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问九卿 > 第65章 博弈共生

  薛绥笑了笑,没有说话,松开了小郡主的手。
  那小姑娘却不乐意了,仰起头来对薛绥道:
  你答应要陪我捉迷藏的,可不许食言。
  薛绥垂下眼眸,从神色到声音都极为温和。
  只要小郡主喜欢,薛六乐意奉陪。
  平乐急匆匆走过来,一把将女儿拉在怀里,上下打量,盯着小郡主头上戴的一个桃花花环,用手扯下便看她发辫。
  谁给你梳的发辫,戴的花环奶娘呢,奶娘在何处
  小郡主眼里的娘亲,平常都是温柔带笑的,很少对自己这么凶,且二话不说就把她喜欢的花环拿走了,她很有些害怕,当即瘪着嘴,要哭不哭地掉眼泪。
  奶娘摔塘里了,童童也差点摔下去,是这位好心的姑姑救了童童和奶娘。童童的辫子松了,姑姑还给童童重新梳好,童童喜欢桃花花,姑姑便用藤条给童童编了花环,还带童童来找娘亲……
  小姑娘说得吭巴,但好歹说明白了。
  那奶娘不会好好带孩子,差点淹了小郡主。
  薛六这是救命之恩啦。
  可平乐公主眼里,这是薛六赤裸裸的挑衅。
  什么桃花花环,编得就像一个花圈似的。
  她瞪视薛绥,你以后离本宫的女儿远点,不然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救命之恩,不仅不谢反而大发脾气。
  周遭没有声音,但各人脸上都流露出尴尬之色。
  李肇只是一副倦怠神情,唇角微带一丝玩味,好似局外旁观人,懒得多看。
  李桓微微蹙起眉头,童童安然无恙,平乐当重赏薛六姑娘。
  多谢殿下,薛六不用赏赐,救人不必图报。
  薛绥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从容淡然地微笑着,似乎并不在意平乐公主的无礼和敌视,主动解释方才发生的事情。
  奶娘呛了几口水,浑身湿透了,我先打发她回去更衣,以免着了风寒,再过了病气给小郡主……
  平乐今日气极了,但并不愚蠢。
  她能意识到今日的事情很不寻常,可两个嬷嬷已经被李肇活生生的打死,很多事情都已无法还原真相,不仅没有拿住李肇的把柄,没能整治薛六,还多添了一个救命恩人……
  皇兄给她递了一把梯子。
  平乐知道眼下应当收住恨意,向李肇致歉,再赏赐薛六一番才是上策。
  但是——
  她是公主,最得宠的公主。
  她仰起头颅如何低得下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妥协
  人在上火的时候,是很难压制情绪的。
  平乐目光赤辣辣地盯住薛绥,冷冷一笑。
  好一个薛六,我不信你竟会逃遁之术
  薛绥微愕,平乐殿下说的是什么话我为何要逃
  她回头看向薛月沉,一脸不解。
  王妃,我做错了什么吗
  薛月沉略显尴尬,目光掠过李桓的脸,道:有一点小误会。
  六妹妹,你方才去哪里了
  薛绥看着她眼睛里闪动的不安,微微一笑,我更衣出来胸口有点堵闷,便去荷塘边走了走,透透气,救了小郡主一打听,才知道平乐殿下在这边,就跟过来了……
  她看着前面的局面,不解地问:
  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月沉低声道:你别问了。
  薛绥点头,很是乖顺的样子。
  她是端王妃的妹妹,李桓也在场,眼下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平乐再是嚣张,也该给几分脸面,可这一刻,平乐上头的气焰无处发泄,闻声便更是恼怒。
  薛六,你老实说,你是怎么从竹林雅阁里出去的
  薛绥头微微抬起,微微挽唇,平乐殿下为何如此肯定,我一定会在竹林雅阁里又为何断定我一旦在里面,就会走不出来这地方来去自由,难道有人上锁不成……
  一字字反问几乎要把平乐设局的真相揭穿。
  她却不再多说,而是淡淡望向花径。
  我从西南角那片荷塘过来的时候,园子里有很多人都瞧见了,不然我如何救得了小郡主要是平乐殿下不信,自可派人查实,看我可有一字虚言
  不可能!你在撒谎!
  平乐指着她的脸,还想要说什么,李桓一声低喝。
  够了!
  他冷着脸看向两侧的宫人。
  公主在春日宴上多饮了几盏,言行失当,颠三倒四,你们还不快把公主带回去,好好醒一醒酒!
  看皇兄真的动怒了,平乐激愤的情绪却控制不下来,突然捂住胸膛,脸色苍白地看着李桓,仿若气恨到极致一般,突然双眼翻白,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宫女的怀里……
  宫女大惊,公主,公主……殿下,公主晕过去了。
  李桓见状微微一怔。
  快,宣太医。
  场面一时混乱,公主昏迷不醒,那自然是大事,众人焦急起来,就好像方才竹屋捉奸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谢皇后冷眼旁观,重重哼声。
  可得让太医好好瞧瞧,别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李肇却是无声,端过身侧的茶盏,想刚倒一口,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又慢慢地放下去,鼻息里轻哼一声。
  他和薛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远远看一眼对方,仿若不识。
  李桓的目光,悄无声息的从他二人身上掠过。
  春日的暖阳暖洋洋地洒下来,盛放百花散发着甜美的香气。
  薛绥不由就想到方才与李肇关在竹林雅室的房间里,他在得知被她种下情丝蛊后,冷然含笑看她的样子,飘飘忽忽的眼睛,一张脸深沉莫测。
  你孤苦伶仃、满心仇恨,你憎恨每一个人,包括我。你以为你刀枪不入,无坚不摧,坚硬如顽石一块,实则外强中干。
  薛六,你脆弱不堪,缺爱至极,你渴盼回到幼年,得到父母亲人给的一颗糖,一句夸,一声笑……
  他的声音仿若在冰水里泡过,一字字如冰棱扎入人心。
  为此,你情愿舍弃一切。
  我不会。
  你会。
  你根本不懂。
  我懂。李肇说,你憎恨来这世间一遭,历经千般磨难,却未得丝毫温暖,你憎恨那等恃强凌弱、肆意欺你之人,又盼望得到认可……
  那是你。薛绥说:我得到过,世间至善之爱。
  你没有。
  我有。
  薛绥笑他,没有得到温情的人是殿下,不是我。我回京所求不是爱,是因果。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这世间所有的业障,都应有一个公道。
  神办不到的事,你来办
  神的事我不办,我办阎王的事。
  那时那刻,他二人相对。
  昏黄黯淡的灯火,恰似一层薄纱,在他们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如梦似幻。她高傲的影子落在他的脚边,如同无声诉说的倔强。
  一种莫名且荒谬的情绪如同野草……
  在这幽闭的空间里肆意疯长……
  空气黏稠炽热。
  他目光紧紧锁住她,幽火在漆黑的眸底燃烧。不知是如何伸的手,那般用力拉扯,如苍鹰攫兔,将她柔软的身躯压在胸前,不容抗拒的霸道,近乎隐忍地咬牙切齿。
  薛六!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压在她的脖颈上……
  不甚用力,仿若抚慰,她却莫名喘不过气,喉头发出带着细微颤音的呜呜呻吟。
  在那张木榻上,二人像疯子般打了一架,袍服纠缠摩挲,呼吸可闻,如同两只困兽,无声地角逐……
  折腾出一身热汗,好似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他湿漉漉的怀里压住一个湿漉漉的她,身躯紧紧贴合,热气相互交融,分不清你我,紧贴的胸膛里,是彼此的心脏在滚烫搏动……
  有一滴冷汗,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一路蜿蜒而下,悄然滚入那线条优美的脖颈、微微起伏的喉结……
  她听得见他的喘气,却看不透他的眼睛,直到外间的嬷嬷听到他们的声音,悄悄打开门锁来偷看……
  有时候她想。
  她和李肇是同一种人。
  都狡猾孤独,自我清醒。
  不会为任何人妥协,除非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