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末世文后,我无数次给反派大佬挡刀。
但他还是讨厌我。
原因是我为了保护她,把她变成丧尸的白月光推下了楼。
直到被大佬用酒瓶爆头,我终于清醒了。
姐以后和丧尸谈都不和你谈。
1.
这是一个经历过丧尸危机后百废待兴的世界。
如今人类和半治愈的丧尸共存在这片土地上,人们将那些不再攻击人类却依旧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称为半尸。
一片废墟的家园亟需重建,可幸存的人类数量仅占危机前总人口数量的0.1%。
占据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的还是那些没有神志、只是无意识游走在废墟之中的半尸。
好在临时政府刚刚发布了最新的治愈药剂——试剂三号。
注射过试剂的半尸将在经历过时间不等的恢复期后,最终重新变回人类。
并且在恢复期内,半尸原有的记忆、情感、行为能力等也会逐渐恢复。
半尸从此可以和人类一起进行家园的重建工作。
无线电收音机里传来女主播振奋人心的呼喊:人类文明即将在毁灭中重生!
我的内心同样激动无比。
穿进这本末世文整整六年,我前三年为了活命在丧尸堆里九死一生,后三年为了维持生计日日精打细算。
好在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有了半尸的加入,社会的重建进程将会大大加快。
一切都会好起来。
2.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冷珹,却见他自己摇摇晃晃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浓重的酒气传到我的鼻腔,我生怕他没站稳摔倒,连忙上前去搀扶。
下一秒,玻璃碎屑四溅,墨色的酒瓶在我的额角爆裂开来。
冷珹的眸子黑得发红,瞳孔深处翻涌着某种近乎实质的恨意:
要不是你杀了雨曼,她现在就能重获新生了!
我的身体向后倾倒,饶雨曼的身影却在我脑海中逐渐清晰。
那时的她已经完全丧尸化,正嘶吼着扑向冷珹。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我攻击的姿势成为条件反射。
我将已经变成丧尸的饶雨曼撞到了楼外。
而之前的我已经不知道这样救了他多少次。
比起自己的安危,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永远是保护冷珹。
我记得那时冷珹的眼睛也是这么看着我,我原以为那是惊恐或者埋怨。
但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这是最直白而长久的怨恨。
也是,饶雨曼是他的白月光,是他前半生唯一的光亮。
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来者,就算是为了救他的命,我也不该用伤害饶雨曼的方式。
尽管那时她已经变成丧尸了。
也是我没认清自己的身份,那时候后他刚和变成丧尸的饶雨曼久别重逢,我却让他们又一次分离。
或许比起被我救,他更愿意变成丧尸和饶雨曼长相厮守吧。
3.
不知昏迷多久之后,我挣扎着从满地玻璃渣中爬了起来。
此时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冷珹的身影。
我苦笑一声,拿出医药箱给自己简单处理了伤口,就开始清理满屋子的玻璃碎屑。
因为房子乱了冷珹回来会生气,他规定我必须时刻保持整洁。
灾后资源有限,政府会给每个幸存者做测评并划分等级,最后以此为依据分配工作和住宅。
冷珹在危机前便是难得一遇的数学天才。
他自然而然地被划分成了最高等级,在政府特设的研究中心继续科学研究。
而我在穿越前只是个最普通的建筑设计师。
评级界定虽然有A但和冷珹差的还是很远,只能去城建部画设计图。
但在我抱着被褥准备搬去给城建部的筒子楼时,冷珹却拉住了我,
你说过不会让我一个人的。
于是我放弃了原本分配给我的单人宿舍,搬进了冷珹的独栋别墅。
冷珹的房子很大。
三个卧室一个他用来睡觉,一个他做书房,还有一个他从不准我进。
而我住在楼梯下的杂物间。
这样上班也方便,照顾冷珹也方便。
4.
冷珹嫌弃科研中心的食堂不好吃,我就早起给他准备一天的便当。
冷珹喜欢听音乐,我就跑大老远去城外的废墟给他找唱片。
冷珹讨厌做家务,我就包揽了家中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宜,就为了让他可以安心工作。
冷珹说院子光秃秃不好看,我就高价换来鲜花种子种满整片花园。
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以为现在不比灾害时那样危机四伏,他迟早会留意到我的付出。
可希望却总是落空。
因为他一句吃腻了土豆萝卜,我冒着寒风去野外蹲守三天钓来一条野鲫鱼。
回家后他却黑着脸怪我没准时做饭。
为了找唱片我被废墟里突出的钢筋划破腿。
他却说我没品味,找来的唱片都是他不喜欢的,很难听。
我忍着生理期的不适用冰水给他洗衣服,甚至最后腹痛到直接晕倒。
他却只责怪我太用力搓皱了他的衬衫。
之前的我以为他这些吹毛求疵是因为我做得真的不够好。
会不顾他的冷嘲热讽,在之后加倍用力地去讨好他。
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了结症所在。
原来这些都是报复,是对我推开饶雨曼的报复。
冷珹在饶雨曼被我推下高楼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恨上我了。
他之所以忍着恶心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也只是因为他在灾时需要一个保镖,在灾后又需要一个保姆。
也难怪丧尸开始停止攻击人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欢笑,只有他沉默不语。
丧尸能变成半尸,就有变回人类的可能。
可因为我,他的雨曼永远失去了复活的机会。
从百尺高楼坠落再加上爆破,就算是丧尸,结局也只可能是死亡。
5.
好不容易把房子打扫干净,门外又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抄表小哥将这个月的水电单递到我面前,我习惯性地想签字给钱,脑袋却因刚才的震荡传来一阵眩晕。
于是我停下签字的笔,让他在半个月后再来找冷先生。
自从住进这栋房子,家里的活就都是我在干,产生的所有生活开支也是我在承担。
用的全是我辛苦工作赚来的贡献点。
即使比起大部分没有技能只能去做苦力的人来说,我已经算赚得多的,几年下来我却依旧没有任何积蓄。
而冷珹的作为研究中心的高级科研人才,他的待遇丰厚程度自然不用说。
只是他从不在我面前提起,于是我也不过问。
但现在我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
我不能在明知自己被憎恨之后,还恬不知耻地和人捆绑在一起。
原文中尸潮到来他拉着全城人一起陪葬的剧情早已改变,我就更没理由为了自己的那点私欲对他死缠烂打。
就算在冷珹心里我有再多的不是,起码离开我要体面。
别真等到他忍无可忍了再将我扫地出门。
而离开他的第一步,就是要放弃给他花钱。
6.
等我再花大半天写好转区域工作申请,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冷珹此时还没有回来。
他之前一生气就喜欢玩失踪,在实验室待上好几天,等着我低声下气地去求他回家。
只可惜这次我不会再出现了。
我把冰箱里的食材搜刮了个干净,准备直接给自己做一道酸辣火锅大乱炖。
光是想想,我的口水便开始不由自主地分泌,因为冷珹不吃酸也不吃辣,我馋这一口实在太久了。
只是光吃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我决定上楼找点喝的。
想来也是好笑,冷珹砸我的那瓶酒居然还是我帮他买的。
因为他一句想喝,我就答应部长连加了半个月班还放弃了晋升资格,才求来这两瓶葡萄酒。
结果其中一瓶就这么被白白浪费了。
那另一瓶我可要好好喝进肚子里。
只是当我拿着酒瓶路过走廊尽头的房间时,却发现那扇对我永远紧锁的门正打开着。
门口还掉落着酒瓶的软木塞。
原来冷珹是躲在这个房间里喝的闷酒,只是他走的时候忘了带上门。
我踏进了这个他从不准许我进入的房间。
因为离开冷珹的第二步,是不再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7.
房间里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是有被人按时整理和打扫。
我一面惊讶于冷珹居然也有这种水平的自理能力。
一面感叹原来很多事情他真的只是不想做,而不是不能做。
整个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书桌上那台价值不菲的远程通讯设备,以及一个放在旁边的皮面笔记本。
我联系上了东南区的一只搜索队,他们说只要我给的报酬足够,就会帮我留意有没有符合要求的半尸,真希望雨曼还活着。新历元年元月。
已经找了三个多月,但是搜索队没有带来任何好消息。可我是不会放弃寻找雨曼的,仅一只搜索队的寻找范围还是太窄了,幸好我工资够多,我可以再多联系一些搜索队。新历元年四月。
又过去大半年,还是没有找到雨曼。每次看见那些满大街游荡的半尸,我都会想为什么她不能是其中的一个呢,明明她是那么好的女孩,她才是最值得活下去的那个。新历元年十一月。
第二年了,我仍然怀抱着找到雨曼的希望。我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积蓄,请人在特定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我一定会找到她。新历二年三月。
太好了!搜索队找到了她当时戴的那条红宝石项链,我想我迟早会和她再见。新历二年六月。
找到了她掉落的背包,里面有她的照片和发卡。新历二年九月。
没有雨曼的消息。新历二年十二月。
没有雨曼的消息。新历三年三月。
……
没有雨曼的消息。新历三年五月。
我早几天就知道了试剂三号的事情,现在她也知道了,我甚至听见了她的笑声,可她凭什么这么高兴雨曼可是真的死了,这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我就不用……
8.
一直翻到最后,我才在最后那页纸上看到了自己,连同看到冷珹对我的憎恶。
他甚至不愿意让我的名字和饶雨曼出现在同一个笔记本上,只是冷冰冰地将我称之为她。
也难怪他工作能获取的贡献点明明那么高,看起来却总是捉襟见肘。
原来是都用来找饶雨曼了。
他从未放弃过那几乎点微乎其微的可能。
我拉开桌下的抽屉,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纪念品。
红宝石项链、照片、发卡,甚至是那个磨损破烂的帆布包。
他都洗干净了细心地用塑封袋装好并贴上标签。
爱一个人的感觉果然不一样,我从不知道冷珹是一个可以如此细致入微的人。
他讨厌我的原因也在眼前变得具象化。
这每一件给他带来希望,又同时带来绵长痛苦的物品,都是他厌恶我的筹码。
这几年来的日日夜夜,他不仅要忍受和仇人住在一起的煎熬,还要反复经受希望落空的痛苦。
偏偏那个害他痛失所爱的家伙没有一点自觉。
当他的雨曼不知道在哪里受风吹日晒,甚至可能已经化为尘土的时候,她却还妄想恬不知耻地凑到他身边讨他欢心。
真是辛苦冷珹了,活活被我折磨这么久。
9.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向部长提交了转区域申请,还顺便夸了他的酒好喝。
部长抬着眼镜朝我摇头,虽然是一直没人愿意去十五区,但你也不用这样,两瓶酒的人情没那么重。
而且你不是有男朋友吗,从灾时走到灾后的爱情可不容易,你舍得离开他
之前为了方便请假照顾冷珹,我都谎称他是我男友。
每次听见同事说什么许澄又要去和老公甜蜜蜜了,我都会在心底偷偷乐。
但这次我只是无所谓地回了句:分手了。
部长没有再多做阻拦,调令很快就发了下来,日期就定在十天以后。
同事纷纷都诧异于我的决定,因为在临时政府规划的十八个重建区域里,十五区是毁坏程度最大,同时也是资源最贫瘠的那个。
大家都害怕这个苦差事会落到自己头上,毕竟三区气候好、资源多、发展快,未来还有可能成为首都。
就算是为了之后的房价和户口,他们都得留在这。
但我去十五区的理由只有一个,那里离冷珹最远。
需要交接的工作有很多,为了方便我暂住搬进了规划部原本分配的单人宿舍。
当我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进这个小小的房间,我才切实地感受到在这个陌生世界有了一席之地。
即便只是暂住。
房间不算宽敞,只是简单装修,但有我终于有了自己专属的床和书桌。
下班后我可以慵懒地在床上摊成大字,也不必随时听候任何人的使唤。
我的睡眠时间也大大增长,不用起大早做便当,更不用费尽心思把食物做出花来。
公司食堂解决了我的三餐,也帮我舍去了多余的疲劳。
这天和同事吃完饭吹着夜风回宿舍,一瞬间过去与当下重合。
我竟然以为这是穿越前我独居在外工作时的日子。
惬意且自由,这才是我人生本该有的生活。
10.
只是这种久违的宁静被突然打断了,冷珹的电话疯狂轰炸过来。
接通之后,连怡人的风都开始变得有些燥热。
冷珹不耐烦地责怪让我的耳膜泛起阵痛:
已经晚上八点了,你不仅没做晚饭,甚至都没回家,我才出去几天你就这么没规矩了。
还有房子是有多久没打扫了,刚才我都在茶几上摸到了灰,我不是说过要时刻保持整洁吗
为什么脏衣篓里的衣服完全没有洗,你要我明天穿什么
我沉默很久,久到冷珹都停下了抱怨,意识到了我的不同寻常。
终于他放软了姿态,小声说了句:赶快回来,我很饿。
要是以前我听见他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肯定恨不得立刻屁颠屁颠跑回去给他做饭。
但此刻我的心情却十分平静。
他的愤怒、示软,都没有在我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我最近工作很忙,暂住单位宿舍,你的事情自己解决。
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连带着拉黑了他的号码。
离开冷珹的第三步,是不再让他的情绪影响自己的生活。
11.
十天的期限很快就到。
我参加完同事们为我举办的欢送会,回到宿舍却看见一个略显凌乱的身影蹲在门口。
冷珹我有些怀疑地开了口。
那双手抱膝蹲的人影倏地站起,血丝密布的眼睛死盯住我。
你居然敢真的这么久不回家,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我的手腕被他拽得生疼,只是他又马上松开了手,还特意在衣服上抹了几下。
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垂眸道:你怎么来了
冷珹的表情有刹那的停滞,大概率是没想到我开口的一句话既不是关心也不是道歉,而是对他的质问。
他的语气稍有放缓:
我打不通你的电话,那些家务我做不好,食堂的饭也不好吃……
我感到有些厌烦,径直走过他开了门:
我知道这些你都可以处理好的,你现在只是不习惯而已。
但他的身体却强硬地挤进我与门扉之间,呼吸的热浪喷打在我脸侧:
对不起总行了吧,我又不是故意的,这样的事情以前不也发生过吗,你突然闹脾气是要怎样
还有这破筒子楼有什么好的,那么多人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你这房间还没原来的卫生间大,你就是想故意气我,那我告诉你,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
他咆哮着,声音嘶哑,像为了接受我的无理取闹用尽了所有力气。
所以你其实意识到了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我轻轻叹了口气,嘴角扯出个苦笑:
可我现在在这里住的很好,我有自己的房间,有自己的床和书桌,我很喜欢。
就因为这个冷珹的视线从上至下将我扫视一遍,像是觉得难以理喻:
那你又早说啊,我把书房空出来给你做卧室不就行了,现在能和我走了
他纡尊降贵向我出了手,那指尖还带着颤抖,很明显它的主人的心里并不愿意这样做。
工作整天的我已经很是疲惫,为了早点进屋休息,我故意柔和了神态,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还要收拾行李,等我明天下班再来接我吧。
冷珹对我的回答勉强算的上满意,走得时候他还一步三回头地叮嘱:明天,一定要跟我回家。
他不会知道,真等到明天,我早坐上了去往十五区的大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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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次日,我如期开启了我的远行。
大巴车碾过沥青开裂的公路、穿过一座座只剩骨架的城市、从荒废的农田一直开到岩石裸露的戈壁滩。
等到血色的夕阳映红了整个车厢,绿意已经彻底在我的视野里逐渐消失不见,天地也变得广阔而粗糙。
大巴此时正在倒车给迎面而来的搜寻车队让路。
数十辆长卡车上拉的都是从野外搜集来准备送往附近区域帮助重建的半尸。
他们无意识地拥挤在一起,像一株株仰望天空的植物。
恍惚间,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我的眼前划过。
大巴车司机和搜寻车队都被我猝不及防的跳车吓了一跳。
但在我表示是看见了自己的熟人之后,他们十分慷慨地表示了谅解。
灾难毁灭了人类社会的太多东西,在当前的重建局势下,如果能帮助人们找回原有的社会关系,将对维系社会稳定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临时政府很乐意帮助人们找回在灾难中走散的亲人。
我在车队里找到了变成半尸的饶雨曼。
她面色青黑,双眼无神,身体上还遍布错裂的伤痕。
但极好的骨相还是能一眼看出她之前是个美人。
没想到她一路游走竟然从那个沿海小城到了这里,冷珹这么多年的找寻都在东南地区打转,难怪没能找到她。
在我说明冷珹和饶雨曼的关系后,搜寻队队长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表示回去后会立马向上级汇报。
让肩负着重振人类文明大任的科学家和他的爱人早日团圆。
辽阔的原野上升起一轮应景的圆月,像是在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心想,如果冷珹今天有记得去找我的话,他之后也应该没心情为我的食言生气了。
13.
距离十五区还有大半天的车程,大巴车在旷野里的客栈外停好,司机叫我们休息一晚再上路。
大概是西北的风太猛烈,沙砾拍打玻璃的声响让我做了整晚的梦。
梦里是这个世界原本该有的样子。
高度发达的城市闪烁着霓虹光影,在这城市的一角,一个少年被人围堵在小巷的深处。
鼻青脸肿的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时,别着白色蝴蝶结发卡的少女向他递来一张纸巾。
而几年之后少年成了崭露头角的数学界新星,他荣归故里回到母校举办讲座,已经成为老师的少女在台下看着他微笑。
可还没来得及和她相认,人群忽然爆发骚乱,穿着校服的学生开始互相撕咬。
他被保镖急匆匆带离混乱的现场,心如刀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被人群吞没。
丧尸开始吞噬一切,肉体、城市、还有人性。
少年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几经人手,这次绑走他的匪徒将他带上基地城墙的最高处。
要他利用自己的数学知识在基地主人楼下安装和引爆炸弹,如果他拒绝就会被丢下城楼喂丧尸。
在被人抓着半个身子探出城墙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他在心底默默描摹过数千遍的身影。
她果然已经变成丧尸了。
他答应了那群人的要求,只是在操作过程中偷偷藏了几根雷管。
第二天,他和众人再次登上城墙,只是当他按下手中的引爆器,基地中心的那栋建筑物却纹丝不动。
脚下的城墙传来轰隆巨响,他狂笑着和尖叫的恶徒一起坠向地狱。
同时在外聚集已久的尸群开始疯狂地涌入基地。
在冷珹眼中,无论是这些绑架他的匪徒,还是那个自诩正义的基地主人,亦或是基地里那些苟且偷生的平民。
本质上都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重要的人只有饶雨曼。
那如果她现在已经死了,那就全世界都陪她一起死好了。
我急喘着气从梦中惊醒,一切太过真实,那些痛喊哭嚎还历历在目。
我想起我最开始接近冷珹的初衷,就是想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不仅仅因为无数无辜的生命将在这场劫难中丧生。
更重要的是,这个基地的主人有着最初治愈试剂的重要资料,而等主角团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为了保护居民而牺牲。
彻底结束这场丧尸危机的进程因此被整整延后了三年。
能让这场危机早结束一天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希望。
为了苟住性命,也为了能活得更长久,我决定阻止这个反派在灾难中黑化。
14.
刚从这个世界醒来的时,我正骑着一辆疾驰的机车跨越大桥。
眼前的城市火光冲天,黑烟翻滚,刺耳的警报声和人群的惊叫混杂在一起。
大脑还未回过神,驾驶的条件反射已经迫使我猛地拧紧机车油门,引擎咆哮着穿过一片连环车祸现场。
该死!我压低身子,机车从两辆侧翻的卡车缝隙间滑过,后视镜擦出一串火花。
突然,一声呼救刺入我的耳膜:救命!
护栏的边缘,面色苍白的男人正用消防斧抵住扑来的丧尸脖颈。
他脚步踉跄,身后是万丈江水,丧尸的牙齿离他的喉咙只剩寸许。
行动快于意识,我机车横甩停下。
撞飞那个身穿保镖制服的高大丧尸的瞬间,我拽住男人衣领吼道:想活命就抓紧我!
引擎再度轰鸣,机车冲向大桥尽头——那里,军方设置的路障正在关闭。
机车在安全区域暂时停下,我看清身后男人衣服上别着的名片。
原来自己是穿进了昨天刚看完的末日小说。
而这个我随手救下的男人竟是在后期会给主角团造成极大阻力的反派之一。
不过我穿越过来的时间够早,现在还是危机才刚刚爆发,他还未来得及经受那些末世里的黑暗。
我完全可以阻止他的黑化。
冷珹正红着脸小口喘息,刚才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看向我的眼神里还带着丝迷茫。
谢谢。
终于他支起身子,拘谨地向我问了个好,凌乱的蓬松的发丝让他在我眼里有点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用在小说里得知的信息,随意编造了个可能得知内情的厉害身份,问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临城的驻军基地。
原著里冷珹会被军方带进暂时避难的体育馆,并结识此地的驻军首领,而这也是他日后苦难的开始。
他不知道那个对他青睐有加的首领是妄想在末日里建立新秩序的极端分子。
在冷珹拒绝为他疯狂的计划服务后,他用尽了手段对冷珹施加以拘禁和酷刑。
最后迫使冷珹协助他在这座城市犯下桩桩非人道的罪行。
冷珹本就岌岌可危的世界观逐渐变得暗黑和扭曲。
而在这位首领被自己的恶行反噬后,他又继续流落到其他反社会的暴力分子手里。
末世里道德与法律的约束彻底崩塌,人性的阴暗面被放到最大。
在经受过太多心理与肉体的折磨后,冷珹彻底对这个世界失望了。
于是在看见年少时的白月光也化为行尸走肉后,他选择让自己在内的一城人都为那个女孩陪葬。
15.
我期待地向冷珹伸出的手,希望他可以接受我的提议。
也多亏刚才断桥效应带来的信任,他同意了。
那这次我会帮他避开之后的所有黑暗。
作为一个没有金手指的穿越者,我最大的优势就是原著小说带来的信息差。
以及自身不错的车技和身手。
末世中的世界瞬息万变,我凭借着记忆带着冷珹迁徙于一个个暂时安全的城市与基地。
并帮着之前只顾科研不谙世事的他一次次躲开人性幽深的窥视。
信任与依赖在彼此间不断积累的同时,我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对他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
终于我带着他来到了原书中他生命终结的基地。
因为我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我们比原书中冷珹来到这里的时间早了不少。
此时的基地尚在建设之中,而基地城墙建设的工作最缺人手。
为了谋生我和冷珹只能接受。
可明明时间、地点和人物都不对。
原书中的那让我日思夜想、心神不宁的一幕却还是出现了。
确定好了爆破位置,我和冷珹正准备从大楼顶楼撤离。
一个丧尸却在此时踉跄着爬上了天台。
丧尸喉间发出嘶吼,腐烂的手指向着冷珹抓去,他却僵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于是我跳下已经登上的直升机爬梯,飞奔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将那个女性丧尸撞下了天台。
也是在这时我才看见了冷珹嗫嚅的口型
——雨曼。
从那以后,冷珹虽然没有作出原书中的任何过激行为,但我和他的关系却变了。
他不再对我有笑脸,语气也愈发焦躁与不耐烦。
而为了让他开心点,我开始愈发小心翼翼地讨好他,极尽做低伏小的姿态。
终于我们的关系彻底滑向不对等的深渊。
我们不再和以前一样齐力协作,我变成了听凭他不由分说使唤的仆人。
这点直到丧尸危机结束都没有改变。
16.
十五区的规划部条件明显比三区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不仅办公室的硬件设施差了一大截,就连工位上员工都没几个。
也难怪进城的时候,我看见到处都还是未来得及施工的废土,就这么点人画图完全不够。
可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我居然还目睹了职场欺凌的存在。
伏案工作了整个下午,我准备去借点热水。
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听见了一个极其不友善的声音:
你这种家伙凭什么在这里工作
你要是自己不滚,那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滚烫的开水被他端在手里,正要对着那个认命蹲在地上的人当头浇下。
哎呀主管,你也来接热水啊。
我急中生智,对着门外并不存在的主管打了个招呼。
男人的动作及时停住,发现被骗后他愤怒地撞开我:新来的,别多管闲事。
我无所谓,在灾难中幸存的同伴是如此可贵,下次我还是会伸出援手。
我弯腰去看那个老实过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当他惨白爬满细碎裂痕的皮肤,以及灰败无法聚焦的瞳孔映入眼帘。
我才明白发生这一切原因——他是个半尸。
怎么这么笨啊,开水淋下来,不会躲吗
我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却固执地摇头:
半尸,不会受伤。
但你也是半个人类,你能在这工作,说明身体各部分机能已经开始恢复,多少还是会疼的吧。
像是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他抬起那张被凌乱发丝遮蔽的脸看我。
做不出太多表情的脸部肌肉让他显得很呆。
这时我才终于看清楚了他胸牌上写得那个名字——柯礼安。
居然是他,原书中因为冷珹炸毁基地城墙,而不幸殒命的前沿人工智能科学家。
这可是个大宝贝。
要知道在灾前,柯礼安的研究成果便是可以引领人类文明进行大跳跃的存在。
只可惜他的团队还未来得及发布他们的最新成果,这场灾难就这样毫无征兆的降临了
特别是原书主角团在废土上建立了新秩序后,面临的人类科技的大倒退。
好不容易在废墟中发现了柯礼安遗留的人工智能技术,现存的科技水平却完全无法将之解码运用。
我一把拉起那个还在傻愣愣发呆的男人。
虽然他站起来足比我高出几个头,但我还是非常豪横地说:
从现在开始,你归我罩了!
17.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桌面上多了一个黄澄澄的小橘子。
这东西在当下可算得上是稀罕货。
我环视一周,只见正前方好几张办公桌外,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正偷偷看我。
柯礼安察觉到我的视线,飞快地缩回头,只剩下脑袋上一缕呆毛还直愣愣地翘在隔板外。
还怪可爱的。
几乎整整一个下午,我都能感受到从前方传来似有若无的视线。
小心翼翼的、胆怯的、还带着点期待。
我觉得有点有趣,总是会故意假装没发现。
然后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抬头盯住他的眼睛。
就像是捉迷藏一样,他每次都会后知后觉地再躲起来。
那张脸明明做不出什么表情,却总在我发现他的瞬间从迷茫中透出不知所措的慌张。
午休时,办公室空空荡荡。
我起身按照惯例去茶水间接热水,回来时却发现柯礼安站在我的办公桌前低头瞧着我的垃圾桶。
垃圾桶很干净,除了几团草稿纸,就是一块完整的橘子皮。
难怪这小子一上午都再往这边看,原来是想知道我到底吃了他送的水果没有。
干什么呢我从他背后拍他肩吓唬他。
啊…啊对不起,我不是偷东西!
柯礼安不住地摆手摇头,啊啊呜呜地声音从他干涩的喉咙里发出来,让他显得更加无措。
橘子很好吃哦。
听到我的回答,他的所有动作骤然停止,然后就像电影慢放那样,脸上露出一个迟缓的笑容。
恰巧有穿堂风经过,将他过长的发丝吹起。
当他完整的眉眼显现在我眼前,我才发现,柯礼安长得其实很好看。
他就像一个精致的娃娃素胚,尚未来得及妆点上色彩,却更显破碎和易折。
我看得出神,柯礼安却疾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假装只是和我擦肩而过。
有去食堂的同事回来了。
18.
在有人的时候,柯礼安总是刻意和我保持着距离。
可一旦办公室只剩下我和他,我只要招招手,他就会像小狗一样黏过来。
我拿出他今天洗好放我桌子上葡萄,摘了一颗剥皮放进嘴里。
这些东西很贵吧,你其实不用每天都给我送东西的。
半尸,不会饿,工资没用,都送给你。
的确,他看着葡萄的眼神没有一丝渴望,倒是看我剥葡萄皮看得津津有味。
我拿出刚剥好的翠绿果肉在他面前晃了晃,看着他的像小狗追逐肉骨头那样视线跟着我的指尖游移。
然后我将那带着汁水的果肉抵上了他干燥没有血色的唇瓣。
可我也说过,你也是半个人类,多少还是能尝到味道的吧。
张嘴,吃了它。
冰凉的唇堪堪擦过我的指腹,叼走了那颗饱满圆润的果实。
在大西北这炙热干旱的天气里,柯礼安在我手指上留下的那点凉意异常强烈。
于是我不由自主地用整只手掌贴上了他的脸。
好吃吗
嗯,很甜!
这家伙完全在撒谎,我刚才吃的整串葡萄都很酸。
可我能感受到他细致咀嚼的动作,和我覆上他脸颊时他瘴气迷蒙眼中的刹那清明。
看来不是敷衍,是想讨我开心。
我原谅他了。
19.
我被孤立了。
原因显而易见,因为柯礼安。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这种事情在穿越前简直就是我在公司的常态。
反正工作上没有太多需要协作的内容,我自己倒乐得安静。
柯礼安却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之前他为了尽可能避开同事,每天都是最早到最晚走。
好不容易在我的带领下养成了按时下班的好习惯,这几天却又变回了老样子。
就像是为了澄清我和他之间那些谣言似的。
他在特意躲着我。
但这么做压根没意义,规划部的宿舍都在同一栋楼。
他还跟我住对门。
这天我虚掩着门,终于等到了那个沉迷工作姗姗来迟的家伙。
柯礼安被我强硬地抵上门背,我拽着他的衣领逼他低头看我:
你最近是不是在故意躲我
我们之间的距离挨得极近,我甚至看见了他苍白皮肤下的一点血色。
不…不是的,是工作,我最近忙。
哦这么忙了上班的时候还要走神偷看我
他发丝轻微晃动,双手无措地抱在胸前,眼睫低垂呢喃道:
这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明明是巨大的一只,被圈禁在我的臂弯间,柯礼安整个人却显得可怜兮兮。
让我忍不住想再多欺负他一点。
于是我踮起脚尖,手指轻柔插入他的发丝,让彼此的脸庞挨得更近。
但就在唇瓣即将触碰的瞬间,他却猛然偏头避开,仓促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未等我反应,他已侧身夺门而出,脚步凌乱,几乎是落荒而逃。
可偏偏他拿出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自己的门,只能隔着狭窄的走廊继续别扭地和我解释:
不是躲你,我最近想起一些东西,所以工作多…多了。
此时他眼神慌乱,嗓音低哑。
我看着从他的脖颈处一直烧到耳根的红晕,确认了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最近恢复得确实不错。
在柯礼安躲进自己的房子前,他还特意把那袋拎着的橘子塞进了我手里。
20.
橘瓣的清香洒满整个房间,我却开始胡思乱想。
柯礼安这种相貌能力都很出众的人,在末世到来前很可能早就有女朋友,甚至结婚了。
他刚才推开我没准就是因为这个。
之前我趁着人家脑子混沌占了他便宜,可如果他现在真的想起来了些什么。
那我就不能继续这么没分寸。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后,柯礼安居然破天荒的不在工位上。
本来就一晚上思绪不宁的我此时更是坐立难安。
不会真给我猜中了,现在连人都给我吓跑了吧。
好在主管及时给我叫到了办公室,他说柯礼安要出差进行一项保密工作,六天后回来。
正好是他给我那袋橘子的数量。
终于在我剥完最后那个橘子的夜晚,柯礼安回来了。
我没忍住冲出宿舍楼接他,走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前却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男人温润青稚的脸庞在月光下泛起柔和的光亮,正透过一捧向我递来的野雏菊露出温柔的笑。
剪短的头发让他整个人显得利落爽朗,周身气质的陡然转变简直让我没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柯礼安
嗯!
他用力地点头,将雏菊塞到我怀里,
我现在笑起来是不是好看多了。
傻瓜,你一直很好看的。
我想将他拥进怀里,手伸到一半却抵住了他的胳膊:
你没有女朋友吧
没有。柯礼安透亮的眸子露出几分疑惑。
那老婆呢
也没有。
我揽过他的脖颈使劲揉搓他的脑袋。
真是的,害我担心这么久。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顶着被我揉乱的鸡窝头,满是期待。
没了啊。
哦。柯礼安的嗓音蓦地暗淡下去,我听见他小声的嘀咕:
一般这种时候不该接着表白吗
真是的,人变机灵之后,坏心眼也多起来了。
21.
除了较之于常人稍显苍白的肤色,我几乎已经看不出柯礼安是个半尸。
也因此办公室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只是这样的气氛不会持续太久,柯礼安马上要调职离开。
他的记忆恢复得七七八八,前些日子还帮助搜集队找回了他在灾前藏好的实验设备。
他自然是要去更能发挥他能力的科研部门工作。
我以为他被调去三区是必然的事情。
但没想到柯礼安接连好几天都还坐在他的工位上,终于我忍不住询问了他原因。
他却一脸理所当然,把洗好的葡萄端到我面前:
比起去三区,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起他之前的确是有问过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拒绝了。
但他这样也未免太不理智了点。
那重振人类文明之光的重任呢,你就不管了
他往义愤填膺的我嘴里塞了颗葡萄:
这个啊,我叫他们在十五区重新建实验室,反正现在懂行的人没剩几个,他们只能听我的。
我不仅重振人类文明之光,还带动区域协调发展。
他一脸我厉害,我有理。
手指还细致地剥着葡萄皮,好像给我剥葡萄比思考人类的未来更有吸引力。
只是我还是得去那边开个会,你能陪我一起吗
上次我一个人出差,我每天都在想你,好煎熬啊。
刚才还桀骜不驯尾巴翘老高的科研大佬瞬间变得委屈巴巴,故意瞪圆了眼睛对着我眨呀眨。
我不能否认他说不会离开的时候我内心在狂喜,也根本无法拒绝他的撒娇。
那就和他回去一趟好了。
不害怕重逢,是离开冷珹的最后一步。
也是正式开启我全新人生的第一步。
22.
重新回到三区通讯信号覆盖的区域时,我打开了那个许久未用的旧通讯器。
铺天盖地的未读信息霎时间如雪花般向我砸了过来,都是冷珹发的。
再看到这个名字简直恍若隔世。
西北的日光太烈,将我和他的那些过去都晒成了扭曲不真切的旧胶片。
冷珹说他后悔了。
他说自己为了让我回来做了很多事,甚至也想要转来十五区,只可惜三区的领导不放人。
我懒得追究他那些恳切言辞是真是假,也不愿去探究那些他说的改变是否真的存在。
粗略地扫过那些或埋怨、或自责、或忏悔的信息。
我按下了全部删除。
包括最后那页拉不到底的道歉信。
柯礼安注意到我皱起的眉头,支起身子忧心忡忡看着我: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让你和我一起来,你之前就……
我止住他道歉的话语,决定将我的过去与他一一说明。
其实我抗拒来到这里最大原因不是冷珹。
而是害怕柯礼安知道我与别人曾经的一切后,会离我而去。
但现在我决心勇敢一次,我愿意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
出乎我意料的,最后他只是将我温柔地搂进怀里,下巴蹭着我的额头:
一路走到这里,辛苦了。
谢谢你坚持这么久,让我有机会遇见你。
回到三区的第一夜。
我们分享了彼此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以及许多微不足道的曾经回忆。
我告诉他我从小父母离异,自顾自将自己拉扯大。
他告诉我唯一疼爱他的祖母在灾难来临前寿终正寝。
我告诉他我高中月考物理选择题全选A结果一个没对。
他告诉我他高考时睡着了,醒来吓了一跳想起自己早就被保送。
我告诉他我偷偷浇死了前前公司的发财树,就为了报复抠门老板。
他告诉我他自己家从不买电池,都偷悄悄从实验室顺。
23.
柯礼安参加是一个面对科研人员内部举行的交流会。
他身份特殊,是这里唯一的半尸。
但他最近的贡献又确实是有目共睹,所以大家对他都十分客气。
甚至还有不少想来和他套近乎挖墙脚的。
柯礼安从容地应付着一切。
我说是来帮忙,却完全只起到了一个吃茶歇的作用。
直到会议室门粗鲁地被人推开,撞击声让所有人的交谈戛然而止。
你以为你装模作样地混在这里,就能掩盖你曾经是个丧尸的事实
你和那些监狱里的杀人犯没什么两样,你凭什么靠她那么近!滚开啊!
冷珹浑身酒气,西装凌乱,浮肿的脸上胡子拉碴,看起来很久没有好好打理。
他的声音尖锐而突兀,硬生生搅乱刚才还和善友好的氛围。
有人上去打圆场也被他一把推开。
柯礼安侧身将我护至身后,毫无波澜的眼睛望向冷珹:
这位先生,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私下再谈,还请您不要扰乱会场秩序。
冷珹发出几声冷笑,脚步虚浮行至柯礼安面前:
你装什么好人,你不觉得恶心吗,你一个半尸也敢碰她!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他抓起一旁的酒瓶狠狠砸向柯礼安。
砰!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会场里格外刺耳。
柯礼安没有躲闪,酒瓶擦着他的太阳穴砸在椅背上,碎片四溅。
从他额角流出的鲜血证明着一个事实——比起丧尸,他显然更是一个人类。
我脑中嗡鸣,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冲了过去,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冷珹脸上。
冷珹偏着头,脸颊迅速泛红,眼底的疯狂渐渐被不可置信取代。
他缓缓转回来,声音嘶哑:你为了他……打我
我的手还在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却死死挡在柯礼安面前,一字一句道:
滚出去。
冷珹的嘴唇颤了颤,最终在保安冲上来之前,踉跄着后退两步,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会场。
会场灯光依旧明亮,可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震惊中。
你傻啊,怎么酒瓶砸过来也不知道躲!
我深吸一口气,俯身查看柯礼安的伤势,指尖刚触到他的脸,就被他轻轻握住。
没事。他低声说,拇指摩挲过我泛白的指节,眼神中满是怜惜,可那时候你该有多疼啊。
24.
会议因为突发的意外提前结束,我陪着柯礼安去医院紧急处理伤口。
其实不是很疼的,痛觉还没有完全恢复。
于是我手下的动作稍稍用力,柯礼安瞬间疼得龇牙咧嘴。
果然又是在我的面前逞强。
我手指复又抚上他缠着纱布的伤口,以后不能再随便让人欺负了,知道吗
嗯。他乖巧地点头,只给你欺负。
只是他的语气顷刻又变得落寞。
为了防止我看到他的表情,他将自己的脸埋进我的颈侧:
那…你会觉得我恶心吗
毕竟那个人说得没错,我之前变成过……
他接下来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被我用绵长的吻堵在了喉咙里。
一吻结束,我们两个都有些喘不过来气。
柯礼安更是整个人都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我咳嗽两声想再说些什么,就见一个穿着幼儿园制服的小女孩睁着迷蒙的大眼睛在背后看着我们。
显然刚才那非常少儿不宜的一幕都被她尽收眼底了。
匆忙赶来保育员赶紧把小女孩从我们身边牵走。
一面还说着抱歉,抱歉,你们继续。
可在看清来人的脸庞,我却起身追了出去。
25.
饶雨曼将落单的小女孩重新塞回前来体检的幼儿园孩童队伍里。
看着跟过来的我,她突然面露惊喜:你是那个冷珹一直在找的人!
啊饶雨曼这反应简直让我怀疑自己才是冷珹的白月光了。
仔细看她的皮肤还是泛着铁青,而她身后那群孩子也都不是完全的人类。
冷珹说是你在搜集车队里发现了我,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那么快注射上试剂,我一直都想好好谢谢你。
饶雨曼的笑容真挚而和煦。
看她状态最近的生活应该也过得不错。
只是想起冷珹那副潦倒的样子,我又不禁心生疑惑,试探着问道:
那你和冷珹最近怎么样
我和他饶雨曼微微侧头,像是不理解这种并列。
然后她像明白过来什么,抓着我的手赶忙解释:
我和冷珹没什么的,我们就是老同学,他念着同学的旧情让我插队注射上了试剂仅此而已。
起先他还来找过我几次,但次次说得都是你,说什么我该感谢的人是你不是他,还问我惹女孩子生气了要怎么办,他完全就是就是把我当苦水坛子,我又帮不了他,他找我哭过几次后就再也不来了。
其实读书的时候我们就不熟,我就是看他受伤的时候给他递了几次纸巾,这也是人之常情,是个人看见同学不舒服都会这么做的吧。
饶雨曼紧张地打量着我的表情,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和我有关的话,我可以用我这辈子变不回人保证,我和冷珹绝没有一丝一毫不清楚的关系。
没有误会,我们就是结束了而已,而且刚才你不也看到了吗
我扬起嘴角,偏头去看那个从刚才起就躲在门后偷听的人:我现在过得很好。
饶雨曼如释重负,向我深深鞠了一躬后,她与我挥手道别:
再次感谢你,祝你在新世界幸福。
26.
只是好不容易用吻哄好的某位,在自己偷听之后,又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你心里还是有他,不然怎么会问那么多
要不是他头上有伤,我真想把他摁在墙上狠狠地亲。
傻瓜,我问那么多是为了你,知道他纠缠的原因才能让他彻底死心,不然又害你受伤怎么办
那你要怎么让他彻底死心。
城市零星的灯火印在酒店玻璃上,我蜻蜓点水般的吻从他的唇一路落到额角。
让他看见我的心已经彻底给了另一个人,怎么样
彼此间纠缠的气息愈发纷乱,门铃却开始不依不饶地响个不停。
我带着兴致被打搅的怒气打开门,就看见满脸错愕的冷珹正站在门口。
此时我衣裳凌乱,身后紧贴着的柯礼安还不安分地用牙齿轻咬着我的肩。
冷珹原本带着希冀的表情瞬间石化,他瞳孔剧烈收缩,指节捏得发白。
你是故意这么做给我看的
他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目光越过我死死盯在柯礼安环住我腰肢的手上。
我直接掰过柯礼安的脑袋,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啄了一口。
你哪来自信这么觉得,是你打扰了我们的好兴致,知道吗
我清晰地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什么难以吞咽的情绪硬生生压下去。
他颤抖着将拎着的保温桶递过来,:我...最近有学着做饭,里面是你说过喜欢的酸汤,你尝尝
不了。我礼貌而客气地拒绝,伸手要关门,现在某个人的醋坛子就有够我酸的了。
冷珹却突然抵住门框,他眼睛红得可怕:求求你,别不要我,我和饶雨曼那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是我之前太恃宠而骄了,也是我没有把握好感情的边界,但我发誓从始至终爱的只有你。
以前是我不是东西,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是我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不珍惜你对我的好……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别离开我……
他整个人哭作一团,呼吸急促跌倒在酒店走廊的地毯上,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
破碎的声音最后只能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我知道你和饶雨曼没什么,我遇见她了。
那个跪在门前,肩膀剧烈颤抖的人影,像是抓住了溺水前最后一根稻草般,猛地抬起头。
但我只是将那个他小心翼翼摆放好的保温桶提出门外: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早不在乎你的一切了。
还有,你的对不起少说了一句。我手指抚过柯礼安的伤口:
你要和我的爱人道歉。
对不起。
在听见想要的回答后,我不再管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关上门继续我刚才未竟的事业。
27.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倒了醋坛子,还是因为听到那句爱人的刺激过大。
负伤的柯礼安动作反而格外激烈。
次日醒来我浑身酸痛,他却一副食髓知味的懵懂样子:
我的初吻和初夜都给了你,你要对我负责。
我抱住这个扮猪吃老虎的男人,一口咬上他的咽喉:好,那你可一辈子都别想逃。
和柯礼安启程回十五区的时候后,我没有留意到那个在角落默默注视的身影。
而再次收到有关三区的消息是在一年半以后。
柯礼安此时已经完全恢复成人类,他所领头的人工智能科研工作在十五区有条不紊地进行。
我们领了结婚证,将分配的小别墅按照我的喜好重新装修后,一起搬了进去。
柯礼安固执地提升着自己的厨艺,将抓住老婆的胃才能抓住老婆的心奉为至理名言。
我无奈地消受着他的不安全感带来的幸福,一边吻他一边把满满当当的便当盒塞进背包。
托柯礼安的福,我接手了实验室建设在内的几个大项目,如今已经荣升副主管,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打开电脑,我收到一份跨区邮件,来自第三区研究中心。
冷珹在一次外地调研工作中,不当操作引爆炸药,导致身亡。
但好在除了一座本来就已倒塌的大桥,没有人在这次爆炸中受到伤害。
我记得那座桥,那是我和冷珹初遇的地方。
附件遗书里他写道:
对我而言,丧尸、人类、半尸。
本质上都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重要的人只有许澄。
那如果她现在不爱我了,那不如当初就死在那座桥上。
将之同其他垃圾邮件一齐删除,我飞奔出办公室。
柯礼安的的电话已经在催促。
今晚我们约好要在花园烛光晚餐,庆祝我们相遇的两周年。
番外:《冷珹的爱》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许澄那样对待过他。
就算是饶雨曼,也不过是在他被霸凌后讲几句不痛不痒的漂亮话,实际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许澄却是在无数个危急关头,为他挺身而出。
他永远记得许澄是如何向天神一样降临在那座他该殒命的大桥上,向他伸出手。
他对饶雨曼只是带着几分年少时的感激,对许澄却是仰慕中带着惶惶不安的遥不可及。
他害怕许澄对他的珍重会突然消失不见。
毕竟她那么张扬肆意,太阳不会只照射一个阴暗的角落。
可他想让许澄只照亮他自己,就算不再那么闪耀。
那天他看见了变成丧尸的饶雨曼,而许澄又一次为救他奋不顾身。
他本以为这次和以前的无数次也没什么不一样,但他敏锐地察觉到那些天许澄对他的情绪格外关照。
于是他壮起胆耍了小性子。
他惶恐不安,害怕许澄就此因为他的不知好歹而离去。
但许澄没有,她如他所愿的那样,为了讨好他而变得小心翼翼。
他想起末世前看到过的一个词语PUA。
如果这样能让许澄离不开他,那他很愿意尝试。
于是他的话语变得刻薄而尖锐,否定她所做的一切,让她永远自我怀疑。
又在某些时刻故意表现得脆弱,提醒她对自己的重要性,让她永远围着他打转。
每次成功让许澄为他妥协、成功因他变得更加胆怯,他都会获得短暂的安全感。
但很快他又会陷入更深的焦虑和自责的深渊。
于是他开始自我催眠,反复强调饶雨曼在对他而言的重要性。
这样他就可以利用许澄那点根本不存在的过错,无所顾忌地对她越来越坏。
从而让许澄永远对自己心怀愧疚,永远受他操控。
最后他甚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许澄举起了酒瓶。
砸完人后冷珹马上就后悔了,他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做过了。
他落荒而逃,几天后才鼓起勇气才打通许澄的电话。
但他的祈祷这次没起作用,许澄看起来不想原谅他,甚至直接离他而去。
在他为找不到许澄而发疯的日子里,饶雨曼却被送到了他面前。
可他根本不在乎。
他只想找到许澄,求得她的原谅。
在得知许澄去了十五区后,他马上申请了转区,但申请被驳回了。
他不死心,又偷偷跑去看许澄,但那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了新人。
甚者那个人连人都不是,只是个半尸。
他很愤怒,也很绝望,他躲在阴影里看着他们欢笑,无数次想要冲出去将那个男人撕碎。
却在看见自己凌乱的衣裳和憔悴的脸庞时退却了。
那个半尸都看起来比现在的他得体。
他怕这样的自己被看见,许澄会更加厌恶。
灰溜溜逃回来后,他开始反思,他没有朋友,只能去找饶雨曼倾诉。
然后他在一个身心健康的人嘴里,第一次知道了正常的爱恋关系是怎样的。
他下定决心开始改变。
他开始学着做饭、整理出许澄的房间、从过去的点滴里梳理出许澄的喜好,为她的回来做着准备。
他也开始给许澄写道歉信,将过去的桩桩件件向她忏悔,消息发出没有回应,他就当做是为未来亲口说出做演习。
终于他觉得自己准备好了。
甚至老天都在给他机会,他在与会名人员单里看见了许澄的名字。
他满怀期待盼望着和她重逢的那天,却看见了接驳车上许澄和那个半尸紧紧依偎的身影。
他们靠得那么近,那个半尸的嘴唇甚至擦过了她的发丝。
感觉到自己要失控,他跑出迎接的人群,把自己关起来灌了整夜的闷酒。
但最后他还是又犯错了,并且找不到弥补的办法。
他绝望地跪倒在许澄,甚至在那个男人面前,寄希望于那份他调试过上百遍的酸汤。
他想这味道她一定会喜欢的,但她却连打开看一眼都不愿。
甚至她要他向她的爱人道歉。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往后的日子他觉得自己和那些游荡的半尸没什么区别。
在听到许澄结婚的消息时,他才终于明白过来什么
——他永远失去她了。
于是在路过当初相遇的那座那座大桥时,自毁的想法彻底将他吞噬。
唯一重要的人只有许澄。
那如果没有她的爱,这好像就该是他原本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