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焚尸房飘着细雨,我擦拭着编号7的焚化炉,金属表面映出自己苍白的脸。距离打破灯油循环已过去一个月,胸前的工牌不再渗出鲜血,但掌心的“7”字印记在雨夜会微微发烫,像块永远无法愈合的疤。
铁门被推开时带着潮湿的风,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踉跄着撞进来,胸前工牌歪在锁骨处,“实习生:林小羽”的字样还带着打印机的温热。他的头发滴着水,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员工守则,指尖在第7条位置反复摩挲,那里的字迹比其他条款深上三分——是我用金粉重新描过的,为了防止再次被篡改。
“陈哥,停尸间3号柜在响……”林小羽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我第一次听见尸体蠕动时如出一辙,“我看见抽屉缝里有黑发在动,跟守则第3条说的‘禁止自言自语’不一样,它……它在敲柜子!”
墙上的机械钟指向3:07,比平时快了三分钟。我摸到腰间的青铜铃,符文在掌心震动,这是少女离开前塞给我的,她说“能听见规则之外的声音”。果然,铃声响起时,焚化炉的操作面板渗出淡金色光芒,系统界面悄然浮现,这次没有倒计时,只有一行警告:“检测到规则漏洞再生,第11条即将具现化。”
停尸间的声控灯在我们靠近时频繁闪烁,3号柜的抽屉正在有节奏地撞击柜体,金属碰撞声里夹杂着指甲划玻璃的尖响。林小羽突然指着门牌惊呼:“编号在变!3号变成4号了——跟你说过的那个少女一样!”
我按住他发抖的肩膀,初代守则在口袋里发烫,翻开第3条,原本的“与遗体独处时禁止自言自语”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小字:“除非柜体编号为偶数,可回应三次。”字迹是新鲜的血红色,边缘带着毛边,像是刚用指甲刻上去的。
“系统提示:宿主触发‘规则裂变’,当前区域生成临时条款。”视野右下角,鬼化进度条罕见地跳动了05,“新规则:停尸间偶数柜可交流,但每次回应消耗1年寿命。”
林小羽已经摸向抽屉把手,我及时抓住他的手腕:“规则在引诱你。”掏出青铜铃绕柜三圈,铃音震荡时,抽屉缝里溢出的黑发突然蜷缩,露出半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繁体字写着:“第11条:午夜后停尸间柜子每响七次,需向编号+1的柜内放入灯油。”
“灯油?”林小羽的声音发颤,“是人的寿命吗?”他胸前的工牌突然泛白,“实习生”三个字边缘融化,像被水浸泡的墨迹。我猛然想起初代守则里的第1条,所有实习生都是灯油候补,而眼前的规则裂变,分明是前任灯油残留的诅咒在作祟。
停尸间的十七面镜子(不知何时从地下三层移到此处)突然同时转向3号柜,镜面蒙上雾气,映出重叠的人影——每个影子都穿着白大褂,胸前工牌从“张建国”到“陈默”依次排列,最后一个影子举起手,掌心正是正在发烫的“7”字印记。
“用你的工牌抵住抽屉!”我扯下林小羽的工牌,塑料边缘还带着他的体温,“规则里的‘灯油’指的是工牌,每个实习生的工牌都是半盏灯!”当工牌触碰到柜体的瞬间,金属表面浮现出倒计时:“00:59”,而3号柜的编号再次变化,这次变成了“7”。
林小羽突然指着镜子惊呼:“陈哥,你的工牌!”我低头看去,“实习生:陈默”下方的小字正在变化,“第77代守灯人”变成“灯油候补”,剩余寿命从59年骤减至58年。镜面里,馆长的虚影正透过雾气微笑,他的手指向十七号柜,那里传来棺材板开合的巨响。
“系统紧急更新:启动‘规则溯源’——新条款来自2018年销毁的旧守则。”机械音带着杂音,视野中浮现出历史画面:前任守灯人在十七号柜前割腕,鲜血滴在工牌上,将“实习生”染成“灯油”。原来每次规则裂变,都是过去的诅咒在借尸还魂。
我抓起初代守则拍在十七号柜上,金粉文字接触柜体的瞬间,所有镜子突然碎裂,玻璃碴在地面拼出“7”的形状。3号柜的抽屉应声弹开,里面躺着具风干的尸体,胸口刻着褪色的“第11条”,而他手中握着的,正是林小羽刚才掉落的工牌。
“现在知道守灯人的职责了吧?”开灵车的李师傅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他的工牌背面第一次露出字迹,“防止旧规则借新人生根。”他扔来盏煤油灯,灯油是淡金色的,“用这个照工牌,能看见实习生有没有被标记。”
林小羽的工牌在灯光下浮现出淡淡阴影,边缘有七个小缺口——对应停尸间的七个偶数柜。我突然明白,所谓规则裂变,其实是前任守灯人未能彻底销毁的条款,在新实习生身上寻找宿主。
“把工牌浸在灯油里。”我将煤油灯递给林小羽,看着阴影在金光中消散,他胸前的工牌恢复正常,“以后每晚十二点,你需要绕停尸间走七圈,数清楚柜子编号有没有变化。”
凌晨四点,雨停了。我站在焚尸房门口,看着林小羽跟着李师傅走向宿舍,掌心的印记又开始发烫。手机震动,这次是条空白短信,但系统界面显示:“第11条已录入初代守则,宿主获得‘规则净化’技能——可燃烧旧条款残页。”
转身时,焚化炉的编号不知何时从7变成了8,炉门缝隙里渗出黑烟,烟中隐约有“77”的数字在扭曲。看来,只要还有灯油候补存在,规则的博弈就永远不会结束。而我作为第77代守灯人,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