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高考720分的女儿要追着黄毛去读技校。
被我反对后,女儿怀恨在心。
她打开燃气灶,害死了一家人。
重生后,她再次提出要报考技校。
这一次,我没有反对!
1.
我睁开眼,头嗡的一声。
周围全是人,乌泱泱的,吵得我脑仁疼。
我竟然重生到了女儿刘甜高考的最后一天!
前世,她考了720分,风光无限。
重点大学,外企精英,人人夸我教女有方。
可就是这个优秀的女儿,亲手打开了煤气阀门。
让我们一家人全部煤气中毒,死在家里。
死后我才知道,她恨我。
恨我没让她跟那个高考失利的暗恋对象一起去读专科。
那男生后来娶了别人,日子过得挺好。
她就觉得是我毁了她的爱情,她的一生。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心里十几年,最后要了我们全家的命。
窒息感猛地袭来,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夜晚。
我狠狠掐了自己手心一把,真疼!
这一世,我绝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划破空气,考试结束了。
人群开始骚动,家长们伸长了脖子,我一眼就看见了刘甜。
她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宇间拢着一股散不开的郁气。
一回到家,砰的一声,刘甜就把自己反锁进了房间。
她爸刘鋆一脸担忧地看向我:甜甜这是没考好
我摇摇头,声音干涩: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现在看她,就像看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饭菜很快端上了桌,三菜一汤,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刘鋆去敲门:甜甜,出来吃饭了!
里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咆哮:我不吃!说了不吃!你们烦不烦啊!讨厌死了!
声音里带着哭腔,刘鋆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举起手还想再敲。
我一把拉住他:别管她。
刘鋆愣住了,看着我:秀梅,你……
她都多大了,饿不着自己。爱吃不吃。
我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前世,我就是太关心她了,事事替她着想,结果呢养出个白眼狼!
刘鋆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自己默默地坐下吃饭。
晚上躺在床上,刘鋆翻了个身,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有没有想过,让甜甜报哪儿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煤气弥漫的窒息感,还有我和他冰冷的尸体。
一个寒噤从脚底窜上头顶,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那是她的事,她想读哪儿就读哪儿,我们别插手。
刘鋆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李秀梅!你今天怎么回事女儿高考完,你这当妈的一点不关心
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我,除非真的生气了。
我心里的火也压不住了,前世的怨气,今生的恐惧,一股脑儿涌上来。
关心我怎么关心
我猛地坐起身,声音也拔高了,她的人生她自己负责!你想管,那你去管!我反正是不管了!
他大概被我这副样子吓到了,愣愣地看着我,半晌没说话。
2.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我就听见轻轻的开门声。
刘鋆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谁啊这么早
甜甜。我说。
他立刻清醒了,抓起手机就给刘甜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刘鋆不死心,又打了一个,还是同样的结果。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在床上:这孩子,搞什么名堂!电话也不接!
前世,她也是这样,考完试第二天就跑去找那个男生了。
难道一切又要重演
整整三天,刘甜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刘鋆彻底坐不住了,眼圈发黑,胡子拉碴,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报警!必须报警!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跟着他去了警察局。
警察那边刚立案没多久就来了消息,说是在市中心一个新开的网红步行街,看到了疑似刘甜的女孩。
我和刘鋆火急火燎地赶过去。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穿着露脐上衣、超短热裤,化着浓妆的女孩,正亲昵地挽着一个染着黄毛、打着耳钉的小混混。
那女孩,不是刘甜是谁
刘鋆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眼睛瞬间就红了,低吼一声就要冲上去。
刘甜!
那黄毛小子显然被刘鋆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躲。
刘甜却一把将他拉到身后,梗着脖子,像只斗鸡一样瞪着我们。
你们来干什么
她尖声叫道,脸上没有丝毫见到父母的愧疚,反而全是戒备和不耐烦。
你这个不孝女!你还知道我们是你爸妈!
刘鋆气得嘴唇都在哆嗦,指着那黄毛,你跟他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我乐意!他比你们好一万倍!刘甜尖叫着反驳。
我们几乎是强行把刘甜从那黄毛身边拖走的。
一路回到家,刘甜都在挣扎,嘴里骂骂咧咧,各种难听的脏话不绝于耳。
砰!
家门刚关上,刘甜就像疯了一样,开始砸东西。
客厅里能摔的,几乎都被她摔了个遍。
花瓶、茶杯、遥控器……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你们凭什么管我!我恨你们!我讨厌这个家!她歇斯底里地哭喊,像个疯子。
刘鋆的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他大概从没想过,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会变成这副模样。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混乱中骤然响起。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
刘甜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刘鋆。
从小到大,别说打,刘鋆连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我们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刘甜眼中的恨意更浓了,她尖叫一声,转身就要往外冲。
你还想跑
刘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往房间里拖。
咔哒一声,反锁了房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刘鋆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抽着烟。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孩子大了,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你也不必太过于钻牛角尖。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复杂。
秀梅,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摇摇头: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3.
这一晚,我劝了他很久。
其实也没说什么大道理,只是告诉他,刘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强求不来。
与其互相折磨,不如学会放手。
或许是我的劝说起了作用,天快亮的时候,刘鋆轻松了不少。
他说:也许你说得对,是好是坏,都是她自己的命。
可当我们打开刘甜的房门时,里面却空空如也。
窗户大开着,几条用床单撕成的布条,一端系在窗框上,另一端垂向楼下。
这里是四楼。
她竟然从这里爬下去了!
我跟刘鋆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像上次那样慌张地去找。
这一次,我们选择放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填报志愿截止的那天,刘甜才回来。
她瘦了些,黑了些,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一进门,她就把一张招生简章拍在桌上。
我要去读这个。
我拿起来一看,市职业技术学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专科技校。
720分的天之骄女,如今要去读一个连本科线都够不着的技校。
刘鋆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刚想开口,刘甜就抢先说道:你们别想劝我,我已经决定了!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给你们看!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刀尖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刘鋆气得浑身发抖,我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
然后,我看向刘甜,眼神平静无波。
好,我们答应你。
刘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答应。
我继续说:但是,从今往后,你的路你自己走。学费生活费,我们会按时给你,但其他的,你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再来找我们。
我的声音很冷,像淬了冰。
刘甜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然,我的事,我自己会负责。
她好像生怕我们反悔似的,立刻就去网上填报了志愿。
得知刘甜放弃了重点大学,毅然决然地去读一个破技校的消息,远在老家的奶奶气得当场就病倒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
她哭着喊着,说想在闭眼之前,再见刘甜一面。
刘鋆红着眼睛给刘甜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那头很嘈杂,音乐声、嬉笑声、男女的打闹声混在一起,刺得人耳朵疼。
刘鋆强忍着怒气,把奶奶病危的消息告诉了她。
哦,病了啊。
电话那头,刘甜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病了就病了吧,急什么,等什么时候人真不行了,死了我再回去奔丧。
话音刚落,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人就这么没了!
葬礼一直到结束刘甜也没回来,有人说在市里的酒吧一条街看见过她,和一群社会人士在一起。
刘鋆似乎也想通了,当着所有亲戚朋友的面宣布和刘甜断绝了父女关系。
就在我以为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刘甜出事了!(卡点)
4.
警察局的灯光冷得像冰。
刘甜坐在审讯室里,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没洗干净的污渍。
桌子对面坐着两个警察,一个翻着卷宗,一个死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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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刘鋆站在玻璃外,谁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警察出来让我们进去看看她。
刘鋆叹口气,推门进去了。
他走到刘甜跟前,声音压得很低: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刘甜抬起头,一双眼睛倔强又空洞:我没错。那群人先动手,是他们找事,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警察忍不住插嘴,啤酒瓶砸人脑袋也叫不是故意的小姑娘,你可别把法律当儿戏。
刘甜瞪了他一眼,又转回来看向我们:反正不是我的错。他们敢骂我,我就敢打回去!
刘鋆闭了闭眼睛,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奶奶走了。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我看到刘甜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咬紧牙关,但下一秒,她却耸耸肩:
走就走呗。她又不是神仙长生不老,总有一天会死的嘛。
旁边那个年纪大的男警察直接皱眉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亲孙女吗一点良心都没有。
另一个年轻点的女警官也忍不住开口:小姑娘,你爸妈为你操碎心,你这样对老人家。唉,这要搁我们家,我妈非把我打死不可。
周围议论纷纷,有人甚至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我们。
我拉过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下,对所有人宣布:
从今天开始,我们和她已经断绝关系。以后出了什么事,都请警方依法处理,不必通知我们家属。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胸口松快了一些。
办完手续,从派出所出来时天色已晚,街道上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只听见鞋底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一下一下特别清楚。
快到家的时候,刘鋆突然问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变成这样
风吹过来有点凉,我随意地笑笑,说:
我之前做过一个梦。梦里她害死了全家人,包括咱俩,还有她奶奶。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远处汽车经过时偶尔传来的鸣笛声。
几分钟后,他才闷闷地吐出一句话: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这种孩子,再管也是白费力气。
第二天,我们收拾东西准备出去散散心,把三天后的机票都定好了。
结果,还没等出门呢,刘甜回来了。
只见一个脏兮兮的人影冲进厨房,把锅里的剩饭端出来扒拉两口,又抓起冰箱里的凉菜狼吞虎咽起来!
刚开始我以为是哪来的流浪汉混进来了,下意识想报警,可仔细一看,那张脸再熟悉不过。
刘甜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上面沾满油渍灰尘,头发结成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比乞丐还惨一点儿。
吃饱喝足之后,她拎着换洗衣服钻进浴室哗啦啦冲澡,还顺便唱起歌来。
5.
等她穿戴整齐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我们夫妻俩已经并排坐在沙发上等候多时。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喊了一句:爸、妈!
我语气冷淡:
不好意思,我们没有女儿,你认错人了,请出去吧!
空气一下僵住,她嘴唇抖动两下,却还是梗着脖子挤出几个字:
爸、妈,我怀孕了。
我和刘鋆互相望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最终我和刘鋆还是带着她去了医院检查,刘甜没有说谎,她确实怀孕了。
回到家后,没人再多问什么,饭桌上一片寂静。
夜深的时候,我起夜去厕所,无意中听见刘甜房间隐约传来电话通话声。
放心吧,他们已经接受我和孩子了,等到我肚子再大一点我就提出和你结婚。结婚后你就搬到我家住,以后这套房子早晚都是我们的。
我轻轻推开刘甜的房门,一道缝隙刚好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她还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我浑身冰冷。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用孩子绑架我们,再把那个黄毛也弄进家来,鸠占鹊巢。
我没有惊动她,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门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回到卧室,刘鋆还没睡,靠在床头看手机,眉头紧锁。
怎么了
他放下手机看我。
我把刚才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他听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个不孝女!
他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她想把那个小混混也弄进咱们家她还想把这房子变成他们的做梦!
刘鋆说着就要下床,看样子是想冲过去找刘甜算账。
我拉住他:你现在冲过去有什么用
打她一顿骂她一顿然后呢
难道真让她得逞刘鋆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让她把那个黄毛带回来
我们静观其变。
她不是觉得我们接受了吗那就让她这么觉得。
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气氛诡异得像一潭死水。
刘甜果然以为我们默认了她和那个孩子,开始有恃无恐起来。
她不再偷偷摸摸打电话,而是光明正大地跟那个黄毛煲电话粥,腻腻歪歪,商量着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买什么牌子的奶粉。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们在客厅听见。
甚至,她开始指挥我:妈,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我面无表情地给她倒了水。
吃饭的时候,她挑三拣四:妈,这个菜太咸了,下次少放点盐。我现在是孕妇,不能吃太咸的。
我点点头:知道了。
刘鋆好几次都想发作,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他只能把怒火憋在心里,吃饭的时候脸黑得像锅底,筷子戳得碗砰砰响。
刘甜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依旧我行我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们的照顾。
这天晚饭后,刘甜擦了擦嘴,突然开口:爸,妈,我跟你们说个事。
我和刘鋆对视一眼,等着她的下文。
小杰,就是我男朋友,孩子他爸,他想来看看你们。
她顿了顿,观察着我们的脸色,继续说:他说,既然我们都有孩子了,也该正式见见家长,商量一下我们俩的婚事。
刘鋆捏着筷子的手,骨节都发白了,青筋暴起。
我先开了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哦什么时候
刘甜眼睛一亮:就这周末吧他刚好有空。
我点点头,
行啊,让他来。
她脸上的得意几乎掩饰不住:那太好了!我这就告诉他!你们放心,小杰人很好的,他会对我好,也会对孩子好,更会孝顺你们的!
她兴高采烈地跑回房间打电话去了,声音里充满了雀跃。
6.
接下来的两天,是暴风雨前诡异的宁静。
刘甜哼着歌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对着镜子比划新买的孕妇装。
刘鋆依旧每天按时上下班,只是回到家,话更少了,眉头也锁得更紧。
我照常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刘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里。
她似乎笃定,我们已经被她拿捏住了。
周五晚上,她特意跑到我面前。
妈,明天小杰来,你多做几个好菜啊。
她语气轻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颐指气使。
他喜欢吃辣的,记得多放点辣椒。
我点点头:知道了。
她又转向刘鋆:爸,明天你跟小杰好好聊聊,他人真的不错的。
刘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看她。
刘甜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他就是家庭条件不太好,但是有上进心,对我又好,这就够了。
我心底冷笑,上进心我看是上门的心吧。
周六一早,刘甜在卫生间里折腾了快一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化了精致的淡妆,换上了一条崭新的碎花孕妇裙。
她在我面前转了一圈:妈,好看吗
好看。我敷衍道。
临近中午,门铃响了。
刘甜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飞快地跑去开门。
我和刘鋆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
门口传来刘甜娇滴滴的声音:小杰,你来啦!
然后,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响起:甜甜,想死我了!
声音很年轻,带着一股子油腔滑调。
脚步声传来,两个人影出现在客厅门口。
我抬眼看去,那个叫小杰的男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
一头黄毛,像一蓬枯草,乱糟糟地顶在头上。
耳朵上打着好几个耳钉,亮晃晃的。
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T恤,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身材,手臂上露出一截劣质的纹身。
下面是一条破洞牛仔裤,裤腿松松垮垮地堆在运动鞋上。
他一只手搂着刘甜的腰,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歪着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和刘鋆。
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和算计。
我心头一阵恶寒。
刘鋆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刘甜却一脸幸福地依偎在黄毛怀里。
爸,妈,这就是小杰。
然后她又对黄毛说:小杰,这是我爸妈。
黄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痞笑。
叔叔阿姨好啊。
他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既不鞠躬,也不问好,就那么懒洋洋地站着。
刘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好。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刘甜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打圆场。
小杰,你快坐啊。
她拉着黄毛往沙发走。
黄毛也不客气,一屁股就陷进了沙发里,还大大咧咧地翘起了二郎腿。
叔叔阿姨,你们家这沙发不错啊,真软和。他拍了拍沙发扶手,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刘甜赶紧给他倒了杯水:小杰,喝水。
黄毛接过水,喝了一口,眉头却皱了起来。
甜甜,怎么是白开水啊叔叔阿姨家没茶叶吗
刘甜的脸微微一红:啊,我忘了,妈,有茶叶吗
我把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喝吧。
黄毛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闻了闻。
嗯,这茶叶闻着还行。
然后,他话锋一转,看向刘鋆:叔叔,我跟甜甜的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
7.
刘鋆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黄毛也不尴尬,继续说道:甜甜都怀了我的孩子了,我们这婚事,也该办了吧
他语气随意,仿佛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通知。
刘甜在一旁帮腔:是啊,爸,妈,我们都商量好了,等孩子生下来就结婚。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悲哀。
刘鋆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结婚你们拿什么结婚
黄毛挑了挑眉:叔叔这话说的,甜甜是你们女儿,你们还能不管她
再说了,我现在虽然没什么钱,但我年轻啊,以后肯定能挣大钱。
他拍着胸脯,说得信誓旦旦。
而且,我跟甜甜是真心相爱的,这就够了,不是吗
我冷笑一声:真心相爱
黄毛看向我,眼神有些不悦:阿姨,您这话什么意思您不相信我
我相信什么我反问,相信你对我女儿是真心的还是相信你能给她幸福
当然是真心的!黄毛提高了声音,我对甜甜怎么样,她自己最清楚!
他转头看向刘甜,语气带着一丝威胁:甜甜,你跟叔叔阿姨说说,我对你好不好
刘甜被他看得有些慌乱,连忙点头:爸,妈,小杰对我真的很好,什么都听我的。
是吗我淡淡地说,他让你未婚先孕,这也是对你好
刘甜的脸白了白:我们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我重复着这四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那你们知不知道,养一个孩子要花多少钱
知不知道,一个没有稳定工作的男人,要怎么撑起一个家
黄毛不服气地说:阿姨,您别小看人啊!我现在是没稳定工作,但不代表我以后也没有!
再说了,甜甜不是还有你们吗
他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你们就这么一个女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吧
你们这房子也挺大的,我们结婚以后,就住家里,还能帮你们照顾孩子,多好。
他越说越起劲,仿佛这房子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刘鋆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了起来。
你做梦!
他指着黄毛的鼻子,怒吼道,想住进我们家门都没有!
黄毛被他吓了一跳,随即也恼羞成怒起来。
嘿!老头子,你嚷嚷什么
他站起来,比刘鋆高了半个头,我跟甜甜是自由恋爱,她愿意跟我,你管得着吗
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我的种!是你们刘家的外孙!
你们要是不认,我就把甜甜带走!我看你们到时候去哪儿找女儿,找外孙!
我盯着黄毛,一字一句地说:
这个外孙,我们刘家,不要!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黄毛脸上的得意和嚣张瞬间僵住,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刘甜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妈,你说什么
我没看她,视线依然锁在黄毛身上。
我说,这个孩子,我们不认。
你,也休想进我们刘家的门!
8.
刘鋆在一旁,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也是气到了极点,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喷火的眼神瞪着黄毛。
黄毛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了毛。
嘿!你个老太婆,你说什么胡话呢!
他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孩子都怀上了,你说不要就不要你当这是买白菜呢
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没完!
甜甜,你跟他们说,你是不是非我不嫁!
他转头看向刘甜,眼神里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和催促。
刘甜被他看得浑身一抖,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黄毛见状,眼珠子一转,突然松开了刘甜的手。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们:行!你们行!
这婚,老子不结了!
这孩子,老子也不要了!
他指着刘甜的肚子,语气轻蔑又残忍。
谁爱养谁养去!反正老子没钱!
刘甜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下子瘫软下去,幸好及时扶住了沙发边缘。
小杰,你怎么能这么说。
黄毛根本不理她,转身就往门口走。
妈的,晦气!他骂骂咧咧地。
小杰!小杰你别走!刘甜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就要追出去。
你给我站住!刘鋆怒喝一声。
但刘甜就像没听见一样,挺着个肚子,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小杰!你等等我!小杰!
她的哭喊声从门外传来,越来越远。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刘鋆。
我看着大敞的家门,寒风倒灌进来,吹得我心里一片冰凉。
刘鋆重重地一拳砸在沙发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奈。
我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最终,刘鋆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没过几天,家里的电话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最先打来的是我大姐。
秀梅啊,甜甜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大姐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心里咯噔一下:大姐,怎么了
她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手头紧,想借点钱周转一下。
开口就是五千,我问她干什么用,她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
我寻思着,这孩子平时不这样啊,是不是让谁给骗了
我捏着电话听筒,手指微微收紧。
她再打电话,你就说没有。
挂了电话,我心里堵得慌。
紧接着,刘鋆的弟弟,也就是刘甜的二叔也打来了电话。
情况如出一辙,刘甜也是找他借钱,开口三千。
刘鋆接过电话,脸色铁青。
二弟,你听我说,甜甜这孩子,我们现在是管不了了。
她要是再找你借钱,你一分都别给。
刘鋆的语气很重,显然是动了真怒。
接下来几天,类似的电话接踵而至。
有我的表妹,刘鋆的远房侄子,甚至还有几个平时走动不算太勤的邻居。
无一例外,都是刘甜打电话借钱,金额从几百到几千不等。
我和刘鋆只能一遍遍地解释,态度也从最初的无奈,变成了后来的麻木和坚决。
每一次解释,都像是在我们心上划开一道新的口子。
我们刘家,在亲戚朋友圈里,算是彻底丢尽了脸面。
刘鋆好几次气得在家里摔东西,骂刘甜不孝女,白眼狼。
我知道,他骂得越凶,心里就越痛。
毕竟,那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啊。
9.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一个多月后。
再也没有亲戚朋友打电话来说刘甜借钱的事了。
我和刘鋆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她,仿佛生活中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那天下午,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家里的座机突然响了。
我擦了擦手,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刘甜的家长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听起来有些公式化。
我心里一紧: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
妇产科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刘甜在我们这里,她流产了。
病人自述是被她男朋友推倒,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导致大出血,孩子没保住。
目前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但需要家属过来办理一下相关手续,还有些情况需要跟家属沟通。
在病房里,我们见到了刘甜。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哭过很久。
看到我们,她原本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她不吃不喝,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绝望中。
出院那天,刘甜看着我们,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
爸,妈,我能回家吗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你和我们的关系,在你选择跟那个黄毛走,并且为了他到处借钱败坏我们家名声的时候,就已经断了。
医院的费用,我们会结清。
但这个家,你暂时回不来。
日子似乎又消停了一段时间。
我们都刻意回避着关于刘甜的一切话题。
卧室里,那些曾经堆满的婴儿用品,在我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就让刘鋆全部处理掉了。
这天,我正在单位上班,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请问是李秀梅女士吗
我是,请问您是
我们是城西派出所的,您的女儿刘甜,因为涉嫌盗窃,现在被我们拘留了。
盗窃
我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抖。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甜,伙同另一名男性嫌疑人黄杰,在多个小区连续作案,盗窃电瓶车和一些临街商铺的财物。
今天凌晨,他们在作案时被巡逻民警当场抓获。
根据刘甜的交代,她和黄杰在一起后,没有经济来源,就靠这个来维持生活。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像是被重锤击中。
偷鸡摸狗!
我的女儿,竟然沦落到去做这种事情!
那个警察还在电话里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太清了。
只记得最后一句是:刘甜在看守所里,点名要见您和她的父亲刘鋆先生。
你们要不要过来一趟
刘鋆接到我的电话,听完事情的经过,久久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去还是不去我问。
去。
刘鋆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去看看,她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10.
看守所的会见室,冰冷而压抑。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和冰冷的铁栏杆,我们见到了刘甜。
她穿着统一的囚服,头发剪得很短,乱糟糟的,像是枯草一样。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眼神里,是深深的疲惫、麻木,还有一丝恐惧。
看到我们,她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
然后,她慢慢地抬起头,目光和我们对上。
那一瞬间,我看到她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爸……妈……
她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我和刘鋆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的这个女孩,和我们记忆中那个娇俏、任性,甚至有些刁蛮的女儿,判若两人。
我对不起你们……
刘甜低下头,肩膀开始微微耸动。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开始小声地啜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不该不听你们的话……
我不该被黄毛那个混蛋蒙蔽了双眼……
我不该……我不该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爸,妈,你们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们,原谅我……
她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乞求和绝望。
刘鋆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我知道,他也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会见室里,只有刘甜悲切的哭声和忏悔声。
我和刘鋆,始终沉默着。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甜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她大概也从我们的沉默中,读懂了什么。
眼神里的那一点点希冀的光芒,也随之熄灭了。
会见时间快到了。
我看着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刘甜,你好自为之
这是我能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刘鋆也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们站起身,准备离开。
刘甜看着我们的背影,突然又哭喊起来:
爸!妈!别走!你们别不要我!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回到家,我和刘鋆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许久,刘鋆才长叹一声: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是啊,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前世,我就是试图把她拉回来,才导致一家人的惨死。
如今,她摔得头破血流,伤痕累累。
也是她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