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川对着我欲言又止,
我以为他要求婚。
却没想到,
他说自己已有未婚妻。
愿以贵妾之位娶我,
爱我一世。
那时候太天真,
即便身处这个时代,
我也不愿放弃一夫一妻。
我拒绝了。
两年后,我认识了小侯爷萧烬。
已经认清现实的我,
答应了做他的外室。
在郊外选宅院时,
萧烬说他的太子表哥在附近打猎,
让我见见。
你不用害怕,表哥虽然严肃,但不难相处。
我垂眼答应,
可当我看到男人的那一刻,
却愣住了。
1
萧烬主动提出,在京郊为我挑一座宅院时,
我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看来我没选错。
和萧烬的相识很戏剧。
我开了家绣坊,
每月固定去几家大户收账。
那天收完账,我发现身后跟着几个地痞。
我心下一紧,加快脚步,
没顾上看路,
不小心撞到了人。
我连声道歉。
他身后的小厮本来在絮絮叨叨,
小侯爷,公主可说了,再看到您去百花楼,就打断我的腿,你就可怜可怜我……
眼见主子被撞,
他立刻换了副嘴脸,
破口大骂：
哪来的贱皮子,走路不长眼！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给我们小侯爷跪下赔罪！
要是两年前,我肯定会据理力争,
但现在,我不会了。
过往让我明白,
身处低位,
争了只会让处境更糟。
我正要屈膝,
一阵风吹开了我的帷帽。
那人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
倏然定住。
他扶住我,
姑娘,不用多礼。
他喝退还要多嘴的小厮,
问了我的住处,
坚持要送我回去。
其实,
听到小侯爷的称呼,
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当今长公主和国公爷的独子,
萧烬。
虽是京中闻名的纨绔子弟,
但架不住家世显赫,
姑娘们依旧趋之若鹜。
放眼整个京城,
比他身份更尊贵的年轻男子,
也就只有那位深居简出的太子殿下了。
第二天,
我一开门,
便见萧烬已等在了门口。
虽然传言不堪,
但他本人还是很有风度的。
没多久,
我答应了做他的外室。
他解释自己还没娶妻,
提前纳妾家里不会同意,
养在外面则便宜许多。
其实这样更好,
等他将来腻了,
顶着曾是小侯爷外室的身份,
能省去不少因我这张脸招惹来的麻烦。
萧烬扶我下了马车,
我抬眼望去,
却被临近的宅院吸引注意力,
心中生出几分不安。
萧烬循着我的视线望去,
那是太子表哥的宅院,他今天正好在此处,要为未婚妻猎那罕见的白狐。
走,你跟我过去拜见一下。
传闻太子殿下克己守礼,性情冷漠,并不好接近。
他和丞相之女赵钰早有婚约,
据说两人情投意合,琴瑟和鸣。
萧烬肯带我去拜见,
想来我在他眼中,
还是有些分量的。
我不禁开始琢磨,
见到太子该如何行礼,
言语间又该如何应对才算得体。
可当我真正看清来人,
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2
我竭力保持平静。
萧烬拉了下我的手,
催促道,
阿语,愣着做什么,快给表哥行礼。
我的声音发颤,
拜见太子殿下。
纪凛川的目光淡淡扫过我,
微微颔首,
免礼。
仿佛,
真的不认识我一般。
众人落座后,
萧烬的小厮低声道：
公子,这宅院怕是买不成了。您前几日在醉春楼和人打架,长公主殿下知道后,大发雷霆,下令不许您在外挥霍……
萧烬有些恼怒：
我娘就会用这种手段！
他转头便对纪凛川笑道：
表哥,隔壁那宅子我很喜欢,劳你先帮我垫付了,回头我还你。
纪凛川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不辨喜怒。
我突然想到,萧烬跟我说过,
纪凛川对他们同辈的兄弟们都很严厉,
尤其反感他们在风花雪月之事上靡费。
我心中忐忑。
偷偷看向纪凛川,
却与他深邃的视线撞个正着。
我急忙垂下眼睑,心跳如鼓。
却听他低沉的嗓音响起：
不用还。
萧烬顿时眉开眼笑,
那这个月我还想要……
还没说完,
纪凛川清冷的声音响起,下不为例。
萧烬挠挠头,
嘿嘿一笑,
就知道表哥最好了！阿语,这宅子可是为你买的,你作为我的女人,也该好好谢谢表哥才对。
你的女人
纪凛川重复,
那双清冷的眸子缓缓移到我身上。
我垂头不语。
萧烬连忙打圆场,
表哥,你这么严肃,会吓到阿语的。我置办这宅院,可全是为了阿语,她马上就是我的女人了。阿语,快谢谢太子殿下。
我只得硬着头皮,
对上纪凛川的视线,
多谢太子殿下。
那之后,
纪凛川没有再看我,
和萧烬聊起京城的事。
3
我和萧烬在新买的宅院里又逛了会。
商量着在哪里种花,
哪里安置假山,
哪里再搭一架秋千。
说笑间,萧烬突然停下脚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我微微一僵,
但终究没有挣扎。
萧烬却越抱越紧,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颈侧：
阿语,我真的等不到搬进来的那天了。
我有些无措,
下意识抬头,
却忽然瞥见不远处,
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不知已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面上是波澜不惊的淡漠,
但身旁残败花瓣,
铺了一地。
看到我望过去,
他别过头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
天空突然下起雨,
萧烬失望的叹了一声。
拉着我去了纪凛川的宅院,
表哥,天快黑了,下雨路滑,我想在这里借住一晚。
住在纪凛川的宅院里
还没等纪凛川开口,
我连忙拉住萧烬的衣袖,低声道,
还是不要打扰太子殿下了,路滑我们慢点走就是了。
怎么,乔姑娘急着要走,是觉得我会招待不周
纪凛川的声音有些冷硬,
我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乔姑娘是什么意思
他步步紧逼,
还是觉得,住在我的宅院里,比雨夜赶路还要不安全
一旁的萧烬有些疑惑,
等等,表哥,你怎么知道阿语姓乔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纪凛川身边的随从适时开口,
中午拜见时,小侯爷您叫过乔姑娘的全名。
太子殿下一向记忆力好。
萧烬摸摸鼻子,
哦,我说过吗忘了。
我和萧烬还是留了下来。
宅院虽大,可厢房却不多。
我的房间在东厢,
而我的隔壁,一边是纪凛川,一边是萧烬。
我觉得这样安排十分不妥,
萧烬却振振有词：
我那间房挨着外墙,墙那边是片荒地,你一个姑娘家不害怕吗
再说,我们总不能让表哥换房间吧。
听他这么说,
我只能默认。
他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明明已经无话可说,
却还是绞尽脑汁地找着由头与我闲聊。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在我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眼皮都快撑不住时,
房门突然响了。
小侯爷,长公主殿下有急事寻您,请您即刻回府。
萧烬闻言,
俊脸立刻垮了下来。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赖着不走：阿语,亲我一下,我就走。
我往后缩了缩：
外面有人呢。
阿语,快一些,你不亲我,我今晚就不走了。
实在拗不过他,
我飞快地凑近,
刚亲下去,
门突然被推开了。
纪凛川竟然也在门外,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我的唇上,
面色沉沉。
4
我现在就走。
萧烬连忙向纪凛川告饶,
叮嘱我几句后,
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这么晚了,
长公主找萧烬会是什么事呢
难道她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我正想的出神。
纪凛川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耳边响起,
乔思语。
我急忙站起身,
后退几步,
和他拉开距离。
太子殿下,夜深了,您到民女的房间,恐怕不太妥当吧
我不想和他共处一室。
毕竟刚和现任确定关系,
就遇到分手不体面的前任,
两人还是表兄弟,
还是挺尴尬的。
最关键的是,
我很满意和萧烬的关系,
不想节外生枝。
纪凛川定定的看着我,
半晌,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似笑非笑,
乔思语,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你还余情未了吧
我脸上霎时一热,
有些狼狈。
因为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戳破。
也因为我确实是这么想过。
萧烬说他公务繁忙,
连今天的打猎都是抽空来的,
可他结束后没有立即回京,
反而一直待在里。
方才,他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和萧烬身后。
如今,又答应我们住进他的宅院。
我们曾是那么亲密的关系,现在夜半无人,共处一室。
而且,当年分开时,他又曾那样不甘与挽留……
其实我是穿越来的,
原主的母亲早亡,
父亲是京郊县城的九品官,
续弦后,对妻子言听计从,
任由她以原主不祥为由,
打发到乡下庄子里。
原主在路上惊怒交加,
竟然直接没了。
我就在这时穿过来的,
路上救了受伤昏迷的纪凛川。
他俊美无俦,气度不凡。
相处中我们相爱,
可当我问起他的来历,
他总是闭口不谈。
三个月后,父亲来信,
说是为我择好一门亲事,
催我尽快回去完婚。
我惶恐不安,
终于鼓足勇气,
想问一问纪凛川,
他对我们这段感情,
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却没想到,他比我先一步,
郑重其事地约了我。
我本以为会是求婚。
可他开口却是,
我在京城已有未婚妻,这是家族之命,我无法违抗。
阿语,我会以贵妾之礼把你迎进门,这一生,我这颗心,只会完完整整地属于你一个人。答应我,好吗
我当然拒绝了,作为现代人,我怎么可能接受与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况且,有了第一个不得已的未婚妻,
日后便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身不由己的妾室。
他现在嘴上说只爱我,可将来新人入怀,今天的誓言又能剩下几分真
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见过纪凛川对我的好,
她们劝我：
姑娘,纪公子一看便是人中龙凤。他待你一片真心,亲自为你描眉绾发,下雨天背着你走泥泞山路,你随口一句喜欢哪支新出的簪子,他便能跑遍全城为你寻来。
这样的情意,便是做妾,也比你那继母为你寻的亲事强上百倍啊！
纪凛川的仆从也私下劝我：
乔姑娘,我家公子何等身份,自小便众星捧月,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便是做妾,以您的出身,说句不中听的,也是您高攀了。
我这才清晰地认识到,
他是真正的高门贵胄,
他的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即便他能做主,
也不可能娶我这样一个无权无势、九品小官家中不受宠的女儿为正妻。
见我态度坚决,
不肯退让分毫,
纪凛川最终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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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他说愿意娶我为妻,
但需要我等,
至少两年。
看着他诚挚的双眼,
我承认,我有一瞬间的动摇。
可后来,
我去京城为庄子采买布料时,
却亲眼撞见,
他陪着一位衣饰华贵的年轻女子,
言笑晏晏地走进首饰店。
周围的路人无不交口称赞他们郎才女貌。
那一刻,
周遭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
我突然就有了答案。
我无法接受他与别的女子那般亲密无间地并肩而立,
更无法忍受她顶着他未婚妻的名分,
接受世人的祝福。
而我,
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在暗处窥伺,
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我自己。
所以,
当他再次满怀希冀地问我,
是否愿意等他时,
我决绝地摇了头。
你当真想好了
他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我重重点头,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
即便不能在一起,以后遇到难处,拿着这个随时到珍宝阁寻我。
我没有伸手去接,
任由玉牌掉落。
不必了。要断,就断干净。
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怒极反笑：
好,好一个乔思语！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那时我走得决绝,
心中亦有一股不服输的傲气。
我有手有脚,
头脑清明,
在现代社会有一番事业,
难道到了这古代,
离了他,
我还活不下去了不成
6
看着纪凛川平静无波的脸,
似乎还带有一丝嘲弄的脸,
我意识到,现在,他似乎真的对我没有感情了。
他走到桌子旁,自顾自斟了一杯凉茶。
用一种长辈的口气说：
我过来找你,是关于萧烬的事。
我松了口气,这才抬眼看向他。
却发现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过了一会儿,
他放下茶杯,
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
这是块白狐皮毛,最能御寒了,你一向怕冷,收着吧。
那皮毛雪白无瑕,
一看就是上品。
我不想收,
这太贵重了,殿下还是留给未婚妻吧。
他斜睨了我一眼,
给你就拿着,最好的那块自然会留给她。
我只好接过,
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涩。
以前,他所有最好的东西,
都会毫不犹豫地捧到我面前。
我不过是随口抱怨了一句冬日里发簪太凉,
他便连夜亲手为我雕琢了一支温润的玉簪,
手都磨出好多血痕。
见我沉默,
他又问道,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我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腰侧的鸳鸯玉佩上,
是他未婚妻送的吧。
我挤出笑容,
挺好的,多谢殿下挂怀。
7
其实很不好。
跟他分手后,
我知道他还是不甘,
趁着他有急事离开的空档,
我遣散了丫环婆子,
一把火烧了庄子离开了。
我没打算去找原主家人,
他们本来就要逼迫原主嫁给一个50多岁,
还有十几房小妾的官员,
怎么可能会为我着想呢。
我以为,
凭借自己的见识与智慧,
就算不能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大展拳脚,
至少也会衣食无忧。
但我很快便发现自己天真得可笑。
这里男尊女卑,
阶级森严。
适合女子谋生的正经行当少之又少,
大多是些耗费心神的体力活计,
如绣花、浆洗、厨役,
而且稍有不慎,还可能被人拐卖诱骗。
有一次,我辛苦积攒了半年的银钱,
被偷得一干二净。
当时我想过要去找纪凛川的。
我去了他说的珍宝阁。
却在店门口看见,
他亲密地搀扶着一个女子,
他似乎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引得佳人掩唇轻笑,
随即,
他竟当着来往行人的面,
抱着她吻了下去。
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仓皇逃离。
我知道,这一幕迟早会发生。
他既已订下婚约,
这些本是理所当然。
是我自己痴心妄想,
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我胡乱擦干眼泪,
再也没有回头。
门外传来敲门声,
仆人来报,说是赵小姐派人来询问太子七天后能否参加春日宴,
言语间满是关切与亲昵。
纪凛川应下了。
似乎是听到未婚妻的消息,
纪凛川的声音也温和起来。
萧烬年轻,心性不定,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况且,他那位未来的正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趁着一切尚来得及,你还是早日离开他吧。
不然以后真的发生了什么……
他沉吟了片刻,
说道,
没人能帮得了你。
我沉默片刻,
点了点头。
他现在的语气神态,
好像真的是在帮自己表弟,
规劝一个身份不光彩的女人离开,
而不是面对昔日的恋人。
纪凛川抚了下衣袍上不存在的褶皱,
缓缓看向我,
我可能说的有点重了。抱歉,我知道你最在乎什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萧烬做不到的。所以就算你真的喜欢他,也会离开他的,对不对
他似乎不需要我的回复,
径直点头离开了。
我泛起一抹苦笑,
他不知道,人是会变的。
这几年遭遇了艰难谋生、被偷被抢、差点被拐的种种后,
我早就变了。
现在的我,
只想找个安稳的依靠,
哪怕没有名分,
哪怕为人外室。
8
本来我想搬离纪凛川的宅院,
另寻住处。
萧烬却让我安心住下,
说我们的宅院在加紧修葺,
住在这里反倒方便,
可以时时关注进度,
不合意的地方,
也能及时修改。
而且,
那天之后,
纪凛川没有再出现过。
萧烬每天都会带着各种小玩意儿,或时兴的点心过来,
陪我一起挑选新宅的物件,
或是踏青游玩,
日子倒也过得轻松惬意。
这天,便是赵小姐举办春日宴的日子。
萧烬兴致勃勃,
想带着我一同参加。
我知道自己身份尴尬,
如何能出现在那样的场合
本想婉言拒绝。
但萧烬却异常坚持,
不由分说地让人取来一套簇新的丫鬟服饰,
让我换上,
扮作他的贴身侍女。
看着镜中穿着一身艾绿撒花丫鬟服的自己,
倒也显得有几分清丽乖巧。
萧烬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他一把揽住我的腰,
赞叹：
阿语真是天生丽质,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说着,
他便低头要来亲我,
却被走进来的纪凛川打断：
时辰不早了,还不上车！
萧烬脸上露出一丝不满,
嘟囔道：
表哥,你平日里和赵家表姐卿卿我我的时候,我可从没这般不识趣地打扰过。
纪凛川下意识地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见我平静,
他面色微沉,
冷哼一声,道：
别误了时辰。
我与萧烬坐在他的对面。
想起前几日他那番劝我离开萧烬的话,
我一路都低垂着头,
不敢看他。
可似乎总有一道目光,
落在我后颈上,
让我如坐针毡。
春日宴上,
刚一落座,
便有几个与萧烬素来交好的纨绔子弟围了上来,
其中的一个王公子,
指着我挤眉弄眼：
小侯爷,从哪儿寻来这么个水葱似的小美人儿可真够标致的！
萧烬面上虽有几分得意,
却还是撞了他一下。
那王公子立刻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又道：
行行行,不说了。不过,小侯爷,让这位小美人儿给哥几个挨个儿斟杯酒,总不算为难吧
我下意识看向萧烬,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王公子又道,只是个女人而已,小侯爷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兄弟们吧
众人纷纷起哄附和。
萧烬凑到我耳边,
阿语,这都是我平日里一起玩惯了的朋友,他们只是喜欢开玩笑,人其实不坏的,你放心去。
他又补充了一句：
表哥也知道的,
萧烬转头看向纪凛川,
对不对,表哥
9
纪凛川目光淡淡地扫过我,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想起一个传闻,
萧烬曾经看中过百花楼的一位花魁,
宴席上想让那花魁陪酒,
那花魁却自恃才情拿乔。
结果萧烬当场拂袖而去,
任凭那花魁事后如何赔罪道歉,
没再点过她一次。
算了,
反正我也不是真心喜欢他,
做做样子,
应付过去便是了。
我站起身,
端起了桌上的酒壶。
离我最近的便是王公子,
他见我起身,
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朝我做了一个猥琐的手势。
我强忍着恶心,
思忖着该如何避开他的咸猪手。
就在即将靠近他的时候,
纪凛川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站起身来。
他目光冷冽地看向王公子,
王端,我记得,你前几日因醉酒纵马于街市,冲撞了御史台的车驾,不是被父亲罚了一年不准沾酒吗
那王公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讪讪道：
殿下,那只是家父气头上……
闭嘴！
纪凛川厉声喝断,
行为不端,不知悔改！马上滚回家去闭门反省！
经此一事,
席间的气氛明显冷了下来,
也没人再提让我斟酒的事。
我偷偷看向纪凛川,
他已重新落座,
神色淡漠如初,
仿佛方才什么都未发生过。
10
宴会即将结束,
众人都在离场。
萧烬还在和几个好友说些什么,欢声笑语。
我想着他应该还有一会才会走,
准备去净房。
刚走到回廊拐角,
却被一个小丫鬟拦住了去路,
说是长公主殿下有请。
我心下疑惑,
但也不敢怠慢,
跟着她七拐八绕,
进了一间僻静的厢房。
谁知,
房中没有长公主,
只有纪凛川负手立于窗前,
背对着我。
我心头一跳,
转身便想退出去。
刚打开门,
余光瞥见萧烬正带着人四处张望,
像是在寻我。
思虑片刻,
我退回房中,
并飞快地关上了门。
纪凛川对我与萧烬的关系,
显然是极为不赞同的。
他最担心不过是我会影响到萧烬的婚事。
既然如此,
倒不如趁此机会与他把话说开,
免得日后再生枝节。
我打定了主意,
准备告诉他,
我会安分守己地待在萧烬为我置办的别苑之中,
绝不会给他和萧烬添任何麻烦。
若是将来萧烬腻了,
我也绝不会死缠烂打,
自会离去。
我从门缝中看去,
见萧烬的身影已走远,
这才深吸一口气,
转过身,
正准备开口。
却发现纪凛川已经走到我身后,
离我很近,
他身形高大,
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
他走远了,你才敢与我说话么
他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不等我开口,
他又逼近一步：
你就那么甘心做他的玩物为了萧烬,连自尊底线都可以不要吗
他的话狠狠扎在我心上。
心底深处委屈与不甘瞬间爆发出来,
我已经忘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
小侯爷待我一片真心,我喜欢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喜欢谁,甘心做什么,又与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太子殿下早已有了情投意合的未婚妻,即将大婚,不是吗您与赵小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民女在此,也祝殿下与赵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11
话音未落,
纪凛川的脸色已是阴沉得骇人。
他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怒火与痛楚,
猛然上前一步,
大手扣住我的后颈,
不容我闪躲,
滚烫的唇便狠狠压了下来！
唔……
我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拼命挣扎,
捶打着他的胸膛。
许久,他才微微退开些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他双目赤红,
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与质问：
乔思语,你告诉我,当年你为何,从来没有吻过我,哪怕只是脸颊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愣住了,
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不等我理清思绪,
他已再次攫住我的唇,
只是这一次,
吻势稍缓。
良久,他才彻底放开我,
声音沙哑地再次警告：
萧烬的婚事,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你跟着他,绝不会有好结果。离开他,越快越好。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宴席,
发现萧烬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只留了辆马车,
让下人送我回纪凛川的宅院。
那天之后,
我发现萧烬对我的态度,
似乎一下子冷淡了不少。
他见到我,
先是抱怨我不该在宴席上乱跑,
害他一顿好找。
我连忙安抚他,
可他话锋一转,
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我,
好像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
说起来,你之前说得也对。老这么麻烦太子表哥确实不好。要不咱们先搬去外面的客栈住几天你觉得呢
我心里一动,想起纪凛川的警告,
都听小侯爷的。
他像是松了口气,
可眼珠子一转,
说道,
算了,客栈哪有这里清净方便还是先住着吧。
晚上,
他一声不吭地闯进来,
提出要歇在我这儿。
我心中一沉,
立刻想到了隔壁的纪凛川。
这宅子的墙不是很隔音。
而且我们明明说好了的,
等宅院弄好了,
简单办个仪式再洞房。
我找借口想躲过去：
小侯爷,我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怕吵着您休息。
萧烬却凑上前来,暧昧地笑道：
哦,哪里不舒服不如让我替你瞧瞧
说着,就要伸手来解我的衣带。
12
我惊呼一声,
正不知所措间,
隔壁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敲击声。
萧烬的动作一顿,
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扬声道：
表哥睡不着么我与阿语情到浓时,还望表哥多多体谅。我们尽量小声,不吵到表哥做梦。
话音刚落,
那边又传来一声更大的声音,
似乎是茶杯落地。
萧烬收回手,
眼里闪着复杂的光,
算了,今天确实不是良辰吉日。
他又凑近我,
眼神灼灼地看着我的唇：
阿语,上次你只亲了我的脸颊,我可还没尝过你这里。今夜,总该让我如愿了吧
我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他却轻笑一声,
语气带着一丝邪气：
你要是害羞,我主动一些,也是可以的。
说着,
他便要倾身压过来。
突然,
砰的一声巨响,
房门竟被从外面一脚踹开！
纪凛川面沉如水,
站在门口,
萧烬！要么即刻回你自己的房间！要么,现在就滚出这座宅子！
萧烬却只是耸耸肩,
脸上带着挑衅的笑：
看来今晚确实不是时候。行吧,日子还长着呢,我跟阿语的好日子,就快到了。到时候,还请表哥赏脸,给我们俩做个证婚人,怎么样
纪凛川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盯了他半晌,
最终一言不发,
转身拂袖而去。
眼看纪凛川走了,
萧烬也没再纠缠,
看了我一眼,
就离开了。
那一夜之后,
萧烬像是赌气一般,
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我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这天半夜,
我突然发起高烧。
丫鬟想要去禀报纪凛川,
我却强撑着不让她去。
我与他之间,
本就纠葛不清,
如今又添了萧烬这一层,
我实在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不必要的牵扯。
谁知,
纪凛川还是冒着倾盆大雨,
连夜赶了回来。
他二话不说便将我打横抱起,
嘴里不停地低斥：
乔思语,你就这么会折磨自己吗！
他亲自为我敷额退热,
又命人熬了姜汤,
一口一口地喂我喝下。
第二天清晨,
我悠悠转醒,
头脑清醒了不少,
却发现自己竟枕着纪凛川的手臂,
而他正侧身躺在我身边,
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我的手,
睡颜疲惫却安详。
他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动静,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没有睁开眼睛。
只是将我往他怀里又按了按,
声音带着浓浓的眷恋与沙哑：
阿语,我好想你……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我正要推开他,
房门却被推开,
萧烬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阿语,我回来了！我想通了,不管过去发生什么,我只要你的现在！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的声音在看清房内景象的那一刻,
戛然而止。
锦盒掉落,
里面的珠钗玉环散落一地。
萧烬双目赤红,
死死地盯着紧紧相拥的我们,
纪凛川！你！你们——！
纪凛川此刻也已完全清醒,
他缓缓坐起身,
将我护在身后,
平静地看向暴怒的萧烬,
阿语,她就是我寻了两年,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萧烬如遭雷击,
踉跄着后退一步,
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想起两年前,
表哥从一次外出巡查失踪数月后归来,
整个人都变得阴沉郁郁,
宫中皆传太子殿下是为了寻一个女子而受了情伤。
他当时还曾暗自哂笑,
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能让素来冷静自持的太子表哥失魂落魄至此。
若是爱上一个人,会变得不像自己,
那他萧烬,
宁可一生风流,
绝不沾染半分真情。
却没想到,
兜兜转转,
他竟和自己最敬畏的表哥,
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萧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管怎么样,
过去的早已过去,
现在阿语是他的女人。
他怒吼一声,
便不管不顾地朝纪凛川扑了过去,
两人顿时扭打在了一起,
屋内的陈设被撞得东倒西歪。
11
不知过了多久,
萧烬被纪凛川的人拉走。
一向注重仪表的纪凛川,
此刻头发散乱,
脸上也添了几处伤痕。
他深吸一口气,
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正要开口。
我却先他一步说道：
太子殿下,您已经有未婚妻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纪凛川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急切地解释：
阿语,你听我说,我一直在找你。我和赵钰的婚约,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他顿了顿,
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承认,看到萧烬在你身边,我确实……很嫉妒。
听到嫉妒二字,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刺痛了一下。
我想起当年在珍宝阁外,
看到他与赵钰亲昵的情景,
那种酸涩的嫉妒感,
至今记忆犹新。
我也曾去找过你。在珍宝阁门口,我看到你和赵小姐亲吻。
那是假的！
纪凛川立刻否认,
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阿语,那只是借位,是做给外人看的,为了让一些人相信我和未婚妻的关系稳固。
他凝视着我,
语气变得郑重：
阿语,从我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再也不能失去你。我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话音刚落,
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
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我转头望去,
心中不由一震——来人正是纪凛川的未婚妻,赵钰。
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
她的容貌,
竟然与我有七八分的相似。
纪凛川拉过赵钰,
对我说：
阿语,你不用担心。赵钰她,其实另有心上人,是远在边关的一位年轻将领。她与我的婚约,本就是家族与形势所迫下的权宜之计。我们早就商议妥当,待时机成熟,她便会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他看向我,眼神中带着恳切与期待：现在,你出现了,一切都迎刃而解。阿语,你可以……代替她,成为我的太子妃。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转向赵钰,
声音有些不确定：
赵小姐,这也是你的意愿吗
赵钰对我温和一笑,
那笑容中带着释然：
乔姑娘,我自幼生长于宅门大院,早已厌倦了那些身不由己的安排。我所向往的,不过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和与心爱之人相守的简单幸福。
说着,她抬手在脸颊旁轻轻一抹。
她那张与我酷似的脸庞,
竟然像一层薄薄的面皮般被她揭了下来！
12
露出的,
是一张清秀雅致,
却与我截然不同的面容。
纪凛川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我：
阿语,如果你愿意,只需要委屈你,也如同赵钰这般,易容数月。待到一切安排妥当,你便可以用真实的容貌,名正言顺地留在我身边。
我心中仍有顾虑：
那赵小姐的父亲,当朝丞相,他会同意吗
纪凛川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共同的利益和秘密,反而能使关系更加牢固。丞相自有他的权衡。
他向前一步,深情地望着我,
阿语,你所期盼的安稳与庇护,我都可以给你。而且,我向你承诺,此生此世,我纪凛川只会娶你一人为妻,后宫之中,再不会有其他妃嫔。若你觉得宫中生活沉闷,我也可应允你,每月都可出宫走动,做你喜欢的事情。
我看着他眼中的真诚与执着,
想到他为我所做的一切筹谋,
心中的冰冷与防备,
渐渐消融。
他为了我,
已经付出了这么多,
甚至不惜承担巨大的风险。
我是否也应该勇敢一次,
向他迈出那一步呢
况且,
若我真的能拥有那样的地位,
也能为那些与我有着相似遭遇,
在困境中挣扎的女子们,
尽一份绵薄之力。
想到这里,
我心中的犹豫渐渐散去。
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婚之日,
我身着华美的礼服,
在宫人的引领下,
缓缓走向属于我的新的人生。
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人群中,一个熟悉而落寞的身影,那是萧烬。
后来我才得知,
他主动向圣上请求外放,
去了遥远的边陲,
此后多年,都鲜少返回京城。
我成为了太子妃,之后又成为了皇后。
在我的提议和纪凛川的支持下,
朝廷开始推行一些新的举措,
鼓励女子识字读书,允许她们拥有自己的产业,成为独立的女户。
我知道,
这条路依然漫长,
改变根深蒂固的观念并非易事。
但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只要坚持下去,未来,总会有一线光明的,不是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