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难产而亡,夫君转头就娶了妹妹。
他温柔叮嘱:埋紧点,别脏了我新婚的地。
重生回到他们新婚夜,我成了当朝长公主。
三年前你亲手活埋的发妻,可曾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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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稠的黑暗,像湿冷的淤泥一样死死糊住我的口鼻,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只是将最后一点稀薄的空气更快地挤出胸腔。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抽搐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土腥味、木头腐朽的霉味,还有……还有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死亡逼近时那种特有的甜腻铁锈味,混在一起,沉甸甸地灌满了我的意识。
我死了。我知道。
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水,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耳边是单调而沉闷的咚咚声,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在用钝器敲击着朽木。是了,是铁锹。锹头重重拍在松软的泥土上,然后用力扬起,再落下……土块砸在头顶那层薄薄的木板上,发出令人窒息的闷响。细碎的沙土,从棺材板细微的缝隙里簌簌漏下,掉在我的脸上、嘴唇上,带着阴间的潮气。
埋紧点!都给我仔细着夯!
男人的声音穿透了土层和棺木,狠狠扎进我混沌的脑海深处。
萧彻。
是我那情深似海的夫君的声音。
别让什么脏东西冒出来,那声音继续吩咐着,污了本侯新婚的地界儿,晦气!
埋紧点……脏东西……新婚……
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我想起来了!那撕心裂肺的产痛,耗尽了我最后一丝力气。稳婆惊恐扭曲的脸,满手的血,婴儿微弱的啼哭只响了一声便戛然而止……然后是漫长的黑暗和冰冷。再睁眼,隔着模糊的纱帘,只看到萧彻挺拔的背影,还有依偎在他身边、穿着鲜红嫁衣的沈玉婉——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头上那支赤金点翠步摇,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原来,我的死,不过是为他们腾地方的一道手续。我的尸骨,不过是他们踩在脚下、通往富贵荣华的一捧垫脚土。连入土为安都嫌脏了他的地
恨意像被点燃的业火,席卷了我残存的意识。
我要出去!撕碎这棺材!爬出这坟墓!我要问问他萧彻!问问沈玉婉!凭什么!
呃——!
一声嘶哑的抽气声从我喉咙里挤出,紧接着,是胸膛剧烈的起伏。
刺眼的光线刺入眼帘。
满目的红烛,高低错落地燃烧着,烛泪淌下,凝结成一道道猩红的痕迹,像凝固的血泪。
眼前是一片晃眼的红。猩红的龙凤喜烛,猩红的帐幔,猩红的流苏……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熏香,是上好的沉水香,却混合着一种仿佛来自棺椁深处的味道。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宽阔紫檀木拔步床。床上铺着厚厚的大红锦被,绣着并蒂莲和鸳鸯戏水,针脚细密,奢华无比。而我,正半倚半靠在这张巨大的婚床上,身上穿着……一身极其沉重繁复、绣着金凤朝阳图案的……正红色宫装嫁衣
这是哪里这身衣服……这规制……
殿下您醒了
一个带着担忧的轻柔女声在床边响起。
我猛地扭头。
一个身着浅碧色宫装、约莫十七八岁的清秀宫女,正端着一个小小的白玉碗,小心翼翼地站在床前。她眼神里是真切的关切,见我看来,连忙屈膝行礼。
殿下她叫我殿下
我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摸自己的脸。手指触到的,是冰冷滑腻的触感——一面小巧精致的菱花铜镜,不知何时已塞到了我的手中。
镜面光滑,清晰地映出一张脸。
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庞,肌肤胜雪,眉眼如画,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不容侵犯的尊贵与疏离。琼鼻挺直,唇色嫣红。眉心处,一点天生的、殷红如血的朱砂痣,宛如精工点就,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冷艳。这张脸,美得张扬,美得极具攻击性,与我记忆中沈知微那张温婉清秀的面容,截然不同!
这不是我的脸!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无数混乱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入我的脑海。
大胤朝……长乐长公主……赵羲和……皇帝一母同胞的幼妹……身份尊贵,性情……嗯,传闻中似乎颇为骄纵任性……前些日子宫中夜宴,被一杯不知何人所献的果酒呛住,昏厥过去,醒来后便有些神思恍惚……
原来如此。
哈……哈哈哈哈!老天爷,你待我沈知微何其凉薄!前世被夫君活埋,尸骨未寒!可你待我……又何其厚爱!竟给了我这样一副身份!好!好得很!
滔天的恨意并未因这身份的转换而熄灭半分,反而更加疯狂地燃烧起来,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扭曲!萧彻!沈玉婉!你们欠我的,该还了!用你们的血,用你们的命,一点一滴,给我洗干净!
我捏着那面冰冷的铜镜,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镜面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才勉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镜子里的那双眼睛,曾经属于那位尊贵却可能有些天真的长公主,此刻却沉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殿下碧衣宫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您别吓奴婢青鸾啊!太医说了,您呛了那口酒,伤了肺经,需得静养些时日,万不可动气!这安神汤……
她怯生生地捧高了手里的白玉小碗,里面是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安神我心中冷笑。血海深仇未报,仇人正在眼前洞房花烛,你叫我安神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清晰可闻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叮当的细碎声响,由远及近。那脚步声带着一种新嫁娘特有的、掩藏不住的得意。
她来了。
我缓缓放下铜镜,指尖在冰冷的镜面上划过,。脸上的肌肉一点点放松,最终归于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无妨。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初醒的、恰到好处的沙哑,什么时辰了外面……是何人喧哗
青鸾明显松了口气,连忙回道:回殿下,已是亥时初刻了。外面……是靖安侯萧侯爷携新夫人沈氏,前来向您敬谢恩茶。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小心,按规矩,驸马……呃,侯爷大婚次日,是要携新妇入宫谢恩的。只是殿下您凤体违和,陛下体恤,特恩准侯爷夫妇先到公主府向您叩谢天恩。
呵,谢恩我心中戾气翻涌。谢我什么谢我死得正是时候,给你们这对狗男女腾了位置还是谢我尸骨未寒,就成了你们锦绣前程的垫脚石
门帘被一双戴着金镶玉镯子的手轻轻掀起。
一个身着正红蹙金牡丹纹广袖嫁衣的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身段窈窕,面容娇美,精心描画的眉眼间,流转着新嫁娘特有的羞怯与春风得意。正是沈玉婉。她身侧半步之后,跟着一个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男子。一身簇新的绛紫侯爵蟒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气度沉稳雍容,正是我前世的枕边人,如今的新晋靖安侯——萧彻。
仅一日之隔,他身上的气息仿佛都彻底蜕变。曾经那个温润儒雅、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探花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握权柄的从容与深沉。
沈玉婉低垂着头,莲步轻移,姿态放得极低。她走到离床榻约莫五步远的地方,盈盈拜倒,声音娇柔婉转,带着刻意的恭敬:臣妇沈氏玉婉,叩见长乐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谢殿下恩典,允臣妇与侯爷前来拜谢天恩。
萧彻也随之深深一揖,动作标准流畅,带着武将特有的利落与世家熏陶出的优雅:臣萧彻,携新妇沈氏,叩谢长公主殿下赐婚天恩!殿下凤体安康,乃臣等之福,社稷之幸。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语气诚恳,听不出半分异样。若非我亲耳听过他在我棺椁之上那冰冷嫌恶的埋紧点,真要被他这副忠臣良将的皮相骗了过去。
我斜倚在软枕上,目光淡淡地扫过这对新人。前世被活埋时的窒息与冰冷,被铁锹拍下的泥土砸在棺盖上的闷响,一幕幕,一声声,如同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带来一阵尖锐的眩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强行压下那股恶心的冲动,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借着那点锐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免礼。我的声音不大,带着久病初醒的疲惫,赐座。
立刻有伶俐的小太监搬来了两张绣墩。
谢殿下恩典。两人齐声谢恩,依言坐下。殿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熏香炉里沉水香无声氤氲的烟雾。
青鸾捧着一个朱漆描金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套羊脂白玉的茶具,走到沈玉婉面前,无声地屈了屈膝。
沈玉婉立刻会意,连忙站起身,小心地从托盘里捧起茶盏。茶水温热,袅袅的热气蒸腾起来,模糊了她低垂的眉眼。
她双手捧着茶盏,再次走到我的床榻前,将茶盏高举过眉,姿态虔诚无比。
殿下,她的声音比刚才更柔,臣妇沈氏,代侯爷,也代……家姐沈知微,她说到这里,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眼圈也微微泛红,显得情真意切,叩谢殿下天恩浩荡,赐下良缘。若非殿下垂怜,玉婉此生……恐再无福分侍奉侯爷左右。
她顿了顿,仿佛在极力平复悲痛的情绪,才继续道:家姐……家姐在天之灵,若得知玉婉有幸承此恩泽,得以替她照顾侯爷,延续沈家与侯府的情谊……定会深感欣慰,含笑九泉,也必会……诚心诚意地……祝福殿下凤体康泰,福泽绵长!
祝福两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我倚在软枕上,半阖着眼,似乎只是在听一段无关紧要的场面话。直到她说完,殿内只剩下她细微抽气声时,我才缓缓地撩起了眼皮。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她高举起的茶盏上。不,是落在了她的一对耳饰上。
那是一对赤金点翠的耳坠。
这对耳坠!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对赤金点翠的耳坠,是我娘临终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前世,在我被诊出有孕的那个晚上,他在我耳边温地说:知微,我萧彻此生,定不负你。
后来我难产血崩,意识模糊之际,隐约感觉有人粗鲁地扯下了我的耳坠……
而此刻,这遗物,竟然堂而皇之地戴在了沈玉婉的耳朵上!成了她新婚燕尔、炫耀恩宠的点缀!
前世被活埋的窒息感再次汹涌袭来,混合着产床上撕裂般的剧痛和冰冷的绝望,几乎要将我再次拖入黑暗的深渊。
我放在锦被下的手,指甲早已深深掐入了掌心,粘腻的温热感提醒着我此刻的真实。
沈玉婉似乎感觉到了我目光的停留,她微微侧了侧脸,让那对耳坠在烛光下更清晰地展露出来,轻声细语地补充道:这耳坠……是家姐生前最心爱之物。侯爷说……睹物思人,让臣妇戴着,亦是感念家姐昔日情分,时时不忘……
感念情分时时不忘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萧侯爷!好一个姐妹情深的沈玉婉!
哦我轻轻地、拖长了尾音,感念情分不忘旧人
我的目光从她那对耳坠上移开,落回到她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审视。
我微微抬起了手,慢慢地朝着她高举的茶盏伸去。沈玉婉捧着茶盏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似乎生怕我下一刻就会打翻这碗茶。然而,我的指尖并未触碰到温热的茶盏。在距离茶盏还有寸许的地方,陡然改变了方向。精准无比地划过沈玉婉的左耳廓!
啊——!
沈玉婉整个人剧烈地一抖!手中那杯滚烫的谢恩茶再也拿捏不住,哐当一声脆响,白玉盏摔得粉碎!
人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刮子,狠狠扇得向后踉跄跌倒!精心梳理的云鬓瞬间散乱,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瞬间红肿起来的左脸上。她跌坐在地,一手捂着迅速肿起的脸颊,另一只手本能地捂住了左耳。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变故发生得太快!
殿内所有侍立的宫女太监,全都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萧彻猛地从绣墩上站了起来!他本能地想要上前一步去扶沈玉婉,但脚步刚动,似乎又猛地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
殿下!萧彻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臣妇无知,若有冲撞殿下之处,自有臣带回府中严加管教!殿下凤体尊贵,何须亲自动手,折损贵体!此等行径……未免有失天家体统!他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太过分三个字,但那有失天家体统的指责,已是他此刻能做出的最严厉的控诉。
我没有看他。我的目光,只专注地落在自己的指尖。
手中握着的正是沈玉婉左耳上戴着的,那只赤金点翠的耳坠!
金钩上,甚至还残留着一小片带着血丝的皮肉!暗红色的血珠,正顺着金钩缓缓地滴落在我的指尖上。
温热,粘腻。
和前世临死前,身下漫开的血泊,是同样的温度。
我缓缓地将那只沾着新鲜血迹的耳坠,举到了眼前。
那赤金底座镶嵌的缝隙深处,一抹极其细微、早已干涸发黑的暗红色血垢!
那是我的血。是我在产床上,被人粗暴地撕扯下这对耳坠时,从耳垂撕裂的伤口里喷溅出来的血!
前世临死前的剧痛和绝望,如同被点燃的引信,轰然在我脑海中炸开!那冰冷的产床,稳婆惊恐的眼神,萧彻最后那模糊却决绝的背影,还有棺盖上沉闷的拍土声……
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殿下!青鸾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想要搀扶。
我猛地一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重新挂起了那毫无温度的笑容。微微歪着头,目光落在了半边脸红肿如馒头的沈玉婉身上。
本宫倒是好奇了。我慢条斯理地开口,随意地把玩着那耳坠,沈夫人……你这耳朵上挂着的,是个什么腌臜物件儿
沈玉婉猛地一噎,惊恐地抬起头,对上我的目光,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我唇角勾起,目光扫过她另一只耳朵上的耳坠,这坠子上,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缝隙里的暗红血垢,沾的是哪年哪月哪日,哪个倒霉鬼的血污瞧着都发黑发臭了。
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狠狠砸下:
这等秽物,也敢往本宫眼前递
也配……污了本宫的眼!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
秽物二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不仅狠狠抽在沈玉婉脸上,更是毫不留情地抽在了萧彻的脸上!
沈玉婉彻底傻了,连哭都忘了,只是捂着火辣辣剧痛的脸颊和鲜血淋漓的耳垂,呆滞地看着我,仿佛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那对耳坠……明明是侯爷亲手给她戴上的!是那个死鬼沈知微的东西!长公主怎么会……怎么会知道上面有血还说是秽物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如同坠入冰窟,牙齿咯咯作响。
萧彻的脸色,在听到秽物二字时,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地盯着我指尖那只耳坠,盯着缝里那点他从未留意过的暗红痕迹。
殿下!萧彻的声音陡然拔高,此物……此物乃是臣亡妻遗物!臣念及旧情,不忍其蒙尘,故交于新妇保管!殿下如此……如此折辱亡者遗物,更无故伤及臣妇,未免……未免欺人太甚!臣纵然位卑,亦是大胤臣子!陛下面前,臣定要讨个公道!
他胸膛剧烈起伏,试图用亡妻遗物、念及旧情、讨个公道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内心的惊惶,试图用君臣大义来压我,挽回颜面。
公道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喉间溢出一声嗤笑。
我缓缓地直起了身子。直直地盯在萧彻的脸上。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如同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切割开殿内凝固的空气:
萧侯爷,你口口声声念及亡妻旧情,感念遗物……
我顿了顿,指尖捻着那只沾血的耳坠,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那本宫倒想问问你——
三年前那个雨夜,你亲手埋在后院梨花树下的……你的发妻沈知微……
她可曾……入过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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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在萧彻的头顶轰然炸响!
他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金纸!那是一种被最隐秘、最见不得光的罪恶,骤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极致惊骇!
他挺拔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脚下踉跄着,蹬蹬蹬连退三步!宽大的蟒袍下摆扫倒了旁边的紫檀木绣墩,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你……你……萧彻抬起手,颤抖的手指如同风中枯叶,直直地指向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绝对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他们听到了什么靖安侯……亲手活埋了他的发妻就在侯府后院那个据说难产而亡的沈夫人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连呼吸都停滞了。
跌坐在地上的沈玉婉,更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地。巨大的恐惧让她失禁了,一股腥臊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嫁衣的下摆,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污渍。
不……不可能……萧彻终于从极致的惊骇中找回了一丝声音,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混乱而疯狂,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沈知微……她早就死了!死透了!是我亲手……他猛地意识到失言,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脸色由白转青,如同厉鬼。
亲手什么我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个彻底崩溃的男人。
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他耳中:
亲手……埋紧点,别污了你新婚的地界儿……对吗,萧郎
萧郎两个字,我唤得极其轻柔婉转,如同前世无数个耳鬓厮磨的夜晚。
却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萧彻的灵魂上!
啊——!!!萧彻发出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惨叫!双手猛地抱住头,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彻底崩溃地瘫软下去,蜷缩在地上,眼神涣散,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靖安侯的威仪
鬼……你是鬼……沈知微……你回来了……你回来索命了……他语无伦次地喃喃着,精神显然已经彻底错乱。
就在这时,殿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
圣——驾——到——!
太监尖利而高亢的唱喏声,如同破开阴云的利剑,穿透了殿内死寂而诡异的气氛!
沉重的殿门被轰然推开!
刺目的天光涌入,照亮了满殿的狼藉和瘫倒的两人。
身着明黄龙袍、面色沉凝如水的年轻皇帝,在御前侍卫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瞬间扫过地上蜷缩颤抖的萧彻,扫过瘫软失禁的沈玉婉。
皇帝的眉头紧紧锁起,威严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羲和皇帝的声音低沉,带着帝王的威压,这是怎么回事
我转过身,迎着皇兄沉凝探究的目光。指尖那只沾血的耳坠,被我随意地丢在脚下,落在萧彻触手可及的地方。赤金的点翠耳坠,在冰冷的地面上,反射着幽幽的冷光。
我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回禀皇兄,我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中,臣妹方才,只是替一位故人,问一问这位情深义重的靖安侯……
我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钉在地上那个彻底崩溃的男人身上。
问他,可还记得三年前……后院梨花树下……
那个埋得……够不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