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池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孩子天天说想回家,总是说自己妈妈做的饭很好吃,说自己的爸爸会把他们扛在脖子上看星星。
他们的家会是什么样子的
妈妈长什么样子
会不会没有冲天的酒气,没有皮带和棍子。
会不会有很多很多的饭,足够让胃不疼,有睡起来比草地还要舒服的软软的床。
池晟几乎什么都吃过,他知道什么草的草根是甜的,什么植物吃完肚子会痛。
别人都说柿子是甜的,池晟买不起熟柿子。
只在饿得快要昏倒时,爬上邻居的树吃过泛青的柿子,一口咬下去,生涩腻人,嘴里回荡着苦味,但饿得抽痛的肠胃却被缓和些许,矛盾的难受。
他最讨厌夏天,薄薄的衣衫抵消不了一分他叫父亲的那个男人抽在身上的疼痛。
可直到那天,他像往常一样爬树粘知了果腹的时候,瞧见了一个哭的比蝉鸣声还大的小女孩。
他原本想走开,却在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后挪不动脚,生涩的找了个借口,说服自己救她。
池晟教她爬下树,但她哭着让他接住她。
池晟低下头看看自己肮脏的手和带着灰尘的衣服,再看看女孩白嫩细腻的脸蛋,柔软干净的衣服,犹豫了。
别人都说他脏,不肯让自己多碰到他一点,她会不会也嫌弃他
可是这个女孩闭上眼睛就直接跳进了他怀里,亮晶晶的眼睛里没了泪水,将自己抓了满满一筐的知了全都送给他。
看着女孩跑远的背影,池晟有些遗憾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算了,反正明天也不会再见到了,他想。
当他次日鬼使神差的再次走到树下,看到熟悉的身影,池晟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猜错。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吃饱,还知道了她的名字:沈清妍。
好景不长,工厂要搬走了,沈清妍也要离开了。
池晟想去见她最后一面,想问他们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可是那个他称呼为父亲的噩梦有一次喝醉了酒,踩烂了她送的小筐,抽出了刑具,打在他身上泄愤。
池晟的目光望着窗外亮起的月光渐渐模糊。
他讨厌月亮,明明那么皎洁,却不能照进这件屋子,没分给他一丝光亮。
下雨了,他可能再也见不到沈清妍了。
能不能让他痛快的死在这个雨夜,太痛了,太黑了,他已经受不住了。
身上的痛不断叠加,池晟的身子渐渐瘫软,意识不再清醒,正当他快要昏迷时。
皮带声响,疼痛却没到来。
白嫩细腻的脸蛋贴在他的肩上,池晟猛地睁开眼睛。
沈清妍挡在了他的身上。
池晟在昏过去前看到了她满是坚定和泪水的眼睛。
池晟突然明白了。
他不是讨厌月亮,只是恨明月高悬独不照他。
那是月亮第一次照在了他身上。
他的月亮叫沈清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