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夫君回京后我只想和离 > 第一章

导语:成亲三年,夫君宋从佑终于从边塞回来了。
除了军功,他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女子。
据别人描述,那女子生的一副好容貌,身段更是上乘。
此次回来,他是为了向我讨要一个名分。至于那名分是什么,显而易见。
我决定和离,远走他乡。
后来,宋从佑翻到了我的和离书,他一反常态,哀求我不要离开。
再后来,我死了。
1
侍女青梅向我传述宋从佑回京消息的时候,我正躺在景安楼包间的贵妃榻上悠哉游哉地吃着茶水点心。
青梅愤愤不平:夫人,按奴婢说,此事就该禀明老夫人,让她为你做主。
静娘在旁边分析:宋从佑毕竟还是他亲生儿子,离开三年,他若执意娶那女人进门,你难道就不担心老夫人偏心儿子。
静娘是景安楼的掌柜,也是我的秘密合作伙伴。她手下的大部分产业,都有我的投资。
静娘每天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早就看透了这些人情冷暖。
两个人就这样吵了起来。
三年前,邻国进犯,边塞危急。
新婚当晚,宋从佑被一封圣旨征调到边塞。这一走,就是整整三年。
三年里,我尽心尽力侍奉母亲,打理家中产业,每月雷打不动地向宋从佑寄信,告诉他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嘱咐他不必担心。
宋从佑很少回信,偶尔回一次,都是简短地担心母亲的身体。
如今,宋从佑真的回来了。
那边,两人还在争吵。
停。
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重重铺在桌子上。
两人齐齐探头望去,震惊出声:和离书
我想好了。等宋从佑提出纳妾一事,我就和离。
我和宋从佑是娃娃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今我父母安享晚年,归入尘土,倒是不用担心他们反对。
打理家产三年,我积累了很多经商经验。
待和离之后,我就带着私房钱离开京城,寻一处安静舒适,风景秀美之所,置办住宅,开一家商铺,顺便招一个美男子当上门女婿。
静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你为宋家付出三年心血,如今就这样走了
我点点头。我虽与宋从佑幼年相识,可并无感情。
如今他有了心爱之人,和离,对他对我,百利而无一害。
回到家,宋从佑已经回来了。
原定的两天之后到达京城,如今提前了。
我赶到大厅,母亲正坐在主座上喜笑颜开。
旁边坐着的,没有来得及卸下盔甲的男人,就是宋从佑。
屋内还有几个男人,应该是宋从佑的部下。
为首的人,我认识,是宋从佑身边的田副将。
最末端站着一名女子,淡青色的衣裙,戴着白色的面纱,辫子垂在胸前。没有华丽的衣裙和妆容,整个人就好像一朵出水芙蓉。
她就是宋从佑的心上人,李玉燕。
我刚进大厅,里面一片诡异的寂静。
见我进来,母亲立即招呼我去她身边,将话题往我和宋从佑身上引。
看得出来,母亲不喜欢李玉燕。
我和宋从佑离的极近,可自我进来,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夫妻一场,我们竟变得如此生疏。
2
我与宋从佑成婚时,他二十岁,我十六岁。
成箱的彩礼抬进我家,我爹笑得脸都要烂了。
也是,我家世代经商,而宋家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人家。如果不是爷爷辈定下的娃娃亲,说不定宋从佑早就娶了哪家的贵女。
所有人都说我攀了高枝,一跃从低贱的商户之女变成了世家夫人。
嫁过去之前,爹娘嘱咐我,要孝敬婆婆,尽心尽力协助丈夫,我一口答应下来。
宋从佑在边塞上阵杀敌,我衣不解带的伺候卧床的婆婆,拿自己的嫁妆为婆婆购买高价药材。
宋从佑晋升如此顺利,除了他自己有作为外,还有我在京城上下打点人际关系。
这些,宋从佑都知道,但是回信里,他从来没有向我表达一分感谢。
现在,也是这样。
如此见外,生怕在场的心上人吃醋。
我摆出一副标准的微笑福了福身说到:夫君一路风尘仆仆,我这就吩咐下人准备饭菜,各位副将也是,今天就留在府上用餐吧。
宋从佑表情一滞。
田副将解释说:夫人,待会将军还要进宫面见圣上呢。
原来如此。
我继续笑道:那我先备好饭菜,等众人回来享用。
宋从佑没有答应,只留下一句再说吧就带着人离开。
临走前,他嘱咐我给李玉燕准备房间。
给出的理由是军营里面都是男人,她一个女人不太方便。
青梅吐槽:不太方便,她呆在军营三年了,这会不方便了。京城这么多客栈不选,非要住在府内。
青梅问我生不生气,我摇头否认。
怎么会生气呢,我开心还来不及。
宋从佑越偏爱李玉燕,我就越有理由和离。
我给李玉燕准备了竹风院的厢房。
竹风院距离宋从佑的书房不近不远,两人正好有时间相会。
我嘱咐厨子备好饭菜,报了一溜烟爱吃的菜,红烧狮子头,糖醋鲤鱼,清炖梨汤...
宋府勤俭节约了三年,逢年过节,餐桌上的荤菜都不超过两道。
如今男主人回来,自然要大吃大喝一场。
餐桌上的菜都热了两回,还是不见人影。
婆婆身体不舒服,自己回了房间。
青梅得了消息,说是宋从佑和他的副将正在景安楼吃喝。
消息是静娘托人带来的。
这下也不用等了。
我连忙招呼青梅坐下,开始用膳。
一顿饭我吃的心满意足,打了好几个响嗝。
夜深露重,我照例到厨房为母亲熬药,正巧碰到李玉燕。
她依旧是那副素净的打扮,正蹲在火炉旁熬药。
毕竟遇上了,还是要打招呼。
我率先开口:李姑娘有疾
李玉燕摇摇头,这是阿佑的药,他有腿伤,最近又发作了,我就为他准备了一副方子。
宋从佑有腿伤这件事,我并不知情。
不过男人在外行军打仗,身上有伤倒也正常。
她声音很好听,像是高山流下来的潺潺溪水。
宋从佑喜欢上这样的人,也不奇怪。
3
李姑娘会医术
对,我在军营中就是军医。多亏了阿佑照顾我。
说完,李玉燕表情突然有些愧疚,说漏嘴了,阿佑腿上有伤这件事,他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尤其是老夫人,所以还请夫人为我保守秘密。
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露出脖颈上几处暧昧的痕迹。
很新鲜的印子,像是今天才留下来的。
当然。我点点头。
青梅盯着李玉燕远去的背影,狠狠说了句:装货。
我哪里不知道李玉燕是故意让我知道这些,她是在宣示主权,故意展示她和宋从佑之间的亲昵,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更或者,她是想以此激怒我,让我对她做些什么,落得一个妒妇的名声。
不过,她想多了。
我对宋从佑根本不感兴趣,她越是越界,我越是要显得大方。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端着熬好的药去婆婆的院子。
刚踏进去,我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一边是婆婆气急败坏的声音:卿卿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子,操持家中三年,如今你带回来一个野丫头还公然住在府上,你让卿卿怎么想,你让外人怎么看我们宋家。
婆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我看着手中冒热气的汤药,感慨有人撑腰就是好。
另一边是宋从佑的声音:军营中都是男人,玉燕一个女子不方便,再说,我看卿萱并没有不乐意。
屋内,婆婆气得摔了杯子,你还在为她狡辩,且不说李玉燕的事情。你刚回京,就在景安楼挥霍两百多两银子,你是生怕别人抓不住把柄
静娘讹人向来有一套,两百多两银子,我并不意外。
宋从佑爱面子,如今被亲娘捉住小辫,没有辩解就直接冲出房门。
我正好和满脸燥红的他四目相对。
很默契的,我们没有说一句话,相互错开。
宋从佑带女子回来的消息传到了我哥哥耳中。
他气急败坏地冲到宋府,说要为我鸣不平。
宋从佑不在府内。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李玉燕的居所,拎着棍子去了竹风院。
我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哥哥正拿着棍子将李玉燕逼在角落里数落她。
李玉燕哭的梨花带雨,满脸泪痕,我见犹怜。
只不过,她是装的。
宋从佑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将李玉燕护在怀中,一脚将我哥撂翻在地。
好一场英雄救美的场景,只不过我在里面扮演的是坏人。
我清楚我哥的性格,爱偏袒人,爱虚张声势,脾气一点就炸,灭的也快。
整个事件中,李玉燕除了哭红眼睛,身上没有一点伤。
我哥闯进竹风院至少一刻钟,若真是想打人,李玉燕早就伤痕累累了。
反观我哥,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宋从佑抱着李玉燕去看大夫。
离开之前,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仿佛与我有什么血海深仇。
他没有注意到李玉燕对我挑衅的眼神。
4
我哥摔伤了腿,郎中在我屋里为他包扎。
他一边呲牙咧嘴地喊疼,一边在骂人。
我问哥哥要不要与宋从佑和离。
我哥一口否决我的想法:想什么呢傻妹妹,你和离了名声就不好了,还怎么嫁人宋从佑现在就是被迷惑了,等过段时间他就知道你的好了。
你嫁到宋家,那是攀高枝了,为了我们家着想,你也不能和离。
我突然就不想告诉哥哥我和离的计划了。
问题的根源不在李玉燕身上,而是在我和宋从佑身上。
在宋从佑眼中,我和李玉燕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李玉燕一手好医术,治病救人,还与宋从佑一同经历过生死。
她是大漠的野玫瑰,是京中娇生惯养的贵女绝见不到的类型。
而我,只是与他定下姻缘的女子罢了。
小时候爷爷为我们两家定下姻缘。父亲一直告诫我,宋从佑是你未来的丈夫,你要一直在他身后支持他,赢得他的喜爱。
所以我短暂地成了他的跟屁虫。
他去武场练武,我就在旁边为他加油助威,惹得其他人哄堂大笑,取笑我是宋从佑的小媳妇。
这句话本来也没有错,可是宋从佑黑了脸,不允许我再跟着他。
后来我们两人年龄慢慢增长,每次见面都是不咸不淡地打招呼。
他的理想是征战沙场,封狼居胥。而我就想要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我们两个人本不相爱,一直拉扯,到头来只会两败俱伤。
晚上,宋从佑带着李玉燕回府,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李玉燕怀孕了。
消息传的很快,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宋将军的正室夫人一无所出,反倒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女子率先怀上了长子。
就连赏荷宴上,举办宴会的丞相夫人都在我面前暗暗提起这件事。
周围人都窃窃私语,发出阵阵讥笑。
原本下的帖子是邀请了我和宋从佑两个人。
宋从佑说他没有时间,拒绝了。
他说的没有时间,是和朋友跑去酒楼喝酒。
李玉燕也去了,喝酒之前,他还带着她去买了首饰衣服。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换了一家酒楼。
景安楼的对面,奚春楼。
不过我猜,他这次也会被讹钱。
因为奚春楼的幕后老板还是静娘。
丞相夫人为首的那群贵妇看不起我商户之女的身份,经常明里暗里的嘲讽我。
如今,她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明晃晃的机会。
我以笑回之,假装看不懂她的意思,将话题引到别处。
丞相夫人翻了翻白眼,甩袖子走了。
好友问我介不介意,我笑着摇摇头。
钱比男人重要多了,赚钱最重要。
这种宴会就是一场无形的交际圈。丞相位高权重,很多人都会卖的面子亲临宴会。
而我,可以在宴会中结交朋友。
有时候,人脉也是一种金钱。
宴会结束,我在丞相府外被丞相夫人拦住去路。
5
她一会问我宋从佑今天为什么不来,一会又提起李玉燕。
丞相夫人身旁的人跟着她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在嘲讽我拴不住男人的心。
要男人的心有什么用,我不懂为什么京城世族后院都为了一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
我闭上眼睛偷偷翻了个白眼,面上还要保持得体的微笑。
直到宋从佑的到来。
他骑着一匹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一群人。
他表情很臭,看来刚被讹完钱。
王夫人噤了声,如今宋从佑是皇帝面前的红人,风头正盛,她不好招惹。
我上了马车,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
是李玉燕。
她身上穿着上好的绫罗绸缎,头上的发饰也添了好几个。
马车空间不大,我们三个人显得十分拥挤。
更何况宋从佑个头高,体型宽大,这样的空间来说对他更是狭窄。
一路上,他已经来回转换了好几个姿势。
回京半个多月,宋从佑一点没有提起纳妾的事情。
如今,李玉燕都有身孕了,他还是没有提。
我原本的计划是,等宋从佑提出纳妾,我表示反对,他到时候肯定觉得我心胸狭隘不配成为他的妻子,我再顺理成章地提出和离。
而现在,计划没有一点进展。
马车里,我试探向李玉燕问了句:李姑娘还要一直住在竹风院吗,如今离开边塞,将来打算如何
问题不能太直接,这样会引起宋从佑反感;也不能太隐晦,不然他头脑简单,听不出来我的意思。
李玉燕故作惊讶:姐姐难道是不喜欢我住在宋家
我还未回答,她又接着说:既然这样,我回去就搬走,绝不给姐姐添麻烦。
说完,她还摸了摸并不显怀的肚子,一副无辜的神态。
三两句话,我到成了恶人。
宋从佑皱眉看我:宋府房间众多,你让她住下去怎么了
她现在怀着宋家的孩子。
沈卿萱,我没想到你是如此小气的人。
我瞪大眼睛,有口难言。
我的问题的重点是在后半句啊,他只关注到了前半句。
我嘟囔着:人家怀了你的孩子你还不给人家名分,算什么男人。
宋从佑没有听到,问我说的什么。
李玉燕装作一副抱歉的样子,作势就要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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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从佑拉住她,指了指我:你下去,我看这马车也坐不下三个人。
下马车之前,他又添了句,是母亲让我来接你的,你不要多想。
我和青梅没走几步,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开始下雨。
我们俩都淋成了落汤鸡。
晚上,我正在给母亲熬药,宋从佑将一副药扔到我面前。
他用使唤下人的语气对我说:这是大夫给玉燕开的保胎药,如果不是因为你哥哥,她也不会喝药,这段时间的药你就帮她熬了吧。
欺人太甚。
我直接将药扔在地上,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我明天就要离京,熬药的事情,你找别人吧。
离京宋从佑面露疑惑。
你要去哪
6
和离的事情停滞不前,我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搁置。
静娘准备在苏州新开几家成衣铺子,顺便选一些江南地区时兴的布料。
成衣铺子我也有出资,于是我主动揽下了这个活。
收拾衣服时,我犹豫再三,还是带上了那张和离书。
临走前,静娘拦住我,认真对我说:你可想好,你这一走,那帮人又不知道怎么传呢指定说你棒打鸳鸯未果,一气之下南下。
宋从佑如今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一言一行。
他的对家,肯定会借我和李玉燕的三角关系大做文章。
我笑着摇摇头毫不在意。
既然直面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暂时逃避。
更何况,苏州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我正好可以考察一番。
我端着药向母亲告别。
这时,我才知道,宋从佑一直不提纳妾的事情是母亲不答应。
母亲身边伺候她的桂嬷嬷说,母亲有个亲妹妹,年轻时婆家对她不好,丈夫也不作为,频繁纳妾,她妹妹最终抑郁而亡。
她握着我的手情真意切地告诉我,希望宅院安宁,想一直做我的婆婆。
我没有吭声,这个愿望,我恐怕无法实现。
第二天,天空下起了绵绵不绝的小雨。
青梅拿着包袱叹息道:这雨估计又要下个没完。
从京城到金陵的路程半个多月,雨也下了半个多月。
我与青梅撑着伞来回走遍了苏州大大小小的布料铺。
掌柜见我们是外地人,暗暗抬高价格。
我也不是吃素的,我从小就帮我爹娘算账,听惯了讨价还价的术语,再加上我管理宋家三年,搞定布料问题绰绰有余。
终于,我选定了一家布料商铺。
老板望了望门外连绵不绝的雨,脸上既欣喜又忧愁,夫人,我看这天,雨还要再下一阵子呢,这批布料估计至少半个月才能运出去。
也好,这样也不用见到我讨厌的人。
我把开铺子的任务交给了青梅。
她自小跟着我耳濡目染,经营头脑很好。
经过一个月的勘察,我决定将苏州作为我和离之后的住所。
想法拍板决定,接下来就是寻找住宅。
苏州城郊外正好有一处庄子在出售,我坐上马车,没让青梅跟我一起。
这两天的雨愈下愈大,据旁人说,这场雨是苏州十年一见的大雨。
还未到庄子,我就被告知前面的路就被大雨冲毁了。
此时天色已晚,没有办法,我只好借住在一家农户中。
农家大婶淳朴,替我收拾出来一张床。
她家的小女儿叫阿雅。
我们两个人一见面就很投缘,晚上坐在床上说话。
阿雅说前面的路已经被大雨冲毁好几天了,往常这个时节都会下雨,但是今年的雨尤其大。
我眼皮重重一跳,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里地势低洼,容易积水,如果雨再下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阿雅用稚嫩的声音告诉我,村里人已经决定,如果雨继续下下去,他们就要搬离这里了。
说着说着,她声音越来越困,很快就枕在我腿上睡着了。
我看了眼窗外轰鸣的闪电,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直到后半夜,我才沉沉睡去。
梦中的背景是轰鸣的闪电,宋从佑依旧用那双怨恨的眼神看着我,旁边是李玉燕得意的笑容。
快起来,发洪水了。
我猛地惊醒,看向窗外。
磅礴大雨中,无数人在奔走呼告,跑到地势高的地方。
7
天刚刚破晓,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大水冲垮了村庄,只有几处地势较高的房子幸免于难。
情况紧急,我只来得及带着睡梦中的阿雅跟着人群跑到村庄外的破庙。
破庙地势高,房梁结实,成了暂时的避难之所。
阿雅蜷缩在我怀中抽泣:姐姐,我娘在哪里
庙里面并没有阿雅娘亲的身影。
我只好安慰阿雅,等雨停了,姐姐带你一起去找娘亲好不好
阿雅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那双大眼睛泛着泪光。
下午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我带着阿雅回到家中。
路上满是泥水,上面漂浮着木板,衣服,甚至还有动物的尸体。
阿雅家的房子被洪水冲垮了,看门的老黄狗趴在石头上断了气息。
我和阿雅一番搜寻未果。
眼看天空乌云密布将要下雨,我和阿雅只能带着搜寻而来的锅碗和半湿的粮食衣服,重新返回破庙。
出去探路的村民带来消息:通往城内的路被洪水冲毁了,唯一的桥也没了。
我们现在只能呆在原处,等待官兵前来营救。
阿雅捡了一块小木板,每天都拿着匕首在上面刻上一道横线。
不知不觉中,木板上已经有十七道刻横了。
第十八天,天空终于放晴。
我和阿雅赶紧将湿衣服晒到太阳底下。
村长望着明耀的太阳,激动的胡子都颤动起来。
雨终于停了,大家不要灰心,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六十多岁的老人,站在众人面前,佝偻着背,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
阿雅站在我旁边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问道:姐姐,我还能找到我娘亲吗
十七天过去了,阿雅娘亲没有一点消息。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想法。
可面对阿雅那双眼睛,我实在说不出来,只能安慰她,一定会找到的。
粮食越来越少,周围的野菜也被挖的一干二净。
如果再没有人来营救,我们只能自救了。
身处逆境,办法总比绝望多。
傍晚时分,我将堪堪晒好的衣服收回寺庙。
这些衣服散发出一股霉味,有些地方还带着点点泥土。
寺庙的角落有一个用破布简单搭成的隐蔽所,用来换衣服。
阿雅在外面帮我看着人。
寺庙外人群乱哄哄发出声音,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阿雅被吸引了注意,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只留下一句:姐姐,我出去看看。
一缕微风溜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呵斥声。
你在做什么
有人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阵痛苦的嗷叫。
我心头猛地颤动,这声音太过熟悉。
是宋从佑。
我匆匆忙忙穿好衣服。
帘子外,宋从佑正把一个男人摁倒在地。
我们两人四目相对,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
那人呲着牙为自己辩解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快放开我。
宋从佑火气更大了,直接一拳将人打晕。
外头的田副将进来将人拖下去,见到我满脸欢喜。
夫人,我们可是找到你了,这些天没有一点你的消息,老夫人和将军都要急死了。
8
田副将将人拖下去。
这片空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猜宋从佑有话要跟我讲,大概率是要指责我一个人乱跑。
只是他眉头皱紧又松开,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也不着急,等着他组织语言。
阿雅从外头跑进来,兴奋地抱着我的腿说:姐姐,官府的人来救我们了。
说完,他指了指宋从佑,就是他。
宋从佑果然是皇帝看重的人,苏州水灾,他被委以重任,来苏州赈灾。
回到城内我才知道,苏州城东地区也发生了水灾。
如今难民都聚集在城西。
村庄已经无法居住了,村民们只能跟着官兵住到城西临时搭建的帐篷内。
先前居住的客栈在城东,早已经被大水冲垮。
见到我时,青梅哭得泣不成声,说早知道就跟着我一起去了。
我安慰她,现在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
她提前在城西找了一家客栈。
房间配置远远比不上城东,价格却是翻了十倍。
阿雅没有亲人,跟着我住在一起。
家庭突然发生变故,她话变少了,只是一直盯着我看。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带着她去了城西的难民营,一个人一个人地找,还是没有找到她娘亲。
我决定去寻找宋从佑的帮忙,他手底下人多,眼线也多,说不定会找到阿雅娘亲的下落。
他的住所离难民营很近,房子占地小,不同官职的人在里面进进出出。
宋从佑正在书房与苏州官员商量事宜。
作为御上亲派的京官,所有重要的事情都需要他和地方官共同商量拍板决定。
书房中的谈话声隐隐约约地传出来。
我百无聊赖地蹲在书房外,拿着树枝在潮湿的泥土上画圈圈。
画到第五个圈圈的时候,一个阴影突然笼盖了我。
卿卿姐怎么会在这里,是在等阿佑吗我进去跟他说一下。
李玉燕站在我面前,手上端着茶水,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两个多月未见,她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见我的视线投向她的肚子,她笑着说:已经四个月了,这次来苏州,阿佑本来不愿意我来,但耐不住我软磨硬泡,还是让我跟来了。
一路上,他对我呵护至极,生怕我动了胎气。
我翻了翻白眼,谁要听你们的爱情故事。
啪一声,手中的树枝断了,一粒泥土恰好落在我手上。
我站直身体,摆出一张笑脸。
李姑娘怎么做端茶倒水这种丫鬟做的活
不就是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小白花嘛,我也会。
果然,李玉燕变了脸色,不再理会我,直接走进书房。
没过多久,她就出来了。
跟随一起的,还有一众官员。
推开书房,我直接向宋从佑说明了来意。
宋从佑嗤笑一声:你对一个小丫头的娘倒是挺上心。
你今天吃火药了
我直接怼他。
宋从佑抬眼看我,你一个人跑到郊外,断联半个月,如果不是我带着官兵救你们,恐怕你早就死了。
他开始翻旧账了。
我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好,我也来问问你,我哥没伤李玉燕,你把他打伤了,这账该怎么算
9
宋从佑表情晦暗不明,我哪里知道他这么弱,一拳头就被击倒了。
我不想理他,转身离开。
既然他不想帮忙,那我就自己找。
临推门前,宋从佑叫住我,那人叫什么名字,年龄几许,相貌如何
宋从佑的突然变卦,让我猝不及防。
他难不成是太累把脑子累傻了
我来不及多想,将阿雅娘亲的相貌大致情况简单告诉了他,生怕他反悔。
宋从佑听后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示意我离开。
离开宋从佑的住所,我总觉得忽略了一件关键的事情。
直到回到客栈,我才猛地想起来。
方才宋从佑说,是他带着官兵来找我。
可他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我问了青梅,才知道是青梅告诉他的。
当时奴婢知道你被困在郊外的时候,差点要去找你,但是雨太大了,路都被冲垮了。官府也没有办法,幸好姑爷来了苏州,奴婢便去找他帮忙。
原来如此。
我一直以为,宋从佑是恰好在城郊救人遇上了我。
看来,大概是母亲在他出发前嘱咐了什么。
我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若不做样子给别人看,只会落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大雨过后,气温上升。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好兆头,商量着灾后重建。
宋从佑临时被皇命召集回京,留下了田副将。
临走前,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
我拒绝了。
布料的事情还没有着落,阿雅母亲也没有找到,我不愿意离开苏州。
更何况,跟着他一起回去的还有李玉燕。我可不想一路上看着他们两个人腻腻歪歪。
宋从佑没有再挽留我,只留下一句。
我还会回来的。
然而,他走后没多久。
城西难民营中开始有人出现呕吐,拉肚子,发烧的症状,渐渐地,范围越扩越大,上至老人,下至小孩,连城内人都有所波及。
田副将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难民营有将近一半的人染上了这种病症。
有郎中诊断,这是瘟疫。
苏州太守是个昏庸无能之辈,一听说是瘟疫,连忙以公事为由去了隔壁的城郡。
苏州城被封,民众议论纷纷,积怨甚多。
城中竟然一时没有领头之人。
副将上门找到我,恳请我出面。
宋从佑在苏州积累了很多威望,我作为他的妻子,若是能出面安抚民众,多少能平息一些他们的怒火。
我答应了下来。
先前开医馆药铺时,我看了一些医书,知道防治瘟疫的基本方法。
我拜托副将将患病人群和普通群众隔离开,城中的居民一律呆在家中,不得出门。随行士兵和医者都戴上面纱,防止感染。
召集城内所有的郎中包括赤脚医生,一起研制药方。
我每日与医女一起,煎煮药材,分发给病者。
民众们感激不尽,夸赞我不愧是宋从佑的妻子,女中豪杰。
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10
未出嫁时,父亲一直教导我,作为宋从佑未来的妻子,要如何如何。
出嫁之后,我处理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务,照顾婆婆,别人对我的称赞还是离不开宋从佑,仿佛他在其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而如今,还是这样。
二十天之后,苏州城内的瘟疫得到了基本的控制。
又过了十天,在日常施粥时,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阿雅和青梅正伏在床边哭。
我两眼一黑,差点又昏过去,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中招了。
我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发出的声音嘶哑到了极点。
哭什么,又死不了。
这场瘟疫波及人数众多,但死亡率极低。
更何况,现在疫情得到了控制。
青梅见状连忙替我掖好被子,附和说:是是是,夫人福大命大,一定会挺过去的。
青梅性子直爽,忍不住抱怨宋从佑。
苏州瘟疫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京城,姑爷到底是不上心。
她早就对宋从佑失望透顶,说出口的话也是不留情面。
青梅跟我说,等回到京城,就赶紧与宋从佑和离。
我笑了笑,总归还是有人支持我的。
我的病症愈发严重,由刚开始的浑身无力发烧昏睡到后面的上吐下泻,什么都吃不下。
再一次昏昏沉沉醒来,我床边坐了一个人。
他风尘仆仆,脸上的胡茬未刮,整个人看起来又落魄又沧桑。
是宋从佑。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怀着奇怪的神情看着我:听副将说,这次防治疫情,你出了很大的力
我没有听清他的话,喉咙里像是放了一把锯子,一开口就疼,只能短促地发出一个音节:嗯
宋从佑没再说话,倒了一杯水递给我。
我又昏昏沉沉睡去,更不知道宋从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青梅每天在我床头说一些琐事。
宋从佑回京复命,腿伤复发,在京城休养。
圣上本来打算任命别的官员来苏州,结果苏州发生瘟疫。宋从佑知道后,毛遂自荐。
此次来苏州,圣上还遣派了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与宋从佑一起,相信不久就会研制出病方。
没想到,宋从佑对苏州之事如此重视。
看来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成长了很多。
太医院医术高明,很快就研制出来防控瘟疫的药方。
不到半个月,所有人的病情都得到了好转,包括我。
只不过,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宋从佑隔两天都会看看我一次,有时候手中拿着糕点,有时候是新奇的小玩意。
我不明就里,直接挑明让他不用来。
宋从佑却是笑笑,以事务少为理由,第二天还是会来。
见赶不走他,我干脆装睡。
青梅告诉我,每次我睡下之后,宋从佑都会待上半个时辰再走。
11
过了一个月,我的病彻底好了。
苏州城也松开了管制,全面放开。
宋从佑说我一个多月都没有出门,提议带我出去走走。
我以腿脚无力拒绝了。
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一个轮椅,非要坚持带我出去走走。
我拗不过他,答应下来,也想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八月份的时节,天还热着。
宋从佑带着我去游湖。
这天人很多,许多人都认出来了我和宋从佑,纷纷向我们打招呼。
这是宋大人和他夫人吧,两位都是大好人呐。
宋大人对他娘子真是上心,夫妻俩伉俪情深啊。
我抬头瞄了眼宋从佑的表情,他脸上带着笑,满是得意和愉悦。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宋从佑执意要带我出来。
我想回去。我开口道。
宋从佑看着不远处聚集的人群,说道:再转转。
我要回去。我再次加重了声音,欲要从轮椅上站起来。
宋从佑察觉到我的不悦,又看到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带着我回去了。
客栈里,宋从佑明里暗里指责我不懂事,外面这么多人看着,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我直接切中要害,你带我出去就是为了面子
宋从佑噤了声,去衣柜中帮我找衣服,欲扯开话题。
我不想让他继续待在这里,上前阻止他的行为。
却不想,宋从佑从衣柜中翻出来一张纸。
他看着上面为首的三个字,呆呆地问:这是什么
我对那张纸再熟悉不过。
被困在郊外的日子中,青梅匆匆打包了我的行李,一股脑塞进了客栈的柜子中。
这段日子生病,我全然忘了和离书还在柜子中。
我下意识想要从宋从佑手中夺下和离书。
他个头高,眼疾手快地抬高手臂。
我争不过他。
宋从佑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一把将和离书撕碎。
和离,你想与我和离
对。
为什么宋从佑不可置信地问。
还没等我回答,宋从佑又问道:你是看上了别的男人
他对这个猜测深信不疑,这人不会就在苏州吧,难怪你不愿意回去。他是谁
荒唐又可笑。
在宋从佑看来,我仿佛就像他的附属品。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他身边。
我累了,只想快点与他结束这段关系。
我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没有别人,是我单纯地想与你和离。你既然与李姑娘有情,那我干脆让开这个位置好了。
原本是想等回京与你说这件事的,既然你知道了。我们现在就把和离书签了吧。
我拿起纸笔,准备重新写一张。
12
宋从佑夺过我手中的笔扔在地上。
沈萱卿,你这是在怪我委屈你了,所以在耍小脾气。你作为一个当家主母,能不能大度一点。
那你呢,我干脆和宋从佑破罐子破摔,你今天将我带出去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吧。瘟疫一事,苏州人民对我爱护有加,所以你想装作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做给别人看。哦,原来宋大人不仅年轻有为,对待妻子也是呵护至极。
我接着点破他:你突然对我好,是因为看到我身上的价值了吧
宋从佑一直认为我是商户之女,只能处理宅院琐事。
在他看来,我迂腐,呆板,了无生趣,只会在后宅蹉跎余生。所以他才会对处在边塞与我有着不同人生的李玉燕感兴趣。
如果不是这次瘟疫我帮他扩大了名声,他对我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你这样,让我觉得恶心。
我们不欢而散。
自这天之后,我和青梅出门都会有士兵专门跟着,美其名曰保护我的安全。
九月初,苏州的事情告一段落。
宋从佑准备回京,他要求我跟他一起回去。
我以布料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为由拒绝了。
没想到,他竟私下帮我办好了布料的事情。
阿雅的母亲一直没有找到,八成已经遭遇不测。
宋从佑把她拜托给了村里的邻居。
我在苏州彻底没了牵挂,也没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回京的路上,宋从佑对我格外殷勤。
他会在车队休息时为我准备吃食,在沿途的客栈定上好的房间,好声好气地和我说话。
我对此不冷不热。
宋从佑握住我的手,轻声说:卿卿,以前是我不对,我们今后好好过。
可笑,现在开始装深情了。
我挣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问:那李姑娘呢你就不怕她吃醋
她一个贱民之女,到时候给一个妾室的身份就行。你若不开心,待她生下孩子之后,就将她收在你房中当丫鬟或者给她些银子让她回边境。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仿佛在处理一个无关紧要的物品。
我一直以为他对李玉燕是真心的,如今看来只是一时兴起。
难怪他对于纳妾之事如此不上心。
他或许是个好官,但在感情上,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
他会这样对待李玉燕,保不齐以后就会这样对我。
这夫妻,我是一刻也做不下去的。
等回京,我要重新写一份和离书,与宋从佑结束这段关系。
回京第一天,宋从佑进宫面圣。
我坐在书房正思量着和离书怎么写,圣上身边的王公公带着圣旨到来。
是宋从佑帮我求的。
他此次赈灾有功,圣上问他想要什么奖赏。
于是便有了三品诰命夫人的封奖。
13
一时间,我成为京城贵妇人人羡慕的对象。
先前嘲讽排挤我的世家夫人们也主动求和。
我哥很高兴,再三夸赞宋从佑。
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宋从佑这样做,是将我彻底钉在了宋夫人这个位置上。
毕竟没有哪一个受过封赏的诰命夫人和离。
进宫前,宋从佑告诉我,他是不会让我离开的,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不过,有人比我更坐立难安。
李玉燕一直想要正妻之位,如今她愿望落空,自然不情愿。
我给她换了一个更好的院子,请了最好的郎中照顾她。
搬去新院子那天,她砸了好多东西。
宋从佑认为我终于消气了,肯当一个大度善良的主母。
他向我保证,说定然不会辜负我,将来我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从苏州回来,我的身体受了风寒,每晚都要喝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咳疾越来越严重,甚至能咳出血丝来。
慢慢的,我开始大量咳血,浑身无力只能卧病在床。
请来的郎中找不到病因,只能诊断我是瘟疫留下来的后遗症,给我开了几个药方子。
宋从佑特意请了假,开始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他亲自熬药送到床边,花重金请名医为我诊断。
可是没有一个郎中能真正治好我的病。
郎中说我命不久矣。
起初宋从佑一直瞒着婆婆,可她身边的小丫鬟说漏了嘴。
她站在床头,整日看着我咳血,食不下咽,泪眼婆娑,眉头越皱越紧。
宋从佑开始天天去寺庙替我祈福。
我觉得好笑,他是在装深情,还是自我感动。
事到如今,他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回府的路上,他遇到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告诉他,家里是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宋从佑信佛,他当即回府命人彻查整个宋府。
这一查,查出来李玉燕的院子中藏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药瓶子。
大部分都是她从边塞带来的,京城的郎中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宋从佑抓了她院子里面的丫鬟审问。
她向我投毒的事情就这样败露了。
起初李玉燕还不承认,但看到她身边人都指控她时,她慌了。
她哭着向宋从佑求饶,说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饶了她。
她只是想让我吃些苦头,却成想没有把握好量。
那毒是她从边塞带过来的,她手上也没有解药。
李玉燕跪在门外恳请我给她一次机会,为我把脉治病,说不定会有转机。
婆婆坐在我床头握着我的手,直接下达了指令:将她幽禁在房间内,一刻也不能出来。
京城多少技艺高超的郎中尚不能治好我的病,李玉燕提出这样的请求,只是在浪费时间。
我身体一天天变差,寻常的午后,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像一片羽毛,轻盈得要飘起来。
我听到药碗摔在地上的声音,有人大声喊:快来人呐,夫人不行了。
我扯出一丝笑,心情无比畅快,这一切,终于快要结束了。
下葬那天,漫天的白纸散落一地。
无人注意到,棺材早已经被人掉包,里面装的只是一具木头人。
14
我再次醒来是在我下葬的三日后。
我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在静娘和青梅的掩护下出京城。
如今,我不再是宋从佑的夫人,而是一介平凡的女子沈卿萱。
从回京起,我就在酝酿一个计划。
我准备假死。
宋从佑的两面三刀更让我认清了他,我无法接受和这样一个男人生活一辈子,在内宅的鸡飞狗跳中度过一生。
静娘和西域商人有来往,西域有一种假死药,名唤黄泉。
服药者会在一个月之内慢慢咳血而亡,半个月之内服用解药会再次醒来。
我从静娘那里顺利拿到了药。
她嘱咐我,这药危害性很大,要我想好了再用。
我没有犹豫,直接吞下。
三品诰命夫人的称号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枷锁,宋从佑想要用它将我拴在他身边一辈子,做梦。
我在李玉燕身边安插了自己的耳目。
得知她想要投毒害我,正好,我便随了她的愿。
我将每日喝的药偷偷倒掉,服用黄泉。
那名老和尚也是我安排的。
宋从佑自小信服鬼神之事,我的病来的蹊跷,查不出病因,他早就怀疑府中进了脏东西。
我将这三年留下的铺子全部交给了青梅和静娘。
青梅是一个经商的好苗子,有她在,那些产业只会发展的越来越好。
离开京城前,青梅交给了我一个木匣子。
沉甸甸的,极有分量。
青梅告诉我,这是在我的棺材里面发现的。
我打开一看,木匣子的最上面是一封信,底下是一匝厚厚的银票和几块金条。
信的主人是我婆婆。
原来,她早就看出来我是假死脱身。当初她妹妹和离未成,她从黑市花重金买来了黄泉,用相同的招数助她脱身。
当她看到我与她妹妹相同的病症时,她就开始怀疑了。
所以她才会看到李玉燕要为我把脉时拒绝。
她祝我幸福安康。
信很短,寥寥几句,我已经泪流满面。
整个宋府,我最舍不得的就是母亲。
别家宅院婆媳关系不和,辛秘颇多,可婆婆待我就如亲生女儿一般,传授我管家秘诀,也会在宋从佑将李玉燕带回府时维护我。
我朝着宋府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头也不回地踏上了离开京城的方向。
我在苏州定居下来,用钱盘下来一间胭脂铺子,每日收钱进货,日子过得很惬意。
阿雅在我店里帮工。
她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会一个人来苏州,只是将称呼夫人改成了卿卿姐,也会在旁人说我长得像赈灾的宋夫人时矢口否认。
青梅偶尔会来信告诉我京城的消息。
宋从佑将我的死因归咎到李玉燕上,对她冷眼相看,恶语交加。
李玉燕自打被幽禁后精神状态就不好,十月怀胎后产下一个死婴。
她受了打击,加之产后没有调理好身体,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宋从佑的名声每况愈下。
他开始变得患得患失,疑神疑鬼,不久就因为殿前失仪,言语冲撞圣上被降职,调离京城。
我正躺在小院的躺椅上晒太阳,读完信,顺手将它撕碎。
纸片飞扬,洒落一地。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距我离开京城已经两年有余,不过是七百多个昼与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