天鬼者,天之死耶?
屈志泽的问题虽然犀利,但也只是让皇甫昌明有了片刻的呆滞。
到底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大家,论及吵架(辩经),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皇甫昌明不知道什么是天,却知道如何回避屈志泽的问题,他深深的看了陈年与屈志泽一眼,负手道:
“古者圣王明知天鬼之所福,而辟天鬼之所憎,以求兴天下之利,而除天下之害。”
“其事上尊天,中事鬼神,下爱人,是以天之为寒热也节,四时调,阴阳两露也时,五谷孰,六畜遂,疾菑、戾疫、凶饥则不至。”
言语之间,对屈志泽的问题只字未提,而言古者圣王之行,称其功绩。
他的意思很简单,古之圣王功绩有目共睹,连古之圣王都要尊天事鬼,才能有如此功绩。
你一介小小书生,也敢质疑?
质疑我,就是质疑古之圣王的功绩!
此言者无心,却是听者有意,听到皇甫昌明的话,陈年身躯一震,猛然看向了皇甫昌明。
“天鬼?!”
这是陈年
天鬼者,天之死耶?
就连一旁的陈年,都听的头皮发麻,一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别人不知道,陈年心中却是清楚。
九年之前,上清十一大曜灯仪之下,十一位星君法意显化。
神首罗隐曜与神尾坠星计都两位星君呈逆行之相,摆明了天道有异。
若是郁思平此言为真,那天道有异的原因
陈年猛然抬头看向天际,隐约之间,他仿佛在万丈高天之上,看到了一只以世间万物为食的万丈高天之鬼!
“古者圣王明知天鬼之所福,而辟天鬼之所憎,以求兴天下之利,而除天下之害。”
余音未绝,仍在陈年耳边环绕。
天鬼,天鬼,或许真的就是字面意思。
祀神祷鬼,或许最初之意,便是讨那天鬼开心,用以求活!
陈年望着天空,眼中眸光不停闪烁。
天道、天鬼、仙神、祭祀、鬼神、法界、阳气
一个个念头自他脑海中浮现,又快速消失,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慢慢的清晰了起来。
随着他脑海中思路不断运转,一层新的阴影蒙上了陈年的心头。
天,怎么会死?!!
而在他身旁,郁思平并没有因为皇甫昌明的震怒有半点退缩之意。
他上前一步,看着皇甫昌明的面庞,沉声道:
“既然先生称学生为信口胡言,那不知先生可否教我,何为天鬼?”
“以先生之言,古之圣贤,为天鬼之所欲,方得天下大利。”
“那天鬼之所欲为何?为天鬼之所不欲,又为何?”
皇甫昌明看着郁思平那张稚气刚消的面庞,已经全无了先前的轻视之心。
此言明着是问天鬼之欲,实则是在问,那所谓的天鬼所欲的解释权在谁手中。
毕竟皇甫昌明先前有言,古籍亡佚众多,其所言不过是古籍之中的只言片语。
若是如此,那古之圣贤所言,岂不是成了人人可以注解,并以之为凭,行祭祀之事的借口?
此问若是答不出,便是皇甫昌明私心所在。
足以使其自乱阵脚,以证其借古圣之事,行己之欲行。
能够名满天下,哪个不是辩经中的高手,皇甫昌明如何看不出郁思平的心思。
他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个年轻人,沉声回道:
“我为天鬼之所欲,天鬼亦为我所欲。若我不为天鬼之所欲,而为天鬼之所不欲。”
“天欲义而恶不义,天下有义则生,无义则死,有义则富,无义则贫,有义则治,无义则乱。”
“天鬼之所欲,只在一个‘义’字。”
“‘义’吗?”
陈年回过神来,看着对峙之中的两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天道有异的真相,或许不在那些山门世家手中,而是记录在这个世界凡俗的经史典籍之内。
陈年整了整思绪,向前一步,缓缓开口道:
“先生此番言论,不知是那夫子所言,还是先生自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