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吓得踉跄后退,慌乱中踢翻了墙角的瓦罐。
王爷小心脚下。薛绥倚着石墙,慢悠悠地提醒,前日狱卒打翻的灯油,还没有干透呢。
一句话如冷水浇头。
李炎的酒意瞬间散了大半。
贱人,你竟敢出言威胁本王
嘴还硬呢小昭手臂往前一送。
削尖的竹刺划破空气,擦着李炎耳际掠过,在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啊!凄厉的惨叫声刚出口。
小昭便欺身上前,用力捂住他的嘴。
手上竹刺,也顺势抵上他脆弱的颈脉。
再聒噪,要你命!
李炎怒目圆睁,当即收音。
薛绥抬手阻止小昭,似笑非笑,对王爷要客气点。再往前半寸,这竹刺便会扎进气门,轻则半身不遂,重则——
她指尖轻轻在膝上虚抬,一命呜呼。
薛氏你敢!李炎色厉内荏地低吼着,奋力扭动身躯。
不料,靴底一股湿滑黏腻,好似踩在冰面上。
他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前滑去,硬生生撞在墙壁,只觉眼前金星乱冒,一阵眩晕,骨头仿佛都要被撞碎……
王爷怎么这么不小心
薛绥拢了拢囚衣,从稻草堆里慢慢站起身来,动作不紧不慢,眼神盯着李炎,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莫不是平乐公主给的酒太烈了,连路都走不稳了
李炎瞳孔骤缩。
望着眼前女子清冷的笑容,仿佛看到勾魂夺魄的女妖。
你,你早算准本王会来
王爷说笑了。这哪里算得准……薛绥腕间镣铐轻响,缓步上前,盯住他笑。
不过是我知晓魏王殿下向来耳根子软,几杯酒下肚便不知天高地厚,很容易被人利用……
何人敢利用本王!
谁撺掇王爷来的刑部大牢,便是谁人……
李炎咽了咽唾沫,色厉内荏地咬牙。
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
薛绥微微歪头,笑意浅浅地看他,眼中尽是洞悉。
王爷不妨仔细想想,近来朝中谁的日子最不好过陆公和卢太傅联合多位重臣弹劾平乐公主,把她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都抖了出来。她焦头烂额,急需找个替罪羊……若是我在狱中出了事,脏水必然泼到王爷身上……
她刻意拖长尾音,顿了顿。
你说到时候,陛下是帮王爷,还是帮公主……
李炎喉间发紧,冷汗浸透后背。
他有些心虚,但面子上却不愿露怯,仍是梗着脖子。
你以为本王会信你的鬼话
是不是鬼语,王爷很快就知道了!
薛绥脸上笑意不变,嘴角微微一勾,突然倒数。
三!
二!
一……
声音未落,甬道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值守的狱卒忙不迭,整衣行礼。
参见端王殿下!
殿下万安!
李炎脸色骤变,正要开口,却见薛绥突然冷笑一声,猛地撕开囚衣的领口……
锁骨处狰狞的旧伤,赫然入目,她微笑着反手将竹刺抵在自己的颈间,娇躯缓缓瘫软在地。
王爷何必苦苦相逼妾身宁为阶下囚,却也不愿受此折辱……
李炎睁大眼睛,脑海里一片混乱,来不及理不清头绪。
一道冷喝便如雷霆一般,在耳后炸响。
孽障!
李桓大步踏入地牢,目光如刀。
来人,把魏王拿下!
李炎从前与李桓私交甚笃,李桓待他亲厚有加,可谓纵容。他从来没见过兄长如此凌厉肃杀的神色。
一时间,他吓得脸色青白交加,慌乱之下,忽然指着薛绥,结结巴巴地说道:
她、她勾引本王!
哦她把你勾到地牢里来了
李桓挑眉,眼中寒意森然。
不知廉耻的东西!还敢在本王面前信口雌黄
地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李炎心惊胆战,忽然转身就想跑,却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横刀拦住。
寒光闪闪的刀刃抵住胸口。
好似只要他敢妄动半分,便要血溅当场。
捆了!李桓冷叱。
训练有素的侍卫一拥而上。
李炎重重摔倒在地,挣扎着却惊恐地地望向薛绥。
只见薛绥靠着墙壁缓缓起身,在李桓看不见的阴影里,对上李炎惊恐的视线,微微一笑,目光平静如水。
慈安殿。
暖阁里的炭盆烧得通红,果香混着茶香的气息在空气中萦绕。
承庆太后倚在花梨木榻上,半阖着眼睛,手中的佛珠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捻动,神情格外闲适。
帘子轻轻晃动两下……
忽见崔尚宫匆匆进来。
太后娘娘,刑部传来急报——
崔尚宫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过殿内侍奉的宫娥。
太后微微蹙眉,抬手示意。
宫娥们福了福身,鱼贯而出。
待殿门紧闭,崔尚宫方才快步走到太后面前,白着脸小声道:禀太后,魏王殿下昨夜闯入刑部地牢,被端王当场拿住……
又垂下眼帘,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太后的神色。
听说是对薛侧妃动手动脚,意图轻薄,惹来端王大怒……
啪!承庆太后手中佛珠突然断裂,菩提子散落满地。
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望着炭盆中跳动的火星,气得胸口起伏不停。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孝期未满就敢纵酒行凶,当这上京城是他魏王府的后花园不成
崔尚宫慌忙跪地捡拾佛珠,却听太后忽然冷声问道:
端王是如何处置的
回太后,端王殿下以擅闯大牢重地为由,将魏王暂押右翊卫大牢,说是要请宗正寺按祖制问罪。
瞥见太后脸色,崔尚宫声音更轻了几分。
端王向来刚直不阿,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怕是要借机整治一番……
太后猛地抬头,眼神中满是狐疑。
魏王怎会突然去刑部大牢,找薛氏的麻烦
崔尚宫不敢抬头,磕磕巴巴说道,回太后,据魏王府下人说,昨儿夜里,魏王殿下在醉仙居见过平乐公主,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魏王殿下突然发了疯似的,带着人便直奔刑部大牢……
好个平乐!
承庆太后忽然拍案而起,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
简直胆大包天!竟敢教唆魏王去地牢灭口,想借刀杀人。哼!真当哀家死了不成
崔尚书将头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出。
承庆太后略微思忖片刻,又缓缓坐下,指尖死死掐住榻边的软垫,半晌才幽幽开口。
去请陛下过来,就说哀家旧疾复发,心口绞痛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