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 第一章

大婚当日,顾煊要推迟婚期。
他说:怜汐今日病了,这亲推后再成吧!反正已经推迟了三次,也不差这一次。
我求他成了亲再走!
他停下了脚步。
却转身看向我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败了。
施瑜,你当真缺男人缺到这种地步么
堂堂尚书之女,如此放浪,都第四次了,我不信你们施家不懂我的意思,竟还求着我娶你
识相的,你就求你爹退婚,否则我可不保证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可我打算,他没有下一次了!
不是我活,就是他死!
1
今日这亲若再不成,你便用这红绸了却残生罢了!
父亲怒气冲冲地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我攥着手里的牵红,入手丝滑又凉意刺骨。
幸好丫鬟来报顾府的花轿来了,我才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花轿。
新娘子坐好了!咱们去见新郎官咯。
喜庆的乐声稍稍抚平了我的一丝担忧。
前三次成亲当日,花轿也没来,只遣人来说推迟日子。
至少这一次,花轿都上了,总该成亲了吧!
2
落轿~
花轿抬到了顾府,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顾煊出来迎轿。
花轿外也渐渐生出了些声音。
这是顾府和施府第几次成亲了三次还是四次
第四次了,头几次连花轿都还没上,就让这顾大人退了回去。
那施府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呀
可不是嘛,不过说不好是这施小姐行事放浪,我听说她一女子曾抛头露面将一男子带回家中,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可不得遭顾大人嫌弃嘛!
啧啧啧,我赌五两银子,这次还是成不了亲。
那赌不成了,我也觉得成不了亲!
……
我不禁也担心起来,花轿临门再遭退婚可比前几次更让人不堪。
一名孩童稚嫩的声音惊呼:新郎官出来了!
心里的某处终于从高处落下去了。
随之响起的是欢呼声、鞭炮声。
顾煊抬腿一步步走了过来,缓慢又似带着犹疑,停在了花轿前。
怜汐今日病了,这亲推后再成吧!反正已经推迟了三次,也不差这一次。
声音冷淡又尖锐,说出的话仿佛与他半分关系也没有。
霎时,喜乐声停了。
我瞧见他转身的那一刻,不顾一切从花轿中冲了出来扯住他的袍子,恳求道:
顾煊,半个时辰,不,给我们一炷香可好
只要拜了堂,你愿意去哪儿都行,成么
最后两个字说出时,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唇畔的颤抖与害怕。
顾煊停下了脚步,在他转身看向我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败了。
他一字一句,阴狠道:
施瑜,你当真缺男人缺到这种地步吗
堂堂尚书之女,如此放浪,都第四次了,我不信你们施家不懂我的意思,竟还求着我娶你
识相的,你就求你爹退婚,否则我可不保证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才说完他又将自己被扯住的袍子撕开,甚至还拍了拍那被撕开的口子,如同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丫鬟、喜娘赶忙来扶我。
可我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耳边充斥着无数人的嘲笑、谩骂声。
瞧瞧,就说成不了亲吧!
啧,公然之下这般求一个男人,难怪顾家瞧不上她,换我……
你怎样哈哈哈哈……
……
可明明是他先说要报答我。
3
如今又将我赶回了施府。
父亲一记鞭子狠狠抽在了我的背脊,伤骨不伤皮。
我忍着疼,跪求父亲:
父亲,饶了我一命吧!顾煊说了,下次他一定会娶我的。
可父亲只是冷冷看着我,不带丝毫的孺慕之情。
下次是不是还有下下次你还想让我丢多少次的脸
早上同你说的可还记得我已经给了你四次机会了,仁至义尽。
明日,我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我刚伸出想要抓住父亲的手,又垂了下去。
好消息……
原来父亲是这般想的。
万般无奈下,我让丫鬟替我向顾煊传信:若他再不娶我,我只能去死了。
从青天白日等到了黑幕降临。
丫鬟才急冲冲回来。
顾公子说、说那就……
就什么
丫鬟跪地求饶:姑娘饶命,顾公子说那就让姑娘去死好了。
我攥着牵红一个站不稳,向后倒去。
原来不仅父亲,顾煊也是这样想的。
放走了丫鬟后,牵红被我搭上了房梁,打了个死结。
凳子踢开的那瞬间,我想起了娘亲。
4
娘亲,爹爹会喜欢我们嘛
会的,我可是你爹的救命恩人,你爹曾说过今生今世只我一人。
那是七岁那年,我陪着娘亲一起来到京城找爹爹时的回忆。
娘亲说是她用了子母蛊将上京赶考濒死的爹爹救活的。
后来爹爹找到了,只是他和娘亲说的不太一样。
他说:你们怎么找来了,我不是让人传信说我死了么
那张脸很冷,全然没有半分柔情,只余下声声责怪。
娘亲无奈讨好似的从背袋里拿出一盏灯。
施郎,你忘了吗我能知晓你的生死和方位。
灯在黑暗中散发出阴绿色的光芒,将爹爹脸上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
不是惊,更不是喜,有的是惊吓,他在害怕。
我并不知他在害怕些什么,只是紧紧依偎在娘亲的身后。
没多久,娘亲去世了。
那盏灯也被父亲放在了书房,不让任何人触碰。
娘亲曾告诉我:
瑜儿,往后你要学着京城里其他的大家闺秀一样,万不可暴露自己弋族的身份,更要珍重自己的生命,否则你父亲的性命……
话未说完,就离开了。
我知娘亲想说什么,自我生下后,母蛊就转移到了我的体内。
若我出了事,那带有子蛊的父亲必然活不成了。
除非我是自尽的。
我听了娘亲的话,收了性子,渐渐成了一名大家闺秀。
努力保护自己,也保护父亲,从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可父亲看我的眼里只有日复一日的疏远、冷漠。
让我逐渐生出了逃离的念头。
三年前,顾煊倒在了后院门口,我救了他。
那时,他问我:姑娘,可有什么心愿需要我替你达成的
我问他:一个女子如何能脱离现在的家人,过自己的日子
他略思考后作答:嫁人吧,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了。
我又问:你有什么人选可以介绍给我的么
他红着脸,支支吾吾道:若姑娘不嫌弃,我可以纳姑娘为妾,报答姑娘。
那时我不懂什么是妾,答应了。
上门提亲那日,父亲说我的身份决不能做妾,只能做妻。
然而顾家与施家谈婚论嫁的事已然宣扬出去了,甚至皇家也已知晓。
顾煊不得已要娶我为妻。
他开始恨我,一遍又一遍用退亲的方式来羞辱我。
我向父亲恳求退了这门亲事。
父亲不愿,只告诉我:
既是你自己选的人,便承担这份果。
我又求顾煊,去向我家退亲吧!
他说:退亲,你以为我不想么你若不想嫁,你去求你爹,去求天子啊!
可我又哪有机会能见到天子呢
我们开始成了一对怨偶,还未相看多久,就已两厌。
4
房外的门被人踹开了。
我奋力睁开眼,想瞧瞧来的人是不是顾煊。
却只看一袭华服,满头珠翠的谢怜汐。
她一脚将我踹开,怒其不争的模样。
施瑜,你便是这般柔弱么当初说要将我踩在脚底的志气呢你个混蛋就不会把顾煊也踩在脚底么
我猛咳了几声,努力替自己顺过气来。
谢怜汐是我以为最不可能出现的人。
她不顾我刚上吊完还有些虚弱的身子,直接拉起我就带出了府。
马车里,我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就瞧见已经到了皇宫外。
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是开了口:
你想带我去哪儿
你觉得呢她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继续道:救人。
我没再开口,不知为何,我突然对她有一丝莫名的信任。
大概是这世上只有她还愿意救我吧。
5
我一路跟着进入了后宫内院。
走进了一处华丽的宫苑。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美人带着苍白的脸色躺在床上。
眉眼间还能瞧见她痛苦隐忍的神色。
怜汐上前一步行了礼,又凑近说了几句话。
很快,我被迎上前。
贵人道:
你可能治好本宫的病
民女愿意一试。
进宫前,怜汐已和我说过,若我想压下谢煊,好好活下去,那里面的贵人问我的任何事,我都得接下来。
贵人连咳了几声,伸出手臂。
依稀能瞧见白皙的手臂间还跳动着几缕淡紫色的纹路。
与三年前顾煊所中之毒相似。
事实上,我学习蛊毒的时日尚浅,实际并不会太多。
但顾煊与贵人的这种,我恰巧会一些。
我象征性地把了把脉,便收回了手,恭敬道:
贵人是中了毒,所幸中毒不深,但解法民女恰巧会一些,比较繁琐,还需民女去民间张罗几味药材。
贵人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紧盯着我。
怜汐见状,拉住了贵人的手,娇滴滴道:
姑母,施瑜是我的朋友,你就相信她吧。
贵人这才收回了眼神,稍作打量后,同意了我与怜汐出宫去了。
只要求备药的这几日,我需与怜汐同住谢府。
6
出宫后,谢家不知是如何对我父亲说的话,我只知道他同意了。
谢怜汐的姑母是当朝宠妃谢贵妃,谢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他想不同意也难。
我忽然反应过来,当初顾煊说的话不完全对。
除了嫁人可以逃离以外,我还可以用权。
7
将药材备好后,进宫前我壮着胆子问怜汐:
为何要帮我又怎知我会医你姑母
顾煊曾告诉我你会医,我也只是碰碰运气,至于帮你……大约觉得对不住你吧。
那日我的丫鬟匆忙跑出了府,又去寻了她。
原本是求着她能劝一劝顾煊的,但她自己亲自来救我了。
谢怜汐:小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欺负了我,还记得么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名傲气凌人的小身影。
那是我进京城的第一日,瞧见了她在欺负一位老妇,气不过出手用痒蛊教训了她。
她的脸迅速肿得像猪头一般,气呼呼地留下一句:
不管你是谁,给我记住了,我一定要你好看。
只不过我后来足不出户,也没有遇见她的机会。
她说:明明是那老妇在我马车前讹我,你却教训了我。
我回府后气不过想找你算账,可后来你都不出门,根本没机会。
长大后,我听说你要和顾煊成亲,我本就觉得顾煊差得很,你若嫁给他也算出了口气,就趁着皇上在我姑母那用膳时,嘟囔了一嘴。
但我真不知你会……
她说到这时,头已经越说越低,又猛然抬头:
总之,我没想要你的命。
我看着她,发出淡淡的轻笑声。
谢怜汐吓坏了,晃了晃我的肩膀。
你你你……不会是气傻了吧。
我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释然道:那我们扯平了。
8
入夜,我与谢怜汐一道进了宫。
刚服下药,谢贵妃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一些。
她追问道:药方还有吗一剂药就够了吗不需要多来几剂
我摇摇头。
无须喝药,只消好好将养着身子,不出半月,便能恢复如常。
这药里都是弋族蛊虫的配方,若药方给出去被人发现了身份,怕是危险。
毕竟弋族一直以来被吴国视为不祥之人。
在谢贵妃确认已无大碍后,拉着我的手好一顿夸赞。
还是谢怜汐脸皮厚,打断了她。
姑母,你若真感谢她,不如赐她个什么女官如何好让她能在家威风威风。
谢贵妃思索一番给出的回应是:
容我考虑几日。
即便如此,我已是万分感念怜汐了。
9
回到谢府又住了几日。
施家派人来请我回去,说是已打扰太久,家里也惦念着我。
我推脱不过,正要随着施家的人回去时,却在谢府门外碰见了顾煊。
他瞧见我时露出一如既往的嫌恶,张狂道:
施瑜,你怎么敢追我追到了谢家当真是不知廉耻。
又立即转头对谢怜汐谄媚。
谢小姐,抱歉,若我早知她会来骚扰你,我定然早早将这个没人要的破鞋赶走,不叫你烦扰半分。
破鞋……
很好!
我一味不语,只是先看着他表演。
倒是怜汐被恶心坏了,差点将午膳吐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怒怼道:
顾煊,你就是这般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么当真是没品至极。
这几日里,我将和顾煊的事儿都说给怜汐听。
她的这一声质问,使得府外渐渐聚集起一些看热闹的人。
怜汐不嫌事大,继续戳着顾煊的脊梁骨说道:
大家好好瞧瞧,施小姐可是顾煊的救命恩人啊!
可这顾煊便是如此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往后啊,他若再倒在了谁家门口,再救他,可要慎重啊,小心害得自己身败名裂。
……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百姓们已经纷纷倒戈,附和道:
原来之前说施家小姐不顾男女大防救的男人竟然是顾家公子啊!
那岂不是,知恩不报,反遭其害
啧……谢小姐说的对,往后瞧见顾公子倒地了,确实得注意才是。
是啊!可别一个心善害了自己个儿。
……
不过片刻,顾煊从受害者变为了施害者。
这让我惊觉从怜汐口中说出的真相远比自己的辩解更令人相信。
是因为权吗
是的吧!
10
顾煊已在一旁愤怒不已,看了看百姓,又看了看怜汐,最终将目光锁定到了我的身上。
施瑜,你竟敢蛊惑怜汐,蛊惑百姓,你这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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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也罢了,竟还想同我动手。
是怜汐昂着头,挡在了我的身前。
我缓步走到怜汐身旁,轻声道:
顾公子这是连最后的脸面都不要了么
想打女人怕是日后京城里的好女郎,都将会离顾家远远的吧!
怜汐也开始对着百姓大肆宣扬。
大家可得好好瞧瞧,万万不能让家中的女儿嫁到顾家去了,这若嫁了,指不定还有命活着呢。
百姓们继续附和:是啊!这也太可怕了。
啧,也不知顾家的家教是如何教出顾公子这等子人来,若是我有此子,我定当……
你定当如何
哈哈哈,你说呢!
众人哄堂大笑。
顾煊的脸色已经涨得与那街边挂卖的猪肝颜色一致了。
是舆论逼得他收回了本想做点什么的手。
11
我从不远处瞥见了几人抱着明黄色的盒子,迈着小碎步赶来,赶忙悄悄对着顾煊低语了一句:
你瞧,咱俩如今谁才是没人要的破鞋
瞬间又将他压下的怒火点燃,刚放下的手又扬了起来。
却又迅速被人打断。
大庭广众之下,公子这是要在谢府外行凶不成
为首的一名男人开了口,带着阴柔、尖细的嗓音。
顾煊还未反应过来,怜汐已然迎了上去,拱手恭敬道:
贺公公安好,真是抱歉,让您瞧了笑话。
果真是宫里的人。
他摆了摆手,从那明黄的盒子中取出一物。
杂家今日是来给施姑娘宣旨的。
我向前几步,跪地聆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施家有女,禀赋灵秀,精研岐黄之术,造诣颇深。特颁恩旨,封其为女医,入太医院供奉,掌宫廷医事,钦此。
谢主隆恩。
圣旨交到了我的手中,隐隐发烫。
恭喜姑娘了!
我从头上拔了一根簪子递给了贺公公。
劳烦公公跑一趟了,一点子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贺公公接下了簪子欣然离开。
只有顾煊在瞧见了一切变故后,脸色已经不能用单一的颜色描述了。
他踌躇了片刻,走到我的身边,用施恩的语气同我说道:
我不曾想你竟为了我当上了太医,罢了!三日后我会去你府上迎你过门。
说完不待我有任何回应,独自且迅速离开了。
我甚至还不能再为自己辩解几句。
当真无耻至极!
12
回了施家后,父亲已然知晓了圣旨之事。
只是对我的态度比曾经我被顾煊退婚时,竟还要差上几分。
我甚至没能说上两句,鞭子就已经落下来了。
逆女,让你去死你竟还敢跑,当真以为为父奈何不了你么
他在责骂中,还不忘多责打我几鞭子。
三日后顾家上门接亲,你就向皇上请辞,要安心待在内宅里相夫教子。
见我不语,他又怒吼了一声:听见了吗
我攥着手里的圣旨,生平第一次我起了反抗的念头,咬牙道:
恕难从命。
鞭子半刻不停地挥下来,像是在彰显自己至高的权利。
我抬手生生接下了鞭子,扬起一抹笑容道:
父亲,明日贵妃娘娘宣我入宫,您当真要在我身上留下诸多印记吗
被权势压住的父亲怔了一下,恨恨扔下了鞭子,连道了三声:
好好好,我倒要瞧瞧你出嫁后,是否还能这般硬气。
我且等着看你的好日子能过得几时
一直以来我念着他父亲的身份,唯命是从。
也曾想过父亲是故意想要我自尽身亡,他被子母蛊牵制的性命才能高枕无忧。
因着孝道,我想过成全的!
但他好像自始至终也没想过放过我。
即是如此,我又怎会再惧怕什么身份的桎梏呢
踩在脚下的人,如今怕是要再多一个了。
13
翌日,我带着礼物主动拜访谢贵妃,以示感激。
并特意带上了怜汐,谢贵妃派人将我们迎进了宫。
我端起一杯茶递到贵妃娘娘面前。
多谢贵妃娘娘厚爱,为臣谋下了一官半职。
谢贵妃慈爱地接下了我的茶,微微抿了一小口。
施太医既是怜汐的朋友,便也是本宫的后辈,后辈有需要,自当提携,往后尽心效力便是。
我垂下了眸,失意道:怕是不能了。
然后将袖子拢起,露出了一些伤痕。
臣的父亲嘱咐臣成亲后便向陛下请辞了这官职,臣……
话没说尽,泪先流了下来。
谢贵妃又端起茶小抿了几口,漫不经心道:可还是顾侍郎家的庶子
我点了点头,偏过半幅身子假意擦拭了下眼泪。
谢贵妃静静地未有什么反应。
怜汐先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了谢贵妃。
姑母,那顾煊实非良人呀!
您不知道,宣旨那日他还当众想对瑜儿动手呢!不信您可问问贺公公。
贵妃轻拍了怜汐一掌,假怒道:这事儿是你能掺和的吗
怜汐还想说些什么,被谢贵妃打断:
好了,这事儿想来施小姐已经做好了选择,咱们就别再插手了。
从施太医成了施小姐。
14
回程路上,怜汐还在懊悔没能帮到我。
施瑜,对不住,姑母那我没能帮上你。
我摇摇头,安慰道:没事儿,如今我也不是当初要寻死觅活的施瑜了,顾煊想娶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何况,我本也没想着求谢贵妃帮忙能成功。
只是诸多方式都可一试罢了。
而那点子茶,怕是还需些时间了!
15
三日后,顾家的花轿上门了,顾煊甚至亲自来接。
我坐在房里,才过半柱香的时间,顾煊已经催促不下五次了。
直到第六次,我随着他们一同走到府门口。
远远瞧见顾煊脸上的喜色,在看到我的到来时,又变了脸色。
施瑜,你这是何意
他指了指我身上的常服,又看向追来的父亲。
霎时,从一人的谩骂变成了二人的转。
一唱一和,热闹极了。
我瞧够两人比锅底还要黑的脸后,走近了顾煊的身边,用尽此生最大的声音喊道:
顾公子,您这是缺女人了可别来我施府门口啊!
那儿,瞧见了么前面巷子到底左转,有家妓院,慢走不送了!
我挥了挥手,一阵风飘过,我扬起的长裙碰到了他的花轿。
呀,衣角脏了。
撕拉一声,衣裙的衣角被我撕开,又随意丢弃一旁。
这么脏可配不上我,不要了!
那衣角在微风的欢送下飘到了顾煊的脸上,遮住了他怒气十足的脸。
只听见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的声音。
施瑜,你怎么敢!
衣角被他扯了下来,恨恨地瞪着我,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我剥皮拆骨。
我不急不慢,只等着人群中走出几名宫里打扮的人,恭敬地向我行了一礼。
施太医,贵妃娘娘有请。
时辰来得刚刚好。
16
贵妃躺在床上,面色稍有苍白,但比之半月前好上许多,仍有力气与我周旋。
施太医,烦劳您替本宫瞧瞧吧!
我弯着身子走上前,轻轻地搭上了她的脉。
眉头越皱越深,将谢贵妃看得面上也浮现了一丝担忧。
良久后,我起身跪地谢罪。
娘娘,这次的毒与上次虽异曲同工,但细微之处相差甚远,民女怕是学艺不精了。
谢贵妃慌忙坐起身来。
怎么会呢本宫这次气色比上次好了许多啊。
这次的毒是慢性的,但会让娘娘一点一点失去生机,娘娘这几日可曾去过哪些宫里又或是哪些人来过您的宫里呢
谢贵妃思索片刻后,怒道:一定是贤妃那个贱人,昨日说是特意来我宫里看望,她能有什么好心上次也定是她干的。
民女学艺不精,尚无法解毒。
再次提及民女二字,才引起了谢贵妃的注意。
都是深宫中恶斗过来的人,只稍稍提过,便懂了我的意思,派人过来搀扶我起身。
施太医的医术一向很好,不必过谦。
一早我问过了贺公公宣旨之事,今日宣你过来本也是想同你说这与顾家结亲的事儿不作数了。
话到此处,我再次弯身,双手举至额头,行跪拜礼。
臣谢过娘娘。
臣确实不会解此毒,可臣的母亲会,她虽过世,却留下一本手札,只是……
只是如何快说。
只是手札在臣父亲的书房内,父亲不让外人进入。
这有何难,来人,陪施太医回趟施府书房。
17
施府的书房外守着几名护卫。
见我走近也毫无敬意,并带着一丝烦闷。
小姐,大人说过您不可靠近书房,这么多年了,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今日或许不一样呢我抬手示意。
有何不……护卫的话被我身后的侍卫打断。
他们防得住我,可防不住宫里的人。
才踏入书房,便感应到了那盏灯,摆放在书柜最偏远的角落里。
而那盏灯也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存在,竟晃动了起来。
将它提在手中时,有股天然的亲近感。
它蹭了蹭我的手心,好似在委屈地诉说:你终于来了!
我努力地安抚它,却突然听见门外发出了争吵声。
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官员府邸不要命了么
书房外,父亲被拦得死死的,无法向前半分。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父亲的脸上瞧见慌张又憋闷的神情。
忍不住笑出了声,吸引了父亲的注意。
你个逆女,竟敢带人围了自家当真不怕日后嫁不出去了么
我没想到父亲还是这般天真,竟还以为我会嫁人
没做理会,直接向宫里的侍卫们点头示意。
侍卫们便替我开出了一条离开府里的路。
路过父亲身旁时,我低笑道:
父亲猜我在书房拿了什么
只这一句,就让父亲瞬间变了脸色,恐慌、害怕,甚至不顾身旁还有人就怒喊道:
你这贱人,怎么还不去死你快死啊。
可我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哪里还会自寻死路呢
只盼着啊,早早看见你们的结局呢。
18
拿到娘亲的灯后,谢贵妃的毒解得很快。
半炷香的功夫,气色便已恢复如常。
称赞道:施太医当真医术精明啊!
能不精明嘛
我给她那日的茶水里只是下了一些让她上次的毒恢复变慢的药罢了。
若再过几日她还不宣我,也能自行恢复的。
只是她们这等贵人,尤其从鬼门关回来的贵人们只会比旁人更珍惜自己的身子。
臣不敢当,是娘娘吉人天相,臣只是借花献佛,替我主扫清障碍罢了。
谢贵妃被哄得心花怒放,赏下了许多东西。
其中还有处宅子,闹中取静,深得我心。
又稍稍向我吐露了一些朝堂争斗。
譬如贤妃所生二皇子,是她所生三皇子最大的对手。
二人面和心不和,你来我往多次了。
而贤妃最近有意拉拢顾家。
我便知晓为何她不愿帮我了。
她也想拉拢顾家。
离开前,她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你和顾煊当真没希望了么
娘娘以为被抛弃四次,还有回旋的余地么
她收回了犹豫的神情,改口道:是本宫冒昧了。
我从容一笑:娘娘或可放心,臣亦不想放过顾煊,也定当助娘娘与三皇子一臂之力。
19
出宫后,我未再回施府。
每日例行公事,进宫为娘娘们请个脉。
而施正那老家伙也对外宣称再无我这不孝女。
他不来找我算账,我认为是正常的,他害怕我。
可顾煊也一直没来找我,这不符合他的性子。
直到我收到了一封信。
想要顾煊活,独自一人子时城外十里坡见。
我带着个背包,半夜独自赴会。
只瞧见四、五个黑衣人蒙着面,瞧不清样子。
其中一人的刀抵在了顾煊的脖子上。
顾煊被绑住了手脚,默不作声坐在地上。
为首的黑衣人威胁道:想要顾煊活么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小凳子,坐下后托着腮假意思索:
昂……你觉得呢
那黑衣人大约没想到我是这般模样,怔住了。
倒是顾煊大声咒骂起来:你这个死女人,敢不救我,我他娘的一定弄死你。
嗯……
这才符合他的性子嘛!
他应当做梦都想弄死我了。
黑衣人被顾煊这么一提醒,重咳一声,重新装出一副恶毒的模样。
姑娘,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另一个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枚瓷瓶滚到我的面前。
我这人最恨眷侣了,只要你吃了这毒药,我们便放了顾公子,
我一脚踢开了那瓷瓶,生气了。
眷侣恶心谁呢
当真该好好洗洗眼睛了。
哪只眼睛瞧见我对顾煊还旧情难忘了
黑衣人依旧不死心。
姑娘无须与我周旋,今日愿意来此,自当是为了救这顾公子吧。
我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若不信,那你们请自便吧。
几名黑衣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顾煊刷的一下站起身来,松开了那原就绑的不结实的绳子,对着其中一名黑衣人,气愤道:
施正,你不是说她会乖乖赴死吗这就是你出的好计谋
我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哟,父亲也来啦
20
施正撕开了面巾,露出了本来面目。
既如此,顾公子那便按照备选计划去执行吧,抓住她,再关进自家院子好好折磨。
林子里很快冲出许多黑衣人,瞬间将我包围。
我依旧将目光放在了顾煊身上,有些好奇。
我爹没告诉你我是什么人吗
背包一个晃动,娘亲的灯就掉落出来了。
暗黄的灯光渐渐转为了阴绿色。
轻轻一摇,周遭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山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小动物们了。
它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到了一起,再一点点爬到了黑衣人的身上。
慢慢发出了痛苦的声音,和武器被丢落的声音。
站在山顶上的几名黑衣人率先反应过来,将顾煊护住,一路突围。
倒是施正没了人庇佑,被虫子们包围住,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没让它们去咬他,只是缓慢地走近他的身旁,嘴角扯出一抹淡笑。
多日不见,父亲可还安好
你、你……
他的话都说不全了,双眸中盛满了恐慌,一味只想向后逃走。
可哪也去不了。
我继续坐下来同他唠唠嗑。
今日这是您摆的鸿门宴吗要我自杀或是送给顾煊折磨
不过还得多亏了您,找的这好地方,荒无人烟。
施正一个站不稳,摔倒在地,哆哆嗦嗦道:我、我可是你爹啊!你、你我子母蛊连心,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我冷笑了几声。
那我娘呢时至今日,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事儿。
您今日这出计谋不是第一次用吧是不是当年也诓过我娘使得我的娘自杀身亡
他双眼中的恐惧更甚了,你、你如何得知
让我来猜猜,您当年是不是以为母蛊还在娘亲身上这才设计让娘亲服毒可不巧的是这蛊早到了我的身上。
你夜不能寐,却又无法对我出手,只能让人教我这世道里女子的规矩,妄图以对女子的规训与孝道压住我。
可你还是害怕,恰巧顾煊向你要了我,你知道机会来了。
想再次用你曾经教我的规矩那些逼死我。
是不是
施正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是又如何原以为你是个和你娘一般的蠢货,不曾想随了我这般聪慧。
随你嘴角的轻笑转瞬抿成了一条直线,你错了,我只随娘亲,只不过她愿意相信你是因为她爱你,而我……不爱顾煊,也不在乎你!
提灯轻轻一摇,虫子们扑身而上,一个个只怕晚了一步,肉就被抢没了。
窸窸窣窣虫子啃咬声伴随着施正的求饶声,没过多久便戛然而止。
森森白骨逐渐显露,在幽暗中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21
我呆坐了一整夜,直至天明才回了府。
已有数不清的官兵们在我家门口等着了。
我双手合上,像极了人畜无害的模样,配合着他们的抓捕。
顾煊混在了人群中,眼底是劫后重生的庆幸,嘴角又带着将我报复后的快感。
我对着远处做出了几个字的口型,吓得他当场变了脸色。
一旁的护卫们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我等着你来陪我!
没几天,我牢房隔壁就迎来了顾煊。
他被狱卒们压得死死的,嘴里还不停地嚷嚷,我是冤枉的,顾家没有和弋族勾结。
可狱卒们哪里会听呢!
只按规矩将他锁进去,就不再管他了。
还是我先一步打个招呼:又见面了。
他这才发现我的存在,吓得连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他的手指着我时,还忍不住颤抖起来,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得我们全家进了监狱。
确实!
我进来没多久,就向皇帝呈报了一份供词。
顾家与弋族多有来往,并与贤妃勾结。
因顾煊违反约定,不愿娶我,这才致使我与顾家分道扬镳。
而事关弋族嘛,皇帝自然秉持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原则。
但顾煊不死心啊,还继续指着我对狱卒喊道:我是冤枉的,是这个女人冤枉我顾家的。
一直等到他的嗓子喊哑了,累了,最后还要冲着我喊一句:你这个贱女人为什么还不死
我悠闲地坐在地上,目露睥睨地瞧了他一眼。
我什么时候死不知道,但你应该活不过明天了。
这一句话将他直接吓傻了,不停地念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疯疯癫癫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午时,他被带走的那刻。
我也被带走了!
不过他在台上,我在台下。
周遭都是对顾家的谩骂声,就连顾家自己的人也在骂顾煊。
你个逆子,一个女人娶了便娶了,非想着去攀谢家的高枝,如今害得全家斩首,当真不知所谓。
就是,一个庶子害了全家人,下地府了我也定变成恶鬼吞了你。
我才发现原来他也不过是个顾家的纸老虎。
只有一个女人骂声中护着顾煊。
你们凭什么说他当初他想退亲时你们不也没人吭声么如今一个个倒是来装好人了,我呸!
我们母子受了你们半辈子的气,如今要死了谁还怕你们!
煊儿别怕,娘护着你。
顾煊靠在了那女人肩头放声大哭。
娘,煊儿对不起您,没能让您过上好日子。
是娘对不起你,没让你投个好胎,下辈子,娘定努力,让你光明正大有个好身份。
两人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我只觉得时间太慢了,为何还没到午时三刻呢
终于时辰一到,刽子手行刑。
看着他头颅滚地时,我心底的恨意终有了抒发之处。
22
监刑后,我被带上大殿之中,当庭指认了贤妃宫中存有弋族的事情。
并用娘亲留给我的那盏灯来辨认。
弋族之人若触碰到灯会由暗黄色变为阴绿色。
让人没想到的是,弋族之人竟是贤妃本人。
谢贵妃最大的劲敌没了。
而我也被判了服毒自尽。
是谢贵妃亲自送来的酒。
23
城外十里亭。
我从棺材里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怜汐。
她微微撅起的唇角,仿佛在无声向我表达怒意。
施瑜,你知不知道,你差点真的死了!
明明在吼我,可泪珠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温热的指腹抚过她眼角的泪花,你瞧,我手还是热的呢!
她冷哼一声,抚开我的手,撇过头去。
我瞧见了她颈脖子上残留的一丝血痕。
你这里……
想去摸摸看,又挨了她一掌。
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你就真的死了!
其实我看到她的那一刻,便猜到了。
谢贵妃本性多疑,与皇帝一样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若没怜汐,只怕她不会遵守我与她的约定。
我又欠了谢怜汐一条命!
谢谢!
说什么傻话,明明是我的错!
她回过身来抱住我,放声大哭,我以为我真的要救不回来你了,姑母不愿意救你,幸好……幸好我的命还有点用,可你的灯我要不回来了。
我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听着她抽噎的声音,竟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至少这世间有一人对我真心,这便足够了!
至于灯是否还在,不重要了!
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离别之际,她拉着我的手,再三确认。
我们还会在见面的,对吧
嗯,会的,一定会的!
也许就在某个春日盛开的时光,我会踏着浪花赶来与你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