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泽的车开出好一段距离,才找地方停下。从储物箱中翻出消毒纸巾,擦手,擦方向盘,擦换挡杆,擦一切被手碰过的地方。心里稍微舒坦点了,开车飙回家。
回到家第一件事,让管家把他的车,里里外外的仔细洗干净,再消毒。自己则跑回房间洗澡,洗了快一个小时,才虚弱的从浴室出来。
江云泽拿手机给李乐发短信:苏紫依简直有毒!
他知道李乐收不到他的短信。但一有想分享的事,他还是会给李乐发短信。哪怕每发一次,心里就难受一次。他还是自虐般天天发。
想到明天开学,能见到李乐了。江云泽疲惫的身心都得到缓解。开始纠结,明天见到李乐,该怎么道歉,怎么求原谅。
苏紫依回到家,在家里佣人们明里暗里鄙视的目光中,走进客厅。
苏家全员到齐。岑佩兰拉着脸,苏善满脸失望,苏紫衿头戴假发,目含担忧。苏唯翻着杂质,事不关己。苏鸣幸灾乐祸,跳起来喊:“苏紫依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苏紫依身上。苏唯只是抬头看一眼,便继续看杂志。苏紫衿想起身去苏紫依身边,被岑佩兰扯回来,压在沙发上。
岑佩兰一拍沙发扶手站起来,指着苏紫依就骂。
“你可真有本事啊。整整八天不回家。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你想干什么?!你把这个家当什么?!姑娘家家的,天天夜不归宿,更没一个交代。你让人家怎么想?”
苏鸣笑道:“妈你管她干嘛?野丫头野惯了。这八天,都不知道陪了几个男人。”
“苏鸣!”苏善怒喝。
苏鸣被苏善吼了,觉得丢了面子。尤其在苏紫依面前丢了面子。不服气的顶回去。
“我说错了吗?谁不是这么想的?哪个正经人家女孩,天天住外面?电话打不通,短信也不回。能是干什么正经事!”
苏善站起身就要揍儿子,苏鸣吓得往后缩。苏紫衿连忙把苏鸣护在身后,软声跟苏善求情。
“爸爸,小鸣还小,只是学舌。根本不知道他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您别怪他。”说完转身严肃的训斥苏鸣,“小鸣,这种话,以后不可以再说。怎么能学那些市井泼皮呢?人家会认为你没修养,没家教的。”
苏紫衿看似在训斥苏鸣,实则字字句句在暗示,苏紫依就是个市井长大的人,苏鸣的猜测有理有据。
其实谁又不是这么猜的呢?只是苏鸣把话说出来了而已。家里人都知道,苏紫依不止在康红私人会所工作过,之前酒吧卖过酒,ktv做过服务员,夜间大排档、洗浴中心,她都有过兼职。这也是岑佩兰认为苏紫依过去经历不堪的原因,不愿意她提起。
苏鸣见苏善被劝住,勇气回归。对苏紫衿倒是态度好许多,但依旧执拗。
“苏紫依都能在外面鬼混,我说几句话怎么了?要我说,就该把这个讨厌鬼赶出去。败坏门风。”
苏紫衿斥道:“小鸣!依依是我们的姐姐!”
苏鸣这回连苏紫衿都不买账了,挥开苏紫衿拉着他的手,吼道:“狗屁的姐姐。脏死了!”
吼完苏鸣就跑出客厅,回房了。
苏善气得脸色铁青。自己都分不清,是气苏鸣口无遮拦多,还是气苏紫依把家里搅合得不安生多。
岑佩兰反而不气了。儿子就是她的嘴替。那些脏话,不用从她嘴里说出来,再好不过。
岑佩兰抚了抚鬓角,优雅坐回沙发。端起茶抿一口,气定神闲的问苏紫依:“说吧,这几天干什么去了?跟谁在一起?为什么电话打不通?”
此刻苏紫依已经泪流满面,死死咬着唇,才没哭出声。
苏紫衿作势要上前安慰苏紫依,被岑佩兰一个眼神制住,面露无奈的坐回沙发。
苏紫依不说话。岑佩兰没耐心。蹙着眉,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
“说话!”
苏紫衿跟着劝:“依依你别怕。妈妈是讲道理的人。你把隐情说出来,妈妈不会怪你的。”
苏善压下心里的不满,语气和缓道:“衿衿说的不错。你要是有什么苦衷就说出来。家里会帮你的。”
苏紫依紧紧拽着手里的钥匙,有了勇气。拿手背擦了擦眼泪,深呼吸几下,平复情绪。
“我去做兼职了。手机打不通,是因为欠费停机了,没时间及时缴费。”
苏家人当然知道苏紫依手机欠费。打电话会有系统提示。他们以为,苏紫依没要这个号码了。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正常情况下,手机怎么会停机呢?还需要自己去缴费?这个理由,让苏家众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紫衿尴尬的笑笑,大事化小道:“妈,您看,我就说依依不是故意的,肯定有原因。勤工俭学是好事,没时间缴手机费……也,也情有可原。您就别生气了。”
苏唯看着杂志嗤笑一声。苏善面露复杂。想了想,终究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
“依依,你为什么不肯用家里的钱?非要自己辛辛苦苦去挣?”
以前生活所迫,可以理解。如今苏家这么厚的家底,还要出去做兼职。苏善实在想不通。
苏紫依挺直腰背,下巴不自觉微微上抬。
“我不想你们觉得我贪图苏家的荣华富贵。不想被你们看不起。”
苏紫依以为,这个理由,能让苏家人高看她一眼。觉得她是个有骨气,有尊严的人。可是她猜错了。苏紫依的天赋,在苏家显然没什么用。
苏善直接气了个仰倒。苏唯抬头看向苏紫依。岑佩兰冷笑。苏紫衿暗暗看戏。
苏紫依认为用这样的方法,能让苏家人高看她。其实这要建立在,苏家人担忧,或者怀疑过,苏紫依回家别有目的。可苏家人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亲生女儿寻回,就好好抚养长大。为她提供任何资源,都是理所应当的。哪怕苏鸣,讨厌苏紫依,也从没想过苏紫依是冲着荣华富贵来的。
如果他们为苏紫依提供好的物质生活,好的学习条件,等苏紫依接受后,他们再鄙视苏紫依,认为她就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他们成什么人了?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苏紫依的行为,并不会让苏家人高看。反而让他们很愤怒。平白被人这样误会,肯定觉得冤枉。苏紫依更是付诸行动,不用家里的钱,自己去打工。仿佛已经认定,他们是一群虚伪至极的人。这是对人格的侮辱。更让苏家人寒心。
苏唯随手把杂志扔在茶几上,对苏善说:“爸,既然人家根本没把这里当家,也没把我们当亲人,别勉强了。这样她痛苦,家里也不安生。”
苏紫衿轻声阻止:“哥!”
苏善确实有点动摇。但看见苏紫依听见苏唯的话后,面露茫然,终究心软了。
苏善对苏紫依说:“依依,你是这个家的一员。这个家的资源,你有权享受。你还未成年,抚养你,是我们做父母的义务。我们不会因为你花点钱,就看不起你。更谈不上贪图荣华富贵。”
苏紫依更加茫然。不会吗?可是那些佣人,学校的人,宴会上的人,都在暗地里说,她就是为了苏家的钱才回来的。还有妈妈,总是很嫌弃她。哥哥弟弟都不喜欢她。难道不是因为看不起她,觉得她贪图富贵吗?
岑佩兰冷笑道:“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在她心里,咱们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岑佩兰这次是彻底对苏紫依死了心了。这个女儿脾气想法古怪,没关系。哪家女儿暗地里,不是各有各的脾性。跟她不贴心也没关系。感情可以慢慢相处。她愿意多花心思,把苏紫依培养成出色的大家闺秀。她虽然天天对苏紫依诸多不满意,但从没想过放弃她。自己的女儿啊,岑佩兰母性的本能,都会对苏紫依更宽容些。
比如这次苏紫依把礼仪老师赶走的事。岑佩兰接到礼仪老师的电话,也没说什么。想着既然放假,苏紫依不想上课,就不上课吧。没想到,家里佣人说苏紫依好几天没回家了。之后是怎么都联系不上。
今天回到家,抱着试试的心态打苏紫依停机的电话,没想到联系上了。
岑佩兰虽然愤怒,气苏紫依不自爱,没规矩。也怀疑苏紫依是不是以前惹了什么坏毛病,趁家里人不在,故态萌发。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岑佩兰都想着,该怎么让苏紫依受到教训,改掉她的坏毛病。如果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牵扯,就找人去警告那些人,不许他们再纠缠苏紫依。
直到苏紫依说出心里话,岑佩兰才知道,原来在苏紫依心里,家里没一个人真心对她。她为了苏紫依,吃不好,睡不好,费尽心思教导她,都成了笑话。
岑佩兰这么一个要强的人,怎么接受得了。既然对苏紫依好是虚伪,那就省省心。
岑佩兰阻止苏善对苏紫依的解释。跟个分不清好赖的玩意,有什么好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