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月光深处不见你 > 第一章

第一章
交易婚姻
镁光灯闪耀的婚礼大厅里,夏以宁身着洁白婚纱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仿佛置身于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梦境。四周宾客满座,衣香鬓影,她却感到一丝刺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她微微垂下眼睫,指尖紧攥着手中捧花,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台阶下站着她即将结为夫妻的男人——顾景寒。一袭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勾勒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形,冷峻的五官在水晶吊灯的光芒下显得越发英挺。然而,那张英俊的脸庞没有半分喜悦,眸光冰冷如霜,投向夏以宁时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司仪的声音宛如遥远的回响:新郎顾景寒先生,你愿意娶眼前这位小姐为妻,与她相伴一生,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吗
顾景寒的薄唇微抿,沉默了两秒,在众人注视下才淡淡吐出一个字:愿意。声音低沉,却听不出半点真诚。夏以宁的心猛然收紧,指尖发凉。她知道,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交易。顾家与夏家因一笔生意紧密绑定,自己不过是一颗被摆布的棋子。
轮到她宣誓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响起:我愿意。
嗓音轻柔如呢喃,却没有人留意到她尾音里的颤抖。她余光偷偷打量身旁的男人,他的侧脸线条冷硬,仿佛戴着一层冰冷的面具。交换戒指时,他的指尖冰凉划过她的指根,仅仅是片刻触碰便倏地收回,如同碰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
礼成之后,宾客散去,偌大的宴会厅只剩下残留的笑语。夏以宁独自站在角落,望着满地凌乱的彩带和凋谢的花瓣,心中一片怆然。顾景寒早在敬完酒后便不知所踪,留下她一人应付各方宾客。她强撑着应酬完毕,此刻双腿发软,疲惫不堪。
管家上前礼貌地提醒该回新房了,她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二楼。新房的门半掩着,她推门而入,房内灯光昏黄温暖,四周布置奢华而精致。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清,没有任何新婚之夜应有的甜蜜。夏以宁孤零零地坐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柔软的天鹅绒被面,心乱如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始终没有响起脚步声。她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几颗星子微弱闪烁。她缓缓起身,脱下沉重的婚纱换上睡袍,又在梳妆台前静静坐了良久。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她苦笑一下,伸手擦去泪水,心想:这大概会是一个漫长而难熬的夜晚。
果然,直到夜深,顾景寒都未曾踏入新房半步。新婚夜,他宁可在书房或客房过夜,也不愿与她共处一室。夏以宁轻轻叹了口气,吹灭了床头的烛灯,独自躺下。宽大的床铺冰冷空荡,她蜷缩着身体抱紧自己,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隐没在枕间。
这一夜,没有温存的拥抱,没有新郎新娘间的低语情话,只有一个人望着天花板辗转反侧。夏以宁在心底苦涩地想:原来婚姻可以这样冷如寒冬,她就像误闯冰湖的飞鸟,找不到一丝温暖的落脚点。黑暗中,她默默发誓,不管未来多难,她都会坚持下去——哪怕这仅仅是一场交易,她也会尽力扮演好顾太太的角色,因为她别无选择。
第二章
冷漠相待
翌日清晨,天色刚亮,夏以宁便从浅睡中醒来。身旁的位置依旧冰冷空荡,提醒着她昨夜新郎缺席的事实。她苦笑一下,换上端庄的衣裙下楼。餐厅里,顾家老爷子顾廷生已经坐在主位,神色淡然威严。长长的餐桌另一端,顾景寒也端坐在那里,神情冷淡如常。
夏以宁轻声向顾父问好:爸,早上好。
顾廷生点了点头,示意她入座。一时间,餐桌上只有银器轻触瓷盘的声音。顾景寒沉默地用餐,连看也未看她一眼。
半晌,顾廷生放下咖啡杯,开口打破寂静:小宁,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他的目光在儿子和新媳妇之间扫过,带着长辈特有的探寻。夏以宁脸颊一热,勉强笑着答:很好,多谢爸关心。
顾景寒闻言,手上动作微顿,唇角掠过一抹近乎嘲弄的笑,但很快敛去。
顾廷生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景寒,他转向儿子,语气不容置疑,你已经结婚了,要尽快进入角色。公司事务重要,家庭也同样重要。不要让我失望。
言下之意,夫妻二人应当履行婚责,早日为顾家开枝散叶。
顾景寒神色淡漠:知道了。
他的回应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在应付差事。顾廷生还待再说,却见儿子已放下餐巾起身:公司还有会,我先走了。话音未落,人已大步流星离开餐厅。夏以宁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苦涩。
顾廷生叹了口气,对夏以宁缓声道:景寒脾气冷,你多担待。他心里有数的。
这位叱咤商界的铁腕人物,此刻语气里也带了丝无奈和疲惫。夏以宁连忙点头:爸,我明白的。
她垂下眼睫,不敢多言。顾廷生再嘱咐了几句照顾好自己,便起身离席,让司机送她回新房休息。
车窗外晨曦微露,夏以宁坐在后座,脑海却不由回到数月前那场决定她命运的谈话。
那天傍晚,夏家老宅的书房里,父亲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以宁,公司遇到资金难关,银行催债,爸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顾董事长愿意伸手拉我们一把,但他提了个条件……
父亲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他想让你嫁给他儿子顾景寒。
闻言,夏以宁大吃一惊:什么让我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父亲避开她的目光,充满愧疚地点头:对不起,以宁……爸知道委屈你了。但顾家势大,景寒又是顾氏集团继承人,听说他在国外有个不受长辈认可的女朋友。顾董事长想借这门婚事让他儿子死心,同时也算帮咱们夏家渡过难关。这也是顾伯伯欠我的人情……他年轻时受过我恩惠,如今回报咱们。
父亲的话仿佛一记惊雷,夏以宁脑海嗡嗡作响。她怔怔问:那……您是怎么想的
父亲痛苦地闭了闭眼:孩子,爸也不想拿你的人生去换。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公司就完了,我们几十年的心血都会毁于一旦,甚至连房子都会被银行收走。爸没有别的办法了……
看着满头华发、一夜愁白的父亲,夏以宁心如刀绞。她明白父亲将她推入火坑,可又深知他别无选择。沉默良久,她含泪点头答应了:我愿意嫁。
回忆戛然而止,车子正好在顾家主宅门前停下。佣人替她打开车门。夏以宁收拾心情,挤出一丝笑容下车。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当初点头同意的,如今无论如何也要承担后果。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景寒几乎每天早出晚归,仿佛把所有时间都留给了公司和那些她触及不到的社交应酬。晚上他常常不回房休息,不是在书房过夜,就是干脆整夜未归。餐桌上,面对她准备的晚餐,他只是冷淡地瞥一眼:不必费心等我,以后不用做这些表面功夫。
那语气生疏而客气,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同住者。
夏以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声应道:……好。
她看着男人将外套重新披上,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一点点沉下去。屋外夜色如墨,秋风卷进门廊,带来刺骨的凉意。她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感到浑身发冷。
那一晚,夏以宁怀抱着一丝侥幸等在客厅沙发上,直到墙上钟表指向午夜,顾景寒才踏入家门。她忙起身迎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饭菜我热了几次,还温着,要不要吃一点
男人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神情疲惫又淡漠:不用了。
他从她身旁走过时,一阵淡淡的女式香水味飘入她鼻间。夏以宁身体一僵,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衬衣衣领处——那里隐约沾着一抹口红印记。
心仿佛被针狠狠刺了一下,她呼吸一窒,强忍着失落退到一旁。顾景寒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顺她视线看去,发现衣领的痕迹。他眉头微皱,抬手随意拂去,声音冷淡:别误会,这不关你的事。
说完便径直上楼,只留下她一个人怔怔立在原地,如坠冰窟。
长久的沉默里,夏以宁缓缓闭上眼,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哭,这原本就不是爱情,不是吗她勉强扬起嘴角,苦涩地笑了笑。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却在一点点崩塌、碎裂。
第三章
旧爱的温柔
婚礼后的第三周,顾景寒依旧很少在家露面。夏以宁独自度过了无数个清冷的夜晚,习惯了听着时钟滴答声入眠。那日午后,她正坐在空荡荡的花园凉亭里发呆,忽然接到顾廷生的电话。电话那头的长辈声音和蔼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以宁,景寒最近忙是忙,但你作为妻子也该关心他。听说他常常不按时吃饭,你有空可以去公司看看他,送点吃的过去。
夏以宁微愣,连忙答应:好的,爸,我会去的。
挂断电话,她有些忐忑地吩咐厨房准备顾景寒喜欢的菜色——尽管她并不清楚他到底喜欢什么,只能让厨师做了几样清淡可口的饭菜。收拾好保温餐盒后,她鼓起勇气出发前往顾氏集团总部。
到了公司楼下,她紧张地在大堂前台说明来意。前台小姐打量了她一番,得知她是总裁夫人后恭敬地请她稍候,并通知了总裁秘书。片刻后,一位干练的女秘书赶来,引领她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楼总裁办公室。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夏以宁心跳如擂,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扇厚重的红木办公室门。然而还未等她开口,门缝里传出的谈话声让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景寒……你最近还好吗
一个清柔的女声带着关切和委屈响起,仿佛每个字都揉进了绵绵情意。
随即传来顾景寒少有的温和语调:轻雪,我没事。倒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吗
听到这个名字,夏以宁脑海嗡地一声——轻雪她屏住呼吸,透过半掩的门缝望去,只见办公室宽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对璧人。顾景寒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怀中轻拥着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那女孩一袭淡蓝色长裙,容貌清丽如水,正是苏轻雪。她眼眶微红,神情有些楚楚可怜,低声道:景寒,我只是……只是有些想你了。你结婚以后,我……
话未说完已哽咽。
顾景寒叹了口气,轻轻抚摸苏轻雪的长发,语气柔和而歉疚:对不起,轻雪,让你受委屈了。这场婚事是我父亲一手安排的,我也是逼不得已。你放心,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等过段时间找个合适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结束这场荒唐的关系。
夏以宁只觉心头轰然一震,仿佛被人当胸推了一把,踉跄退后半步。手中的保温餐盒险些滑落,她死死捏紧才没有掉地。胸口闷痛难忍,每听一字,心上便新裂开一道口子。
办公室里,苏轻雪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可她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景寒,我真的害怕失去你。
顾景寒揽紧她的肩,柔声安慰:傻瓜,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无论我的身份如何变化,我的心始终在你这里。
他说着低下头,在苏轻雪额前印下温柔一吻。
这一幕如针尖般刺痛了门外偷看的夏以宁。她浑身发冷,指节因为用力掐着餐盒把手而发白。原来,他真的有深爱的恋人,而自己不过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道碍眼屏障。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地想笑:她这个正室夫人,竟落得如此卑微可笑的地位。
正当夏以宁不知所措时,秘书从电梯口快步走来,小声提醒:少夫人,您怎么不进去
这一声惊醒了失神的她,也引起了办公室内二人的注意。顾景寒猛然回头,锐利的目光投向门口。下一秒,他大步走来拉开办公室门,视线落在站在门外的妻子身上,神情瞬间阴沉下来。
苏轻雪也怔怔转身,看见门外的夏以宁,脸上的血色褪了大半。办公室门口,气氛剑拔弩张。夏以宁下意识后退一步: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她举起手中餐盒,不知所措地解释,爸让我给你送点午饭过来,我敲门没人回应,就…
顾景寒冷冷打断:谁让你来公司的
他的声音里染上怒意,仿佛她闯入了什么禁地。夏以宁嗫嚅道:我只是关心你…而且爸他…
用不着!顾景寒厉声道,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和慌乱交织的复杂神色,夏以宁,你最好守好本分。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插手,更不需要你假惺惺表现贤妻良母!
他瞥一眼她手里的餐盒,嗤笑一声:做这些给谁看父亲吗
不…不是的…
夏以宁脸色陡然苍白,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她拎着保温盒的手微微发抖,眼眶发热。
出去!
顾景寒不耐烦地低吼出声,俊脸阴沉得可怕。被他这样疾言厉色地斥责,夏以宁如遭雷击,心头最后一点尊严也被踏碎。她踉跄转身,仓皇地冲向电梯。身后,餐盒里的汤汁在慌乱中洒出,滚烫的液体溅上她的手背,却远不及心口的痛楚来得剧烈。
电梯门缓缓合上前的一瞬,她看到顾景寒重新走向苏轻雪,脱下西装外套披在那女孩肩上,小心地安抚着她。夏以宁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的眼泪无声滑落,滴在脚边细跟高跟鞋上,溅起破碎的绝望。
第四章
冰雨之夜
初秋的一个周末,夏以宁回娘家探望父亲。临行前她鼓起勇气邀请顾景寒一同前往,却只得到他冷淡的一句:你自己回去吧,我没空演戏。
无奈之下,她只好独自带着礼物回到了久违的夏家小院。
傍晚的小院飘着细雨,母亲早早准备了一桌她爱吃的菜。饭桌上,父亲关切地询问她的近况:以宁,在顾家过得还习惯吗景寒……对你怎么样
夏以宁勉强扬起笑容,轻描淡写地回答:挺好的,他工作忙,人也挺照顾我的。
说这话时,她鼻尖发酸,只能低头扒饭掩饰情绪。
母亲握住她的手,发现女儿手心一片冰凉,不禁皱眉:宁宁,你脸色不太好,看起来瘦了,是不是在那边吃不好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夏以宁连忙摇头:没有呢妈,我一切都好。可能最近睡得少,有点累。
父亲闻言,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愧疚和疼惜:孩子,苦了你了……
他欲言又止,终是没再问下去,只默默给她夹了些菜,叹息着让她多吃点。
饭毕,母亲执意要她留下住一晚。夏以宁怕自己夜里会忍不住哭出声,被父母发现异样,便借口家里还有事婉拒了。临走时,父亲叮嘱道:外头雨大,让景寒来接你吧。
她勉强笑笑:他还在忙工作,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告别父母时,已是夜色沉沉。夏以宁独自走在老旧的小区路灯下,细雨已转为瓢泼大雨。冰冷的雨点砸在身上,她紧了紧单薄的外套,快步朝街口走去。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出租车经过,手机又因淋湿而无法开机。瑟瑟冷风中,她只能冒雨往前走,希望早点走到大路上。
豆大的雨点模糊了视线,她脚下一滑,狠狠摔倒在地。膝盖处传来阵阵尖锐的痛意,她试图撑起身体,却眼前一黑,晕眩感猛烈袭来。意识模糊中,她仿佛看到一束明亮的车灯穿透雨幕向她疾驰而来。紧接着,一声急促的刹车响起,有人冲进雨中将她从地上抱起。
再醒来时,夏以宁只觉得眼皮沉重,周围是一片消毒水的气味。她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病房柔和的灯光下,顾景寒站在床边,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她。注意到她醒来,他眉头微皱,语气生硬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她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一时竟分不清是梦是醒。许久,她才沙哑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未等顾景寒回答,一名中年男医生走了进来查看。见病人苏醒,他和善地笑了笑:夫人别担心,你淋雨受凉,加上低血糖晕倒了。好在先生及时送医,没有大碍。但你身体有些虚弱,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
医生边说边翻看病历,还好只是轻微感冒和皮外伤,但以后要注意休息和饮食,不能再让自己这么累了。
夏以宁脸色泛白,低声道谢:谢谢医生,我会注意的。
医生点点头,又转头对顾景寒叮嘱:作为家属也要多关心,她体质较弱,经不起这样折腾了。
顾景寒薄唇紧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医生离开后,病房里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夏以宁挣扎着想坐起身,却牵动了摔伤的膝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顾景寒见状,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低声道:别乱动。
他的手掌稳稳扶住她的肩,那一瞬间的接触让她心跳漏了半拍。然而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立刻松开手,退回到安全的距离。
谢…谢谢你。
夏以宁低着头道谢,声音细如蚊呐。她知道,是他救了自己,否则躺在雨夜街头的她或许会有更糟糕的下场。
顾景寒神情依旧淡漠,仿佛刚才的关切只是幻觉。他冷声道:我也是接到你父亲电话才知道你出事地点,大雨天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说话时语气里透着责备,更多的却像是在掩饰某种慌乱。
夏以宁抿了抿唇,小声道:对不起,让你麻烦了。
顾景寒皱眉:我不是要你道歉。算了,总之你先休息。
他别开视线,不自在地站起身,医生说你观察一晚就能出院,我会让司机明早来接你。
听出他语气中的疏离,夏以宁心中酸涩蔓延。她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顾景寒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留下句你好好照顾自己,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门轻轻合上,夏以宁望着紧闭的门,心里五味杂陈。方才他在她昏倒时展露出的紧张关切,仿佛只是她的错觉,转瞬又被他的冷漠所取代。她苦笑着闭上眼,眼泪滑落进鬓角。或许,他的片刻温柔仅仅是出于责任和愧疚,而不带半分爱意吧。与其如此,她宁愿自己从未感受过那一瞬间的温暖,那只会让她日后更加难以承受漫长的冰冷。
第五章
酒醉迷情
金秋十月,顾氏集团周年庆的酒会在市中心豪华酒店举行。作为顾景寒的新婚妻子,夏以宁随他一同出席。这是婚后他们首度公开亮相,现场名流云集,灯光璀璨。夏以宁挽着顾景寒的臂弯走进会场时,感到他的身体微微一僵。他依然是一派英俊冷峻的模样,只是唇角紧抿,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酒会进行中,顾景寒被不少商业伙伴簇拥寒暄,他自顾自与人周旋,渐渐将夏以宁抛在了一旁。她孤零零站在角落,手握香槟杯,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却无人上前与她搭话。众人的视线偶尔扫来,其中夹杂着隐约的探究与同情。她知道,豪门圈子里早有流言,说顾家少爷婚后依旧对白月光恋恋不忘,新婚太太只是摆设。
正当夏以宁尴尬无措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苏轻雪不知何时也出现在宴会人群中。她身着一袭浅紫色长裙,清丽脱俗,引来不少目光。夏以宁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寻找顾景寒的身影,只见他也看到了苏轻雪,原本漠然的脸上瞬间柔和几分。
苏轻雪显然不是受邀宾客,只是作为某位友人的陪同到场。她站在不远处怯生生地望着顾景寒,神情局促。顾景寒眸色一沉,片刻后竟不顾周围注视,径直朝她走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苏轻雪肩头,低声问她怎么来了,又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
这一幕无疑在人群中激起暗潮。窃窃私语顿时四起,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对那个女子态度亲昵非常。夏以宁远远望着,心脏仿佛被人攥紧,每呼吸一下都隐隐作痛。她强撑着站直身体,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露出丝毫狼狈。
不料顾廷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铁青着脸快步上前,将顾景寒狠狠瞪了一眼:跟我过来!
他低声怒斥一句,拉着儿子到了无人的偏厅。
夏以宁见状,连忙跟了过去。在偏厅门外,她听见顾廷生压抑怒火的声音:你这是在干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你让以宁的脸往哪儿搁让顾家的脸往哪儿搁
顾景寒冷笑一声:我自己的婚姻自己清楚。爸,你何必在意那些表面功夫
混账东西!
顾廷生怒拍桌子,声音都在发颤,我不管你心里有没有以宁,但她现在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若再做出半点丢顾家脸面的事,就别怪我收回你手里的权力!
顾景寒神情一滞:您什么意思
顾氏的一切都是我打拼下来的,你要是不服从家规,我可以让你大哥来接管!
顾廷生沉声威胁,还有,你最好尽快给我安定下来,什么时候抱上孙子,我就什么时候放心。
夏以宁隔着一扇门,听得心惊肉跳。她悄悄探头望去,只见顾景寒脸色铁青,拳头死死攥紧。他向来高傲自负,何曾被这样威胁过父子俩剑拔弩张,气氛紧绷。
顾景寒压抑着怒气开口:您为了抱孙子,不惜用我的婚姻当交易,现在又拿公司要挟我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寒意,好,很好。
景寒……顾廷生见儿子眼中隐隐闪过决绝,不由一怔,语气软了些,你不要一意孤行。轻雪那丫头固然好,但她做不了顾家的儿媳妇。这道理你该明白。
顾景寒冷冷瞥开视线,半晌不语。最终,他猛地转身推开偏厅的门,疾步离开。门口的夏以宁猝不及防险些被撞上,她下意识退开一步,看到顾景寒阴沉的脸,心里一颤:景寒,你——
走开!他甩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大步流出了宴会厅。
顾廷生随后走出,看到神色仓皇的夏以宁,脸色缓和了一些:以宁,别多想。他就是这脾气,需要时间想通。
说罢吩咐司机送她先行回家。
一路上,夏以宁蜷缩在车座一角,双手紧攥衣袖。她想到刚才那场冲突,想到顾景寒决绝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泪如雨下。她暗暗担心,顾景寒会不会一气之下去找苏轻雪他们之间又会怎样
夜色深沉,别墅内空荡寂静。夏以宁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心绪难平。墙上时钟指向凌晨一点时,大门终于被人猛地推开。顾景寒踉跄着走进来,满身酒气,一双深邃的眼眸染着醉意和怒火。
夏以宁连忙起身,小心翼翼迎上去:景寒,你喝多了,我扶你上楼休息吧。
她伸手想扶住他,却被他骤然挥开:别碰我!
他声音嘶哑,带着隐忍的怒意。
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他。顾景寒目光落在她脸上,透着几分猩红的狂意:你很得意是不是嫁进顾家,得到我父亲撑腰,现在连我的事也要管
他一步步逼近,夏以宁被他骇人的神色吓得不停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我没有……我没有想管你什么……她慌乱地解释,声音发抖。
顾景寒冷笑一声,俯视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妻子:当初要不是你们夏家设计,我怎么可能跟你捆绑在一起夏以宁,你表面柔顺,心机倒不浅。
酒精与愤怒烧红了他的眼,他伸手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视自己,你不就是想要我这个丈夫的名分,想要当顾太太吗现在满意了吗
夏以宁被他攥得生疼,泪水在眼眶打转:你知道不是这样的……是爸爸逼我,我从没想过要害你。
呵,少拿你父亲说事。
顾景寒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不就是看中了顾家权势钱财现在演什么委屈
他的话恶毒刻薄,每个字都扎在她心上。
不是的,我没有……夏以宁泣不成声,摇着头试图解释。然而顾景寒早被怒火冲昏,哪里听得进去。他俯身上前,一手狠狠扣住她的手腕将其抵在墙上,另一手粗暴地撕扯她的外套领口。
既然你处心积虑要嫁给我,不就是想要我的人吗好啊,那我就成全你!
他声音低哑,透着隐隐疯狂。
衣料撕裂声和女人惊喘声交织在空旷的客厅里。夏以宁惊恐地挣扎:不——景寒,你冷静点!
可男人失控般封住了她的唇,所有未出口的话语尽数湮没在喑哑的呜咽中。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这一夜,理智和清醒淹没在酒精催化的欲望里。顾景寒像一只困兽般索求着,而夏以宁在痛楚与绝望中沉沦。窗外残月如钩,清冷月光透过纱窗映在室内,将两个人纠缠的身影拖得颀长。空气中弥漫着情欲和绝望交织的气息,仿佛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荒唐梦境。
第六章
清晨凉薄
天光蒙蒙亮时,夏以宁从昏沉的睡梦中醒来。全身如散架般疼痛,稍一动弹,撕裂般的酸痛便从腰腹处传来。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身上覆盖着一件男式西装外套。空气中弥漫着酒精残留的气味,凌乱的衣物散落一地,昭示着昨夜发生的一切并非南柯一梦。
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昨夜那些屈辱而混乱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暴怒的眼神、粗暴的动作、自己无助的哭泣和哀求……夏以宁忍不住蜷缩起身体,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疼。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她侧过头,看到顾景寒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一只手支着额头,神情隐没在晨曦的阴影里。地上横着一个空酒瓶,显然他刚刚喝了许久。
察觉到她醒来,顾景寒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的刹那,夏以宁仿佛被灼伤般垂下眼睑,不敢与他对视。她手忙脚乱地扯紧身上的外套遮住自己裸露的皮肤,脸颊烧得通红,更多的是羞辱和悲恸。
顾景寒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起身走到她身旁,将一片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先起来吧。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透着一丝疲惫。
夏以宁勉强撑坐起来,扯过薄毯裹紧身体。她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肩头遍布青青紫紫的淤痕,膝盖上昨夜摔伤的伤口也裂开,渗着血丝。她苦笑一声,眼泪险些又夺眶而出,连忙别过脸去。
顾景寒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愧疚和懊悔,但很快被他压下。他别扭地移开视线,低声道:我昨晚……喝醉了。
听闻此言,夏以宁心头一颤,指节紧攥毯角,没有作声。她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哪怕是一句道歉或者安慰。
良久,顾景寒深吸一口气,语气恢复冷硬: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他垂眸看着地毯,不与她对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因此改变什么,你明白吗
夏以宁只觉心如坠冰谷,一颗心缓缓沉到谷底。她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冷漠疏离的男人,嗓音干涩:你是说……要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顾景寒眉头微蹙:对。
她鼻尖发酸,沙哑问道:那我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苦涩地笑了一下,这些伤痕,这些记忆……也当作不存在吗
顾景寒被问得一窒,俊脸掠过一丝不自然。他厉声道:夏以宁,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昨晚是意外,我已经说了,不会再有下次。
她怔怔望着他:意外……
心底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破碎。她喃喃自语般重复,对你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意外。
顾景寒没再回应,只是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搁在茶几上:这是事后药,你按说明吃了。
他的声音冷静得仿佛在谈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夏以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茶几上赫然放着一盒紧急避孕药。她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原来,在他眼里,她昨夜所承受的一切不仅微不足道,还需要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来画上句点。
我不会拿孩子来绑住你。
她惨然一笑,眼泪无声滑落,你放心,我会吃的。
顾景寒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喉头哽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本想说些什么缓解此刻僵硬的气氛,但所有话语都在看到她绝望的神情时变得苍白无力。片刻后,他僵硬地站直身体:那就好。
夏以宁闭上眼不再看他。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滴落在手背上烫出灼痛的印记。顾景寒移开视线,声音低沉:我先去公司,你……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他便快步离开了客厅,仿佛逃离一般。
大门关上的刹那,夏以宁再也压抑不住,失声痛哭出来。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毯上,任由泪水肆意流淌。曾几何时,她还对这段婚姻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渴望有朝一日他的目光能真正停留在自己身上。然而如今,她被无情地推入深渊,连仅存的一点尊严也被碾得粉碎。
哭声在空荡的别墅里回响,悲恸得仿佛能穿透人的心肺。窗外晨曦初露,可夏以宁的世界却仍是一片晦暗。
第七章
意外身孕
初冬来临时,夏以宁的生活仿佛陷入死水。她与顾景寒之间近乎零交流,他依旧常常夜不归宿,即便偶尔碰面也只是陌生人般擦肩而过。仿佛那一夜撕裂的亲密只是噩梦一场,从此两人比以前更加疏离。
然而,身体的一些异样逐渐引起了夏以宁的注意。晨起时的恶心反胃,嗅觉变得敏感,原本每月准时的生理期也迟迟未来。起初她以为是最近操劳过度导致内分泌失调,直到某天清晨,她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晕眩,扶着洗手台干呕不止。
隐隐的预感如电光火石般划过脑海。夏以宁强压下心慌,颤抖着买来验孕棒。浴室里,她双手合十闭眼许久,鼓起勇气看向结果——两道清晰的红线映入眼帘。
她怔怔地望着那标志着阳性的检验棒,脑中一片空白。良久,她才伸手覆上自己小腹。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在心底涌动:惊慌、无措、喜悦、悲伤,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她怀孕了。那个她爱而不得的男人,曾在愤怒中占有了她,而今他的骨血正在她体内悄然孕育。夏以宁缓缓跪坐在地,泪水无声滑落。她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上天垂怜的礼物,还是一场更深的劫难。
冷静下来后,她立即去了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妇产科诊室里,B超屏幕上跳动的微弱光点证实了新生命的存在。医生微笑着恭喜她怀孕六周,胎儿发育正常,并叮嘱她注意休息和营养。夏以宁茫然地点头,全程仿佛在梦中。
走出医院时,冬日的冷风吹在脸上,她才猛然清醒过来。一股强烈的孤独与惶恐席卷全身——这个孩子该怎么办告诉景寒吗可他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是吗那个早晨茶几上的药盒还历历在目。他是多么坚定地不愿她怀孕。
夏以宁回到空荡荡的别墅,心乱如麻地在房间里踱步。她一遍又一遍抚摸平坦的小腹,泪水早已哭干。脑海中浮现出顾景寒得知消息时冷酷的神情:他会是什么反应震怒厌恶还是逼她立即打掉孩子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是啊,他绝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出生。他心里只有苏轻雪,那样深爱着的女子。如果苏轻雪知道她怀了孩子,又会作何感想或许会将此视作自己利用手段困住景寒的证据吧。
傍晚时分,顾景寒难得提前回家。夏以宁听见车声,慌忙拭去泪痕,从卧室出来。她站在楼梯转角,看见他迈步进门,正脱下风衣交给佣人。或许是夜色昏暗的缘故,他并没有发现隐在暗处的她。
……你查得怎么样顾景寒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似是在讲电话。夏以宁止住脚步,竖耳倾听,只听他语气里满是隐忍的烦躁:医院那边有没有消息……继续查,一定要确定她有没有怀孕迹象。
夏以宁脑中嗡地一声,呼吸都停滞了。她不敢置信地望向楼下的男人——他居然派人盯着自己是在监视她是否怀孕只听顾景寒又低声道: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必须确保她不会有孩子……是,我绝不能让孩子拖住我。
仿佛晴天霹雳,夏以宁捂住嘴险些惊呼出声。她踉跄后退两步,背部抵上冰冷的墙壁。此刻她才明白,他早有防备,甚至不惜动用关系查她的行踪,为的就是杜绝她怀孕生子的可能。而她竟天真地以为可以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楼下,顾景寒挂断电话,眉宇间掠过一丝疲惫复杂的神色。他坐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似乎被某种隐忧困扰。然而夏以宁已经无暇揣测他的情绪,她的世界在顷刻间崩塌。
夜色渐深,顾景寒没有察觉她的存在,自顾自上楼回了书房。夏以宁躲在角落,直到听见书房门关上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她跌坐在楼梯台阶上,无声地流泪,双手紧紧护着尚未隆起的小腹。
整夜未眠之后,翌日清晨,她做出了一个艰难却坚定的决定:离开。为了腹中孩子的安全,为了不给彼此留下更深的折磨,她只能选择成全。这个孩子是她的骨肉,也是她在这段痛苦婚姻中唯一得到的微光。无论未来多难,她都要独自守护他长大。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时,夏以宁擦干眼泪,开始着手准备离开顾家的一切事宜。
第八章
决然离别
冬日的清晨寒气袭人。顾景寒一早出了门,似乎去了公司开会。偌大的别墅内只剩夏以宁一人。她抓紧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事先准备好的简单行李拖至楼下。行李很轻,不过是几套换洗衣物和一点现金首饰——这是她全部的积蓄,也是未来生活的起点。
她走进那间陪伴了自己半年的卧室,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陈设都豪华雅致,却从未给过她片刻家的温暖。梳妆台上还摆放着结婚那天的照片——照片里,她挽着顾景寒的手,两人并肩而立。男人的神情淡漠疏离,她脸上勉强挂着笑,眼底尽是苦涩。
夏以宁拿起相框,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中男人冷峻的眉眼。一滴泪无声坠落,砸在玻璃表面晕开模糊的水痕。她苦笑着喃喃:景寒,再见了……或许永远不见。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没有人在场,只有空荡的房间静静聆听。
她小心翼翼将相框放回原处,却抽出里面的照片,郑重地折好收进行李箱夹层——那是属于她的仅有回忆,无论痛苦与否,她想带走这段人生的一部分。
在书桌上,她留下了一封亲笔信。信纸上的字迹微微发颤,却每一笔都写得认真。
景寒: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首先,很抱歉以这种方式结束我们的关系。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种种,我想你我都身心俱疲。这本就是一场错误的婚姻,与其让错误继续下去,不如就此划上句号。
你不必担心我,我会好好生活,也请你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你心有所属,我的离开也许才是对我们三个人都最好的解脱。至于双方父母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请你放心。
感谢这段日子里我们形式上的夫妻缘分,虽然大多数时候是痛苦和煎熬,但我仍然怀念曾与你共度的每一个清晨和夜晚——哪怕你并不记得这些细节。我曾傻傻地幻想过有一天你能回头看我一眼,可我明白那只是妄想。
你有权追寻自己的幸福,而我也将试着寻找新的开始。希望多年以后,你我都能从这段阴影中走出来,各自安好。
夏以宁留
写完这封信时,她已泣不成声。但她深知,唯有狠下心来,才能斩断无望的纠缠。夏以宁将信纸折起压在相框下,又取下无名指上那枚沉甸甸的婚戒。那戒指于她而言象征着多少期盼与幻灭,如今终将物归原主。她把戒指和一份已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一并放在信旁,了结最后的羁绊。
做完这一切,她拉起行李箱,决绝地走出房门。临出门前,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栋豪华却冰冷的宅邸。一幕幕过往浮现在眼前:初来乍到时的忐忑、无数个孤独长夜的泪水、角落里默默守望他归来的身影……所有的悲欢都将止步于此。
保重。
她哽咽着对空无一人的屋子轻声道别,仿佛也是在对那个从前卑微隐忍的自己道别。随即,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顾家的大门。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花园小径,夏以宁拖着行李箱,一步步走向紧闭的铁门。门外等待着一辆不起眼的出租车,那是她提前预约好的。司机帮她将行李放入后备箱,好奇问道:小姐,一个人出远门吗这么冷的天,要不要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夏以宁拉回思绪,朝司机礼貌地笑笑:谢谢,不用了,麻烦您开车吧。
她坐进车后座,目光透过车窗最后望了一眼那幢熟悉的别墅楼。
引擎发动,车辆缓缓驶离。别墅的大门在视野中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夏以宁感觉胸口像是空了一块,又像压着千斤巨石般沉重。她用力闭上眼,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这一次,她没有去擦拭,让泪水纵情流淌——那是对昔日时光最后的祭奠。
从今往后,天涯海角,她再也不属于那里。风声卷过,仿佛替她低声呢喃:再见了,我的爱人。
第九章
岁月如歌
三年后。
初春的清晨,一缕阳光透过廉价公寓的窗帘缝隙,洒在床沿。床上,三岁半的小男孩正甜甜地睡着。夏以宁轻手轻脚地下床,为儿子掖好被角,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辰辰,妈咪去上班了,阿姨一会儿过来陪你。
她低声呢喃,床上的小家伙迷糊地嗯了一声,翻个身又睡去。
走出卧室,夏以宁换好朴素的工作装,将一盘煎好的鸡蛋和牛奶放在餐桌上。这份早餐是给邻居王阿姨准备的——善良的王阿姨白天会帮忙照看辰辰,她每天早晨都会留份早餐表示感谢。
窗外的天空湛蓝清澈,远处传来市集的叫卖声。这样的平凡烟火日子,是夏以宁曾经不敢奢望的安宁。离开顾家后,她回到了母亲的老家小城。在这里,她租了一间小公寓,靠给一家服装店做导购维持生计。日子虽然清苦,却充实而自在。每每看着儿子天真的笑脸,她便觉得所有辛酸都值得。
辰辰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顾景寒,笑起来却有她的温柔。每当夜深人静,她抱着熟睡的孩子,总会忍不住红了眼眶——这孩子是她的生命,也是她与那个男人曾经爱情幻影中唯一真实的印记。
日子一天天过去,辰辰很少提起爸爸。也许是从未感受过父爱,小小年纪的他对这概念还很模糊。偶尔看见别的小朋友有爸爸接送,他也会扯着夏以宁的衣角问:妈咪,我的爸爸去哪儿了
每当这时,她总是心如刀绞,却只能耐心地回答:宝宝的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不能来看辰辰。不过妈咪会一直陪着辰辰,不会离开。
辰辰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用小小的手臂抱住她的脖子:辰辰也不会离开妈咪!
那一刻,夏以宁总是又哭又笑,紧紧抱住儿子,用尽全力忍住不让泪水落下来。
然而,平静的生活在辰辰三岁那年春天被打破了。那天黄昏,夏以宁下班回家,刚踏进楼道口就被邻居匆匆迎上:小宁,你快看看辰辰,他好像发高烧,一直哭闹着找你。
夏以宁心中一紧,顾不得多问,赶忙跑进屋。只见小辰辰蜷缩在沙发上,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王阿姨正用温毛巾给他物理降温:下午还好好的,傍晚突然说头疼,然后就烧起来了。
辰辰!夏以宁冲上前,将孩子抱在怀里。小家伙迷迷糊糊睁眼看到她,立刻哭出声:妈咪…好难受…
宝贝不怕,妈咪在这。
她一边轻拍儿子背部安慰,一边焦急地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滚烫得吓人。她不敢迟疑,立刻抱起孩子冲出门。
医院急诊室里,医生为辰辰物理降温并进行了退烧处理。经过一晚的治疗,孩子的烧总算退了些。然而检查结果却让人心惊:辰辰的血象异常,医生建议他们第二天转至省儿童医院进一步检查。
夏以宁心急如焚。翌日清晨,她匆匆请了假,带着辰辰乘大巴赶往省城的儿童医院。抽血、化验、一系列检查下来,黄昏时分,医生神情凝重地将她叫进办公室。
夏女士,孩子的检查结果我们已经出来了。
儿科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你孩子的血液指标异常,初步诊断怀疑是急性白血病。
什…什么
夏以宁如遭雷击,险些站立不住,医生,您说的是…白血病
医生连忙扶住她,点点头:目前还需住院做骨髓穿刺等进一步检查确诊,不过从化验指标看可能性很大。
夏以宁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像被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会这样辰辰平时那么健康开朗,怎么会突然患上如此可怕的病
她强忍崩溃的情绪,哽咽着问:那…如果是白血病,怎么办有没有办法治好他
医生叹息一声:急性白血病目前的治疗方案主要是化疗和骨髓移植。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治疗过程会比较漫长艰难。而且最关键的是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如果家里有直系亲属,父母或者同胞手足,成功率会高很多。
听到这里,夏以宁浑身发冷。骨髓移植……直系亲属……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顾景寒。辰辰的亲生父亲,也许是唯一可能配型成功的希望。
可她万万没料到,自己千方百计躲避的那个人,终究还是要为了孩子的命运再度面对。三年来,她以为早已把那段过往尘封心底,不去触碰。然而此刻,为了挽救儿子的生命,她别无选择。
医生关切地问:孩子父亲情况如何我们建议最好尽快让父母双方都做一下配型检查,看谁更适合捐献。
夏以宁脸色苍白,半晌才艰难地点头:…好,我明白了。谢谢您,医生。
走出医生办公室,她几乎站立不住地扶住墙壁,眼泪夺眶而出。冷静片刻后,她擦干泪水,回到病房握住辰辰的小手。望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她在心底默默发誓,无论付出什么,都一定要救他。
妈咪,你别哭…
小小的孩子伸手替她拭去眼角泪水,虚弱地问,辰辰是不是很严重是不是要打针吃药
夏以宁强忍悲痛,挤出笑容摇头:宝贝不怕,只是生病住院打针,打完针病就会好起来的。
儿子乖巧地点头:辰辰最勇敢了,妈咪不难过。
夏以宁听着他软糯安慰的话,心如刀绞。她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嗯,辰辰最勇敢。妈咪答应你,一定会治好辰辰的病。
当晚,守在病床边的她拿出手机,凝视着屏幕上尘封已久的联系人号码,心乱如麻。那个名字她从未拨出过,但却始终刻在记忆里。手指几次悬停在拨号键上,最终,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全部勇气按了下去。
嘟——嘟——电话铃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她心上。接通的一刻,夏以宁几乎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隔了三年依然令她心颤。
她张了张口,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景…景寒…是我…以宁。
第十章
真相相逢
电话那头顷刻陷入死寂。良久,顾景寒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以宁…是你你现在…在哪
他话音微颤,难掩激动与难以置信。
夏以宁紧攥着手机,泪水早已模糊视线:景寒…对不起,突然联系你…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的孩子,他生病了,很严重…
她哽咽着将辰辰的情况断断续续说明,医生说需要骨髓移植…你的配型或许是他唯一的希望…
话未说完,电话里已传来窸窣声响,像是椅子被猛地推开的声音。紧接着顾景寒急切地说:你别急,我马上过来!告诉我你们在哪家医院
夏以宁报上医院名称和病房号,他毫不迟疑道:等我,千万等我!
挂断电话后,夏以宁只觉一颗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她回到病房,摸着熟睡中儿子的小脸,喃喃道:辰辰,爸爸很快就来了…我们会有办法的。
当晚深夜,省城儿童医院的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夏以宁守在病床旁,看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匆匆推门而入,两人目光霎时相对——竟似隔了一整个世纪。
顾景寒站在门口,气喘吁吁,额上布满薄汗,仿佛一路奔跑而来。他的目光落在病床上苍白瘦弱的孩子身上,又缓缓移向床边憔悴的夏以宁,眼眶瞬间泛红:以宁…
夏以宁一下子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久违的男人。三年未见,他消瘦了些,原本凌厉冷峻的眉眼此刻满含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愧疚,还有深深的心疼。
孩子…是我的
顾景寒声音发颤地问。虽然电话里已有所猜测,但亲眼见到这与自己幼时如出一辙的小脸,他仍感到灵魂震荡。
夏以宁喉头发紧,点了点头:他叫辰辰,今年三岁半。
话音刚落,她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他的存在…
顾景寒胸口像堵着千言万语,一时间却说不出一句责备。他只觉心疼得厉害,悔恨、自责混杂成锋利的刺在胸腔翻搅。傻瓜,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他声音哽咽,伸手想触碰她,又迟疑着收回,生怕贸然的举动会吓跑眼前的人。
景寒…救救辰辰。
夏以宁泪眼婆娑地恳求,他还那么小…
顾景寒坚定地点头:我一定会救他,拼了命也会。
说罢,他轻手轻脚走到病床边,俯身凝视着熟睡中的儿子。小辰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瘦小的手臂还扎着输液针管。顾景寒眼眶泛红,一股从未有过的柔软与悔意涌上心头。他缓慢握住孩子的小手,低声哽咽道:辰辰…爸爸来了,爸爸不会再让你有事…
翌日清晨,在医院的安排下,顾景寒第一时间进行了血型和HLA配型检测。等待结果的几个小时里,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目光一刻不停地追随病床上的孩子,满是自责和怜爱。
夏以宁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小心握着辰辰的小手、轻声哼唱摇篮曲哄孩子入睡的模样,内心五味杂陈。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景寒——目光温柔而慈爱,语气耐心得仿佛怕惊扰怀中易碎的珍宝。那个曾经对自己冷若冰霜的男人,如今却如此呵护地对待他们的孩子。这巨大的反差令她一时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中午时分,配型结果终于出炉:顾景寒与辰辰的骨髓相合度很高,适合作为供者。医生当即制定了移植方案,安排辰辰先进行一个疗程的化疗减缓病情,同时为骨髓移植做准备。
在漫长艰难的治疗过程中,顾景寒始终陪伴左右。他将公司事务全部抛诸脑后,全身心投入到救治儿子的战役中。化疗期间,每当辰辰因药物反应呕吐不适、哭喊着不要打针时,顾景寒就心如刀割,却强打笑颜抱着他轻声安慰:辰辰最勇敢了,乖,再坚持一下,爸爸一直陪着你。
夏以宁看在眼里,泪水不知偷偷掉了多少次。病房外的长廊上,有次她实在忍不住情绪,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默默哭泣时,顾景寒悄然走来,轻轻将一方手帕递到她手中。他红着眼眶低声道:以宁,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扛了这么多…
话未说完,他声音已哽咽。
夏以宁望着眼前悔恨自责的男人,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些年独自撑起一片天的苦痛,她本以为再也无人能懂。可此刻,他眼底的懊悔与心疼那样真切,仿佛温热的潮水一点点浸没了她冰封的心。她别过头拭泪,轻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救好辰辰。
顾景寒喉结滚动,郑重地点头:你说得对。等辰辰好了…我们再好好谈。
又经过半个多月的等待,骨髓移植手术日终于到来。推床驶向手术室时,小辰辰哭闹着不肯松开顾景寒的手:爸爸不要走,辰辰怕…
顾景寒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哄道:辰辰不怕,爸爸就在外面等着你。睡一觉醒来,病魔就打跑了。
这才哄得孩子安静下来。
手术进行了数个小时,当主治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笑容时,在场等待的夏以宁和顾景寒同时激动地落下泪来。移植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只要度过排异反应的危险期,辰辰就有极大希望痊愈。
重症监护室外,夏以宁瘫坐在长椅上,虚脱般捂住脸啜泣。顾景寒缓缓坐在她身侧,伸出手臂将这个瘦弱的女人轻轻揽入怀中。她下意识一颤,本能地想要躲开,可听到他哽咽低语: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这些年你太辛苦了,以宁…
夏以宁终究没再挣扎,任由他将她揽在胸前。
一时间,走廊里只剩下两人轻声的啜泣与安慰。三年的时光仿佛在此刻再次交汇,所有的误会、伤害和怨恨都化作了此刻这一声声无言的叹息。
第十一章
君归何处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辰辰的病情逐渐好转,移植后的排异情况也趋于稳定。在医院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小家伙终于转入普通病房,可以下床活动了。
这天下午,病房里透进温暖的日光。辰辰坐在床上玩拼图,顾景寒和夏以宁一左一右陪伴在侧。看着孩子气色渐渐恢复,脸上重新泛起红润,两人心中皆感慨万千。
妈咪,拼好了!辰辰举起完成的拼图——那是一副温馨的全家福图案,小朋友稚嫩地笑着,像我们一家三口哦!
夏以宁闻言一震,不由自主看向顾景寒。男人也愣住了,随即露出一抹柔和的笑。他伸手揉了揉儿子软软的发顶:嗯,很像呢。
辰辰高兴地拍手:那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对不对
他睁着圆亮的眼睛天真问道。
夏以宁鼻尖发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顾景寒凝望着她,眼中有恳切的祈望和不安。他轻声对孩子道:辰辰先自己玩一会儿,好吗爸爸想和妈妈说几句话。
好呀!
小家伙乖巧地点头,又专心摆弄他的玩具了。
顾景寒起身示意夏以宁到病房外。两人来到安静的休息区,春日的风吹进长廊,将她额前碎发扬起几缕。他注视着她清瘦的侧脸,心中隐隐作痛。
沉默良久,还是顾景寒先开口:以宁…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
他声音低沉而郑重,这些天以来,我无数次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夏以宁垂下眼睫,双手紧握,轻声道:你想说什么
顾景寒深吸一口气,目光里满是懊悔和愧疚:首先,我想跟你道歉。为了过去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不可原谅的事情…还有那些伤害。
他的喉头梗塞了一下,沙哑继续,以宁,对不起。当初是我猪油蒙心,被仇恨和偏见蒙蔽了眼睛,一次次伤害你…甚至…甚至在酒后做出那样的事…
提及往事,夏以宁脸色微白,回忆的锋刃依然刺得她隐隐作痛。她下意识抱紧双臂,沉默着没有接话。
顾景寒眼圈泛红:我知道,一句对不起远不足以弥补我犯下的错。我也不敢奢求你能够原谅。但我仍想让你知道,从你走后,我是怎样度过这漫长三年的。
他缓缓述说起来,声音有些发颤:那天清晨我发现你留下信和戒指人已走后,我几乎不敢相信。一开始我愤怒、怨恨,觉得你不告而别太不负责。
他说到这自嘲一笑,可是很快我就意识到,一切都是我把你逼到绝路…你的离开,是我咎由自取。
夏以宁怔怔抬眸,看见男人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继续道:我找了你很久,动用了所有关系,也去了你老家和夏叔叔那里,但你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那时我才真正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失去了你,我的世界一下就空了。
他声音哽咽,回忆起那段灰暗时日:我经常梦到你回来了,可醒来只剩枕边冰冷。你留给我的那封信,我不知看了多少遍,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还有那天你留下的婚戒,我一直随身带着…本来你签的离婚协议我只要递交就能生效,但我始终没签字。我不甘心…也不愿承认我们就那样结束了。
夏以宁听得怔住:你是说…我们法律上还…还没离婚
她记得自己在信中附上了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以为早已一拍两散。
顾景寒苦笑着点头:我把协议锁进了抽屉…直到后来,公司内部有人传出我们离婚的谣言,我父亲追问,我才承认你已经离开。但手续上,我一直拖着没办。
夏以宁心绪难平,没想到他竟然保留着他们婚姻的名分。她低声问:那苏轻雪呢你们后来…
顾景寒神色愧疚:轻雪…我们在你走后不久就分开了。确切说,是我提出分开的。我欠她一句道歉,因为当初是我没处理好感情,让你们都受伤。你离开后,我心里很乱,再见轻雪时只觉得…一切都变了味。我对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
他疲惫地叹息,她大概也看出了我的改变,很平静地接受了分手。此后我们再没联系。
听到这里,夏以宁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仿佛散去了一角。往昔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抹白月光,终于慢慢淡出了他的生命。
顾景寒声音发颤地继续:以宁,其实我真正爱的人…一直是你,只是我明白得太晚太晚。你走后我才发现,我早已习惯了有你在家的日子。那段有你的时光,是我人生中最温暖的日子,可我当时却不懂珍惜,亲手将它毁掉。
他眼泪终于滚落,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活在懊悔中,恨不得回到过去扇醒那个混账自己!
夏以宁泪水无声地流,她捂住嘴压抑着啜泣,却听见他跪倒在自己面前。顾景寒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没资格请求你的宽恕。但为了辰辰,我还是厚着脸皮求你…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们母子。哪怕做牛做马,我也会一辈子守在你们身边,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你快起来!
夏以宁大惊,连忙去扶他,这里是医院,别这样!
可顾景寒纹丝不动,固执地跪着,仰头望她:以宁,我不起来。除非你原谅我…或者至少,允许我留在辰辰身边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夏以宁泣不成声,心乱如麻:景寒…我……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往事的伤痕虽已结痂,却依然隐隐作痛;而眼前这个男人悔不当初的模样,又何尝不是在撕扯着她的心。
她尚未回答,身后传来细弱的声音:爸爸…妈妈…你们在干嘛
两人一惊,同时回头,只见辰辰不知何时跑出了病房,正站在走廊转角处揉着惺忪睡眼。
夏以宁赶紧抹去泪水,上前将孩子抱起:辰辰,你怎么下床了不是让你休息吗
辰辰抱住她脖子,小手替她擦眼泪:妈咪你哭啦爸爸是不是欺负你了
稚嫩的话语让夏以宁喉头一哽。
不…不是的。
她连忙摇头,勉强笑道,爸爸没有欺负妈咪,我们就是…在说事情。
顾景寒也起身走来,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脸蛋:辰辰,对不起,让你看到爸爸妈妈这样…是爸爸不好,让妈妈伤心了。
辰辰眨巴着大眼睛,在父母脸上来回看了看,小眉头皱成一团。忽然,他伸出一只小手拉住顾景寒的手,另一只手拉着夏以宁,努力将两只手往一起拽:那辰辰帮爸爸跟妈妈道歉!妈咪不生气,好不好我们回家吧,辰辰想跟爸爸妈妈一起回家…
童言稚语如重锤击在夏以宁心上。她眼泪夺眶而出,一把将儿子抱紧怀里:辰辰…
顾景寒趁机握住她的一只手,眼中噙泪道:以宁,我们回家,好不好回到属于我们的家…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夏以宁怔怔望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张极相似的脸庞,泪水模糊了视线。此刻阳光洒满走廊,她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孤独绝望的自己正缓缓被温暖拥抱。她已经流浪了太久太久,疲倦得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了。可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真的能够放下吗
她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抵住怀中辰辰柔软的发顶,泪珠滑落其间。良久,她哽咽开口:景寒…让我再想一想,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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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寒心脏一紧,却仍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好。我可以等…哪怕一年、十年,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等。
他语气真挚而急切,但无论如何,别再丢下我一个人……我不能没有你,辰辰也需要你。
夏以宁泪如雨下,没有应声,只是反手回握住他的大掌。感受到她指尖微微的用力,顾景寒眼底掠过一丝惊喜和感动。他知道,她的心防终于开始松动了。
不远处,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静静洒落在一家三口身上,映出三个交叠的身影。那影子紧紧相依,仿佛命运再次将他们缝合在了一起。
第十二章
爱与归途
半个月后,辰辰康复出院。出院那天,顾景寒与夏以宁一道带他去公园晒太阳,小家伙在草地上奔跑嬉戏,脸上洋溢着久违的欢笑。两位大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远远看着儿子的身影,谁都没有打破这静谧的美好时刻。
傍晚时分,顾景寒开车送母子二人回到了夏以宁的小公寓楼下。夕阳的余晖映在三人身上,给这个普通的小院落染上一层温馨的暖色。辰辰已经在车上睡着了,顾景寒小心翼翼将他抱起,一直送到公寓门口。
夏以宁拿出钥匙开门,把熟睡的辰辰接过来哄进卧室。顾景寒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目光流连在这狭小却温馨的屋子里——与顾家奢华冰冷的豪宅截然不同,这里虽然简朴,却处处透着生活的温度。茶几上的玩具小车、沙发上折叠好的毛毯、冰箱门贴着的卡通贴纸,无不在诉说着母子俩过去几年相依为命的点滴。
将孩子安顿好后,夏以宁走出卧室,发现顾景寒还站在客厅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夕阳的最后一抹金辉透过窗洒在他身上,映出他略显拘谨不安的侧影。
进来坐会儿吧。
她轻声开口。
顾景寒怔了怔,有些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好…那就打扰了。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她的世界。狭窄的客厅因为他的到来显得更局促了些。他小心地在沙发一角坐下,双手不知往哪儿放,只得局促地搓了搓膝盖:房子不大,但很干净…布置得也很温馨。
夏以宁在他对面坐下,淡淡笑了笑:是有点小,不过住惯了就好。之前…一直亏欠辰辰,不能给他更好的生活。
是我不好,让你们受苦了。
顾景寒神色黯然。
夏以宁垂下眼帘:过去的事别再提了。
客厅里静默片刻。窗外暮色四合,街道上传来几点路灯亮起的声音。顾景寒不安地看了看表,轻声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和辰辰今晚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
夏以宁点头送他起身往门口走。到了门边,顾景寒忽又停住,回头深深望了她一眼,仿佛还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是低声道:…晚安。
说罢,他替她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门关合的瞬间,夏以宁心中没由来一空。屋子里恢复了往常的静寂,只剩挂钟滴答的回响。她站在门后怔怔出神,不知自己究竟在期盼什么。
几分钟过去,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快步走到窗边拉开一角窗帘向外张望——只见公寓楼下昏暗的路灯下,顾景寒笔直地站在那里。夜幕沉沉,他仰头看着她窗户的方向,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夏以宁心猛地一颤。他为什么还没走夜风渐冷,她清楚地看见他单薄的衬衫被吹得紧贴在身上,月光下那张熟悉的脸庞写满执着与忐忑。
他的固执与深情,让她不由想起几年前那个雨夜——只不过此刻,角色调换,他成了那个在风中等待的人。而她,有能力结束这场等待。
不知什么时候,天边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朦胧雨幕中,顾景寒依旧仰首伫立,没有离开的意思。夏以宁再也按捺不住,夺门而出。
雨点冰凉刺骨,她撑着一把伞跑到楼下。男人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她,神情先是一震:以宁,你…
你在这儿做什么下雨了知不知道!
她微微喘息着站在他面前,将伞举高为他挡雨。昏黄路灯下,她目光又急又恼,你这样淋雨会生病的。
顾景寒怔然望着近在咫尺的她,半晌露出一丝苦笑:我…我就是想再等等你。哪怕在楼下远远看看你和辰辰的灯亮着,我心里也踏实些。
夏以宁心头一酸,鼻尖又开始发烫。雨点顺着伞沿滑落,将两人的鞋面溅湿了一片。她咬了咬唇,声音发涩:傻瓜…都说了让我考虑,你就这么等得下去吗
顾景寒郑重地点头:哪怕等一辈子,我也等。
夏以宁眼眶蓦地湿热。她索性将伞柄一塞,按进他手中:那也不用站在雨里等!想等就在屋里等吧。
说完,她转身快步朝楼道走去。
顾景寒握着伞怔了两秒,随即大步追上她:以宁,你的意思是…
她停下脚步,回眸看他一眼,目光复杂而温柔:先上来再说吧。别吵醒辰辰。
顾景寒喉结动了动,眼底燃起一抹克制的狂喜。他轻声应好,上前为她遮好伞,两人并肩走进楼道。
夜雨淅沥,伞面上滴答作响。昏暗楼道中,顾景寒小心搀着夏以宁拾级而上。雨水顺着两人衣角蜿蜒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串深色的印迹。
这一串交错的脚印一直延伸向前方,宛如通往未知未来的漫漫路途。或许前路仍有迷雾,但此时此刻,他们终于一同走在了回家的方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