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上那个鲜红的囍字,在深夜里亮得刺眼,像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我蹲在楼角的阴影里,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脚边散落着十几个烟头,是我这漫长黑夜唯一的陪伴。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钻进我单薄的衣领,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也吹得我指间夹着的烟灰簌簌往下掉。我抬起头,目光死死钉在三楼那扇透着暖黄灯光的窗上。窗帘上映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偶尔晃动一下。
那身影……太熟悉了。刻在骨头里,融在血液里。林晚。
烟头猛地烫到了我的手指,我一个激灵,像是被针扎醒。我狠狠地把最后一点火星摁灭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天边泛起一层灰白,像洗褪了色的旧布,死气沉沉。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汽车喇叭,然后,是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炸开,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也像宣告着对我过往的彻底埋葬。新的一天开始了,是她的新生活。
接亲的车队到了。引擎声、喧闹声混杂着鞭炮的硝烟味涌过来。几辆装饰着彩色气球和鲜花的轿车停稳。穿着笔挺西装的新郎,胸前别着那朵刺眼的红花,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踏实的笑意,在亲友的簇拥下走下车。楼门吱呀一声开了,人声像潮水般涌了出来,喜庆得让我窒息。
然后,她出现了。
林晚。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裙摆拖在地上,在晨光熹微里流淌着柔和的光。头发盘了起来,露出那段我无数次亲吻过的、修长的脖颈。精致的妆容盖住了很多,但我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眼底深处极力压下的疲惫,还有一丝……茫然像迷路的小鹿。她被伴娘们围着,脸上带着温婉的笑,那笑容却像隔着毛玻璃。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藏身的角落,停顿了那么微不可察的一瞬。
我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捏、拧紧!痛得我瞬间弓起了背,拼命把自己往阴影深处缩,恨不得嵌进冰冷的砖墙里去,消失不见。
新郎笑着弯腰,稳稳地将她抱起。人群爆发出刺耳的欢呼和口哨。她顺从地靠在新郎怀里,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她被小心地放进头车锃亮的后座。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像一道闸门,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我。鞭炮再次轰鸣,震耳欲聋,彩色的碎屑漫天飞舞,像一场绚烂的葬礼。车队缓缓启动,驶离。
一股无法形容的蛮力猛地从脚底炸开!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我像头受伤的野兽,猛地从墙角窜出来,拔腿就追!身后那个沉重的旧行李袋,一下下砸着我的腿弯,生疼。风像刀子一样灌进我干涩发痛的喉咙,带着鞭炮呛人的硝烟味,几乎让我窒息。我跑得踉踉跄跄,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视线模糊,汗水混着灰尘糊住了眼睛。可我不管!我只死死盯着那辆越来越远的车,那扇紧闭的车窗,仿佛那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源。
就在车队即将汇入主路汹涌的车流,眼看就要彻底消失时——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猛烈地震动起来,像电流击中了我的大腿。我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只能撑着膝盖,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我颤抖着掏出那个破旧的二手手机,屏幕惨白的光映着我那张汗水和灰尘混在一起、狼狈不堪的脸。
屏幕上跳动着那个名字:林晚。
手指僵硬得像冻住,用了全身力气才划开接听。没有声音,话筒里一片死寂,只有沉重压抑的呼吸声,隔着电波,清晰地传来,一下下,沉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一条新信息猛地顶了进来,像冰冷的子弹:
**别送了,陈默。**
**好好活着。**
**下辈子我是你的,好吗**
**忘了我吧。**
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钉子,狠狠钉进我的眼球!瞬间又化为冰锥,密密麻麻地、残忍地扎穿我的心脏!一股无法形容的、撕扯灵魂的剧痛猛地攫住了我!我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冰冷的空气倒灌进去,带来窒息的灼痛。我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青筋像蚯蚓一样暴起,仿佛那冰冷的金属方块是悬崖边最后一根能抓住的稻草。
车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刺目的红纸屑,在清晨的风里无力地打着旋儿。那红色,铺天盖地,像泼了一地的血,灼烧着我的眼睛。
我僵在原地,像一棵被雷劈焦的枯树,失去了所有生机。世界的声音瞬间潮水般退去,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持续的耳鸣,还有心脏沉重缓慢的、一下下砸向深渊的搏动。力气被彻底抽空。我缓缓地、一点点蹲下去,蜷缩在冰冷肮脏的路边,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没有嚎啕,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从胸腔深处挤出来,身体抖得像狂风里最后一片枯叶,随时会碎裂。
十二年的重量,在这一刻,轰然坍塌,把我彻底碾碎在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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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的那个秋天,空气里也飘着歌,是《秋天不回来》和《等一分钟》。我二十岁,骨头缝里都冒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火气,以为世界都是我们的。林晚紧紧挽着我的胳膊,她的笑声清脆,像银铃不小心被碰响,落在我心上就是最美的乐章。
迪厅里震耳欲聋。劣质的香水味、汗味和酒精味混在一起,闷得人喘不过气。林晚起身去洗手间,摇曳的背影像一簇跳动的、让我心尖发烫的火苗。角落里卡座,几个男人的目光像黏腻的湿苔藓,紧紧贴在她身上。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像刀子一样割破了喧嚣的音乐。
嘿!妹妹!过来陪哥喝一个!为首的那个,顶着一头刺眼的黄毛,叼着烟,眼神浑浊蛮横,像盯着猎物的鬣狗。
我腾地站起来,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我挡在林晚身前,能感觉到她冰凉发抖的手紧紧抓着我后背的衣服。她不去!我的声音绷得死紧。
黄毛推开椅子站起来,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身后几个人也围拢过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像一群豺狼。你他妈算哪根葱黄毛伸手,那油腻的手指直接朝着林晚的下巴勾过去,哥就喜欢这种水灵的……
滚开!我猛地挥开那只脏手,怒火在胸腔里轰地一声炸开!
混乱瞬间爆发。推搡中,不知谁狠狠推了林晚一把,她啊地一声痛呼,像刀子扎进我的耳朵!她踉跄着重重撞在硬木桌角上。我被人从后面死死箍住了脖子,喘不上气。桌上,那个沉重的玻璃烟灰缸滑到了桌沿,像在对我狞笑。
我眼睛瞬间充血,视野里只剩下林晚痛苦蹙起的眉心和黄毛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血液在耳朵里疯狂地轰鸣,像决堤的洪水!一股我自己都害怕的蛮力从身体深处爆发出来,猛地挣脱了背后的钳制!手臂带着风声,抡起那个冰冷的烟灰缸!
砰!
一声闷响!像砸碎了一个灌满水的厚皮西瓜!时间在那一刻彻底凝固了。音乐消失了。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黄毛脸上那恶心的淫笑凝固了,眼睛猛地凸出来,里面全是无法理解的惊愕和瞬间涌上的剧痛。他像一滩烂泥,软绵绵地向一边瘫倒,脑袋咚地一声磕在冰冷的瓷砖地上。暗红的血,从他太阳穴那个可怕的豁口里汩汩涌出,像一条毒蛇,在地面蜿蜒开一片迅速扩大的、刺目的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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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绝对的死寂。只剩下音响里还在荒诞地唱着等一分钟,那歌声在凝固的血腥空气里显得无比讽刺。
我的手僵在半空,还保持着那个挥击的姿势。我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又看看地上那个一动不动、血还在不断蔓延的人影。一股冰冷的、灭顶的恐惧,像最毒的蛇,猛地噬咬住我的心脏,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怒火,只剩下无边的、坠入深渊的冰冷。
十二年。
高墙、电网、灰扑扑的囚服(上面印着我的编号)、剃短的头发茬扎着手心、铁门每一次沉重开合的哐当声……成了我生命的全部。我麻木地坐在缝纫机前,针脚像我的日子一样重复单调;我在毒辣的烈日下修着望不到头的公路,汗水流进眼睛,咸涩刺痛;我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挥汗如雨,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挖掘自己的坟墓。时间像监狱工厂里那永不停歇的冰冷传送带,冷酷地、一点点碾碎我所有关于外面世界的想象,碾碎关于她的鲜活记忆。林晚的模样,在最初那些撕心裂肺、辗转难眠的夜晚后,渐渐被这灰暗、绝望的日常磨蚀得模糊不清,只留下胸腔里一道无法愈合的、日夜隐痛的伤疤。
直到去年冬天,一个同样阴冷刺骨的探视日。隔着厚厚的、布满模糊指印的玻璃,她坐了下来。我几乎认不出她。记忆中那个穿着碎花裙子、眼睛弯弯像月牙、笑声清甜的姑娘,被眼前这个裹在深色旧大衣里、眉宇间刻满风霜和疲惫的女人取代了。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得像纸。
沉默在我们之间弥漫,只有话筒里嘶嘶作响的电流声,像毒蛇吐信。
陈默,她的声音透过劣质话筒传来,有些失真,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让人心碎的平静,我…我要结婚了。
这句话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瞬间击穿了我心底那道摇摇欲坠、苦苦支撑的堤坝。巨大的、酸涩的洪流在胸腔里疯狂奔突,直冲鼻腔,眼前瞬间一片模糊!我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下唇内侧,铁锈般的腥甜味立刻在嘴里弥漫开来。不能哭!绝对不能在她面前崩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皮肉撕裂的锐痛死死抵住喉咙里翻涌的哽咽。
哦。我最终只挤出一个单调嘶哑的音节,像砂纸摩擦。我强迫自己抬起头,想扯出一个笑,嘴角的肌肉却僵硬得不受控制,挺好…恭喜。
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钝刀片,在我喉咙里反复拉扯,带出血沫。
又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林晚的目光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像两片枯萎的蝶翼。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是我熟悉的、她紧张时的小动作。我贪婪地看着她,想把此刻她的轮廓、她的气息(哪怕隔着玻璃)都刻进骨头里,刻进灵魂深处。同时又痛恨自己的贪婪和无力。我想告诉她减刑的消息,想冲她喊我快出来了!再等等我!……可看着她眼底那片沉沉的、挥之不去的暮色,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变成一团滚烫的、坚硬的、无法吞咽的硬块,灼烧着我。
你…好好保重。林晚终于又开口了,声音轻得像一声飘散的叹息。她仓促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像要逃离。
你也是。我的声音低哑得几乎被话筒的杂音完全淹没,连我自己都快听不清。
她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转身离开。那单薄的背影在狭窄、冰冷的通道里显得那么脆弱,很快就被警卫身后那扇沉重的铁门吞噬了。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直到话筒里传来嘟嘟嘟刺耳的忙音,才颓然靠回冰冷的塑料椅背。玻璃上,只倒映出我自己胡子拉碴、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的脸。
出狱那天,城市的喧嚣像巨兽的嘶吼,陌生得令人心悸。高耸入云的楼群,刺眼的霓虹,不知名的电子乐轰鸣……一切都断裂了,十二年的空白像一个巨大的鸿沟横亘在我和这个世界之间。
林晚的闺蜜小雅找到了我,在一个破旧的小餐馆。她塞给我一个写着地址的纸条,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她…下个月八号。
后面的话她没说,我懂了。每一个字都像针扎。
我去了。像个游荡在阳光下的幽灵,远远地站在那栋楼下。黄昏的光线给楼房镀上一层虚假的暖金。三楼的窗户亮着灯,一个纤细的身影在窗边忙碌着,似乎在整理衣物。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但那刻在骨子里的身形轮廓,像一道高压电流瞬间击中了我!我慌忙后退,几乎是踉跄着躲进楼角的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我贪婪地仰望着那扇窗,像沙漠里濒死的旅人仰望海市蜃楼,直到夜色一点点吞噬了那个身影,直到那盏灯,像希望的余烬,彻底熄灭。
没有靠近一步,没有发出一声呼喊。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像一个隔着肮脏橱窗、凝望着早已被买走、再也不属于自己珍宝的乞丐。心口那道沉寂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我失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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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指缝里的沙,不管不顾地向前流,麻木而冷酷。我在城郊一家叫顺达的汽修店安顿下来。老板老周话不多,看我干活利索、人沉默得像块石头,收留了我。我把自己变成了技术最好的大工。我把自己深深埋进引擎盖下或车底盘下,让浓重的机油味浸透我的工装,嵌进指甲缝的每一个角落,钻进皮肤的每一条纹路。那些喧嚣的过往、锥心刺骨的疼痛,似乎暂时被这油腻的气味和单调的金属敲击声封存了起来。它们只在午夜梦回时,化作一身冰凉的冷汗和无边无际的、能将人吞噬的空旷感,将我惊醒。
偶尔,在收工后的深夜里,我会一个人坐在修理店门口冰凉的水泥台阶上。脚边散落着几个捏扁了的空啤酒罐,劣质啤酒的苦涩还残留在舌尖。劣质烟草燃烧的呛人味道混合着浓重的机油味,在寂静的夜里弥漫开,像一种自我麻醉的毒药。三十二岁的迷茫像这沉沉的、化不开的夜色,无边无际地压下来,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前面的路该怎么走我不知道。脑子里只有梦里那条十二年前的旧街,昏黄熟悉的路灯,熟悉的街角小店招牌模糊不清,我像个疯子一样在空荡荡的街上狂奔,焦急地寻找,撕心裂肺地喊她的名字,声音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反弹回来,空洞地嘲笑我……然后,我就被自己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呜咽惊醒了。
枕头是湿的,冰凉一片。过去的,永远回不去了。剩下的,只有无孔不入的怀念,像这深夜里冰凉刺骨的风,钻进每一个毛孔,冷到骨髓里。
小雅后来打过一次电话,声音隔着电流,带着深深的叹息,像羽毛扫过伤口:那天晚上…她在楼上,看到你了。看到你蹲在楼下,一根接一根抽烟,像尊石像…她哭了一宿,灯一直亮到天亮…
我握着那个破旧的手机,听着,喉咙里堵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沉重的呼吸在听筒里回荡。还有什么遗憾呢我问自己。祝她幸福。这句话在心里滚了千百遍,每一次滚动,都带着新鲜的、尖锐的刺痛,提醒着我的失去和她的远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陪你宿醉的人,却没法送你回家。
我仰头灌下最后一口苦涩冰冷的啤酒,狠狠捏扁了罐子,金属扭曲变形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希望下次…希望下辈子…我能做个有资格、有能力送她回家的人。而不是那个只能蹲在阴影里,眼睁睁看着她走向别人的窝囊废。
冰冷的夜风吹透了我单薄的工装,寒意直透骨髓。我起身,拖着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挪回店里那间堆满冰冷零件、弥漫着浓重机油味的小隔间。躺在床上,盯着漆黑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天花板。
如果当初……在那个混乱的瞬间,我的理智没有彻底崩断,我没有抄起那个该死的烟灰缸……如果那个寒冷的探监日,我鼓足勇气告诉了她减刑的消息,告诉她等我……在那个她看到我蹲在楼下的冬夜,她是否会在楼下驻足,而我是否敢推开那扇窗我们是否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却像隔着无法跨越的、冰冷的天涯
我知道的。没有那么多如果。这世上,最廉价的就是如果。
等,不一定是最美的结局,但那耗尽了我整个青春,抽干了我所有的光和热。等不了,不是不爱了,是现实这把钝刀子,它没有砍头那么痛快,却更残忍,它把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所有的未来,都一点点切碎、磨烂了。别勉强。我对自己说,也对那个永远定格在记忆里、穿着碎花裙子、眼睛弯弯的女孩说。我们彼此都曾爱过,像扑火的飞蛾,用尽全力燃烧过自己,哪怕最后只剩灰烬。
最后的最后,我想,并不是所有的离开,都是不爱了。窗子上那个鲜红的、巨大的囍字,像一个冰冷的、沉重的句号,重重地砸在我那荒芜的十二年等待上,将它彻底终结。我闭上眼,在浓重得令人窒息的机油味里,无声地对着虚空,对着这无情的黑夜,对着那个早已远去的影子说:
也祝所有人,你们的婚姻,是因为爱情。不要丢下……不要像我一样,弄丢了你们最爱的女人。
黑暗中,只有我自己沉重而孤独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一声声无人回应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