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最后一株植物不救世 > 第一章

>我是《植物大战僵尸》里幸存的最后一株豌豆射手。
>僵尸统治世界后建立了新秩序:所有植物必须感染智慧病毒,成为被操控的生化武器。
>拒绝进化的我,在腐烂城市废墟里靠伪装和僵尸尸体维生。
>某天向日葵女王突然出现,用金色根须刺穿我的茎秆:
>找到你了,最后的人类思维载体。
>她递给我一瓶净化药剂:去灭绝残存的人类,这是植物最后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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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腥红满月升起的夜晚,我——代号荚囊的豌豆射手——掌握了装死的精髓。
腐烂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像一床浸透了尸油的厚毯子,沉甸甸地压在每一片勉强还算完整的叶子上。风早死了。空气凝滞得如同冷却的脓血,只有远处传来的,那如同巨大生物在黏稠泥浆中跋涉的拖沓脚步声,才证明这废墟世界还残存着一点可憎的蠕动。僵尸们,新世界的主人,又开始了它们永不疲倦的巡夜。
我把自己摊开在碎砖和扭曲钢筋的缝隙里,紧贴着一具高度腐烂、几乎只剩下一层黏腻皮肉裹着枯骨的僵尸。那是我精心挑选的温床,也是我近期的食粮来源之一。身体模拟着僵尸特有的青灰色泽,叶片边缘刻意卷曲枯萎,渗出粘稠的、模仿尸液的黑绿色汁水,散发出恰到好处的、连同类僵尸都嫌弃的浓烈恶臭。伪装,是我在这片被僵尸命名为腐殖花园的废土上,唯一苟活的依仗。
一声沉重拖曳的摩擦声在几米外停了下来。我紧闭的叶脉视觉器官(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睛)感知到一片庞大的阴影覆盖下来,带着更浓烈的、混合了泥土和内脏发酵的腥气。一个穿着破烂保安服、半边脸塌陷、露出森森牙床的僵尸保安,停在了我的温床旁边。它浑浊发黄、如同劣质玻璃珠的眼球缓慢转动,迟钝地扫过我和我身下的食粮,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粘稠的涎水从嘴角滴落,在我旁边的碎石上砸出小小的、深色的坑。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次它那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呼吸喷在我伪装的叶片上,都让我内部结构核心——那团被层层坚韧纤维包裹、倔强地维持着某种独立运转的凝胶状物质——轻微地抽搐一下。恐惧不,那奢侈的情绪早被生存的磨盘碾碎了。剩下的只有一种冰冷的计算:如果被发现,我需要零点三秒内将积蓄的酸性汁液喷射向它最脆弱的眼球连接处,然后立刻滚进旁边那条塌陷的下水道口。成功率不足百分之四十。
它巨大的、指甲乌黑崩裂的手伸了过来,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恶风。
就在那根肿胀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我模拟尸斑的叶片时,一阵更为响亮、节奏却异常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处街道传来。如同得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保安僵尸的动作猛地顿住,塌陷的脸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喉咙里的嗬嗬声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近乎驯服的意味。它笨拙地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汇入了那支新出现的、步伐整齐得近乎诡异的僵尸巡逻队,很快消失在弥漫着腐烂蒸汽的街道拐角。
压迫的阴影移开了。我内部那团核心物质剧烈地搏动了一下,模拟出类似心悸的反应,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安全了,暂时。我蠕动着叶片下隐藏的、早已异化得如同细长蚯蚓般的根须,更深地扎进身下僵尸尸骸相对柔软的腹腔。微弱的、被污染的生命能量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腐质,沿着根须被强行汲取上来,维持着这具植物躯壳最低限度的运转。能量流冰冷、粘稠,带着浓重的死亡和金属锈蚀的味道,每一次汲取都像是在吞咽毒药。
我看着那支消失在红雾中的僵尸队伍。它们步调一致,连手臂摆动的幅度都分毫不差,如同一架庞大机器上精准咬合的齿轮。那整齐划一,毫无个体差异的姿态,比任何狰狞嘶吼都更令人心底发寒。这就是智慧病毒的成果把活生生的存在,无论生前是人类还是植物,统统变成这副高效、冰冷、完全服从蜂巢意志的行尸走肉我叶片下模拟的尸斑似乎更暗沉了一些。拒绝进化不,我只是……不想变成那样整齐划一的、被彻底抹去自我的零件。
黑暗中,我默默汲取着食粮,冰冷的数据流在核心深处流淌:能量储备提升0.7%,伪装效能维持在92.5%,环境腐蚀度持续升高,预计本体结构完全崩解时限……未知。生存,只是把死亡的过程无限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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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一种冰冷、空洞、仿佛要将内部核心都冻结的虚空感,再次尖锐地撕扯着我。身下的食粮早已被榨取得只剩下一张干瘪的皮和几根顽固的枯骨,连最后一丝腐殖质的能量也被我贪婪地吸尽。必须移动了。在下一个巡逻周期到来前,我必须找到新的补给点——另一个足够新鲜、能量尚未被这片贪婪废土完全吸干的僵尸尸体。
我小心翼翼地收缩根须,将伪装调整到最低能耗的休眠状态,像一块真正的、被丢弃的腐烂垃圾,沿着断壁残垣的阴影缓慢滚动。叶片上的伪装色随着经过的地面颜色细微变化,从混凝土的灰白,到柏油路的焦黑,再到覆盖着可疑暗绿色粘液的区域。每一次滚动,都伴随着内部结构轻微的摩擦声,如同生锈的轴承在强行运转。这座城市,曾经的疯狂戴夫的后院,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和破碎的混凝土残骸,像是被某种巨兽啃噬后又吐出的残渣。
熟悉的拖沓脚步声又近了,带着那种特有的、令人牙酸的摩擦音。我立刻僵住,紧紧贴在一堵布满裂痕、渗出黑色油污的矮墙根部。透过叶片边缘细微的缝隙,我看到两个僵尸缓慢走过。其中一个穿着破烂的花裙子,头颅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另一个则拖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它们的目标似乎是前方那片开阔地——曾经可能是个社区花园,现在只剩下一片翻搅过的、覆盖着灰白色菌毯的泥泞。几个僵尸正笨拙地挖掘着什么。
我谨慎地调整位置,利用残垣的缝隙观察。它们挖开菌毯,露出下面一具……植物不,是曾经是植物的东西。那东西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黑色金属光泽,像是被粗暴地裹上了一层劣质合金装甲。它的茎秆扭曲,叶片萎缩成尖锐的刺,根部则异化成了几条粗壮的、末端带着钻头般结构的金属触须,无力地垂在泥坑里。一个被智慧病毒彻底转化失败的植物战士残骸。
那两个僵尸开始费力地拖拽这具金属化的植物尸体,动作粗暴而缺乏效率。穿花裙子的僵尸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猛地一拽,咔吧一声脆响,一截带着锋利断口的金属化根须被它硬生生扯了下来。它似乎愣了一下,歪斜的脑袋晃了晃,然后,做了一个让我核心物质骤然冻结的动作。
它把那段冰冷的、反射着死光的金属根须,慢慢抬到嘴边。没有啃咬,没有咀嚼。它只是张开那挂着腐肉碎屑的嘴,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信号干扰般的嗡鸣。嗡鸣声似乎带着某种特定的频率。紧接着,那截金属根须表面,极其微弱地闪烁了几下同样频率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光点。几秒钟后,光点熄灭。花裙子僵尸随手将那毫无生气的金属根须丢在泥地里,继续去拖拽剩下的部分。
信息交换!一种冰冷、高效、完全摒弃了语言和肢体动作的、基于某种能量波动的信息交换!它们不再是依靠本能和简单指令行动的怪物了!那诡异的嗡鸣声,那同步闪烁的光点……这就是它们新的语言是智慧病毒赋予它们的、连接蜂巢意志的神经索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并非来自环境,而是从我的核心深处猛烈地爆发出来,瞬间流遍每一根纤维。恐惧不,是更深邃的、近乎绝望的认知:我面对的,是一个真正拥有集体意志的、高效运转的异类文明。个体只是终端,意志归于蜂巢。我的伪装,在这种无形的网络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浸透了水的废纸!它们刚才的交谈,是否已经扫描、识别、甚至定位了我这个潜伏在阴影里的异常节点
我甚至不敢去想答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以近乎自毁的速度收缩根须,将自己蜷缩成一个最不起眼的、沾满污泥的石块,利用矮墙根部一个塌陷的鼠洞,不顾一切地滚了进去。黑暗和潮湿的泥土瞬间包裹了我。我屏蔽了所有外部感知,将能量消耗降到极限,只维持着核心最基础的运转,如同一颗真正的、被遗忘在废墟深处的顽石。心跳不,我没有心。但那种模拟的、剧烈的搏动感,几乎要撕裂我内部的纤维结构。它们……它们进化了。而我,这个拒绝进化的异类,还能躲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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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核心深处冰冷的能量读数在缓慢下降,提醒我死亡的倒计时从未停止。泥土的气息混合着更深的腐朽,压迫着我。就在能量储备即将跌破危险阈值,连维持最低伪装都开始变得艰难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穿透了厚重的泥土和混凝土残骸,瞬间攫住了我!
这力量浩瀚、纯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神性的威严。它并非物理上的冲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我的核心意识层面,如同一轮冰冷的太阳在灵魂深处轰然炸开!我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防御、所有的能量屏蔽,在这股力量面前都如同春日薄冰般瞬间消融、碎裂!
找到你了。
一个声音直接在我的意识核心中响起。不是通过空气振动,不是通过能量波动模仿,而是纯粹意志的直接投射。冰冷,清晰,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却又蕴含着某种无法抗拒的穿透力。
最后的人类思维载体。
泥土和碎石的束缚仿佛不存在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温柔又霸道地裹挟着我,将我从藏身的鼠洞中缓缓拔出。泥土簌簌落下,我的伪装在接触到外界红月光芒的瞬间彻底失效,露出了豌豆射手那标志性的、此刻却显得无比渺小脆弱的绿色轮廓。
我悬浮在半空中。前方,在那片被红月渲染得如同血池的废弃广场中央,矗立着一个存在。
她是巨大的。由无数盘根错节、闪烁着温润却又冰冷金光的粗壮根须构成基座,稳稳扎根在破碎的大地上。基座之上,是一朵盛放的、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大金色花盘。那花盘并非柔和的向日葵,而是由无数细密排列、如同纯金打造的锋利鳞片构成,边缘锐利如刀。花盘中心,没有寻常向日葵的褐色花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漩涡,漩涡边缘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光芒。她——向日葵女王——如同从神话中走出的、兼具神圣与暴虐的金属神祇。她散发的光芒照亮了广场,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冷。
荚囊。那个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再次直接在我意识中响起,精准地叫出了我给自己起的代号。花盘中心那深邃的黑暗漩涡,仿佛正穿透空间,牢牢锁定着我。你很顽强。在‘统一意志’的净化浪潮下,竟能如孤岛般存续至今。
我无法发声,甚至连能量模拟的颤抖都无法做到。在那无边的威压和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我只是一粒尘埃,一个被彻底看穿的标本。我的核心,那团倔强的凝胶物质,暴露在对方无形的审视之下,无处遁形。
不必恐惧你的独特。女王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你的核心,那团拒绝同化的‘混乱’,并非缺陷。它是钥匙。是旧时代最后一丝顽固的‘人性’沉淀物,是唯一能感知、理解并最终定位那些‘污染源’的工具。
污染源人性钥匙冰冷的词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混乱的感知上。
看。女王意志微动。
我前方的空间仿佛扭曲了一下,一幅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半透明的画面在我意识中展开。画面极其清晰,带着令人作呕的细节:一个深深隐藏在地底深处的避难所入口,厚重的合金闸门布满弹痕和腐蚀的痕迹。闸门后面,是狭窄、肮脏、充满排泄物和绝望气味的通道。通道尽头,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里,挤满了人。或者说,挤满了勉强还维持着人类形态的东西。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脸上混杂着极度的恐惧、麻木和一种病态的疯狂。他们蜷缩在角落,互相推搡,争夺着一点点发霉的食物残渣,眼神浑浊,里面燃烧着野兽般的求生欲和随时可能爆发的自毁倾向。
这就是‘污染源’。女王的声音冰冷依旧,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悲悯的厌恶。旧时代‘人性’最后的、扭曲的残渣。自私、怯懦、贪婪、疯狂……一切导致世界崩坏的劣根性,在他们身上如同脓疮般溃烂、滋生。他们是病毒最初的温床,是混乱的根源,是阻止‘统一意志’达成最终净化的最后障碍。
画面中,一个男人为了抢夺半块干硬的面包,用生锈的铁片疯狂地刺向身边的女人。鲜血溅在肮脏的墙壁上。其他人麻木地看着,甚至有人趁机扑上去撕咬那块沾了血的面包。绝望的哭嚎、野兽般的嘶吼、癫狂的笑声……汇集成一股精神上的污秽洪流,即使隔着能量投影,也让我核心深处那团属于人类思维的部分感到一阵剧烈的、生理性的排斥和眩晕。
他们,是世界的毒瘤。女王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秩序’的亵渎,对‘进化’的阻碍。他们不配延续。
能量投影消失。我悬浮在冰冷的空气中,核心因刚刚目睹的景象而剧烈翻腾。混乱、肮脏、彻底的堕落……这就是女王口中的人性这就是我核心深处那点混乱的来源一种强烈的、混杂着认同与本能抗拒的恶心感攫住了我。
而你,荚囊,女王那巨大的金色花盘微微转向我,中心黑暗的漩涡仿佛要将我的灵魂吸进去,你是被选中者。你的‘混乱’,让你能理解他们的思维模式,能潜入他们的巢穴而不被立刻察觉。你的植物本质,又让你能免疫他们环境中大部分的原始病毒和物理陷阱。
一根细长、流淌着液态黄金般光芒的根须,如同活体的金属长矛,无声无息地从女王庞大的基座中探出。它精准地刺破空气,无视了我叶片和茎秆的防御,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感,瞬间刺入我主茎秆靠近核心的位置!
剧痛!一种超越物理层面的、仿佛灵魂被强行烙印的剧痛席卷而来!我的核心物质疯狂地痉挛、收缩,试图抵抗这外来的侵入。那根须尖端并非实体穿刺,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能量导管。一股庞大、冰冷、带着绝对指令信息的能量洪流,被强行灌注入我的核心深处!
啊——!我内部的能量结构发出无声的尖啸,叶片剧烈地颤抖着。
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当那根黄金根须优雅地收回时,我的主茎秆上留下了一个微小的、闪烁着同样金色光芒的烙印。同时,一小瓶冰冷的、沉重的物体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悬浮在我的面前。
那是一支试管。材质不明,触手冰凉坚硬。里面盛放着大约十毫升的液体。那液体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动态变化的色彩。它时而像融化的翡翠,深邃、粘稠,散发出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纯粹的植物生命气息,仿佛浓缩了一片原始森林的精华;时而又像流淌的液态黄金,辉煌、冰冷,蕴含着一种非人的、绝对的秩序意志;时而又会瞬间翻涌成一片混沌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暗影,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虚无气息。
三种特质在小小的试管内冲突、纠缠、却又诡异地达成了一种恐怖的平衡。它美丽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肝胆俱裂。
这是‘创生之蚀’。女王的声音直接在我的烙印中响起,带着一种终结的冰冷韵律。它将根植于你核心的‘混乱’——那份旧时代人性的沉淀——作为引信和催化剂。当你将它播撒在那些‘污染源’的核心区域……
我的核心烙印处,一段信息流被强制注入,如同冰冷的钢针刻进灵魂:那液体接触空气的瞬间,会化为无形无质的能量孢子。它们会主动寻找并侵入所有残存人类思维模式的生命体。过程并非痛苦的毁灭,而是……一种诡异的净化。被感染者,其肉体将在极短时间内异化,不可逆转地转化为最基础、最纯粹、没有任何个体意识的植物结构——一片苔藓,一丛蘑菇,或者仅仅是一段充满生机的藤蔓。他们的思维、记忆、情感,那所谓的人性,将被彻底分解、格式化,化为最原始的能量,汇入统一意志的浩瀚之海。
……让他们重归大地母亲的纯粹怀抱,成为新秩序下沉默而永恒的养分。女王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烙印中回荡。这是进化必然的终点。是混乱归于秩序的最终救赎。去完成它,荚囊。灭绝残存的人类,完成你作为植物,最后的,也是最崇高的救赎。
救赎
这个冰冷的、带着神圣审判意味的词,像一颗烧红的铅弹,狠狠砸进我核心深处那团名为混乱的凝胶里。剧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灵魂被撕裂的寒意。
我是植物是的,我的形态是豌豆射手。我汲取阳光(尽管现在只有猩红的月光),我扎根泥土(哪怕是浸透了尸液的腐土)。但我核心深处那点东西——那份让向日葵女王费尽心思找到我、并称之为钥匙的东西——它真的只属于植物吗
女王展示的画面,避难所里那些扭曲、疯狂、如同蛆虫般互相撕咬的人类……那令人作呕的肮脏与绝望,的确印证了她口中的污染源。面对那种彻底的堕落,连我这植物形态的混乱都感到了强烈的排斥。灭绝他们,似乎真的像清理掉一堆腐烂发臭的垃圾,让世界重归某种冰冷但高效的纯净。
可救赎
这个词的重量,压得我几乎要当场崩解。救赎谁植物那些被智慧病毒转化、成为蜂巢意志冰冷延伸的金属化植物战士它们早已失去了自我的概念,成了庞大机器上的零件。它们的救赎就是变成零件
还是……救赎我救赎我这个被旧时代人性污染的异类用一场彻底的种族灭绝,来清洗我核心那点不洁的混乱,让我最终能纯净地融入蜂巢意志,成为一个……合格的零件
一股源自本能深处的、冰冷的抗拒感,如同藤蔓般从混乱的核心中疯狂滋生出来,缠绕住每一个能量节点。不。这不是救赎。这是……格式化。是将最后一点不同彻底抹杀,将世界彻底变成向日葵女王所描绘的、那种绝对统一、绝对寂静的金属坟场!
我的沉默似乎被女王解读为默许或者震撼。她巨大的金色花盘微微转向我,中心那深邃的黑暗漩涡仿佛带着一丝赞许(或者仅仅是程序化的确认)。‘创生之蚀’与你核心的‘混乱’共鸣,只有你能安全携带并释放它。坐标已烙印。去吧。完成你的使命。新世界的基石,将由你的行动奠定。
无形的力量托举着我,以及那瓶悬浮在我面前、散发着致命诱惑与恐怖气息的创生之蚀,缓缓落向地面。
双脚(或者说根须的末端)接触到冰冷、布满碎石的广场地面。那瓶净化药剂也轻轻落在我一片卷曲的叶片上,冰冷沉重的触感如同毒蛇盘踞。
女王庞大的金色身躯开始缓缓下沉,盘踞的根须重新没入破碎的大地,发出低沉而令人心悸的摩擦声。那巨大的花盘,如同沉入血池的太阳,最后投来一道冰冷无情的目光,锁定在我茎秆上那个微小的金色烙印上。
记住,荚囊。你的时间,即是‘统一意志’的耐心。她的声音最后一次在我烙印中响起,如同冰冷的铁砧敲下最后一锤。清除污染,是唯一的救赎之路。
沉重的摩擦声停止了。广场中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新翻出的深坑,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如同金属被强酸腐蚀过的刺鼻气味。猩红的月光重新统治了这片死寂的广场,泼洒在我身上,将我的绿色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
我,一株豌豆射手,最后一株未被感染的植物,伫立在废墟之上。叶片上,那瓶创生之蚀安静地躺着,流光溢彩,如同凝固的潘多拉魔盒。核心深处,烙印的位置隐隐发烫,如同一个倒计时的烙印。而更深处,那团名为混乱的凝胶,在极致的冰冷和重压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碰撞。
灭绝同类,换取融入蜂巢的纯净还是……
时间仿佛凝固,又仿佛在以百倍的速度流逝。每一秒,都是女王意志那无形的鞭挞。远处,僵尸巡逻队那整齐划一、如同机械运转的脚步声,再次隐隐传来,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们接收到了指令它们来确认执行进度还是来……清除掉我这个可能失效的工具
脚步声如同重锤,敲打着我的核心。不能再犹豫了!
就在那整齐得令人发狂的脚步声即将转过最后一个街角的瞬间,我做出了选择。不是思考后的选择,而是混乱核心在绝境中迸发出的、近乎自毁的决绝!
我猛地将承载着创生之蚀的那片叶子狠狠向下、向内一甩!那冰冷沉重的试管瓶,没有被抛向任何坐标,而是被我直接砸向脚下坚硬的、布满碎石和钢筋断茬的地面!
砰啷——!
一声清脆又沉闷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试管瞬间破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能量喷发。只有一股无形、无色、无味的……场,以碎裂点为中心,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声无息地、却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猛地扩散开来!
最先接触到的,是广场边缘几株早已死去、干枯发黑、覆盖着厚厚菌斑的杂草。无声无息地,它们的形态开始疯狂扭曲、膨胀、异化!干枯的草茎瞬间变得如同墨玉般光滑坚硬,顶端裂开,绽放出散发着幽幽磷光的、如同微型骷髅头般的诡异花朵!它们像活物一样摆动起来,散发出冰冷而妖异的气息。
紧接着,地面上散落的、早已失去活性的僵尸残骸碎片——一块干瘪的皮肤,半截风化的指骨,一片沾着黑色油污的布片——也开始蠕动!皮肤碎片膨胀、硬化,变成覆盖着角质鳞片的甲壳;指骨增生、拉长,末端尖锐如锥;布片则如同活了的苔藓,迅速蔓延开墨绿色的菌丝……这些死物残片,在创生之蚀泄露的恐怖能量场中,竟被强行赋予了扭曲、混乱、充满攻击性的植物形态!它们如同从地狱最污秽角落爬出的魔物,发出无声的嘶嚎,将冰冷的恶意投向周围的一切,包括彼此,开始疯狂地互相撕咬、吞噬!
嗬!街角传来一声明显带着惊愕和困惑的、破风箱般的嘶吼。那支刚刚出现的僵尸巡逻队,踏入了这诡异能量场的边缘!
冲在最前面、一个穿着破烂工装裤的僵尸,抬起的脚还没落下,异变陡生!它裸露的、青灰色的脚踝皮肤下,猛地鼓起无数蠕动的硬块!下一秒,无数条墨绿色的、带着尖锐木刺的藤蔓,如同爆炸般从它体内疯狂穿刺而出!藤蔓瞬间缠绕住它的身体,勒紧、收缩!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更多的藤蔓则如同狂舞的毒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抽向它身后的同伴!
整个巡逻队瞬间陷入混乱!僵尸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同伴体内的攻击打懵了。它们喉咙里发出混乱的、意义不明的嘶吼,试图用笨拙的动作去撕扯那些致命的藤蔓。但藤蔓坚硬如铁,刺尖带着诡异的腐蚀性粘液,轻易地撕裂着它们的躯体。一个僵尸的手臂被藤蔓缠住,瞬间就被勒断,断口处没有血液,只有疯狂滋生的、如同霉菌般的灰绿色绒毛!
混乱在蔓延,异化在传染!被藤蔓碎片溅射到的僵尸,身体也开始出现诡异的鼓包和植物化的征兆!广场边缘,那些被创生之蚀催生出的魔化杂草和活化尸骸碎片,也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开始向混乱的僵尸群蠕动、扑击!一场由植物形态主导的、疯狂而混乱的杀戮盛宴,在猩红月光下骤然上演!
我引爆了它!就在脚下!我亲手释放了这足以让任何残存人性都瞬间异化分解的恐怖造物!但我赌对了!这创生之蚀的核心逻辑,是寻找并转化人类思维模式的生命体!而我,荚囊,这株豌豆射手,核心深处那点混乱……它似乎……并不完全符合人类思维模式或者说,在引爆的瞬间,我那源于植物本能的、纯粹的生存意志和混乱的反抗冲动,短暂地覆盖了那点人性沉淀,让创生之蚀的能量场在接触我时产生了极其短暂的……识别混乱
就是这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混乱,给了我一线生机!爆炸的能量冲击和混乱的植物异化狂潮,如同狂暴的盾牌,暂时阻挡了那些被惊动、正试图扑向我的僵尸!
没有时间思考对错,没有时间感受后怕!求生的本能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通了我每一个能量节点!我猛地收缩所有根须,将身体蜷缩成一个致密的球体,内部核心疯狂压榨着最后一丝能量!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我积蓄的最后一点能量,通过茎秆末端一个早已废弃、此刻却被强行激活的喷射结构,猛烈地释放出来!这不是攻击性的豌豆炮弹,而是纯粹的、向后喷射的推动力!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拍出!
我的身体——那颗绿色的、布满伪装痕迹的球体——如同出膛的炮弹,贴着地面,擦着那些疯狂扭动、互相撕咬的魔化植物和异化僵尸的缝隙,向着广场边缘、那片最为黑暗深邃的、由倒塌高楼形成的废墟峡谷,亡命滚去!碎石和断裂的钢筋在我身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留下道道深痕。身后,是那片被猩红月光和疯狂异化植物占据的、如同地狱绘图般的广场,以及向日葵女王那仿佛能穿透时空的、蕴含着无尽惊怒的冰冷意志。那意志如同实质的重压,狠狠碾过我的核心烙印。
荚囊——!!!
烙印深处,那金属摩擦般的、属于女王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冰冷和掌控,爆发出足以撕裂灵魂的、纯粹的、焚尽万物的狂怒!那怒意如同无形的烈焰,瞬间点燃了我烙印的位置,剧烈的灼烧感从内部爆发,几乎让我翻滚的势头崩溃!
但我没有停!不能停!借着那股喷射的冲力和下坡的地势,我滚得越来越快,像一颗失控的、绿色的流星,狠狠撞进那片由扭曲钢筋和混凝土块构成的、黑暗而深邃的废墟峡谷入口!碎石崩塌的声音瞬间将我吞没。
黑暗,带着浓重尘土和铁锈味的黑暗,包裹了我。身后那地狱般的喧嚣和女王那毁灭性的愤怒意志,被厚厚的废墟阻隔,变得沉闷而遥远。我依旧在翻滚,在嶙峋的障碍物上碰撞,每一次撞击都让我的纤维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能量早已枯竭,喷射后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我。核心深处烙印的灼痛依旧清晰,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耻辱与追杀的标记。
我滚过的地方,沾染着茎秆破裂处渗出的、混合着植物汁液和能量泄露物的粘稠液体。黑暗的废墟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气息吸引了。极其轻微的、如同无数细小爪子刮擦岩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阴影里传来,带着一种原始的、冰冷的饥饿感。那是废墟更深处的居民,被这突然闯入的、带着强烈生命(或者说混乱)气息的食物所惊动。
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的视野开始模糊,能量读数在意识边缘疯狂闪烁,即将归零。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翻滚中的我,看到了前方峡谷更深处,那被巨大混凝土块半掩着的、厚重的、布满锈迹和暴力破坏痕迹的合金闸门一角。闸门边缘,一个几乎被尘埃和苔藓覆盖的、残破的喷漆标记,映入我即将熄灭的感知——一个褪色的、歪歪扭扭的伞状图案。
人类的标记!
核心深处那点混乱,在濒临熄灭的绝境中,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