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石齐。
在旁人眼中,我曾是青云宗百年不遇的天才,是宗门未来的希望。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那条通往大道的独木桥上,我走得有多么孤独。直到我遇见了她。
她是一条鲤鱼,黑色的,像一块沉在水底的墨玉。
我遇见她时,她正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那道凡人眼中的龙门,愚笨,却又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执着。在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在无数个深夜里,为了突破一丝瓶颈而苦苦挣扎的自己。
我们是一样的。
于是,我走下了那座名为天才的孤峰,离开了宗门,在黑水河畔,为她,也为自己,建了一间小小的竹屋。我以为,那是此生最好的归宿。
好的,遵从您的要求,我将第一章拆分并重写为两个章节,加入了与师父的冲突和下山的缘由,使其人物动机和后续的悲剧更加合理和丰满。
第一章
初见如故,十年点化
我叫白石齐。在遇见她之前,我的人生是一条清晰可见的坦途——青云宗百年不遇的天才,宗门未来的希望。我沿着这条路孤独地前行,直到在龙门镇的黑水河畔,遇见了那抹顽固的黑色。
那日,我奉命下山采买,路过渔夫的摊位。在喧闹扑腾的鱼桶里,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她安静地躺着,通体墨黑,没有寻常鱼类的慌乱,反而透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灵气。我心中一动,将她捞起,渡了她一丝灵气。
看着她在我掌心贪婪吸收的模样,我不禁失笑。我告诉她,冲击龙门,不能只凭蛮力,要懂得借势。那是我在宗门典籍里学来的最浅显的御水之法,却不想,她竟真的听懂了。
从那天起,我便时常借着宗门任务,来到龙门镇。我没有惊动她,只是在岸边远远地看着。看她笨拙地模仿,感悟,一次次被瀑布拍落,又一次次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她的身上,有一种撼动人心的执着,像极了在无数个深夜里,为了突破一丝瓶颈而苦苦挣扎的我自己。
或许,我们本就是同类。
十年光阴,在修士眼中不过弹指一瞬。我看着她从最初的毫无章法,到渐渐能借用一丝水势；看着她的身躯在千锤百炼中愈发坚韧,眼中的灵光也愈发明亮。这份漫长的观察与陪伴,不知不觉间,成了我清冷修行路上唯一的慰藉。
终于,在她修行满百年的那个雷雨之夜,时机到了。
乌云遮天,狂雷如龙。我站在岸边的密林中,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看着那道黑色的闪电,义无反顾地冲向天堑,看着她引动暗流,借势而上。当那道紫色的化形天雷劈下时,我的心也随之揪紧。
所幸,她撑过去了。
当雷云散去,月华重新洒满大地。一个身影出现在瀑布顶端的巨石上,她穿着一身水汽凝成的黑袍,长发如瀑,眉眼清冷。她看到了我,有些紧张,也有些欣喜。
她学着人类的样子,对我微微躬身,声音略带生涩,却如天籁般落入我心底。
多谢先生当年点化之恩。我……我叫玄漓。
那一刻,我知道,我那条清晰可见的大道坦途,已经走到了岔路口。而我,心甘情愿地,想要走向那条充满未知的、有她存在的小径。
第二章
为卿弃道,此生无悔
玄漓化形之后,我们之间的相处,跨越了人与妖的界限。她不再是水中那条需要我指点的鲤鱼,而是一个可以与我并肩坐在月下,谈天说地的女子。
她聪慧过人,我教她识文断字,她过目不忘；她为我讲述水底世界的奇妙,让我窥见了另一个瑰丽的世界。我们之间的情愫,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相伴中,悄然滋生,再也无法忽视。
我意识到,我再也回不去青云宗那座清冷的山了。我的心,已经留在了这片黑水河畔。
我做出了决定。
我回到青云宗,长跪在师父的静心堂外,一日一夜。
师父终究还是开了门。他是我修行路上的引路人,待我如亲子。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痛心与不解。
为了什么他问。
弟子……心有所属,再难回头。我低着头,声音干涩。
当师父从我口中得知,我倾心之人,竟是黑水河中一条刚刚化形的鲤妖时,他勃然大怒。
孽障！他一掌拍碎了身边的玉石茶几,你是我青云宗百年一遇的奇才,宗门的未来系于你身！你竟为了区区一只鲤妖,要自毁前程,放弃大道！
师父,她不是妖物,她叫玄漓。我固执地纠正。
好一个玄漓！师父怒极反笑,眼中杀机毕现,此等魅惑你心智的妖孽,留她不得！我这就下山,替你斩断这孽缘！
说着,他便要御剑而起。我大惊失色,猛地扑上前,死死抱住他的腿。
师父！不可！您要杀她,便先杀了弟子！我声嘶力竭地哭喊,求师父成全！弟子愿自绝于宗门,永不下山,只求您放过她！
他看着我这副狼狈的模样,高高举起的手掌,终是没能落下。许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失望。
罢了,罢了……痴儿,痴儿啊……他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我不会废你修为,那是我一点点看着你修来的。但是,你记住。
他扶起我,眼神变得无比严肃和冰冷：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弟子,不再是青云宗门人。青云宗所有高深功法,你一概不许再修炼。你下山去吧,去做你的凡人,守着你的妖,你好自为之！
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每一个都响彻心扉。我知道,这是师父对我最后的仁慈,也是最严厉的惩罚。没有了宗门的高级功法,我未来的修行之路,几乎被彻底斩断。
但我无悔。
我下了山,以一个被宗门放逐的散修身份,回到了黑水河畔。当我看到玄漓在岸边焦急等待的身影时,我觉得我失去的一切,都值了。
我告诉她,我再也不走了。
她在水底开了水府,而我守着岸边的竹屋。我们的生活,甜蜜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第三章
水府清歌,百年相守
玄漓在水底开了水府,而我守着岸边的竹屋。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水面,却又从未分离。
日子过得很快,也很慢。
我教她识文断字,她为我浅唱低吟。她的歌声不似人间曲调,空灵清澈,能洗涤我因修行停滞而日渐烦躁的心绪。我才知道,这世间最好的静心咒,是心上人的歌声。
我陪她看尽了黑水河的四季轮转,她也见证了我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慢慢变成一个鬓角染霜的中年人。
没有宗门的丹药与灵脉支持,我的修为被死死地卡在了炼气期大圆满。曾经的天才,终究还是泯然众人。
我开始衰老。
起初,玄漓并未察觉。直到有一日,她为我梳理发髻时,拔下了一根白发。她愣住了,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惊慌。
石齐,你……
我笑着安慰她：人总是会老的。
可从那天起,我能感觉到她的忧愁。她修行得更加刻苦,时常将自己寻来的、对她大有裨益的天材地宝送到我面前,希望我能借此突破。
可那道天堑,又岂是几株灵草能够填平的。
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寿元将尽的预感,如阴云般笼罩着我。我开始夜不能寐。我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我死之后,该留下她一个人,如何面对这漫长的、没有我的岁月
她对我用情至深,我若老死,这份悲伤足以将她摧毁。妖族情重,因情之一字,走火入魔者,不计其数。
我不能让她也变成那样。
我爱她,所以,我必须让她……恨我。
第四章
绝情一计,丹心错付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我心中成形。
我要上演一出戏,一出贪图她妖丹、背信弃义的戏。我要让她看清我的真面目,让她对我恨之入骨。唯有恨,才能斩断情丝。她若恨我,在我死后,便不会为我伤心,只会觉得大仇得报,快意无比。
那日,我枯坐了一天,感受着体内最后一点生机的流逝。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我用最后的灵力,在竹屋里布下了一个锁妖阵。那是我能布下的、最华而不实的阵法,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干,只要她稍一用力,便能挣脱。
我算好了一切。她会挣脱,会质问,我会说出那些我准备了许久的、最恶毒伤人的话。然后,她会在愤怒与憎恨中离去,或者杀了我。无论哪种结果,她都不会再为我伤情。
这便是我为她准备的,最后的温柔——绝情计。
当她推门而入,轻声唤我石齐时,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痛。我强迫自己转过身,戴上那张狰狞的面具,启动了法阵。
玄漓啊玄漓,你终于还是来了。我说着排练了无数遍的台词,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我看着她眼中那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痛苦,我的心在滴血。我嘶吼着,将那些嫉妒、不甘的污言秽语,像利剑一样刺向她。
我不过是想要你的妖丹助我突破,你却推三阻四！
你这条不知好歹的孽畜！
再狠一点,白石齐,再让她恨你一点！我对自己说。
我等着她挣扎,等着她爆发,等着她用那双美丽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
可是,我没有等到。
她只是笑了,笑得泪流满面,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白石齐,你说的对,是我不知好歹。
你想要的,我给你。
然后,在我的视野中,她张开了嘴。一颗乌黑的、凝聚了她百年修为的妖丹,混着心头血,被她毫不犹豫地吐了出来。
不——！
不该是这样的！
我算错了一步,我算错了她对我的爱,竟然深到了连反抗都放弃的地步。
妖丹离体的瞬间,她变回了那条黑色的鲤鱼,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一刻,我的世界,轰然倒塌。
巨大的悲痛、悔恨、绝望,如山洪海啸般冲垮了我所有的心防,也冲垮了我那道坚固无比的瓶颈。
轰的一声,天地灵气倒灌入体,我的白发转黑,皱纹抚平,一股磅礴的力量在我体内新生。
我突破了。
我梦寐以求的筑基期,竟是在这样可笑又可悲的情境下,达成了。
我抱着她小小的、冰冷的身体,看着地上那颗黯淡的妖丹,情急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第五章灵智蒙尘,重入宗门
我成了筑基修士,有了数百年的寿元,却永远失去了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我抱着她回到水府,日夜陪伴,尝试将那颗妖丹送回她的体内。可那颗曾与她心意相通的妖丹,如今却仿佛染上了她对我无尽的恨意与决绝,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让它与她的身体重新融合。
她还活着,化形后的肉身依旧强横,但灵智已经蒙尘,变成了一条浑浑噩噩的鱼。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凭着本能游荡,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我守着她,心如刀绞,却束手无策。
我意识到,我自己的知识,已经救不了她了。我需要更高深的法门,需要青云宗那浩如烟海的藏书阁,需要宗门千年底蕴的力量。
为了救她,我必须回去。
我放下所有的尊严,重返青云宗。曾经的天才,如今以一个道心受损、来历不明的筑基散修身份狼狈回归,受尽了冷眼与嘲讽。我不在乎。我像一具行尸走肉,疯狂地接取宗门任务,哪怕是九死一生的险境,我也毫不犹豫。我用换来的功勋点,没日没夜地泡在藏书阁里,翻遍了所有关于妖族、神魂、丹药的典籍。
数月之后,依旧一无所获。我心中对玄漓的思念已近疯魔。在一个夜晚,我再也无法忍受,悄悄潜回了龙门镇。
黑水河依旧,月光如昔。我沉入水底,向着那熟悉的水府游去。然而,越是靠近,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便钻入鼻腔。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当我推开水府的结界,眼前的景象让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在水府的角落里,横七竖八地淹着好几具尸体！他们都是年轻的男性,看服饰,竟全是我青云宗的外门弟子。他们的面容肿胀发白,但依稀还能看出,轮廓竟都和年轻时的我,有几分相似！
一瞬间,我全明白了。
在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玄漓那空有力量却毫无理智的身体,被那残留的执念与恨意所驱使。她会本能地被那些与我气息相似的、路过河边的宗门弟子吸引。然后,在她混沌的意识里,将他们当成了那个背叛了她的我,疯狂地攻击,将他们拖入水府……
滔天的罪恶感与自我厌恶,瞬间将我淹没。
是我,是我害了他们！更是我,将玄漓变成了一个滥杀无辜的怪物！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找到救她的方法,但在此之前,我绝不能让她再害人了。可我若留在水府,便无法回宗门寻找解救之法；我若离开,悲剧便会重演。
一个念头在我心中升起——我需要一个替身,一个能替我看着她,安抚她的人。
我返回宗门,开始留意那些新入门的弟子。最终,我找到了林远。他是一个来自山野的少年,天资平平,但心性纯良,眼神干净得像一汪山泉,没有一丝杂质。这样的人,不会有贪念,最是可靠。
我以宗门长辈的身份将他召来,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林远,我看着他略带紧张的脸,我要你即刻下山,去龙门镇的黑水河畔修行。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看住河里的一条黑色鲤鱼。
他一脸茫然。
我从发间取下那根陪伴了我百年的柳木簪,递给了他。木簪上,还残留着我的气息和玄漓指尖的温度。
这条鲤鱼灵性非凡,但神智有损,时而会狂躁伤人。我斟酌着词句,声音沙哑,这根木簪上有我的气息,它认得。平日里,你无需管它。但若见它跃出水面,意图攻击岸边之人时,你只需拿出此簪。它看到信物,便会恢复平静,自行回到水府。
我没有告诉他那些尸体,没有告诉他真相。这份罪孽,由我一人背负就够了。我只告诉他,这是一项对他很重要的宗门考验。
林远虽然不解,但能被一个筑基期的师叔委以重任,他感到无比荣幸。他郑重地接过木簪,对我立誓,必不辱使命。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心稍微安定,却又更加沉重。
我将我最后的温柔,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去安抚我亲手逼疯的爱人。而我自己,则要带着这份罪孽,再次回到那冰冷的宗门,继续我那渺茫无期的救赎之路。
第六章
今生不欠,来世不见
我在宗门内忍辱负重,疯狂地做任务,换取贡献点,只为能进入更高层的藏书阁,寻找拯救玄漓的方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心也一天天沉入深渊。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一个来自东海龙族的使者拜访青云宗,有所求于宗主。我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用我积攒的所有功劳,换来了一次向那龙族请教的机会。
龙族天生便能掌控妖丹,他听了我的描述,果然教了我一个秘法,一个能将离体的妖丹强行送回妖物体内的法门。
我欣喜若狂,手握着那枚玉简,恨不得立刻飞回黑水河畔。
就在此时,宗门内却传来了消息。外门弟子唐敖上报执法堂,称黑水河妖鲤残害多名同门,证据确凿。执法堂长老大怒,已派出灭妖队前往黑水河。
我心中大骇,来不及多想,立刻御剑而起。
可就在我飞离宗门不过百里之时,怀中那枚与玄漓性命相连的玉珏,啪的一声,碎了！
护身符……破了！
不——！！！
我发出一声悲怆的长啸,将毕生灵力灌入飞剑,化作一道流光,疯了一般冲向家的方向。
太迟了。
当我赶到时,看到的是一地血污。我的弟子林远浑身是伤,倒在一旁。而河边的浅滩上,我心爱的玄漓,那条黑色的鲤鱼,颈部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流尽,生机断绝。
她用自己的逆鳞,结束了这场她以为的罪孽。
我推开所有人,踉跄着走到她身边,将她冰冷的身体抱入怀中。温热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滴在她不再发光的鳞片上。
玄漓……玄漓……我语无伦次,徒劳地输送着灵力。
或许是我的灵力唤醒了她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我。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只有一片死寂的解脱。
她看着我,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唱完了那首,被她修改了结局的歌——
难舍,难分,难解……
缘起,缘浅,缘灭......
今生不欠……,来世……不见……
歌声落,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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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我抱着她,全世界都安静了。
执法堂的修士,惊恐的镇民,我的弟子林远……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我错了。
我以为我能算尽一切,为她安排好没有我的未来。可我最终,却亲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白石齐,你何其愚蠢！何其自私！
我轻轻地吻了吻她冰冷的身体,然后,将那颗属于她的妖丹,用龙族所教的秘法,缓缓送回了她的体内。
光芒亮起,她的身体在我的怀中舒展、变化,重新变成了那个黑发如瀑、眉眼清冷的绝美女子。
她回来了,却永远地睡着了。
我抱着她,站起身。
师父！林远哭喊着。
执法堂的长老厉声喝问：白石齐！你要包庇这妖孽吗！
我没有理会任何人。
我只是抱着我的玄漓,一步步,踏上虚空,向着那无尽的天边,飞去。
黑水河畔,再无白石齐。
青云宗内,再无痴情人。
玄漓,你说今生不欠,来世不见。
可我欠你的,要用生生世世来还。
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我都会找到你。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