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
沈婳终于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陆沉舟身上片刻,却不言语,这使得陆沉舟被看得脊背发凉,他顿时觉得沈婳进来诏狱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陆沉舟试探道:“沈大夫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你就不怕他们对你用那些酷刑?”
沈婳依旧未启齿。
陆沉舟只得无奈地离开,刚迈出牢房时却被叫住,他又折回,大步走到沈婳跟前,仿佛就在等着被叫回。
沈婳将一块古玉递给陆沉舟。
“这是从何处来?”
陆沉舟拿着古玉仔细端详。
“皇陵的陪葬品应该会有记录。”
沈婳虽没有直接回答陆沉舟的问题,但也给了线索,但凡进皇陵的东西礼部那边都会有记录,只要去查一下就知道东西的来处。
陆沉舟又问:“你的条件?”
沈婳停顿了一下,神情微微一变,回道:“我的目的应该跟陆大人此刻想的一样。”
“哦?”
陆沉舟短暂失神后,双目骤然聚焦,继而嘴角微微上扬。
离开诏狱,卫拾柒已在外面等着陆沉舟。
“卫百户大人,看不出来你还留了一手。”
陆沉舟依旧像往常一样调侃卫拾柒,但卫拾柒再也不装,仿佛脸上写着你也别装的几个字眼。
“陆大人,沈婳在诏狱不会好过,但也不会太难过,只要她吐出点东西来或许会留口气让她见见这外面的阳光,你也别费力气想着将她带出去,我们北镇抚司可不是刑部。”
陆沉舟本想着尽量不与锦衣卫起冲突,可卫拾柒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得不阴阳一次。于是便道:“既然锦衣卫本事这么大,昨天那几个失踪的想必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卫拾柒被陆沉舟的话激怒,那几个锦衣卫早已经去见了阎王,只是大家都还抱一丝期望,但这个期望犹如在夏日见雪一样,甚是渺茫。
“陆兄,我知道你觉得被我利用,心中很是不快,但锦衣卫要做的事情是皇上最在意的,至于是什么我现在不方便告知,看在这几年有些交情的份上,我不会为难,但是如果你想插手沈婳的事情,那便是与锦衣卫作对。”
卫拾柒的话说得甚是沉重,也没给陆沉舟留有余地。陆沉舟听完没再搭话,拱手道别离开他的视线。
沈婳在陆沉舟走后回想卫拾柒拿出的那个包裹,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或许当场就被咬定是火药的配方,可那东西为何会在医馆内被搜出,而且也不像是卫拾柒故意栽赃。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将东西放至医馆,也知道锦衣卫一直盯着自己,早晚会被搜出来。
“时阴娘。”
沈婳
黄雀
陆沉舟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他查了周正,此人十几年来都是一个人,从未听说过他有家人,甚至连朋友都没有。但此刻他最怀疑的是眼前这个老头,此人似乎什么都知道,而且还能够准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证明大人你查的方向不对。”
史太白啧啧道。
陆沉舟苦笑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史太白抚着胡须,呵呵笑着。
“那日你与同伴出现在缥缈楼老朽就知道你的官不小,还有你那个锦衣卫同伴,当官的气质怎么看也跟江湖中人不一样,这个你们再怎么伪装也装不出来。”
陆沉舟面露尬色,问道:“那你可愿跟我说说缥缈楼的那位女掌柜。”
“老朽不能说。”
“为何?”
“因为我欠她房钱,而且她人还不算不错,我们江湖人是讲道义的,跟你们官场的不一样,一个个只知道权势,完全没有诚信。”
陆沉舟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在脸上,再就加上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银钱跟老头套近乎,所以只能作罢,于是又将话题转移到周正身上。
“你方才说我查的方向不对,那老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史太白笑了笑。
“十几年来没有亲人,那就从十几年前查起,你都说他以前是守边关的,自然可以某些地方查到档案。”
“对啊,守边关的隶属于兵部,而且孝陵卫都是知根知底的,更容易查到。”
陆沉舟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突破口,他连忙给史太白道谢,可抬头后对面的人早已经没了踪影,桌子上的银钱也被拿走了。他想到沈婳与自己说可以去缥缈楼找涯桑掌柜,可眼下更重要的是找到周正,于是他随便对付了几口饭菜,刚踏出饭馆大门便与人撞了正着。
“陆大人,你可让我好找。”
陆沉舟看着来人,只觉眼熟但却想不起来。
来人抱拳颔首道:“小人是詹事府的。”
陆沉舟暗道不好,詹事府是辅助太子爷的,特意差人寻自己,莫非是太子爷要过问今天传遍南京城的事情?
“不知找我的是你家大人,还是”
来人不答,只是作了个请的手势。
马车一路向东驰驱,陆沉舟知道这是去往太子府的方向,他心中甚是忐忑,毕竟在姓朱的面前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掉脑袋,还有可能连累家人。当今的太子爷虽是位仁厚的储君,可同时也是个狠角色,不然也不会担着监国此等重任十几年没有差错。
在等候时陆沉舟将自己的衣裳整理一番,确保不在太子面前失仪。自己虽见过太子爷,可终究是臣子,单独被叫来问话心中的确有些害怕。
这时走进来一位公公,对陆沉舟说道:“陆主事,太子那边快好了,您随我先去门外候着。”
陆沉舟客气的点了点头。
在门外没等多久,就见门里出来两人,正是兵部尚书谈英和自己的老丈人温伦。陆沉舟颔首后便跟随领着自己的公公进入大殿,连一句话都没有机会与温伦搭上。
“臣吏部青吏司主事陆沉舟叩见太子殿下。”
陆沉舟进入殿中见太子爷坐在案前执笔批折子,当即伏地叩拜请安。
“起来吧!”
太子停笔看向陆沉舟,说道:“陆主事,今日南京城里出现一些不好听的传言,你可知从何处而来?”
陆沉舟低着头,粗气浅出,回道:“臣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
“罚是要罚的,但不是现在。孤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今日将你叫来就是给你一些特权,好过被锦衣卫压着耽误事,迟迟抓不到人,再传到皇上那里还以为太子府下面的属官无用。”
陆沉舟脑子飞速转动,他立马叩拜回道:“是。”
“但破案总归是有期限的,陆主事你说孤给你多长时间比较合适?”
果然这才是太子爷叫来自己的目的,这哪是给什么特权,这是在催命,催的是办案人的命,如期破了无碍,如若没破那就是人头落地。陆沉舟手心生出汗来,额头的汗已经流到鬓角,他缓缓道:“七日。”
“十日。”
太子爷又道:“孤给你十日,多出来的三日就当是感谢陆重陆侍郎多年来对朝廷的付出。”
陆沉舟当即叩谢。
“起身吧,东西拿去,不要让孤失望。”
太子爷身旁的老太监将一块金牌递给陆沉舟,这个牌子是太子独有,见它如见太子爷。
陆沉舟双手接过金牌,拱手称是。
太子从座椅上起身走到陆沉舟跟前,突然说道:“陈公公,去拿个手巾过来给陆主事擦汗。”
陈公公犹豫了一下,又迅速退下。
太子待陈公公离开后,在陆沉舟的耳边说道:“陆主事,这个案子孤知道不好办,但牵扯到十几年前的事情,那些老人们总归放不开手,只有你最适合。”
陆沉舟在南京城待了近三十年,自然知道太子口中所说的十几年前的事情指的是什么。太子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即使心中有多少不愿也无法抗命,只得拱手领命。
离开太子府,陆沉舟如释重负,他伫立在路旁许久没有挪动,回想方才太子说的那句话,不能被锦衣卫压着,可锦衣卫如今是赵王爷朱高燧掌管,而赵王爷和汉王爷向来走得近,他们三人虽一母同胞,可朝中皆知这三人面和心不和,要不是皇上在上面压着,指不定那二位王爷会做出什么事情。
如此看来,卫拾柒做得事情皆是受了赵王爷的命令,而且现在牵扯的人越挖越多,不过话又说回来让汉王爷和赵王爷为何会牵扯进来。
“咳咳。”
陆沉舟身后有人拍了他两下,来人穿着粗麻布衣,带着斗笠,脸上蒙着黑布。
“周正。”
陆沉舟满脸诧异地看向揭下黑布的周正,只是如今的他好似得了怪病,脸上和手上都布满了如同蚯蚓的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