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寒门贵子:他要当省委书记 > 第1章  烈日下的碎片与预言
滚烫的汗珠砸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滋”一声冒起微不可见的白烟,瞬间消失无踪。
苏辰的肩头又被沉重的黄沙袋狠狠压得一沉,粗粝的麻袋边缘摩擦着早已破皮红肿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灼人的热度。
“苏辰!苏辰!挂号信!省城来的!”邮递员老李嘶哑的喊叫,硬生生劈开了搅拌机单调的轰鸣。
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肩上的沙袋仿佛瞬间没了重量。
心脏在胸腔里狠狠撞了一下。
苏辰猛地转身,胡乱抹开糊住眼睛的汗和灰,目光死死攫住老李手里那个印着鲜红字体的牛皮纸信封。
江南省大学。
五个宋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眼底。
“录取通知书!辰娃子,考上了!真考上了!”
老李激动得声音劈了叉,几步冲过来,把信封塞进那双沾满泥灰、骨节分明却微微颤抖的手里。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多少个在油灯下熬红的夜,多少次被嗤笑“泥腿子也想跳龙门”时攥紧的拳头……所有的苦和憋着的劲,这一刻全炸开了。
喉咙发紧,眼眶发酸。
“哟呵!大学生?啧啧啧!”
一个油腻腻、带着浓重鼻音和毫不掩饰嘲弄的破锣嗓子,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包工头张富贵腆着硕大的肚子晃了过来,紧绷的花衬衫领口敞着,露出粗大的金链子和浓黑的胸毛。
那双被肥肉挤成细缝的小眼,闪烁着嫉妒和掌控一切的得意。
劈手就夺过那封通知书,动作粗鲁得像抢垃圾。
油腻的手指捏着洁白的信封,指甲缝里的黑泥分外刺眼。
“江南省大学?”
张富贵歪着脑袋,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辰脸上,“烂泥坑里还真蹦出金蛤蟆了?”
他拖长了尾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穷鬼也配上大学?你爹妈那点棺材本都让你这书呆子啃光了吧?学费呢?书本费呢?拿你这身臭汗去糊弄大学老师?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老实实给老子搬砖,攒俩钱讨个乡下婆娘传宗接代才是你的命!”
“还给我!”
苏辰的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挤出来,带着冰碴。
抬起头,汗水浸透的头发黏在额角,那双刚才还因狂喜而亮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漆黑。
所有的火都被死死压在眼底。
“还你?”
张富贵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老子今天发善心,替你断了这念想!”
话音未落,那双肥厚油腻的手猛地发力!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如同惊雷炸响!
洁白的信封连同里面承载着无数个日夜血汗的通知书,瞬间被撕成两半!
碎片如同被骤然掐断翅膀的蝴蝶,纷纷扬扬地从那双肮脏的手里飘落,坠向满是尘土和泥浆的地面。
时间凝固。苏辰清晰地看到印着自己名字和校徽的碎片,在浑浊的空气中打着旋儿,慢悠悠飘落。
世界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拿着你的狗屁大学梦,滚去扫大街吧!哈哈哈……”
张富贵嚣张的破锣嗓子爆发出狂笑。
那笑声,成了点燃炸药的引信。
“砰!”
一声闷响,干脆,利落!
苏辰的身体像拉到极限骤然反弹的弓弦,积蓄的所有屈辱、愤怒、绝望,在瞬间爆发。
拧腰,沉肩,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刻骨的恨意,撕裂粘稠灼热的空气,精准无比地砸在张富贵那张因狂笑而扭曲的肥脸上!
皮肉与骨头猛烈撞击的闷响,令人牙酸。
张富贵的狂笑戛然而止,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后踉跄,噗通一声摔进旁边一滩浑浊的泥浆里。
肥胖的脸上,一个清晰的、迅速红肿起来的拳印赫然在目,鼻梁歪斜,两管暗红的鼻血混合着口水狼狈地喷溅出来。
他捂着鼻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嗷——!小杂种!你敢打老子?!反了天了!给我弄死他!往死里打!”
几个跟着张富贵混的壮汉工友反应过来,目露凶光,撸起袖子骂骂咧咧地围了上来。
“住手!”
一个苍老却异常沉稳、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骤然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混乱。
不高,却清晰地扎进每个人耳朵里。那几个围上来的打手动作猛地一滞。
众人循声望去。
工地入口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老人。
一身洗得发白却熨烫得极其平整的灰色中山装,身形清瘦,背脊挺直如松。
花白头发一丝不苟,脸上刻着岁月的深痕,尤其那双眼睛,深邃平静,此刻却蕴着洞悉世事的锐利光芒。
张富贵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又惊又怒地看过去,嚣张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打人,自然不对。”
老者目光扫过张富贵那张狼狈的脸,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
老者的视线最终落在苏辰身上。那冰冷孤狼般的眼神,紧握发白的拳头,地上沾满泥污的白色碎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没有理会张富贵的叫嚣,迈开步子,沉稳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径直走到苏辰面前。
抬起手,那只布满岁月痕迹却骨节分明的手,在苏辰紧绷、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小伙子。”
老者的声音低沉清晰,带着阅尽沧桑的平静,“拳头,解决不了根本。”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片,“心气儿,别散。”
这简单几个字,像带着温度,轻轻触碰到心底最深处那点摇摇欲坠的光。
“可是……”
苏辰喉头滚动,声音沙哑干涩,看着地上被泥水浸透的梦想碎片。
老者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这世上,路不止一条。心气在,脊梁骨不弯,总有路走。”
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三十年河西……”
苏辰下意识地重复,冰冷麻木的心湖荡开微澜。
老者看着他眼中那细微的变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转身,步履沉稳地朝工地外走去,那挺直的灰色背影,在尘土弥漫的工地上,透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清矍。
“老东西!你他妈谁啊?装什么大瓣蒜!”
张富贵在泥浆里挣扎着爬起来,跳着脚破口大骂,“滚!都给老子滚!苏辰!你被开除了!一分钱也别想拿!滚出老子的地盘!”
苏辰对咆哮充耳不闻。
死死盯着老者消失的方向,反复咀嚼着那两句话。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滋生出来,压下了翻腾的暴怒和蚀骨的绝望。
深深吸了一口灼热浑浊的空气。
弯下腰,不顾恶毒的咒骂和虎视眈眈的目光,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小心翼翼地从泥泞中,将那些被撕裂、被踩踏、沾满污秽的通知书碎片,一片,一片,捡拾起来。
动作很慢,很专注。每一片碎片都冰冷、脆弱。
汗水混着灰尘滴落在碎片上。
固执地将它们拢在掌心,用粗糙的手指,一点点抹去上面最脏的泥点。
张富贵看他这副样子,更是气急败坏:“捡!捡你妈的破烂!捡了也白捡!穷鬼就是穷鬼!烂泥扶不上墙!”
苏辰充耳不闻。
仔细将所有能找到的碎片收拢,脱下身上那件早已被汗水湿透、磨得极薄的蓝色工装背心,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碎片包裹好,紧紧攥在手里。
那薄薄的一小包,重逾千斤。
没有再看张富贵一眼。
挺直了被沉重沙袋压得有些佝偻的脊背,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踩过滚烫的水泥地,踩过散落的碎石,走向工地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每一步,都踏碎了过往的麻木;每一步,都踏向未知的黑暗,但脊梁骨,挺得笔直。
烈日依旧毒辣。
背后的咒骂声渐渐模糊。攥紧了手中那包破碎的梦想,眼神穿过蒸腾的热浪,望向县城唯一那个破旧长途汽车站的方向。
省城!那个撕碎他通知书的地方,那个老者说“等你”的地方!
心口那点被点燃的微光,在绝望的废墟上顽强摇曳。
就在这时,一辆沾满灰尘的长途客车喘着粗气,晃晃悠悠驶进破旧的车站。
车窗玻璃反着刺眼的白光。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女孩。
浅蓝色连衣裙与车内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侧脸线条精致柔和,正微微蹙着眉。
她的目光随意投向窗外,掠过尘土飞扬的工地入口。
视线里,一个赤着上身、汗水泥污混在一起、脊背挺得异常笔直的年轻身影,正攥着一个奇怪的蓝色布包,一步步走出来,走向车站的方向。
女孩的目光在那个身影上停留了一瞬。
那张沾满污迹却难掩年轻锐气的脸,那双深潭般冰冷又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心头莫名地动了一下。
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小石子。
他是谁?
女孩的父亲,省里组织部的林国栋,正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而即将成为苏辰大学导师的严华教授,此刻正坐在省委政策研究室的办公室里,对着全省青年干部培养规划陷入沉思。
命运的齿轮,在通知书碎片被捡起的那一刻,在驶向省城的破旧客车上那短暂交汇的目光里,悄然转动,发出沉重而不可逆的声响。
苏辰攥紧布包,大步走向售票窗口,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一张去省城的票。最快的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