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睡神,还是大神
九月的风带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吹进明德中学高二（一）班的窗户。
苏念坐在靠窗的第四排,指尖无意识地转着一支黑色的中性笔,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讲台上数学老师滔滔不绝的函数讲解。作为刚转来不到一天的学生,她像一只误入陌生领地的猫,安静地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用清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这个班,号称火箭班,聚集了全校最顶尖的脑袋,却也是最吵闹、最鲜活的地方。课间十分钟的喧嚣,几乎能把屋顶掀翻。
而此刻,全班最安静的一隅,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个男生正睡得天昏地暗。
他趴在桌上,只露出半截线条利落的下颌和一头微乱的黑发。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感,仿佛连周遭的粉笔灰都变得温柔起来。
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同学,江亦辞！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显然耐心已经耗尽,请你来回答一下黑板上这道复合函数求导的附加题。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后排,眼神里充满了看好戏的期待。
苏念的同桌,一个叫林溪的活泼女孩,小声对她科普：看到没,我们班的镇班之宝,江亦辞。上课睡觉,下课胡闹,但每次考试都稳坐年级第一。人称‘睡神’,也是‘大神’。
江亦辞被同桌用胳膊肘捅醒,他懒洋洋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极为英俊的脸。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因为刚睡醒而半眯着,带着几分惺忪的慵懒,眼尾微微上挑,平白生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勾人意味。
他站起来,扫了一眼黑板上那道复杂的题目,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打了个哈欠。
眼看着气氛陷入尴尬,苏念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她看着那个男生一副还没睡醒的迷糊样,竟生出一丝莫名的同情。她飞快地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和答案,然后趁老师不注意,将纸团轻轻推到了前一排,示意他传过去。
纸团经过两只手,最终落在了江亦辞的桌上。
他垂眸,看了一眼纸团,然后目光越过几排脑袋,精准地落在了苏念身上。那双桃花眼里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仿佛在问：你干嘛
苏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立刻撇开了头,假装认真看书。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照着答案念的时候,江亦辞却把纸团捏在了手心,连看都没看第二眼。他磁性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清晰地响起：老师,这道题有三种解法。第一种是……
他口齿清晰,逻辑缜密,从最常规的解法,一路讲到一种连老师都需要思考片刻的优化解法,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游刃有余。
全班同学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而数学老师的脸色也由阴转晴,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坐下吧。下次注意,别在我的课上睡觉。
江亦辞坐下前,目光再次投向苏念,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的口型说了两个字：谢了。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但,用不上。
苏念：……
她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握着笔的手指微微用力。
很好,她收回那该死的同情心。这个人,分明就是在耍她。
第2章：赌约：她的怀表
下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林溪拉着苏念在操场上散步,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学校里的各种八卦。
……所以说,江亦辞这个人就是个BUG,又懒又狂,偏偏聪明得不像话,长得还那么妖孽,是咱们学校公认的‘行走的多巴胺’,收情书收到手软。
苏念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那是一块银色的老式怀表,表盘已经有些泛黄,指针也走得不太准了。这是她去世的外公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她一直用一根红绳穿着,戴在手腕上,像一个特别的手链。
走到体育器材室附近时,苏念想去买瓶水,便让林溪在原地等她。
刚拐过墙角,她就听见器材室里传来几个男生的说笑声,其中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她今天印象深刻。
是江亦辞。
辞哥,今天新来的那个转学生,够冷的啊,跟个冰山美人似的,跟你说话了吗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声响起,苏念认出是江亦辞的同桌,陆宇。
说了,江亦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散漫,还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那你敢不敢玩个大的陆宇开始起哄,就赌她身上最宝贝的东西,怎么样
另一个男生附和道：我看见了,她手腕上戴着一块旧怀表,宝贝得不得了,上体育课都舍不得摘。一看就对她很重要。
陆宇的声音更兴奋了：对对对！就赌那个！辞哥,一个月之内,从她手里拿到那块怀表,怎么样你要是赢了,我们几个包你一个月的午饭！
器材室里沉默了片刻。
苏念的心,也跟着那片刻的沉默,一点点沉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戴着怀表的手腕,那微凉的金属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人。
她甚至在心里生出了一丝荒谬的期待,期待那个声音会说无聊,或者不玩。
然而,她听到的是一声轻笑。
行啊,江亦辞慵懒的嗓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被挑起兴趣的玩味,有什么不敢的。
牛逼啊辞哥！
坐等辞哥凯旋！
里面的哄笑声和吹捧声,像一根根尖锐的针,扎进苏念的耳朵里。
她默默地后退一步,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阳光依旧明媚,但她眼底的光,却彻底冷了下来。
江亦辞,这个名字,在她心里被迅速划归为头号危险人物。
至于那句挺有意思的,现在听来,不过是猎人对猎物产生了一点兴趣的开场白罢了。
第3章：欢迎加入,我的‘对手’
学校一年一度的社团招新周开始了,校园里热闹非凡。
苏念对这些活动向来没什么兴趣,但林溪却是个积极分子,硬是拖着她把每个社团的展位都逛了一遍,最后停在了明德辩论社的桌子前。
桌子后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江亦辞。他今天没穿校服,一件简单的白T恤,一条黑色工装裤,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正低头玩着手机,像是对招新这种小事完全提不起兴趣。
念念,我们报辩论社吧！你看社长多帅！林溪两眼放光。
苏念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行,我不会辩论。
哎呀,试试嘛！
两人拉扯间,江亦辞抬起了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她们身上。看到苏念时,他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来面试他放下手机,拿起一张报名表,用笔敲了敲桌面。
林溪立刻把苏念推上前：对对对,她想面试！
苏念：我没有。
江亦-辞无视了她的反驳,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桃花眼直视着她：苏念同学,是吧我记得你。
苏念面无表情：我不记得你。
周围几个辩论社的社员都倒吸一口冷气。敢这么跟江亦辞说话的女生,全校也找不出第二个。
江亦辞却不恼,反而笑了,眼底的兴味更浓了。没关系,我会让你记住的。既然要面试,总得有个题目。他沉吟片刻,开口道,即兴辩论,辩题是：过程和结果,哪个更重要你持方‘过程更重要’,一分钟陈述,现在开始。
这分明是刁难。
苏念深吸一口气,迎上他带着挑衅的目光。她本想直接走人,但骨子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被激了上来。
我认为过程更重要,她开口,声音清冷而坚定,因为结果具有偶然性和滞后性。我们无法百分之百控制结果,但我们可以掌控并体验过程中的每一次努力、每一次思考和每一次成长。就像解一道数学题,最终的答案固然重要,但推导过程中的逻辑思辨,才是真正内化为我们能力的东西。人生亦是如此,终点只有一个,但通往终点的路,风景各异,那才是生命的价值所在。
data-fanqie-type=pay_tag>
她说完,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周围一片寂静,连林溪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江亦辞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他知道她很聪明,却没想到她的逻辑和表达能力这么强。
他拿起笔,在她的报名表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社员证推到她面前。
恭喜你,苏念同学,你被录取了。他懒洋洋地靠回椅背,笑容里带着几分得逞的意味,以后,我们就是队友了……或者说,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对手。
苏念看着那张社员证,再看看江亦辞那张写着猎物上钩了的俊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好像,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而那个猎人,正对她笑得像只狐狸。
第4章：我的队友,我护着
加入辩论社的日子,比苏念想象中要鸡飞狗跳得多。
江亦辞作为社长,对新人的要求极其苛刻,尤其是对她。每次训练,他总能精准地挑出她逻辑上的微小瑕疵,或者是在自由辩论环节,用最刁钻的角度攻击她的论点。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训练室里火花四溅。社员们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后来看得津津有味。
我觉得社长不是在为难苏念,他是在给她喂招啊。
没错没错,你看苏念现在的反应速度和反击力度,比刚来的时候强了不止一个level！
这些议论,苏念不是没听到。但一想到那个赌约,她心里就自动把江亦辞所有的行为都解读为为了接近猎物而放出的诱饵。
这天,队内进行一场模拟赛,备战即将到来的市级联赛。
苏念和另一位主力队员孟薇被分在了对立面。孟薇是辩论社的副社长,能力出众,人也漂亮,据说一直暗恋江亦辞。她看向苏念的眼神,总是带着不易察觉的敌意。
辩题是关于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
在自由辩论环节,孟薇的论点被苏念抓住一个漏洞,连续追击,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情急之下,孟薇的话锋突然偏了：我方认为,过分强调个人主义,会造成个体的孤僻与不合群。就像有些人,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样子,很难融入集体,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为团队做出贡献呢
她说着,眼睛却直直地看着苏念。
这已经不是辩论,而是人身攻击了。
苏念的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开口反驳。
停。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全场。
是江亦辞。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平日里那副慵懒散漫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峻。
孟薇,他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在辩论,不是在搞人身攻击。如果你无法区分辩论技巧和情绪发泄的区别,那么我建议你先冷静一下。
孟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我……我只是就事论事……
是吗江亦辞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苏念身上,语气不容置喙,还有,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价了
我的人三个字,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整个训练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江亦-辞身上那股突如其来的强大气场震慑住了。
苏念的心,也跟着这三个字,猛地一跳。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江亦辞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那一刻,她坚固的心防,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第5章：他记得,所有细节
那次护短事件后,江亦辞接近苏念的理由变得更加名正言顺。
你逻辑不错,但临场反应还不够,我得给你开小灶。
这次比赛的资料我分你一半,晚上一起去图书馆查。
走,去吃饭,顺便复盘一下今天的训练。
苏念拒绝过,但江亦辞总有办法让她无法拒绝。她告诉自己,他只是在执行他那个无聊的赌约计划,可心里那杆天平,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倾斜。
因为他做得太细致了。
一次训练强度太大,结束后苏念的老毛病犯了,胃隐隐作痛。她捂着肚子,脸色有些发白,自己并没觉得有什么,但这一幕却被江亦辞尽收眼底。
第二天一早,她到教室时,发现自己的桌上放着一个保温杯。打开一看,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甜度和温度都刚刚好。
她疑惑地看向后排,江亦辞正趴着补觉,像是没事人一样。
还有一次,大家闲聊时,苏念无意中提了一句,自己很喜欢的一个独立乐队,有张CD已经绝版了,找了很久都找不到,觉得很遗憾。
她说这话时,江亦辞正在和陆宇打游戏,看起来根本没在听。
可一周后,那张用塑料膜封得好好的绝版CD,就出现在了她的课桌上。
她拿着CD去找他,他刚打完球回来,额发上还带着汗珠。
这个……
哦,他喝了口水,语气轻描淡写得仿佛是扔了件垃圾,托朋友从国外带的,顺手。
苏念捏着CD的边角,心里五味杂陈。
顺手一张绝版CD,怎么可能是顺手就能买到的。
林溪在她耳边化身情感分析大师：念念,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江亦辞这个万年懒癌,居然会为你做这么多事！如果只是为了一个赌约,这成本也太高了吧又是送温暖又是送心意,他图什么啊
是啊,他图什么呢
苏念在深夜的台灯下,看着那杯早已喝完的保温杯和那张舍不得拆封的CD,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或许……或许那个赌约,只是一个开始的借口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苏念,别傻了。逻辑告诉她,一个以欺骗为开端的故事,不可能有真诚的结局。
第6章：心跳,漏了一拍
校庆晚会的压轴节目,落在了辩论社的头上。
为了不那么严肃,江亦辞提议来一场轻松的娱乐辩论赛,辩题由学生会提供,充满了八卦气息——【恋爱中,应该坦白所有过去,还是活在当下更重要】
抽签结果出来,全场沸腾。
正方应该坦白：江亦辞。
反方活在当下：苏念。
两人被推上舞台,坐在对立面。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登对。
辩论开始,气氛比想象中更热烈。
到了自由辩论环节,江亦辞一反常态,没有用犀利的言辞攻击,反而变得温和起来。
我请问反方辩友,他看着苏念,桃花眼里盛着细碎的灯光,亮得惊人,如果你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难道你不想了解他的全部吗他的喜怒哀乐,他的光辉与不堪,难道你不想与他一同分担吗
苏念稳住心神,公式化地回答：我方认为,过去无法改变,过度纠结只会给当下的感情徒增负担。我们爱的是眼前的这个人,而不是他过往的履历。
江亦辞笑了,摇了摇头。
可人是由过去塑造的。如果我犯过错,做过一些愚蠢的、现在想来会后悔的事情,我更希望亲口告诉她,而不是让她从别人口中听到扭曲的版本。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礼堂,也传进苏念的心里。
因为我不想我们的未来,建立在任何的欺骗和隐瞒之上。我愿意向她坦白我所有的好与不好,然后把评判的权利,完全交给她。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苏念,专注而认真。
那一刻,全场的喧嚣仿佛都消失了。苏念的心跳,在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中,漏了清晰的一拍。
她几乎要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对她说。那些关于愚蠢错误和后悔的话,像是一把钥匙,马上就要打开她心底那把名为赌约的锁。
晚会结束后,天空下起了小雨。
江亦辞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在她身边,送她回家。一路无言,只听得见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
快到小区门口时,昏黄的路灯下,他停住脚步。雨丝被风吹斜,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
他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然后,他慢慢地、试探性地伸出手,仿佛想要牵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微微蜷缩,没有躲。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暧昧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江亦辞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陆宇。他挂断了电话,但那点冲动和勇气,也跟着消失了。
……早点休息。他最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嗯。
苏念转身走进小区,心跳得飞快,脸颊滚烫。
她没有看到,身后的江亦-辞看着她的背影,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拿出手机给陆宇回了条信息：【再敢坏我好事,你就死定了。】
第7章：你演得真好,江亦辞
随着市级辩论赛的临近,辩论队的训练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江亦辞和苏念这对王牌搭档,配合越发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让苏念彻底沦陷了。
她想,等比赛结束,如果他告白,她就答应。
什么赌约,什么开始,都不重要了。她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他这段时间的付出都是真的。
然而,现实总是在你最充满希望的时候,给你最沉重的一击。
决赛前一天,最后一次模拟训练结束后,苏念去洗手间。在走廊拐角,她被孟薇拦住了。
苏念,我真佩服你。孟薇抱着手臂,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苏念不想理她,绕开想走。
别急着走啊,孟薇的声音充满了恶意,你真以为江亦辞喜欢你别自作多情了。从一开始,他接近你,对你好,都只是为了一个赌约而已。
苏念的脚步顿住了。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就你这个傻子被蒙在鼓里。孟薇冷笑着,拿出手机,点开一张聊天记录截图,怼到苏念面前,看到了吗陆宇在催他赶紧拿到你的那块破怀表,好结束这个无聊的游戏。他对你做的一切,都是表演,为了赢得赌约的表演！
截图上,陆宇的头像很清晰,对话框里赫然写着：【辞哥,一个月快到了啊,怀表搞定没】
苏念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炸开了一样。
之前所有的甜蜜,所有的心动,所有的细节,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精心策划的剧本和可笑的讽刺。
红糖姜茶,绝版CD,舞台上的深情对望,雨夜里的小心翼翼……原来全都是演技。
她演得投入,他演得更逼真。
苏念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她一把推开孟薇,冲回空无一人的训练室。
江亦辞正在收拾东西,看到她通红着眼眶冲进来,愣了一下：怎么了
苏念一言不发,走到他面前,用力地,将手腕上那根戴了多年的红绳解了下来。
她把那块承载了她所有温暖记忆的怀表,用力地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你要的,拿去。
她的声音在发抖,却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赌约你赢了。
江亦辞,别再来烦我。
说完,她看也不看他震惊错愕的表情,转身,用尽全身力气跑出了训练室,跑进了冰冷的夜色里。
眼泪,终于决堤。
原来,他真的是个好演员。而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第8章：决赛场上的告白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对江亦辞来说,是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时刻。
苏念退出了辩论队所有的群聊,拉黑了他的电话和微信。他去她班上找她,她就趴在桌上装死；他去她家楼下等她,她从另一个门离开。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手足无措,什么叫心如刀绞。
他找陆宇算账,才知道是孟薇搞的鬼。他气得差点掀了桌子,却又无计可施。解释她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市级辩论赛决赛当天,明德中学对战宿敌市一中。
赛前,辩论队后台一片愁云惨雾。主将苏念缺席,整个队伍的士气都跌到了谷底。
江亦辞看着镜子里那个眼下带着青黑,满脸憔悴的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冲出后台,跑向了学校的广播站。
几分钟后,校园里每一个角落,都响起了他清越而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
高二（一）班的苏念同学,我是江亦辞。我知道你在听。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我恳求你,给我最后一个机会。不是解释,是证明。
市级辩论赛决赛,下午两点,在校大礼堂。我等你来,见证我的证明。
他的声音落下,整个校园一片哗然。
下午两点,大礼堂座无虚席。
苏念最终还是来了。她戴着一顶鸭舌帽,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像一个无关的旁观者。
比赛开始了。
决赛的辩题,仿佛是命运的安排——【真心,是否可以被有效地证明】
江亦辞所在的明德中学,是反方：真心,无法被有效地证明。
比赛过程异常激烈,双方你来我往,比分胶着。轮到江亦辞做最后的四辩总结陈词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站了起来,走到舞台中央,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苏念的心,猛地一紧。
江亦辞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缓缓开口。
各位评委,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方的观点是,真心无法被有效地证明。因为真心是一种主观感受,它没有量化的标准,没有绝对的公式,它存在于信任和感受之间,一旦信任崩塌,任何证明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完美地重申了己方观点,逻辑无懈可击。
然后,他话锋一转。
但是今天,站在这里,我想用一个亲身经历的反例,来推翻我方自己的所有论点。
全场哗然。反向辩论他疯了吗
就在一个多月前,我跟朋友打了一个极其愚蠢、极其混蛋的赌。他没有丝毫回避,坦然地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我赌我能在一个月内,从一个女孩手里,拿到她最珍视的东西。
台下的苏念,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用了一个最差劲的、充满算计的逻辑开始,试图去‘攻略’她。我以为这很简单,就像解一道数学题,只要步骤正确,就能得到答案。
可我错了。他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眶泛红。
我算不出,为什么她皱一下眉,我的心情就会跟着阴天；我算不出,为什么她随口说的一句话,我会记上好几天；我更算不出,为什么当我看到她因为我的愚蠢而掉眼泪时,我的心会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他看着苏念的方向,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所有的逻辑,所有的预设,在失控的心跳面前,都不堪一击。
所以,我,作为反方四辩,在此宣布——
我方认输。
因为面对苏念,我的心动,是我唯一的论据。它也许无法‘有效’地向所有人证明,但我只想证明给你看。
他放下手中的稿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个方向,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念,我喜欢你。
第9章：赌约输了,但你赢了
整个礼堂,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后,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和起哄声响彻全场。
在一起！在一起！
评委们面面相觑,比赛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他们见证了一场远比辩论赛本身更动人的论证。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苏念摘掉了帽子,站了起来。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她笑了,带着泪,那么好看。
她一步一步,穿过人群,走上了那个属于胜者的舞台。她从主持人手里拿过一个话筒,走到江亦辞面前。
全场再次安静下来,等待着她的宣判。
苏念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却清晰无比：
我方认为,反方四辩刚才的论证过程……漏洞百出,逻辑混乱,毫无章法。
台下一片善意的笑声。江亦辞紧张地看着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继续说：
但……他的论点,我方……完全接受。
江亦辞眼里的光,瞬间被点亮。
赛后,在无人的走廊里,江亦辞一把将苏念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对不起,对不起念念……我混蛋……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后怕。
苏念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回抱住他。
良久,她从口袋里拿出那块银色的怀表,重新穿上红绳,戴回了自己的手腕上。
然后,她拉过江亦辞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左胸的位置。
江亦辞,你听。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平稳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为他奏响的独家旋律。
它在为你跳。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他们牵着手,走在洒满金色光斑的林荫道上,像所有普通的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江亦辞低头看着她手腕上那块随她走动而轻轻晃动的怀表,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看来,我那个赌约,这辈子是赢不了了。拿不到你的怀表了。
苏念停下脚步,仰头看他。她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亮晶晶的。
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吻。
不,她笑着说,你赢了。
你赢走了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