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问九卿 > 第41章 封孺人

  薛绥预料得不差。
  两日后,薛月沉便回娘家痛哭了一场。
  外头传的笑话太多了,她脸面上过不去便罢了,宫里的萧贵妃,因着这假的八运福星一事,对她动辄训斥冷眼,奚落责罚,让她的日子苦不堪言。
  傅氏生着病,心灰意冷,只劝她忍耐。
  薛绥却是在梨香院里,为她煮了一壶清茶,讲了个故事。
  她说:江南富庶之地有个茶叶商人,他看中了闽地一家老字号茶场的茶叶,可对方多年来信守承诺,茶叶只售闽地商贩,不与外人。
  江南富商想要对方的茶叶,对方却不肯卖,那他便想了个计谋,让对方的茶叶变贱……
  于是他派人到处散布谣言,说这家茶场土质紊乱,水源不佳,做出来的茶叶久饮伤身,有损寿元。闽地茶商一听,不顾多年情谊,执意斩断往来。后来,那江南富商,以极为低廉的价格,买到了上等的好茶,并很快占据了闽地的茶叶市场,生意越做越大,而闽地的商贩渐渐被挤压,难以为继,不得不变卖家产,远走他乡……
  薛月沉听完,略有所思。
  若东宫便是那有心机的江南富商……
  薛绥笑道:生意人总是这样,想要你手里的东西时,便会想方设法,将你珍视的宝贝,贬得一文不值……
  薛月沉眼睛一亮,若我将这个故事,委婉地讲给贵妃知晓
  薛绥道:王妃,要让旁人去讲。
  这个故事并不复杂,惟人性耳。
  萧贵妃再生气,也没有道理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薛府和定远侯府,把自己心腹拥护者推到对立面,那无异于自断手脚……
  萧贵妃恃宠而骄,但不蠢。
  
  又过了两三日,她便差了个丫头前来报喜。
  贵妃娘娘允了。说端王生辰那日,便接六姑娘入府。不仅如此,贵妃娘娘还说,侍妾的身份也太委屈六姑娘,要以孺人之礼,迎姑娘入府。
  孺人之礼如意大喜。
  小昭也意外把看向薛绥。
  只薛绥一人,平静得止水一般。
  小昭,看赏。
  当朝王爷的后宅,没有东宫那么多的位分区分,但除去正妃侧妃庶妃等,孺人便是最高的等级。
  能做王府孺人的,皆是有身份地位的家族之女。去到王府,也有稳定的地位,有俸禄和供给,同时还可协助王妃处理一些内宅事务,比媵侍和侍妾的地位都要高。
  可以说,王爷的孺人,不单单只是妾。
  何况是萧贵妃亲口应承的
  消息一到,府里便换了风向。
  如意刚把送信的人打发出去,钱氏就带着几个丫头婆子,牵着十姑娘薛月桢,大剌剌地进来,一脸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大老远就听到她的声音。
  哟,六姐儿人呢喜鹊都在枝头叫了,还要害羞躲起来不成老太太让我往梨香院送财来了呢。
  看得出来,三老爷平安脱险,钱氏很是开心,一句句连珠炮似的,字字带笑。
  薛绥昨夜没有睡好,原想到再回去补一觉,这么一出接一出的咋呼,也睡不成了,打起精神出来相迎。
  屋子里摆放了几口箱子。
  吃的,穿的,用的,看着就富丽堂皇。
  薛绥微微一笑。
  我这是要发财了
  钱氏笑嘻嘻的,我今儿可不就是财神吗这些全是你三叔和老太太的意思,我只是出一份力。
  她走过来便牵住薛绥的手,认认真真地端详起来。
  并不是你得封孺人,我才备的礼。前两日便要来感谢的,只是东西没备齐,我不好意思登门。六姑娘这次帮的大忙,礼薄了,都要羞煞我和你三叔。
  薛绥听懂她的意思,笑了笑。
  三婶说哪里的话,一家人,不用外道。
  钱氏看她脸上坦荡,没有觉得自己有攀附之心,也就不跟她生分,牵着手坐下来,笑笑又叹。
  我刚嫁入薛家的时候,就听人说起,府里原本有个六姑娘,生来便是不祥之身,后来竟让拐子给拐走了,我还唏嘘……
  她是个性子直率的人,什么都摆在脸上。这会子看薛绥的眼神已和初见时不同,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疼。
  如今才知六姑娘竟有这些遭遇。不是我说,那傅氏也太阴狠了,就算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到底是大老爷的亲闺女。她怎能下这等死手
  薛绥淡淡笑着,微凉的手不着痕迹地从她手上抽出来。
  三婶。三叔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钱氏看到空掉的掌心,知道这姑娘不愿意跟人太过亲近。可她今日开心,实在忍不住跟她亲络亲络,便又再次凑过去,笑得满目放光。
  他说都是皮外伤,不碍事。今儿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上职去了……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他烧了那土匪窝,杀了人,竟是得了翊武将军的赏识,举荐他去做监门校尉……
  那翊武将军便是负责这次老君山剿匪的那人,素来正直勇武,很有清名。可见,薛庆修着着实实立了大功,才入得他的眼睛。
  钱氏听薛庆修说起这事,眉飞色舞。
  可看薛绥的表情淡然,那沉稳模样半分都不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如此一来,便衬得她自己兴奋得有些不像话了。
  钱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三叔说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出入梨香院不方便,就亲自来了。
  薛绥:我并没有帮三叔什么。
  其实钱氏也不知道薛绥到底帮了薛庆修什么,只是薛庆修再三交代,说这次能够活命回来,全亏了六姐儿,别的他什么也不肯说了。
  钱氏以前对他颇多怨言,这次男人死而复生,再大的气也消了,怎么看他都顺眼,也便照他的话做,把六姐儿当恩人。
  以前我成日跟那混蛋吵啊打啊,也没觉着他好。这次他出事,我回头便自省,薛老三……不,你三叔他混是混了点,可比起那些妾室满堂的正人君子,已是难得……
  妾室满堂的正人君子,不就是薛庆治吗
  薛绥笑了笑:三叔心眼不坏,在外喝酒,也不会乱来。只是以前难展抱负,苦闷。会越来越好的。
  承你吉言,承你吉言。
  钱氏是个自来熟,说起来没完没了。
  好在薛绥对她也谈不上讨厌,便含笑听了下来。
  钱氏临行前,忽又规劝,往后你在府里,要是傅氏再动你一根手指头,我便跟她拼了。
  薛绥微微一笑,多谢三婶。
  钱氏也笑,捋了捋耳侧的鬓发,目光有些黯然,但话又说回来,你父亲不动她,旁人也动不了。她来头大,侯府出身,王妃生母,你的嫡母……我和你三叔便是有心,只怕也护不住你一辈子。
  她再次紧紧握住薛绥的手。
  好姑娘,你可答应三婶,学机灵点,别跟她硬顶硬,偶尔说几句中听的话,便过去了。等你嫁了人……
  顿了顿,她似乎想到她的婚配,又涩涩一笑。
  三婶说句不中听的,你觉着好就听,不好就当蚊子打耳根飞过,不往心里去啊。
  薛绥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微微一笑,三婶说的,我都听着。
  钱氏便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那王府不比寻常人家,你做好了,那往后也是有大出息的,你啊,别处处听你那大姐姐的,该争的,要争,为自己争……
  薛绥为她盏里继水,微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应声。
  尽管她知道钱氏是好意,推心置腹,可从十年前她就已经知道,轻信于人的可怕,钱氏和薛庆修,可以为她所用的时候,她会用。
  旁的,也再迈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