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刚见到小师妹，看到瘦小的孩子静静地站在他面前，衣服穿得还算整洁，可是辫子绑得乱糟糟的，就像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小乞丐。
他就觉得，怎么会有比他还惨的小孩。
从小就没怎么体会到过关爱，碰到的还是一个不懂得怎么照顾小孩的臭师父。
可她比任何人都努力。
画得一手好符箓，那是因为她没日没夜的练习，每天把自己泡在书堆和玉简之中。
修炼更是刻苦，连他也是自叹不如。
面对一次次的死劫，她也从不埋怨。
从惧怕到淡然面对，谁也不知道她内心经历了什么。
明明她也才经历了十几年的岁月，却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有如此心性，意志如此坚定，不被灵脉的记忆所扰很正常。
穆一黎继续道：“小师妹，如今在我看来，你比灵脉更重要。”
这臭丫头可是他一手带大的。
她若是想要肩负起灵脉的因果，他自会助她。
但，她若是想要作为人过完这一生，他也不会阻止。
他辛辛苦苦带大的小师妹，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
千焱：“……”
啊？
这突如其来的转着，让它的火焰不由得都僵在了原地。
它默默扭过身看向林沫。
“主人，还烧吗？”
林沫道：“先不烧。”
“哦，好。”千焱乖巧地收起火焰，飘在林沫身边。
见过曾前辈的情况，林沫其实并不觉得师兄会说出这样的话。
并不是她信任师兄，凡人短短二十年的记忆，一般是无法和那几百、上千年的记忆相比较的。
他们为此筹谋了这么久，怎么甘愿计划就这么被打乱。
所以听到师兄这么说，林沫有那么点动容。
然而，对面的穆一黎，面色却依旧凝重。
“可是小师妹，我可以支持你的决定，但我的赞同其实并不重要。”
他一开始不想要仙境之外的这些记忆，其实也算是明智之举。
这些记忆，的确容易坏事。
但那也没办法，谁让小师妹如此狡诈，轻易就让他着了道，把记忆拿了回来。
千焱不解道：“为什么说你的赞同不重要？”
穆一黎看向手中残破的棋盘：“因为师父。”
“师父与我不同，他几百年前便殒落了，并不能像我一般，用修为送自己往生。”
“所以，他是给自己炼了个傀儡，抽离魂丝附傀儡上，这才离开仙境。”
他越说，眉头锁得越紧：“可是，此次仙境开启，师父的魂丝并没有回来，或许是在外面推算太多，已经磨损消耗了。”
“换句话说，如今的师父并没有与你相处的记忆，他定会按照先前的决定来。”
听到此处，林沫眼前立刻闪过师父的模样。
“原来那是傀儡？”
师父可真厉害，西竹和南木她倒是还能分辨出是傀儡，但师父那尊，她真的是一点没看出来。
不仅是她，连柳前辈他们似乎也没发现过异样。
那么，师父在之后几年，一直在闭关。
是因为魂丝被磨损了，怕被发现异常，才没出关吗？
穆一黎点头：“对，是傀儡，师父炼器能力极高，你那面镜子，也是师父炼制的吧？”
林沫知道他指的事水月镜，轻摇了下头：“不算是，但师父重铸过。”
“难怪……”
风格如此接近，若不是出自师父，他哪能那么容易着了道。
“小师妹，如今能说的我都说了，你怎么想？”
“我想办法送你离开仙境也是可以的。”
虽说除掉了禁制，浮岛呈现，师父肯定已经知晓了这边的情况。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违背师父的话了。
林沫略一思考，问道：“按你们的计划，我现在重新接纳灵脉的因果，就能渡劫成功吗？”
穆一黎仔细打量了她：“按你如今情况，问题应该不大。”
小师妹突破失败过一次，重来一次，现在的境界更为稳固，而且她身上的功德着实耀眼。
就算天道要争对她，落下的劫雷更猛，这些功德也会庇护着她。
一旦她渡劫成功，因果相连，那其余的灵脉也能受到她的恩泽，逐渐恢复，甚至可能会变得比先前更强大。
穆一黎问：“你是准备恢复记忆，接纳因果？”
林沫却问：“为什么一定要恢复记忆？”
“你不想恢复吗？”
林沫干脆地点头：“那是自然，我并不想要成为别人，我就是我。”
就算，她可能来自灵脉。
可她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一直坚守自己的道心。
不会让任何事情干扰她。
她看向穆一黎：“师兄，你若是知道进入仙境后，会变成如此，你还会进来吗？”
穆一黎完全没听清林沫问了什么，而是很快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师兄？
小师妹叫他终于叫他师兄了！
淡定淡定，就怕小师妹又反悔不认他。
掩下心中的喜悦，穆一黎这才回味了一下刚刚的问题，想了想后，如实回道：“寿元耗光之前，我肯定会避开的。”
毕竟，他跟小师妹的想法相同，前世就是前世，过去就是过去，人总要朝前看的。
至于寿元快耗光了，反正都要死了，那恢复一下过往的记忆，续个命什么的，他还是会同意的。
林沫笑了：“那就是了，既是我的因果，我自会承担，但记忆就算了吧。”
“我原以为，你不会同意承担因果的。”
毕竟，突然多出如此庞大的因果，还会让加大她渡劫的风险。
不是谁都能轻易同意。
“既是我的因果，我怎么能让师父继续帮我承担。”
她想到了拼图里头那个胆小的灵脉碎片。
“再说了，我也不想让灵脉真的枯竭了……”
穆一黎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忽然觉得，跟小师妹比起来，反倒是他的格局小了。
不过……
小师妹选择承担因果，但不想恢复记忆。
“如此，某棵树可得难过了。”
谁料话音刚落，旁边的夜眠便睁开眼，接过了话：“怎么会？我早就知晓了。”
就在木丹所在知道的幻境中，花灵曾经了林沫一个问题。
从林沫的答案中，他就知晓了，灵脉是灵脉，林沫是林沫。
“所以，我也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