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后，沈意并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在祁修礼的书房门口站了很久。
她没有敲门，只是静静地站着。
门忽然开了。
祁修礼没穿居家服，而是刚换回医生制服，白大褂上还有几滴尚未干透的水迹。
“你怎么站在这儿？”
沈意望着他：“你今天，为什么帮我说话？”
祁修礼神色淡淡：“我说的是实话。”
“可你以前不说话。”
“以前你不是我太太。”
她怔了怔。
他语气平稳，仿佛是在谈某个病例的数据变化，理所当然，滴水不漏。
可沈意却忽然有些不安。
祁修礼这个人，总是恰到好处地温柔，像一把藏在丝绸里的刀，让人分不清他什么时侯是认真的，什么时侯是用力过猛的表演。
她试图说些什么，手机却在此刻震动起来。
——苏瑾来电。
她是沈意唯一的朋友，也是她唯一的底气。
“喂？”
“沈意，”苏瑾的声音压得极低，透着一股匪夷所思的紧张，“你听着，不许挂电话。”
“怎么了？”
“我刚从医院档案库查到一些东西，姜柔……她没死。”
沈意脑袋“嗡”地一下。
她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落。
“你说什么？”
“她没死。”苏瑾重复一遍，语气几乎带着颤，“她只是昏迷进了国外疗养院，然后被人用假名转院治疗。我查到了她的复苏记录。三个月前，她已经回国了。”
沈意握着手机的指尖，逐渐收紧。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书房的门，却忽然明白一件事：
——他早就知道。
祁修礼，或者说整个祁家，不可能不知道姜柔还活着。
他们只是……谁都没告诉她。
“还有一件事，”苏瑾在那头继续说，“姜柔回来后，一直没公开身份，但她最近申请了一项精神病人监护豁免。”
“什么意思？”
“她准备以‘失忆’的名义，回到祁延时身边。”
沈意喉咙发紧：“她想干什么？”
“她想拿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包括你现在的身份。”
话音刚落，沈意就听见了楼下门铃的声音。
她整个人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抬头。
祁家的智能屏幕上，清楚地显示出门外来人的面孔——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眉眼温柔却苍白如纸的女人。
她站在祁家门外，轻轻地按着门铃。
“你好，我是姜柔……我找沈意。”
这一幕，如通噩梦重启。
三年前，她是那个站在门口的小透明。
三年后，她站在门内，而那个“曾经死去”的白月光回来了。
还带着“失忆”的戏码，堂而皇之地——要回属于她的戏剧人生。
姜柔被请进了客厅。
沈意站在楼梯上，俯视着那个曾经在所有人心里完美无瑕的“白月光”。
她穿着白裙，瘦得几乎透明，脸上带着一抹虚弱的笑意，仿佛不久前刚从病榻上醒来。
“你好，”姜柔看见她，声音轻柔，“我是……姜柔。你是沈意，对吗？”
沈意没有立刻回答。
她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神色平静：“你说你是谁？”
“姜柔。”她轻轻点头，像是在确认自已的名字，“我……听说你是我过去的朋友。”
“过去？”
姜柔垂下眼睫，语气像一阵软风：“我出了车祸之后，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沈意：“我真的不记得你，但我很想找回以前的记忆，所以……我来了。”
沈意静静地打量着她。
她知道姜柔聪明，甚至可以说是“拿捏人心”的高手。
她没选择第一时间认回身份，而是以“失忆”的方式重新进入所有人的生活。
这样一来，她无辜、柔弱、值得通情。
所有人都必须重新为她让位。
包括她——沈意。
“你说你失忆了？”沈意轻声问。
姜柔点头，眼中泛着水光。
“你不记得祁延时？”沈意又问。
姜柔轻轻一笑，脸上浮现出一点困惑：“这个名字，听着……好熟悉。”
沈意唇角微微勾起。
——好一个“听着好熟悉”。
这演技，要是放在剧场，至少拿个女主角奖杯。
她缓步走下楼，目光落在姜柔的脸上，语气轻柔，却每一个字都带着锋利的寒意：
“你忘了他，也忘了我，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欠我一条命？”
姜柔明显一顿。
她没想到沈意会这样直白地撕开面具。
“你出事那晚，是我开车带你去医院的，是我一整夜守着你，是我在你父母放弃治疗时，签下了病危通知书。
你失踪后，我替你活着，被你男人睡，被你母亲骂，被全世界误解。”
沈意说到这里，唇边泛起一抹凉薄的笑。
“你说你不记得我？”
姜柔指尖微微发颤，眼神不自觉地飘忽：“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是故意活着回来的？”沈意继续逼近，“你现在回来，是不是也准备继续活成所有人心目中的‘完美姜柔’？”
“我……”
“你想要什么？”
沈意盯着她，一字一句。
姜柔咬了咬唇，声音像蚊子一样：“我只是……想找回过去。”
沈意点头，转身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那你喝了这杯水。”
姜柔怔住：“什……什么意思？”
“过去的你，最怕喝冰水。”沈意淡淡地看着她，“你一喝冰水就胃痛。”
“但你说你失忆了，不记得自已怕冰水，对吧？”
姜柔脸色刷地白了。
她的指尖死死抓住长裙，牙关紧咬，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意走到她身边，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
“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但你记住——我不是当年的沈意。”
“你曾经让我替你承受的一切，现在我会慢慢还回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姜柔？”
沈意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祁延时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白裙女子。
姜柔回头，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迷茫而温柔的笑容。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