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之心,阴诡之计
正如苏州知府林满和幕僚所猜想的那样,鲁博昌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像知晓黄鼠狼进了窝的鸡,彻底慌了神。
原本在午后,身为苏州布行商会会长的他酒足饭饱,正坐在府上百花初开的花园中,摆弄着一把让府上管家刚去这两日生意火爆的问古堂淘来的折扇。
赏花他不喜欢,问古堂他不了解,折扇他也并不喜爱,但他爱的是那份风雅。
商人没有的风雅。
赏花、文玩和折扇,恰恰能代表这种风雅。
虽然以他现在的地位,这些行径难免会被人讥讽成附庸风雅,但他并不在乎,因为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的所作所为就会被同一批人,吹捧为风雅本身!
从没钱到有钱,那些人的嘴脸变化他已经看过了。
接下来,他就想好好看看,等他鲁家从没权到有权,从商贾到官宦人家,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令人作呕又让人愉悦的光景。
就如同前些日子在一次聊天中,一个老友点醒他的话:
卫王巡抚江南,此乃天时;
自己乃是苏州坐地户,此为地利;
自己儿子就在卫王麾下任职,此为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都想不到有什么可能输。
更何况,他只需要收拾一个小小的周家,不用废太大的周章。
在结交卫王、替儿子谋一个好的前程、让鲁家完成从商贾之家到官宦之家的跃升,这三个大愿景之下,牺牲一个本有旧怨又没了靠山的周家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周家是不是无辜,他才不在乎。
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朝堂里的老爷们都天天挂在嘴边。
要成大事,哪儿能在意这些小节?
唯一的遗憾就是,面对自己的欺负,周家他娘的居然还敢反抗!
得好好给他们点教训,把鲁家崛起的
小人之心,阴诡之计
其余二人都无语了。
你他娘的不要搞错了,是咱们需要通过盘剥周家、搜罗奇珍、尽心服侍这些手段,去巴结卫王,才能获得卫王的撑腰。
而不是卫王给我们撑腰,让我们去盘剥周家、搜罗奇珍
你他娘的啥事没干,就指望一位皇子替你得罪一位老臣,帮你干坏事,白日梦也不是你这么做的啊!
“鲁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后面咱们再找机会嘛。”
鲁博昌沉默片刻,忽然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陆家的废物,亏得老子给他又是送钱又是苦口婆心的,居然还是没把人拦下来!”
胡员外和张员外对视一眼,安坐不动,静静看着鲁博昌的无能狂怒。
等他发泄完之后,脑子总是会清明起来的。
骂了几句,鲁博昌也闭了嘴,站起身来,来回踱步,紧皱着眉头,显然决定不是那么好做的。
对胡家、张家这些而言,虽然明暗里都帮着鲁家对付了周家,但毕竟他们不是罪魁祸首,放弃二字很容易就说出口了。
但他鲁家不一样,他是和周家撕破脸了的。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心,一个势头。
这一回他架这么大的势,联合这么多人造势,一起瓜分周家,如果最后他怂了,失败了,哪怕周家不反击他,现在跟着他这帮人都会反过来将他咬死。
都是给肉就咬的狗,谁的肉不是肉啊!
可是,如果不及时收手,真要惹怒了陆侍郎,那恐怕连赌一手周家仁厚的机会都没了。
就在鲁博昌举棋不定,胡员外和张员外准备出言逼迫的时候,门房却又带来了一个人到访的消息。
“老爷,孟员外求见。”
鲁博昌皱眉,这老东西可是商会里威望不俗的,也是为数不多没帮着自己对付周家的,这时候来
“他来干什么?”
“他说关于周家和陆侍郎的事情,他有话要与老爷讲。”
“快请。”
很快,孟老头便走了进来,先朝着众人问好,然后坐下,直接笑着道:“会长,可是在为陆侍郎的消息忧心啊?”
鲁博昌不动声色,“孟老前来,想必有所指教?”
孟老头笑了笑,“会长无需防备,老夫与周家并无什么情义,此番前来,是想替会长和二位指一条明路。”
“哦?”鲁博昌心头骤然生出期待,“在下洗耳恭听。”
“诸位所忧,无非是周家自此有了强援,形势逆转。但诸位可知,这陆老侍郎,为何会接见周家?”
“请孟老解惑。”
孟老头微微一笑,“苏州陆家攀附陆侍郎而不得,早成了城中的笑柄,陆侍郎不会因为周夫人的娘家而对她有所青睐。之所以有今日的接见,是因为周家的一个书童。”
“书童?”屋内三人齐齐一愣。
孟老头缓缓道:“诸位今日应该还听到过问古堂的事儿吧?以前生意冷清的问古堂,从昨日下午到今日的客人把十泉街都挤得满满当当,这主意,便是周家那个书童出给问古堂掌柜的。而当日,恰好陆侍郎就在十泉街,亲眼目睹了此事,于是专门与这位书童在旁边的茶肆之中,聊了一阵。”
“今日,陆侍郎原本是不见周家人的,也是因为这位书童的到来,改变了他的主意。此事并非老夫胡诌,梦安客栈许多人都亲眼见证了。”
他微笑道:“所以,只要拿下这个书童,周家和陆侍郎之间的联系便断了,诸位的大计也可以继续实现。至不济,可以以此为要挟,让陆侍郎在周家和书童之中选一个,你们猜他会选谁?”
鲁博昌急切道:“如何拿下?”
孟老头微微一笑,“老夫有个故人之子,亦是故交,如今恰好是苏州城中的推官,执掌一应刑狱之事”
事实上,他有个屁的故人之子,不过都是奉命行事而已。
知府那边让他有啥就有啥,让他还有个爹,他估计也能捏着鼻子认下。
但三人却不知道这些,默默听完,都觉得可行,登时心动。
心眼多些的胡员外终究还是谨慎些,带着几分防备道:“孟老特意前来,告知我等此事,不会只是好心吧?”
其余两人也瞬间惊醒,大家都是一丘之貉,这老东西岂会这般好心。
孟老头似乎早就料到众人有此一问,看着众人,伸出一根手指,“事成之后,我要周家的一间铺子。”
要钱啊,很合理,那我就放心了!
“好!我答应你!”鲁博昌当即不再怀疑,起身一拜,“如何行事,还请孟老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