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问九卿 > 第201章 心照不宣

  贤妻美妾,相处融洽,体面又和气。
  谁人不羡
  众宾客都赞王爷家风清正,王妃仁厚贤德。
  男宾们看李桓,都有些艳羡,尤其是李炎,后宅姬妾争宠不断,成日闹得鸡飞狗跳,常弄得他心力交瘁,不由暗叹端王手段了得。
  瑞和几次三番想以话头挑拨,都被薛月沉以家常琐事轻轻带过。
  她发现,这个后宅,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瑞和捏紧帕子,想到平乐那些煽风点火的话,很是气闷。
  李炎一杯酒下肚,干笑两声,没事找事。
  看二皇兄满庭芬芳,享尽齐人之福,真是羡煞旁人……
  忽地又朝李肇拱了拱手,不知太子殿下几时选妃纳妾,广开后宫,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分明就是报复方才李肇当众折他面子。
  李肇垂眸拨弄酒盏,神色淡淡,面上毫无波澜,嘴上不留情面。
  三皇兄的风流债都欠到勾栏瓦舍了,还有闲心替孤操心
  李炎神色一僵。
  他没有想到李肇如此刻薄。
  薛绥眸底黯了黯,想笑,没笑出来,用帕子掩了掩嘴……
  满座宾客,皆笑而不言。
  李肇点了火,却好似没事人一般,端起酒杯的动作极慢,琥珀色的酒液,掩住他眸底的暗潮,一片冷寂,却在与薛绥目光相触时,喉结一滚,垂眸一饮而尽。
  他不再多话。
  薛绥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忽觉膝头一暖。
  她低头看去,竟是李肇起身走过来,袖中的丝帕不经意间落在了她膝头。
  有劳。
  她拾起来交给李肇。
  殿下客气。
  李肇接过去,一言不发地离席。
  没有停顿,脸上也没有半分涟漪,径直出去更衣。
  那丝帕留在指尖的温度,如小火苗在静静流窜,痒得她心里发慌。
  她摸向心口,那里隐隐有些发烫,分不清是蛊毒还是他指尖擦过手背时的灼热。
  席上管弦声渐起。
  众人各怀心思。
  盏茶工夫,李肇才神色如常地回到席位,没有再多看薛绥一眼。
  李桓眯了眯眼睛,终是淡笑一声移开目光,与宾客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撷芳园里酒意更浓。
  魏王喝的双颊酡红,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方才的折辱,让他心有不甘,当众看向顾介。
  听闻顾大人近日喜得麟儿,那孩子的眉眼竟与本王幼时有几分神似,不知真假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谓。
  窃窃声渐起,连舞乐都弱了几分。
  薛家人已然变了脸色。
  顾介更是握紧酒杯,喉头仿若卡着一块烧红的火炭。
  他恨不得把手上的酒杯向李炎的笑脸掷过去,却只能在桌下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发不出一个音节。
  李桓沉下脸:三皇弟喝醉了。
  李炎意识到出格,哈哈干笑两声,摆了摆手。
  臣弟错了,错了,又错了。今日是皇兄家宴,薛侧妃的大喜日子,不该开这些玩笑。
  崔老太太皱眉,没有吭声。
  顾介心头愤懑,却也不便在王府喜宴上,与魏王起冲突。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让上京城的人都知道那些腌臢,落得也是靖远侯府的面子。
  薛绥却在静默中轻轻一笑,突然望向李炎。
  魏王殿下怎么这样爱说笑那孩子妾身见过,像极了四姐夫当年——就连额际的小痣都一模一样,殿下莫不是与我四姐夫有什么渊源
  这不是暗嘲魏王不是皇室的种么
  席间众人想憋笑,又忍俊不禁。
  李炎忽然有些恼羞成怒。
  这个薛六到底为什么跟他作对
  看来薛月盈说得没有错,她就是仗着端王宠信目中无人。
  上次在别院的糗事,也必然与她有关。
  薛侧妃说长得像,那一定是了。毕竟侧妃当年与顾大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差点就成了靖远侯府的少夫人呢,断断不会看错……
  哪壶不开提哪壶……
  薛绥觉得,这个魏王殿下,当真是被老太后给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没有见识过世间险恶,没有品过人情冷暖,也没有经历过朝堂磋磨,二十出头的年纪,如同稚子一般口无遮拦。
  她朱唇微勾,玉阶轻上,夜叩朱门,那可不是什么体面事——殿下如此污蔑,莫非是妾身得罪过您
  在玉阶轻上被捉奸,是李炎此生最丢人的事。
  他脸色一变,正要拍案而起,忽然听得李桓沉喝。
  三皇弟,怎么跟你皇嫂说话的言行无状,体统何在还不向你皇嫂赔罪
  皇嫂
  屋子里许多人心里都敲了鼓。
  端王公然以正妻之礼相待,对这位侧妃可真是另眼相看啊!
  李肇垂眸拨弄杯盏,唇角似有若无地扬了扬。
  薛月沉也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又是一笑。
  殿下莫要动怒,魏王也是酒后失言。一家人,不必伤了和气。
  李炎在众目睽睽下,脸色涨紫如茄。
  端王这声皇嫂已是不留情面地扇他耳光,护短护到了明面上。
  他甩袖怒起,匆匆离席,经过时故意撞翻薛绥案上的酒壶……
  薛绥无语……
  这怎么跟个三岁孩童似的
  惯的毛病。
  她揉了揉眉心,离座出去更衣。
  从月洞门出来时,见顾介立在芭蕉丛下,望着她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脸色异常青白。
  见薛绥缓缓而立,不欲走近,顾介自嘲一笑。
  你如今贵为端王侧妃,还愿意帮我这丧家之犬。
  靖远侯府尚在,何来丧家之说薛绥示意小昭退下去守着,目光扫过他袖口紧攥的拳头,冷冷一瞥。
  我并非帮你,我是为了春姨。
  顾介眼底闪过一抹痛楚。
  我知道,你对我再无昔日情分……
  见她沉下脸转身就走,似乎根本不想多听他说一个字,顾介心底如有火烧一般。
  他从来没有想过,十年之后,自己与薛绥的处境,已是天差地别……
  原本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已是碾入泥里的惊弓之鸟。
  而她逆境翻盘,一路如破茧蝴蝶,振翅高飞……
  六妹妹留步。顾介突然跨前半步,声音沉哑。
  等薛绥定住脚步,他才慢慢走到他身侧。左右看看无人,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
  借刀诛文嘉,嫁祸太子肇
  薛绥看着纸上的字迹,忽而轻笑。
  借刀杀人这一招,她倒是屡试不爽。既要除情敌,又要斩政敌,一箭双雕。
  你竟不慌顾介蹙眉,文嘉若死,西兹与大梁再无缓和……
  慌有何用薛绥看他一眼,将那张由顾介亲手写的字条,揉成一团,又慢慢塞回到他的嘴里,直到看他瞪大双眼,艰难地咽下去,这才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指尖。
  倒是你,与虎谋皮,仔细被利爪剜去心肝。
  说罢,扬长而去。
  秋风卷着黄叶簌簌飘下,落在顾介肩头。
  他摸了摸喉头的纸团棱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若能回到从前,我必不会松开你的手。
  薛绥没有回头。
  顾介立在原地,身影被花木映衬,显得愈发单薄。
  昔日翩翩公子竟被磋磨至此。
  可世上,哪来的后悔药。
  
  薛绥回到席上,园内已恢复了觥筹交错的热闹。
  仿佛方才李炎大闹宴席的事,不曾存在一般。
  席上烛火摇曳,酒意正酣。
  忽闻园外传来喧哗。
  一名侍卫匆匆入内,附在李桓耳边低语。
  李桓脸上没有什么变化,慢慢起身,似乎并不避讳。
  西兹使节团遇刺
  诸位慢饮,本王去料理一下……
  席上众人皆惊。
  西兹使节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必是有人想要掐断和谈的可能,挑起大梁与西兹王庭的战火。
  薛绥微微弯唇,不经意与李肇目光相触。
  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然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