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孟尽流那年,我摈弃向往的自由,自愿走进红墙碧瓦。
最恨孟尽流的那年,我提了和离,潇洒离去。
我有钱有颜有女宝。
左不过被狗啃了几年。
1.
我的相公江安失踪第三日,家中忽然来了一群人。
彼时我正在做饭,因为忧心江安,连灰烬烧到了皮肤也未察觉。
直到一声小厮的吆喝声响起:
孟国公夫人到。
我抬起头,便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她满头珠翠,身边围着一大群婆子丫鬟。
她眯着眼打量了家中,眼里的不屑毫不掩藏。
真是苦了流儿了,这三年竟然住在这等狭促腌臜之地。
未等我询问,也未等我示意,便直接坐上了堂屋的主座。
她身旁一个仆妇,一把我推上前。
江氏,这是孟国公夫人,也是孟世子的母亲。
我一愣,问道:孟世子是
孟夫人抬抬眼,眼里止不住的傲慢:
就是你那捡来的相公江安,他原名孟尽流,是孟国公府唯一的世子爷。
我这才恍然大悟。
四年前,我游历至三里村,见此处民风淳朴,风景优美,便在此处安家。
某天早晨,却在院落门前捡到一个受伤的男子。
男子受伤严重,记忆全无。
我见他貌美,心生喜爱,便留他在家中养伤。
我给他取名江安,希望他平安顺遂。
养伤的日子里,我们互生情愫,他伤好后,我们互定终身。
成婚三载,我俩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并育有一女江绥安。
直到三日前,江安忽然失踪。
我找了他几天几夜,夜不能眠,食不下咽。
没想到他居然是鼎鼎大名的孟国公府世子爷。
我瞄了瞄上方端坐的妇人,施施然一礼,道:既是江安的母亲,那便是婆母大人了。儿媳见过婆母大人。
孟国公夫人却忽然伸手制止:什么江安,你这乡野村妇懂不懂规矩,他叫孟尽流。你也真是大胆,竟敢让我儿随了你这低贱村妇的姓。
你也别叫我婆母,可别坏了老身清誉。
我皱了皱眉,这孟国公夫人看似端庄,出言却粗俗不堪。
既如此我也没必要过分恭敬了。
我坐下捧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所以孟国公夫人此番何为
你虽出身低贱,但好歹照顾了我儿三年,尽流有情有义,我孟国公府也并非忘恩负义之流,特意准许你入我府院,为通房,侍奉我儿。
说完,她洋洋得意地瞟了我一眼,似乎在等着我受宠若惊地谢恩。
胸中似有火海在烧,烧了片刻,最后又化作轻蔑之笑。
孟国公夫人,我要见孟尽流,我要听听他的说辞。
孟夫人愈发不满,眼角眉梢都是嫌弃:果然是乡野村妇,丝毫没有礼仪教养。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内宅之事都是当家主母说了算,我这样安排,流儿不会有异议。
2.
我正欲辩驳,房内忽然传来一阵啼哭声。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从房里跌跌撞撞地走出。
是我的绥安。
我怀胎十月,难产生下来的女儿。
绥安刚睡醒,揉了揉睡意蒙胧的眼睛
娘亲娘亲,爹爹回来了吗
我满腔怒火,瞬间化为柔情。
我急忙上前将她抱在怀中轻哄:绥安怎么醒了,爹爹马上就回来了。
小丫头这才破涕一笑。
随后,她盯着满屋的陌生人,有些拘谨地拉着我的衣袖。
娘亲,家中怎么来了这么多客人
我正欲解释,忽然响起拍桌子的声音。
江氏,你竟然有孩子了
我深吸一口气,笑盈盈地看着绥安。
绥安,这是你祖母,快去拜见祖母。
绥安歪着脑袋想了半天。
她想起与交好的潇潇,潇潇也有祖母,时常将她抱在怀中疼爱。
她很是羡慕。
绥安只有三岁,但耳聪目明,她扬起甜甜的笑容,掏出怀里的糖,跌跌撞撞地走向孟国公夫人。
祖母,我是绥安。请祖母吃糖。
只是女儿的糖,还没有放下,却被孟国公夫人身边的侍女一把推开。
哪来的小妮子拿着什么脏东西竟敢往夫人面前放。
绥安小小一人儿,哪能受得住大人一推
我快速上前接住她,好在她倒在了我的怀里,我又检查了她全身,确认她没有受伤。
但小丫头受了不小的惊吓,泪眼蒙眬地望着我。
我怒火中烧,上前直接给了那两侍女两巴掌。
这一幕打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孟国公夫人,她靠着椅子,掏出手帕捂着鼻口,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反了反了,好你个江氏,竟敢打我身边的人,我看你这通房也不用当了,当个烧火丫头罢了。你这女儿我看也未必是尽流的种,到京后,立即做一场滴血验亲,验明正身。
我怒极反笑,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滴血验亲这样毫无根据的东西,连我那蠢笨的庶母也是不相信的。
我指着门口,示意她们滚出去。
3.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安,不,孟尽流回来了。
他早已褪去那一身粗布麻服,满身绫罗绸缎。
孟国公夫人猛地站起,拉住孟尽流开始诉苦。
流儿,你在外面找了些什么乡野村妇,她竟敢与我叫板,还打了我身边的人。
孟尽流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江窈,母亲说得是真的吗
这话令我十分不喜,但还是耐住性子解释道:孟国公夫人说,让我做你的通房,还说绥安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要滴血验亲。
孟尽流听完立刻黑了脸。
母亲此话太过无礼,有失家门风范,难怪江窈会出言反击。
我欣慰地点点头,果真没有看错他。
流儿,你糊涂啊,你尚未娶妻,便有了私生女,要是传出去,京城的大家闺秀谁敢嫁你恐怕到时候,那恶名在外的太傅嫡女江以桃都不敢嫁你。
孟尽流看了一眼我和女儿,又将女儿抱在怀中安抚一番。
最后似乎下定决心,道:母亲,三年前我身负重伤,是江窈救我一命,并悉心照顾。我与她情投意合,此生绝不负她。我要娶江氏为妻。
此话一出,孟国公夫人那仅剩的贵妇席面也瞬间倒塌。
她起身咆哮道:孟尽流,你失踪三年,我日日夜夜为你担惊受怕,吃斋念佛,你当真要为了江氏忤逆我
孟尽流忽然跪下,朝孟国公夫人重重磕头:孩儿心悦江氏,此生只以她为妻。
孟国公夫人气极,拿起茶杯,狠狠地朝着孟尽流掷过去。
他躲避不及,被砸中的瞬间,额头起了鹅蛋大一个包。
我心疼不已,将他扶着坐下。
我深呼一口气。
我起身朝着孟国公夫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官礼。
太傅府嫡女江以桃,拜见孟国公夫人。
全场鸦雀无声,很久后,孟国公夫人起身将我里里外外看了几遍。
4.
我是江以桃,太傅江申是我的父亲。
我的祖父贺振是江南最富有的皇商,母亲是他最爱的女儿。
与我一母同胞的姐姐是当今圣上的宠妃。
我是京城人人羡慕的贵女。
京中人人艳羡我的身世,却不知心中所苦。
十岁那年,母亲早逝,不过半年,父亲准备续弦,他看上了将军府的小女儿刘氏。
双方聘礼商议完毕,我却哭闹着,硬生生搅黄了他的婚事。
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急着续弦,难道不怕天下人戳你脊梁骨,说你是薄情寡义之人吗
文人墨客自诩清流,最重名声。
父亲娶妻一事终是作罢。
三年后,他再度向将军府提亲,这次我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
刘氏精于谋算,她在人前演得一出慈母形象,背后却对我和姐姐不闻不问。
缺衣短食是常有的事。
我和姐姐到了年纪,却不请先生教习。
起初父亲还有几分慈爱,为我和姐姐与刘氏辩上一辩。
直到刘氏为他诞下一子,父亲全部的爱都给了那个弟弟。
此后他们才是真正一家人。
及笄那年姐姐入宫为妃,外祖父也从江南赶来,到京中小住,那时我的日子才好了起来。
十六岁那年,外祖父为我议亲:许的是孟国公府的世子孟尽流。
刘氏红了眼,天天向父亲嚷嚷着:我配不上孟尽流,要让她的亲生女儿取而代之。
也是那时京城关于我的流言四起:大多是说我不敬父母,虐待弟妹,苛责下人。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孟国公府中,听说他们差点退婚。
我撇了撇嘴,这孟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偏听偏信,竟然相信区区流言,而不加以查证。
为了让我心宽,外祖父家的表哥带着我去江南游了一遭。
整个江南如同一幅水墨:烟雨朦胧,翠柳摇曳,舞娘柔美,哪样都比京城自由。
是以我请求祖父帮我退了这桩婚事。
天地之大,女子何必嫁人自由自在,看尽山川流岚也很好。
直到遇见孟尽流,他改变了我的看法。
5.
孟国公夫人起身,里里外外看了我好几遍。
她嘀咕着:官礼,倒是标标准准,难不成你真是江府的嫡女
我勾唇一笑:回到京中,自见分晓。
孟国公夫人的气焰肉眼可见地消了下去,我也懒得与她多言。
孟尽流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尖。
江窈,江以桃,好好好。
我是说乡野贫瘠,怎能生出夫人这般精巧玲珑的女子原来是京城凤凰飞入村庄。
我纠正他:此话不妥,你我在此生活三年,你应知此处的女子也很好。何家大嫂聪慧能干,靠着祖传的杀猪手艺养活全家。宋家小妹玲珑剔透,善于算数,家中账簿皆是归她所管。陈家大姐,踏实能干,多次帮我照看绥安,乡邻无不尊敬。他们都是很好的女子。只是你我比较幸运,出身好些罢了。
孟尽流连连点头: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
绥安不知道我说的什么,只是咯咯咯地笑。
绥安,我们要去更好玩的地方生活,你愿意吗
绥安眨了眨眼,爹娘都在吗
自然在的。
那我愿意。
6.
三日后,我再次回到京城。
我早早写信将事情告知了外祖父和父亲。
刚到城门外,便看见一个蹒跚的老人身影。
鼻头发酸,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我飞快下了马车,朝外祖父奔涌而去。
外祖父也红了眼眶。
我的傻孙女哦,出去三年,也不知道给外祖父写信,也不知道找外祖父要钱,你看你这穿的,用的都是些什么呀寒酸呐,你又不是不知道,外祖父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两个臭钱。
我破涕一笑,孟尽流赶紧将绥安抱到外祖父面前。
外祖父对绥安怜爱得不行,当即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一股脑儿扔给了绥安。
孟尽流和孟国公夫人回了孟府,外祖父陪我回到了江家。
席间,外祖父和父亲谈及我的婚事,又说起我的嫁妆。
父亲说将母亲的所有嫁妆都留于我。
外祖父摆摆手:不够不够,我还要加十里。
我有些无奈。
刘氏言语间多有不满。
贺老爷真是大手笔呀,不像我家穗儿,以后恐怕是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外祖父瞥了她一眼:长辈说话,你的一个小辈插什么嘴
刘氏气愤不已,正要辩驳,我又道:
那也是,以穗妹妹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谁人不知母亲嫁妆甚少,恐怕是没有什么剩余留给以穗妹妹了。
刘氏自知说不过,便娇嗔着让父亲做主。
外祖父却忽然拍了拍桌子。
够了刘氏,休要再装模作样,今日我便倚老卖老,当着贤婿的面与你说教一番。你入主江府后,对以婉和以桃几番虐待,当年以桃在京中的传言也是你所为。索性以桃有她自己的姻缘福分在,与孟世子再度结亲。不然我饶不了你。
刘氏气得脸都红了,却不敢辩驳,我心中大快。
刘氏转了转眼珠,一脸讨好:说起孟世子,那真是人人羡慕的乘龙快婿。只是希望我们家嫡小姐能吃得消。
我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她的尖酸嫉妒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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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婚期很快来临
,我身穿凤冠霞帔,嫁给了珍之爱之的孟尽流。
我自以为我与他的情愫不同,我们相识相野,无关权术利益,自是纯洁珍贵。
我的轿辇停在孟国公府前,只等礼官讲完颂词,进府。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
咦,怎么还有一辆喜轿
你不知道吗今日世子爷娶两个夫人,一个是太傅嫡女江以桃,另外一个是松鹤县县令之女徐轻描。
妻妾同娶吗
非也非也,听说着傅嫡女为正妻,县令之女为平妻。
正妻尚在,便娶平妻,这在我朝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唉,谁知道呢国公府高门大户,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我猛地掀开喜帕,果然看见我的身侧站着另一位新娘。
孟尽流局促地站着。
他走向我,小声央求道:窈窈,此次是我对不起你,今日人多,还请你先委屈一下,我日后慢慢与你解释。
周遭的议论声如同刀子一样灌进耳朵,我用尽全力平复心情。
孟尽流,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洞房花烛夜,红烛摇曳,丫鬟仆妇笑意盈盈,只有我身处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很久以后,孟尽流终于姗姗来迟。
屏退左右后,他开始向我解释:轻描是我母亲的侄女,我幼时和母亲到松鹤县访亲。那时遇到贼人劫持,轻描为了护我母亲被刺了一刀,自此留下了病根儿。后来她母亲去世,继母入主后对她多方刁难,母亲便把她接到了国公府养着……
孟尽流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讥讽一笑,所以你们是青梅竹马
孟尽流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与表妹自小一起长大,但我只对你一人动过心。我娶了她,也只是报当年之恩,我不会爱她,更不会和她同房,她在家中就如同从前一样,只是表小姐。她虽是平妻,但这府中仍然以你为尊。
孟尽流红着眼,说得极尽虔诚。
我冷冰冰地望着他,半晌后,重重给了他一巴掌。
孟尽流,这是你今日骗我。
我又给了他一巴掌。
这是你娶徐轻描为平妻,此乃辱我。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希望你以后说到做到。
孟尽流喜极而泣,抱着我连连称是。
8.
虽是新婚之夜,我二人也没有了旖旎的心思。
刚卸了钗寰躺下去,却听见外面小厮来报:世子爷,徐夫人心口疼,想请您去看一看。
我揉了揉眉眼,这徐轻描看样子不是个好相与的。
孟尽流随便打发了小厮。
只是不消片刻,又来了一个丫鬟。
世子爷,请您去看看徐夫人吧。夫人吐了一口血,怕是多年前的旧疾复发了。
孟尽流仍旧打发了这丫鬟,只是躺下后眉间似有愁色。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晚上也没有睡好。
第二起床,我早早起床,准备向孟国公夫人行礼、改口、敬茶。
只是刚到孟夫人住处,便听到一阵欢声笑语声。
母亲,您今日气色真是好极了。
孟夫人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
你今日气色倒是不佳,回头去我房中拿了人参养荣丸去调理调理。
他们一言一语,全程当我不存在。
我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徐轻描倒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容貌姣好,腰身轻盈不堪一握,弱柳扶风的模样好不惹人怜爱。
过了很久,孟夫人看着我,不满道:来了半天,也不知道说句话,就杵在那。
我心里憋着气,但还是按照礼制向婆母敬茶。
做完这一切,婆母也让徐轻描向我敬茶。
轻描,江氏虽与你一同成婚,但她毕竟先和尽流在一起,所以你就叫她一声姐姐吧。
我出声阻止:倒也不是这个理儿,不是因为进门的顺序,而是因为我是正妻,你是平妻。
徐轻描感觉自己受到了讥讽,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孟夫人提起昨晚的事情,又开始训斥于我。
江氏,入了国公府门,就要遵守妇道,既是正妻,就要有容人的雅量,切不可独霸夫君,嫉妒成性。
徐轻描眼见有人为她撑腰,挺直了腰板,又提起了绥安。
绥安那丫头真是可爱得紧亲,我今早见了她喜欢得很,当时就把我母亲送我的一对银手钏送给了她。
孟夫人欣慰地点点头:你呀,真是大度。
我不置可否。
回去后,我立即查看了银手钏,确定没有伤害后,被收了起来。
我又查了徐轻描的身世,与孟尽流所说大差不差,只是我了解到一条信息,她的嫡母上个月去世了。
9.
晚上孟尽流又来了我房中,我们一如过去,如同在三里村一样。
饭后,孟尽流与女儿玩闹,我心中总算是好受了些。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徐轻描那边却坐不住了。
第二日午饭时,趁着众人都在场,徐轻描抽抽噎噎,惹得众人连连询问。
她蹙着眉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福薄,嫁进府里五天了,表哥却没来看过我。
孟夫人最先跳出来:什么,你们竟然还没有圆房
徐轻描说完,目光害怕地看着我。
这指摘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孟夫人当场炸了锅:前几日前,我才训导你,不得嫉妒成性,你这样霸着尽流,国公府如何开枝散叶
我起身福了一礼。
婆母说得对。但此事讲究你情我愿,夫君不愿到徐夫人房中,我又有何办法
徐轻描着了急:分明是你,不让表哥来找我。
我勾唇一笑:当今圣上,重孝道,凡事有孝在身,皆不可婚丧嫁娶。徐夫人嫡母去世不满一月,却嫁进国公府,此事圣上知道吗
徐轻描脸色大骇,你怎么知道
我继续输出:徐夫人孝期婚嫁,要是再行周公之礼,岂不是要陷夫君不仁不义,假若被圣上知道,整个国公府都要受你牵连。
徐轻描欲要辩解,孟夫人却拉住了她的袖子
我继续补充道:孝期一年,徐夫人一定要守住。
我看着二人吃瘪,心情大好,当天多吃了两碗米饭。
晚上我把这事告诉了孟尽流,他也很是气愤。
我确定他是被孟夫人蒙骗,心里才好受了些。
10.
七日后是我回门之礼。
我早早收拾好行囊。
出发之际,孟尽流忽然被圣上叫走。
绥安这几日贪嘴吃多了,也浑身难受,我只好一个人回去。
见我独自回去,刘氏自是少不了一番奚落嘲讽。
我也懒得理她,草草吃完饭后便快马加鞭赶回府里。
刚到绥安的春姝院,我的贴身丫鬟春红便扑了上来。
夫人,都是春红的错,请您重重罚春红。
我扶起春红,何事发生
小姐误食花生过敏了。都是我照顾不力,请夫人责罚。
我快速走进房中,只见绥安小小的一只窝在床中,此刻难受得直呜咽。
我翻看了她的全身,尽是密密麻麻的红疹。
绥安自小便对花生过敏,来府中第一日,我便告诉了厨房婆子以及伺候的丫鬟。
我藏起心疼,问道:府医来过了吗
府医来过了,过敏症状已经抑制住了,只是小姐得难受一会儿了。
春红说着说着又哭出声来,让我降罪于他。
我扶起她。
春红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她心思纯善,我知她必不是故意。
我一直守着绥安,直到傍晚,她才悠悠醒来。
小丫头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扒着我:娘亲娘亲,今日你不在,徐夫人便要睡到爹爹床上。
此话一出,我闻之大骇。
绥安,你慢慢说与娘亲,发生了什么
我今日吃撑,在院子里散步。我刚走出来就看见徐夫人进了爹爹的房间。
我生气,徐夫人抓着爹爹,爹爹看起来不舒服。我跑了进去。
我示意绥安可以不用说了,我大致明白,多半是这徐轻描给孟尽流下了药。
绥安是个小话痨,势必要将她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不喜欢徐夫人,我进去打徐夫人,让她走。
我一时哭笑不得,绥安,不可以打人,打人是不对的。
我让厨房做了些流食小菜,让春红带着去吃饭了。
此时此刻,我忽然反应过来,绥安误食花生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徐轻描所为。
我偷偷让春红去查了查。
启禀夫人,今日府中所有餐食并无花生,只是正午时分,徐夫人命婢女外出采购了花生酥。
绥安中午吃了些什么
一碗清粥,还有半碗山药玉米汤。
把吃的全部呈上来。
果然,我在绥安的粥里面发现了少量的花生屑。
量极少,但我还是发现了。
这些年来,绥安的一饮一食皆由我亲自照料。
绥安对花生过敏,所以我会格外仔细。
春红经验尚少,未曾认出掺杂的花生屑。
我让小厮绑了徐夫人的丫鬟,一顿威逼利诱下,她终于承认。
小姐打扰了徐夫人与世子爷的好事,夫人心怀不满便对小姐下手。
一时间,我怒火中烧,绥安是我的底线,谁也不能够伤害她。
春红,请徐夫人来我院中。
11.
徐轻描刚到,我便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又让小厮驾住她。
徐夫人蓄意伤害世子嫡女,杖责三十。
眼看五板下去,徐轻描便已皮开肉绽。
又是五板下去,徐轻描快要昏厥。
在她即将晕厥的时候,孟尽流忽然出现。
他猛地踹开小斯,将徐轻描抱起,
此刻徐轻描口角含着血,脸色苍白,孟尽流眉间尽是担忧。
孟尽流抱着他,急匆匆而去。
春红有些担忧。
徐夫人身子弱,这几板子下去恐怕会要了她半条命,世子爷不会轻饶了我们的。
我承认这几板子打得有些冲动,没有考虑她的身体情况,但涉及绥安,我如何能忍
晚上,我刚换上寝衣,孟尽流匆匆而来。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双眼通红,大声质问:轻描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要她的性命。
我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你不知吗她谋害你的女儿。
孟尽流深呼一口气;我去看了绥安,并无大碍,只是过敏。轻描无心之失,你何必如此重责。
我倒吸一口气,心口拔凉拔凉的。
只是过敏你这父亲当得未免太过轻巧。
见我如此,孟尽流重重地将我甩开。
江以桃,轻描对我孟国公府有大恩,她以后无论犯了什么错,都轮不到你来惩罚,自有我和母亲。
说罢,孟尽流气冲冲地离开了。
我揉了揉脱臼的手腕,心底一片悲凉。
我忽然想起刘氏说的那句话,我现在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我擦了擦眼泪,却忽然看到趴在门框上的绥安。
娘亲,我睡不着,想和你一起睡。
我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那一刻,深深的负罪感油然而生:我让她看到了父母如此不和谐的一幕。
我将绥安抱在怀中轻抚,直至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春红来服侍我洗漱,才发现我手腕上的伤。
她唤来府医为我包扎。
世子爷也真是的,怎么能如此对夫人。
衡芜院那边如何
衡芜院是徐夫人的住处。
衡芜院昨晚灯火通明,据说连御医都惊动了,才堪堪保住了徐氏一条命。
我有些心惊,问春红:我是不是罚得太重了
春红叹了口气,夫人慈母之心,是徐氏有错在先。
我让春红给衡芜院送了些珍贵的补药。
此事后,孟尽流一连好几天宿在书房,也不同我说话。
这几天绥安日日在问,为何没有见到父亲。
傍晚我做了几道可口的小菜,希望孟尽流能去看看绥安。
他没有拒绝,只是对我仍是冷冰冰的。
晚上他去了春姝院。
父女俩其乐融融地玩在一起。
很快到了就寝时间,我让春红绥安下去睡觉,又问孟尽流今晚是否留宿。
他在灯影前坐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当晚我们谁也没有理谁,背靠着背,中间隔了很宽。
第二日一大早,孟尽流便离去了。
心脏涌入密密麻麻的疼痛,心底仿佛有什么碎掉了。
人前,我又恢复了那个骄傲的样子。
12.
因着徐夫人之事,孟夫人对我愈发不满,连晨昏定省都不让我去,我倒也落了清闲。
时节已至仲春。
繁重的衣裙脱去大半,我和绥安换上了样式精巧雅致的春衫。
这日,孟夫人将我叫到跟前,说举办春日宴。
京中勋贵人家轮流举办春日宴,该年轮到国公府了。
孟夫人把脸转向徐夫人:轻描,这是你第一次举办宴会,务必要仔细小心,有什么不懂的要问我,不可贻笑大方,让国公府蒙羞。
说完她又睨了我一眼,江氏协助轻描举办好这个春日宴,你没意见吧
这哪里是征求我的意见,是要让我直接就范。
母亲掌府中中馈,媳妇听从母亲安排。
差事难道还上赶着不成
我正好乐得清闲,近几日绥安在长牙,就寝时非要拽着我才能安静些。
我走后,孟夫人和徐轻描嘀嘀咕咕,看样子是在传授徐轻描操持宴会的本领。
徐轻描有了权力,自以为高人一等,平日里的柔弱全都不见了。
她颐指气使指挥全府的丫鬟仆妇,包括我的南丘院。
都说权力是最好的补品,此刻她连脸颊都红了一些。
只是这权柄还没焐热,她便犯了一个错。
孟夫人检查时正好发现。
她眨眨眼,装作胸口疼痛,便将所有事情都扔给了我。
我犹豫再三,到底是接上了。
只因春日宴访客众多,我不想失了家门风范。
此事若是办得好,孟夫人会在人前大肆宣扬是徐轻描的功,若是不成,在外人看来便是我的错。
春日宴事务不重,只是繁琐,须得格外仔细用心。
比如哪家夫人与哪家夫人有仇怨如何安排座次每个夫人的饮食禁忌哪些夫人有喘疾要远离花粉柳絮
为着这次宴会生动有趣,我又向祖父家借了些巧玩。
外祖父二话不说,直接将所有的东西送给了我。
13.
半月转瞬即逝,春日宴很快来临。
我离京三年,贵女圈早已变了大样。
不变的是:以谁为首,约莫还是看谁家权势最盛。
孟夫人带着徐轻描与这些人寒暄。
客人纷纷称赞此春日宴办得极好。
孟夫人得了面子,对徐轻描更是怜爱,一个劲儿地夸她做事周全。
此次宴席还请动了一位大人物: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安阳长公主。
她一出现,贵妇小姐们自动为她让出道路。
此刻,我、徐轻描以及孟夫人三人站在一起。
安阳长公主向着我们走来。
她们婆媳二人嘴都笑裂了,下一秒,安阳却搭上了我的手。
好你个江以桃,丢下我自己外出游玩快活,还好老天有眼把你捉了回来。
我眼眶泛红:我错了,公主殿下。
安阳公主算我的手帕交。
当今太后出生江南,与我祖父家是故交。
有一年,太后带着当今圣上与公主前往江南省亲。
期间,宿在了外祖父家。
那时太后尚未得势,圣上也不是太子。
安阳与那些盛气凌人的皇室公主不同。
她待人和善,有时甚至是糯叽叽的,看起来好欺负极了。
被宫女苛待也不敢辩驳。
我气急了,上前替她教训了宫女,又把继母欺辱我的故事讲给她听。
希望她能振作,成为一个真正的公主。
期间,正值江南梅雨天气,大雨绵延数个月。
我和安阳自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一别经年,好在故人依旧。
我扶着安阳公主入座尊位,孟夫人和徐轻描脸都绿了。
公主落座,众人跟着落座。
安阳笑吟吟地看着席面:此等奇巧的盛盘方式一看就是你外祖父家那边才有的,我幼时寄宿贺家,在贺太爷家见过,念念不忘好多年。今日托你的福,再次一饱眼福。
我笑着点点头。
此话一出,谁人不知今日席面皆是我操办。
安阳在用她的方式守护我。
我又将绥安抱与安阳。
安阳对这粉雕玉琢的小丸子喜欢得不得了。
当即赏了她一副头面。
我认得这头面,是当初安阳封公主时,先皇亲赏的。
众人一时间津津乐道。
孟世子嫡女孟绥安日后恐怕成为京城第一贵女哟。
我这边欢声笑语,孟夫人带着徐轻描坐立不安。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有刺客!
我立即将安阳和绥安护在身后。
保护公主殿下。
一大片黑刺客朝着公主冲来。
见我护着安阳,泛白刀光直冲我而来。
下一秒,一支箭矢划破长空,打断了刀刃。
而刀刃碎片却直接扎进了我的手臂。
孟尽流带着府兵赶来了。
另一边,徐轻描惊惶失措大喊着保护母亲。
她这一喊反而吸引了刺客的注意。
她挡在孟夫人身前,被直直地刺了一刀。
轻描!
孟尽流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
另一旁的孟夫人晕厥在地。
14.
刺客散去,我开始料理后续事宜。
我催促着安阳快些回宫。
这些人显然是冲着安阳来的,待她回宫,圣上必会彻查。
走之前,她将一枚公主令牌交于我手。
此番多谢你护我,我见你这婆母不是个好相与的,他日若有事,可来找我。
处理完一切,我去了蘅芜苑。
此刻,蘅芜苑灯火通明,丫鬟仆妇行色匆匆。
府医、太医站了一地。
回禀国公夫人和世子爷,徐夫人此次伤及心脉,之前本就有旧疾,此次怕是回天无力了。
孟尽流衣服散乱,红着眼,不复从前的矜贵。
请张太医全力医治,无论何等天材地宝,我都去寻来。
其中一位太医道:夫人生存意志薄弱,可以将夫人生前最挂念的事情讲给她听,或能激发夫人生存斗志。
孟尽流猛地抬起头,抓住徐轻描的手。
表妹,从前是我待你不好,你若是能醒过来,你要的一切都给你。
孟尽流这话说得极其真诚,比我们大婚那日誓言还要诚恳。
只要你醒来,我会和你生一个孩子,我会和你白首偕老。
事已至此,心在滴血,我已无话可说。
春红,我们回去吧。
此后,我国与孟尽流形同陌路。
他和婆母日日守在徐轻描的身边。
五个月后,徐轻描身体康复。
当晚,蘅芜苑挂满红绸。
15.
时值秋分,万物寂寥。
大雁开始南飞,这一年还没经历暑热,便开始冷了。
我拿出妆盒底下的公主令牌
春红,替我上妆,我要进宫。
夫人,您进宫干什么
向陛下求一道和离的旨意。
我本来打算去找安阳,以她的情分说动圣上,可始终觉得不够妥当。
我改了道去找了我的姐姐,淑妃江以婉。
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打算去找她的。
我们虽是一母同胞,却有龃龉。
姐姐年长我三岁,我的母亲生我难产离世。
长姐怪我夺走母亲性命,但她成为了没人疼爱的孩子。
哪怕是刘氏进门,我们最难的两年里,她也不肯与我携手同行。
算起来我也有四年没见了。
见到我,她眼底有一瞬的惊讶,但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我禀明来意后,她却突然发怒。
大胆!孟尽流柳竟敢如此折辱本宫的妹妹!
她拿出手指戳了戳我的脑门。
你就这么没用吗当初和我作对时那股伶牙俐齿的劲去哪了
她又开始呜咽:受到这样的欺负,不会去找外祖父吗不会找我吗,再不济去找爹啊。我们江家女绝不受这样的欺负!
说着说着,她又红了眼圈,趁机我抱在怀中。
我知道此事并不简单,我问道:此事,可会对长姐有什么妨碍
能有什么妨碍,你莫管我,我自有办法。
快则三日,慢则半月,我必让陛下把旨意送到你的手中。
16.
辞别长姐后,我去拜访了安阳公主,问起那天刺客的事。
那些刺客无妨,都是前太子党留下的叛贼罢了。皇兄给我下了禁令,以后我再不能随意出宫了。
我欲宽解她,她却拍了拍我的肩。
与命相比,这点自由算什么况且皇兄也是为了我好。
我要和离了。
安阳愣了一下:
意料之中,那日我见你府中情形,便有了猜想,你这样骄傲,孟尽流柳不是良配。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其实不是的,孟尽流也曾爱我护我,真心待我。那时我们在三里村,他如同寻常人间的相公,事事顺我,可回到国公府后……
安阳城思索片刻问道:我问你,那时你们是如何维持生计
我尚有些银两傍身。
那就对了,彼时你们身在世外桃源,无人插足,只有彼此,又有财富傍身,无忧无虑,自可以相濡以沫。可他回到侯府,牵绊变多,其人性格犹豫不决,多情易恼,你们分道扬镳是必然的事。
我恍然大悟,对三里村那个貌美的江安小郎君,再也没有念想了。
此后,山川广袤任我丈量。
17.
刚回到孟国公府,便看见门口丫鬟叽叽喳喳谈论个不停。
何事如此
丫鬟看见我,喜悦戛然而止,反倒有了几分心虚。
徐夫人有喜了,世子爷赏全府一个月分例。
我一个踉跄,好在春红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孟尽流的速度还真快呀,短短一月,徐轻描便有了孕。
我忽然想起大婚当日,他同我的承诺。
简直可笑。
此时正是晚饭时候,孟尽流、孟夫人、徐轻描坐在一起。
他们对徐轻描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就像多年前父亲与刘氏的一双儿女阖家欢乐,却对我和姐姐不管不顾。
徐轻描率先发现了我,她伸出手,笑着招我进来
姐姐,你回来得正好,快来吃饭。
恭喜你啊,徐夫人,听说你有孕了。
这话对着徐轻描说的,眼神却一直看着孟尽流。
孟尽流有一瞬间的局促,很快,轻笑一声,轻飘飘的揭过了。
夫人过来吃饭。
我确信孟尽流读懂了我眼中的悲凉,但他毫无解释,选择一笑而过。
我刚落座,孟夫人便开始训导我。
江氏,你好歹是正妻,轻描有孕,你自当拿出礼品来贺呀。
自然是要贺的。
夜晚,我将孟尽流送我的所有东西都送去了衡芜苑。
孟尽流生了大气。
他半夜闯入我的院中。
你这是何意为什么将我送给你的东西全部都给了轻描
孟尽流,你知道的。
这一句话似乎击中了他的心脏。
江窈,不是这样的。你向来珍爱我送你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拱手相送的。
我拂开他拉住我衣袖的手,差点要将和离之事脱口而出,但我还得再忍忍,以防生出变数。
窗外小厮声音响起。
世子爷,徐夫人让我问您,您今晚还回去吗。
孟尽流犹豫片刻,支支吾吾道:回去。
这一刻,我什么念想也没有了。
轻描初有孕,难免多事。我去陪陪她,明日便来陪你。这些东西你收回去,不许送给任何人。
说完这一切,他抖了抖肩膀,心下松了一口气,又心安理得地去衡芜苑了。
18.
第二日,长姐来信,说是陛下同意了,三日后和离旨意应送到孟国公府。
我的心终于安定。
我去看绥安,刚到春姝院,便看到徐轻描在与绥安玩耍。
我急忙跑了过去,将绥安护在身后。
徐轻描轻笑一声:姐姐不必如此,我只是与绥安玩耍一番,我初有孕,看见绥安这小丫头身强力健的,想替我腹中孩儿借绥安的福呢。
我当即把绥安所有的外衣脱掉,又拿手帕擦了擦她的头和手。
春红,替小姐拿一身衣裳,我们绥安的福可不是谁人都能借的。
徐轻描脸色苍白,想要发火,又深深克制下来。
其实也不需要借绥安的福,这几日,世子爷对我好极。
她晃了晃身上的衣衫,世子爷说月白纱柔软舒适,特赐予我做衣。又向圣上求了宫中御医为我安胎。母亲更是一日三餐,看着我喝安胎药。他们看我这胎比眼珠子还紧呢。
我无意与她争辩,这些事情早就在府里传开了。
我把绥安放到床上,小丫头立马哭出了声。
娘亲,徐夫人说父亲有了新孩子,再也不会喜欢我了。他还说,父亲也不会再要娘亲了。绥安的心里好痛。
我的心一阵钝痛,天杀的徐轻描怎么能和孩子说这些
但徐轻描要说的,何尝不是事实可怜我的绥安,自小便要经历这些。
如果徐夫人说的是真的,绥安待如何
娘亲,还要我吗
自然,无论何时我也不会抛下绥安。
绥安点点头,那就行了,父亲很好,但不及娘亲。
泪水夺眶而出。
当晚我写信给外祖父,让他把徐轻描父亲贪污受贿的事情报给江南巡抚。
江南是外祖父的地界,说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那江南巡抚必不敢包庇。
伤了绥安,徐轻描必须付出代价。
19.
第二,我开始清点嫁妆。嫁妆繁多,我和几个贴身丫鬟足足清理了一日,才将名册理完。
第三日,我梳妆以待圣旨。
传旨公公来到孟府时,孟尽流正陪着徐轻描小憩。
听见圣旨下令,二人慌张前来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为夫妇之道,和为贵。然缘有深浅,情有长短,若两心相违,难谐琴瑟之好,亦当顺其自然,各安天命。今准太傅之女江一桃所奏,许其与孟国公世子孟尽流和离。
自今以后,你二人解夫妇之约,聘财妆奁,依律析分;子女归属,协商而定。愿尔等释旧怨如落花,启新程似流水。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异路殊途,两无纠葛。钦此。
从此,江姑娘仍为江家女,不再是孟家妇。姑娘,接旨吧。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松快,我上前接过圣旨,跪下谢恩。
臣女江以桃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尽流拿着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形容疯癫,言行无状。
江以桃,你竟然背着我讨了和离的旨意!
我冷冷一笑:不是的,孟尽流。和离一事我确实瞒着你,但其他事但凡你留心点,都是可以看见的。在你洞房花烛时,我去请旨。在你对徐轻描嘘寒问暖时,我在清点嫁妆。
豆大的泪从他脸上滚过。
不是的,那绥安呢绥安不会愿意的。
绥安说了,她愿意跟着我,你也不要试图抢绥安,你虽是世子,但国公府式微,你抢不赢我的。
说罢,我吩咐小厮抬走府里的嫁妆。
孟尽流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脑壳磕到了石板上,昏迷不醒。
徐轻描急忙去扶,却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丫鬟仆妇手忙脚乱,而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20.
离开孟府后,我和绥安住到了外祖父家里。
舅舅待我极好,舅母也宽厚。
我在那里很舒心。
我时常邀请侠客来到家中
听他们与我说起外面的风光。
我细细记住,开始规划我的行程。
越规划,便越心生期待
。
次年九月,征询了绥安的意见后,我打算出发。
听说边疆草原最是雄伟壮阔。
孤烟直,落日圆,文人墨客诚不欺我。
在草原,我结识了一个男子。
我不知他的身份,也不知他的姓名。
只是他貌美,身材甚好,胜得我心。
某天夜里,月黑风高,一没忍住,便和他生米煮成了熟饭。
他向我提亲,我却拒绝了。
他说他是戍边将军萧炎。
我还是拒绝了。
我告诉他: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常年戍边,不能回京,我会时时来草原看他。
半年后,绥安来信说想我了。
我当即扔下萧炎匆匆返京。
我一路风尘仆仆,皮肤晒得黝黑。
刚到贺府,便遇到了孟尽流。
他来看绥安。
我离开时,徐轻描已有孕,我问起他的妻儿。
他苦涩一笑。
轻描身弱,生了我儿后,便撒手人寰了。轻描去后,母亲也病倒了。
说到此处,孟尽流神色俱伤。
我随意安慰了他两句。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吞入腹中。
前方,我的绥安,亭亭玉立,笑颜如花地呼唤我。
我轻轻一笑,将她拥入怀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