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梁珈君给谢斯南打了99通电话,没等到谢斯南,却等来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谢斯南的秘书恭敬立在门外:
谢总已经签好字了,让您明早9点民政局见。
……好。
梁珈君接过离婚协议书,没哭也没闹,只是静静关上了门。
门内,她紧紧攥着那份离婚协议书,红着眼睛,跪坐在地。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五年都没联系过的号码。
爸,我打算离婚了,我还能……回家吗
话一出口,已是泣不成声。
良久的沉默后,电话那头的梁父才清了清嗓:
我给你订票,明天就回来,怎么样
五年没联系,记忆中父亲的声音强势不再,平白添了几分沧桑。
梁珈君哭得哽咽,简单的一句话,更是说得断断续续。
我明天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要一个月,一个月后才能走。
好好好。
梁父放缓了语气,安慰道:
别哭了,离了好,港城这里帅哥多的是,一个比一个正,等你回来,爸给你找四个,让你自己挑!
梁珈君破涕而笑,说了声好。
电话挂断,手机紧接着就传来几声连续的消息提示音。
是秦悠发来的。
一眼看过去,满屏都是谢斯南和秦悠的大尺度床照。
梁珈君一条条翻过去,点开了最后那一条视频。
斯南……轻点……
女人娇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可梁珈君却恍若未闻。
她死死盯着秦悠的手腕,久久回不过神。
秦悠的手腕上,绑着一条谢斯南的领带。
那条领带,是梁珈君特意为谢斯南定制的生日礼物。
上面手工缝制了他们两人名字的缩写。
谢斯南收到后很喜欢,还说以后每个重要场合都要戴着这条领带,就好像梁珈君陪在他身边一样。
可现在……
嘴唇被咬出了血,梁珈君却犹不知。
其实,半年前,梁珈君就意识到自己的婚姻出现了问题。
谢斯南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敷衍、夜不归宿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为数不多的沟通中,谢斯南更是频繁提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可梁珈君舍不得这份始于微末的感情。
她暗自决定,要给自己三次机会挽回这段婚姻。
第一次,她想生个孩子来绑住谢斯南。
她特意换上了性感的蕾丝睡衣,缠在谢斯南身边撩拨他。
可谢斯南只随意瞥了一眼,就推开了她。
你太瘦了,穿这个睡衣不好看。
第二次,她发高烧进了医院,谢斯南刚进病房,接了个电话就着急要走。
她实在没办法了,情绪上头,拿过水果刀,以死相逼,想让谢斯南跟秦悠断了。
那时,谢斯南看她的表情就好像看小丑。
你现在怎么也玩起了这种寻死觅活,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了谢斯南的语气轻飘飘的,梁珈君,跟着我乌鸦变凤凰,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舍得死吗
颤抖的手握不住这把小小的水果刀,崩溃的梁珈君也留不住一心要走的谢斯南。
第三次,她打算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是港城梁家的独女,家中经营着港城最大的海运公司,航线覆盖全球。
她想,这样的话,她就有了足以匹配谢斯南的身份。
她特意把时间选在了三周年纪念日这天。
可谢斯南没回来。
他在秦悠的床上。
留给她的,只这一份离婚协议书。
直到这一刻,梁珈君终于彻底死心了——
既然那个从前爱她入骨的谢斯南不见了。
那她,也不必再执着过去!
2
第二天,民政局门口。
谢斯南看着梁珈君红肿的双眼,解释道:
有什么好哭的,昨晚太忙,我忘跟你说了,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昨晚他在忙什么,梁珈君心知肚明。
只是,谢斯南不说,她也不会再问了。
秦悠怀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她家对我家有恩,于情于理,我都得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
好。
梁珈君不像之前那样死缠烂打,不管谢斯南说什么,她都说好。
可谢斯南听到却更烦躁了,就连语气都急了几分。
又不是真要跟你离婚!就一年时间,等秦悠把孩子生下来,我就会跟她离婚。
梁珈君看着前方民政局的大门,喃喃道:
但我是真的要跟你离婚。
谢斯南没听清,他在忙着和等在不远处的秦悠眉目传情。
后知后觉梁珈君好像说了句什么,随意问了下:
你说什么
梁珈君面上波澜不惊,语气也淡淡的。
没什么,到时间了,进去吧。
只要两个人达成一致,其实离婚的手续也很简单。
从民政局出来后,谢斯南难得多了几分耐心。
最多一年时间,你多忍一忍。
谢斯南说这话时,还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昨天太忙了,送你的三周年礼物。
梁珈君机械地接过来,是一条丝巾。
配色很奇怪,款式也很老。
应该是H家的配货。
不远处,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一半,露出了秦悠那张挑衅的脸。
以及,她手上的H家新款包。
梁珈君苦涩地笑笑,转身将那条丝巾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不再付诸真心的礼物,她不会要。
不再付诸真心的男人,她更不会要。
可是,恍惚中,眼泪还是流了满脸。
梁珈君垂眸,掩住眼底的苦涩。
看着消散的车尾气,思绪不自觉回到了一年前。
一年前,一行人敲开了她和谢斯南的小出租屋,带来一个震惊两人的消息。
他们说,谢斯南是京市豪门谢家的独子。
2岁时,被谢家的竞争对手绑架,自此失去了消息……
接下来的事情,好像按下了快进键。
她跟着谢斯南从安静的桐城,搬到了车水马龙的京市。
媒体和营销号争相报道这起豪门大新闻。
连带着,她和谢斯南的爱情故事也被搬到了所有人面前。
他们都说她命好,说谢斯南爱惨了她。
谢斯南的朋友圈和备忘录里全是她,发现她胃口不好,就换着花样研究菜谱,还特地去考了营养师证。
知道她喜欢浪漫,即使工资不高,还是每天都会买上一朵花送她。
为了保护她被人打断了八根骨头,后脑缝了十针,人都昏迷不醒了,却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结婚那天,他抖着手为她戴上婚戒,许下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誓言。
谢斯南爱梁珈君,永远,永远……
可原来,五年感情,三年婚姻,就是谢斯南口中的永远。
梁珈君看着手中的离婚申请回执,闭上双眼,努力压下心里涌起的密密麻麻的疼痛。
终于平复好心情,手机却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秦悠又发过来了新消息,是一张在谢家的自拍。
紧跟着,又是几条文字消息——
【伯父伯母都很喜欢我呢,梁珈君,你能不能别再缠着斯南了,真的很贱。】
【五年感情又怎么样,半年前我们就在一起了,斯南现在爱我爱得要死。】
【昨天的视频你看到了吧,怎么样,他对你也有这么热情吗】
梁珈君只看了几眼便退了出去。
烂男人而已。
秦悠想要,给她就是。
3
梁珈君回到谢家,不出意外,看到的就是那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谢家父母围在秦悠身边,满眼的欣喜。
悠悠这孩子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谢母余光看到梁珈君进门,话锋一转:
不像那个梁珈君,无名无分的小喽喽不说,五年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亏得我们斯南对她那么好……
回到京市这一年,谢家父母明里暗里的刁难不在少数。
谢斯南总是让她忍一忍。
可今天,她不想再忍了。
她直接打断谢母的话,对着几人讽刺一笑:
我和谢斯南还没离婚,谢斯南就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不说,小三还堂而皇之地进了门,谢家这种小三盛行的门风,我梁珈君确实高攀不起。
一句话给谢母的脸都说绿了。
京市的圈子里谁不知道,谢母当年就是小三上位。
她做的那些事,比起秦悠,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配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她上门挑衅,闹得原配动了胎气,提前生产,最终大出血,一尸两命。
这事还不过半年,她就美美嫁进了门……
梁珈君,你说什么呢
不等谢母发作,谢斯南直接强硬地打断。
谢斯南眉头紧皱,拉着梁珈君上了楼。
你到底在闹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只是假离婚,等孩子生下来,有了身份,我就会跟秦悠离婚。
谢斯南说这话时,语气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他不懂梁珈君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不懂事。
他为了父母能够认可梁珈君,做了那么多努力。
可梁珈君呢
一点都不理解他。
刚刚母亲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也没有说错,至于吗
谢斯南深深吐出一口气,无奈说道:
明天有一场拍卖会,你跟我去,我拍下来几件合适的拍品,到时候你给妈送去,再好好跟她道个歉。
他沉声交代着,好似是为梁珈君好的样子。
梁珈君不由得微微冷笑:
我说的是事实,我为什么要道歉
可谢斯南只是皱了皱眉,自顾自地说道:
珈君,我知道你觉得委屈,但是让秦悠嫁过来也是两家人的意思,我最爱的永远都是你,别让我为难,好吗
梁珈君闭了闭眼,苦涩地笑了笑,懒得再做这些无谓的争执,点头说了声好。
而心里未说出口的话是:
谢斯南,还有最后一个月。
一个月后,我不会再让你为难。
因为我余生,都不会再和你见一面。
第二天傍晚,谢斯南带着梁珈君前往拍卖会场。
一路无言,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梁珈君本来还在好奇,秦悠今天竟然没跑过来宣誓主权。
可等到了拍卖会正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拍卖会门口,秦悠穿着F国的高定礼裙,吸引了众多视线。
秦悠看见谢斯南,笑着招了招手:
斯南!
不等谢斯南走进,秦悠就用身边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斯南,你送我的这个裙子裙摆好长啊,我一个人都不敢走了。
没关系,挽着我,慢慢走。
梁珈君被远远落在身后,承受着众人暗暗打量的视线。
可秦悠却仍不罢休,撒娇说害怕摔跤,要梁珈君帮她提裙摆。
梁姐姐,我怀着斯南的孩子,不能不注意一点,只是帮我提下裙摆而已,姐姐不介意吧
梁珈君冷冷打断:
介意,还有……
麻烦秦小姐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我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妹妹。
你!
秦悠脸都气红了,谢斯南的眉头更是皱得越来越紧。
他安慰了秦悠几句。
再抬头,就这么一会儿,梁珈君已经走远了。
秦悠红着眼睛,拉着他的手臂,哽咽道:
斯南,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在一起啊毕竟,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三。
大颗的眼泪砸下来,秦悠哭得话都要说不清了:
我这就去……把孩子打掉,再也,再也不打扰你们!
秦悠转身就要跑,谢斯南眉心一紧,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人紧紧拥在怀中。
悠悠,别哭,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也不许你伤害我们的孩子。
你放心,我会替你出气的。
4
秦悠把这句话听了进去。
拍卖会开始后,只要是梁珈君多看了一眼的拍品,她全让谢斯南拍了下来。
周围的宾客议论纷纷。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谢家的太子爷,之前在热搜上看到说他和谢夫人是什么神仙爱情,还真没说错啊!
你再好好看看呢,疯狂举牌的那位,可不是谢夫人,估计是哪里找来的小情人吧,豪门爱情听听就得了,你还真信啊
……
梁珈君静静听着,心内苦涩。
其实,在媒体最初报道他们的爱情时,网络上也有一些不好的声音。
说他和谢斯南身份差距大,怕是难以走下去。
谢斯南那时看到后,比她还生气。
第一时间找来公关公司,把那些账号全部封禁了。
而现在,议论声就在他们耳边响起,谢斯南却神色淡淡,恍若未闻。
只一心照顾着怀中的秦悠,留梁珈君一个人承受那些或可怜或嘲讽的眼神。
谢斯南昨天对她说,最爱的人永远是她。
这句话,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因为,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梁珈君不想再旁观两人的甜蜜戏码,站起身欲离开,却直接被谢斯南的人按了下来。
夫人,拍卖会还没结束。
梁珈君愣住了。
可看着秦悠看过来的挑衅眼神,以及面前拦着的一堵人墙。
即使谢斯南不说,她也明白了。
这是故意当众拿捏她,给秦悠出气呢。
梁珈君冷笑。
既然想让她留下来,那这场戏怎么演,她说了算!
梁珈君坐下后,淡定举起牌:
500万!
梁珈君第一次叫价,直接将200万的钻石项链,加到了500万。
秦悠不可思议地张大了眼。
可转瞬,就举起了牌,笑容不怀好意:
500万零一块!
梁珈君也笑了,只是那笑意满是讽刺。
秦小姐,加价规矩都没学会,还是别出来丢人了,你不会以为拍卖会是人民公园的跳蚤市场吧。
话落,周围熙熙攘攘的议论声音陆续传来,中间还夹着一些看好戏的笑。
秦悠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本意是想恶心一下梁珈君,一时得意忘形,这才忘了每次举牌加价五万的规矩。
现在当众闹出了这样的笑话,丢脸的人,反倒成了她自己。
秦悠紧咬着唇,低下头,不敢看别人看戏一般的眼神。
叮铃——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谢斯南直接摇响了秦悠身前的铃铛。
点天灯。
这不仅是在表明他要为秦悠撑腰到底,更是在对着梁珈君这个原配狠狠打脸。
可谢斯南不知道——
港城梁家人,从来不是什么任人欺辱的无名氏。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梁珈君也跟着摇响了自己身前的铃铛。
我跟!
一场拍卖会,两人同时点起了天灯,这在拍卖历史上,还是头一回。
底下坐着的众人都要炸锅了。
可话题中心的谢斯南,只是懒懒看了梁珈君一眼。
语气随意,却隐含威胁:
珈君,你别闹了,你根本没有钱点天灯,别再做这种让自己难堪的事情。
秦悠这时又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好心提出建议:
梁姐姐,我今天拍下了很多首饰,你喜欢哪件,我晚点拿给你,这件钻石项链,就不要跟我抢了,好不好
你拿给我梁珈君不屑道,不好意思,我嫌脏。
指尖翻转,一张黑卡出现在众人面前。
梁珈君看着谢斯南,眼神中毫无情意,只剩针锋相对。
谢少爷,不好意思了……
这件拍品,我势在必得。
5
话音刚落,那张全球限量十张的黑卡就被谢斯南夺去,狠狠掰成了两半。
此刻,谢斯南看她的眼神冷得像冰。
珈君,你能不能大度一点,我说过,只是一年时间,一年之后,你还是谢夫人,没人能取代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不择手段呢拍卖会要的是真金白银,不要随便拿张卡在这里丢人了。
梁珈君静静看着谢斯南,看着这张他爱了五年的脸,看着这张脸上的爱意一点一点消散,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急速降温,刺骨的冰碴流过全身,最后再狠狠刺痛她的心。
梁珈君突然觉得好累。
谢斯南有句话说得很对。
和他们两个人继续纠缠,确实丢人。
梁珈君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拍卖会场。
她漫无目的走了很久。
直到经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后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梁珈君不敢回头,默默加快了脚步。
可下一秒,就被人从背后绞住,捂住口鼻。
很快,梁珈君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眼前闪过一道道刺眼的白光。
梁珈君好不容易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又一个黑洞洞的镜头。
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几乎不能蔽体。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
梁珈君的声音都在发抖,却还是强装镇定,想要和几人交涉。
可那几人全副武装,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不住拿着相机,上下左右不断扫视。
梁珈君狼狈地遮掩,可根本无济于事。
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
这场精神的凌迟,才终于结束。
……你们到底是谁
其中一人走了过来,甩给梁珈君一件衣服。
终于回答了梁珈君的话。
谢少爷让我给你带句话……
谢斯南
他说,如果你不想让这些照片公之于众的话,最好对秦小姐尊重点。
梁珈君呼吸一滞,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话。
就因为她讽刺秦悠是小三,在众人面前下了她的面子,他就让人拍下自己的私密照,威胁自己
牙齿小声打着颤,一丝血痕顺着嘴角流下。
悔恨、痛苦、屈辱、憎恶……
无数情绪从心底翻涌而出,梁珈君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
曾经,谢斯南会因为别人偷拍梁珈君一张背影照,和人大打出手。
而现在,他却为了别的女人,拍下无数张梁珈君的私密照,作为拿捏她的筹码。
一颗心痛到麻木。
梁珈君喃喃地说:
谢斯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你,爱上你……
我好后悔……
等梁珈君回到谢家的时候,时间已是深夜。
谢斯南还没睡。
看到梁珈君狼狈的样子,眼神没有任何动容。
只是冷声警告道:
珈君,今天只是一个小教训。
梁珈君冷笑:
小教训
如果这是谢斯南口中的小教训,那大教训是什么
杀了她吗
梁珈君不愿再听,转身上楼。
可谢斯南继续说道:
秦悠肚子里的孩子,两家人都很重视,她性子软,好相处,只要你对秦悠尊重点,我绝不会难为你……
我说了,我最爱的人只有你。
梁珈君站在高几级的台阶上,俯视着谢斯南。
如果这就是你的爱,不好意思,我要不起。
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梁珈君蜷缩在床上,不知何时哭着睡着了。
夜渐渐深了。
互联网上,一条桃色新闻在寂静的夜里快速爬升,很快就占据了热搜榜。
等梁珈君醒来后,她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占据了多个热搜词条。
【谢太太
私密照】
【私密照资源】
【谢家少奶奶
出轨】
指尖颤抖着不敢点开那些词条,眼前一阵阵发黑。
连日来的打击压在她身上,梁珈君再也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6
梁珈君是被人扯着头皮拽清醒的。
双眼还没睁开,耳边便充斥着难堪的谩骂声。
梁珈君,你给我起来!你还有脸睡
斯南对你这么好,你却背着她出轨,还拍下那种照片,脏不脏啊!
啪的一声——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过来,梁珈君只觉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好半天,梁珈君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
她顾不得一旁毫无形象、骂个不停的谢母,慌乱地拿起手机,点进热搜词条。
里面的图片很多都被打码和谐掉了,但是评论区总有人锲而不舍地放图。
梁珈君白着一张脸,一张张图片看过去,一颗心彻底掉入冰窟。
谢斯南竟然把那些照片全部放出来了。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梁珈君暗暗用指甲掐了掐手掌心,强撑着所有理智,问道:
谢斯南呢
啪的一声——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谢母的声音异常尖锐:
你做出这种事,还好意思找斯南
难怪结婚五年都没给斯南生个孩子,是不是都被人玩烂了
……
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
此时的梁珈君已经无力回怼,只想问问谢斯南,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梁珈君推开谢母,踉跄着跑下楼,正好撞见谢斯南拥着秦悠离开的背影。
谢斯南!
梁珈君拉住谢斯南,红着眼质问:
谢斯南,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那些照片放出来
谢斯南却只是强硬地掰开她的手,冷着一双眼:
梁珈君,什么叫我为什么把那些照片放出来你不会想说那是跟我拍的吧
谢斯南轻嗤了一声:
我都不知道你背着我拍了那些照片,你和谁拍的奸夫又是谁我不去问你,你还敢跑来质问我怎么敢拍不敢认了
谢斯南每说一句,梁珈君的脸就白上一分。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
谢斯南昨晚那句这只是一个小教训的真正含义。
原来,谢斯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
梁珈君慢慢抬起了脸,死死盯着谢斯南,清楚地感觉到对谢斯南的所有爱意正在从四肢百骸快速抽离。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终于缓过了那阵心脏痉挛的疼痛,再开口的声音,如冰一般冷漠:
谢斯南,你真让我恶心。
一旁挽着谢斯南的秦悠不乐意了,站到了谢斯南身前,十足的保护姿态。
梁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斯南哥斯南哥对你这么好,明明是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都没怪你,你怎么还能这样倒打一耙呢
说着就要拉过梁珈君的手,十足的劝慰样子。
可转瞬,她拉着梁珈君的那只手,却迅速转变了方向。
啊!!!
秦悠惊恐地尖叫出声,踉跄着向后退了两三步,多亏了谢斯南眼疾手快,才将站不稳的秦悠揽住。
秦悠躲在谢斯南怀中,身子都在隐隐发抖,眼泪无声掉落,哭湿了谢斯南胸前的布料。
就算这样,她还哽咽地为梁珈君求情。
不关……不关梁姐姐的事,是我,我自己没站稳。
谢斯南怒不可遏:
梁珈君!
你自己做错了事,拿秦悠出什么气
梁珈君的手还停在半空,很明显的,一个推人的姿势。
她无力地解释:
不是我做的,我没推她。
梁姐姐没推我,斯南,你别怪她……而且本来我就不该出现在谢家,姐姐才是谢家的夫人……
谢斯南放缓了表情,低头安慰秦悠:
别乱说,不该出现在谢家的是她,不是你。
7
梁珈君被谢斯南关在了地下室,说是要让她在里面好好反省。
别墅的保镖推搡着梁珈君下楼时,她还在不住挣扎:
谢斯南!我没推她,放开我!
只是,谢斯南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
地下室的大门缓缓关上。
趁着还有最后一丝光亮前,梁珈君崩溃地叫喊:
谢斯南,照片,你把照片删了!
谢斯南冷冷看了她一眼,嘴唇一张一合,吐出残酷的话语。
敢拍,就不要怕被人看。
梁珈君僵硬地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暗道自己还真是傻。
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妄想谢斯南会帮她。
再抬眼时,梁珈君的一双眼空洞洞的,平静说道:
好,那把我的手机拿给我。
虽然不想惊动父亲,但现在,梁珈君也只能求助于父亲。
可没想到,听到这话,谢斯南的神情更冷了。
怎么想当着我的面,给别的男人打电话
做梦!
地下室的门被彻底合上。
梁珈君眼前,也再无一丝光亮。
港城人大多迷信于鬼神之说。
梁珈君耳濡目染多年,也深信不疑,因此特别怕黑、怕鬼。
和谢斯南在一起后,谢斯南知道她胆子小,夜里总会温柔地把她拥在怀中。
曾经,谢斯南的心跳声,是她最好的安眠曲。
可如今,梁珈君只觉得——
人心,比黑夜的鬼更可怕。
地下室里不见天日,梁珈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等到大门再次开启,时间已经是三天后了。
外面的光突然涌入,刺得梁珈君睁不开眼睛。
好半天,她才适应了光亮,缓缓站起身,走出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大门口,秦悠穿着精致的套装站在那里,看着梁珈君的眼神,满是挑衅。
我求了斯南好久,他才同意把你放出来,梁姐姐,你怎么样没事吧
梁珈君讥讽地抬眼看她:
谢斯南不在,你有话……不如直说,何必装模作样恶心我。
梁珈君没再管秦悠,撑着身子就要离开。
可是,三天水米未进,她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极。
没走两步路,就重重摔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谢斯南冲了过来,着急地叫她的名字……
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高级病房,空无一人,满眼都是刺目的白色。
梁珈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原来刚刚,只是一场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满眼是她的谢斯南,竟然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
梁珈君紧咬着下唇,将脑海中有关谢斯南的画面全部删除,不去回想。
可心底深处,还是无端涌起密密麻麻的钝痛。
五年的甜蜜过往,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很多事情,都已在时间的流逝中,成为了割舍不掉的惯性。
就像,此时她仍然会渴望谢斯南那个温暖宽阔的拥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秦悠哭哭啼啼的声音。
斯南,都怪我……
怪你什么谢斯南的语气颇有不耐,悠悠,你性子这么软,不反击的话,只会被别人越欺负越狠。
秦悠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委屈地看向谢斯南:
……可是……
没有可是。
谢斯南俯下身子,一点点擦干秦悠脸上的泪。
然后,轻吻她的眼睛,声音温柔:
别哭了,好不好
两人在病房外深情拥吻,好似一对缠绵的恋人。
一墙之隔的梁珈君,眼看着这一切,心如刀割。
她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别哭,不要再为了谢斯南流泪。
可是,眼泪还是无声无息地流了满脸。
出院那天,梁珈君独自去办理手续,却在拐角处碰到了抱着秦悠离开的谢斯南。
手机屏幕上,是秦悠五分钟前刚发布的朋友圈。
【新手爸爸总是这么紧张,一定要抱着我去做检查,护士都在笑他。】
后面还跟着三个红心表情。
梁珈君只看了一眼,就默默退出。
手机日历上,时间只剩最后的半个月了。
很快,她就可以拿到离婚证,彻底离开谢斯南了。
而现在,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8
桐城。
梁珈君一个人回到了这座和谢斯南相识相知的南方小城,回到了那个和谢斯南相依为命的出租屋。
回到京市不久,他们两个还特意回了一趟桐城,以梁珈君的名义,买下了这套房。
只因为,这里有太多两人温暖甜蜜的回忆。
梁珈君还记得,那时办完过户手续后,谢斯南曾和她约定说,以后每个月都要抽时间来这里住两天。
梁珈君知道,谢斯南是想告诉她,不管他是京市谢家的儿子,还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的心都始终未变。
可惜,誓言说得太早了。
终究是人心易变,情深难寻。
梁珈君收拾了一整天的行李。
两人各种情侣物品、照片墙的双人合照、各种节日的礼物……
梁珈君把这些东西一件件扔进垃圾箱。
曾几何时,梁珈君觉得这些东西就是她的命。
可现在,它们的存在,似乎只是在提醒自己,这段感情有多可笑。
梁珈君拖起箱子就下了楼,连东西带纸盒子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
处理完这些,梁珈君正要离开,却意外撞见了楼下的邻居奶奶。
是小君吗你们可好久没回来了跟斯南一起回的吗
住在这里的这几年,楼下的赵奶奶对他们二人照顾颇多,梁珈君怕老人多想,尽力扯出个笑,应了几句话才离开。
离开桐城前,梁珈君又去了一趟房产中介,把这套房子挂了出售。
因为价格远低于市场价,很快就有几个有意向的买家联系她。
梁珈君无所谓价格,只想快速出手。
一切办妥后,距离离婚冷静期结束,只剩最后的一星期。
梁珈君本想在桐城度过最后这几天,却不想,谢斯南竟然破天荒地给她打来了电话。
算一算,好像自从把她关到地下室后,他们两个就没有联系过。
梁珈君本不打算接。
可谢斯南似乎打定了主意,她不接就一直打。
梁珈君按下接通键,电话那头,传来谢斯南不善的声音:
我不管你在哪,后天是母亲生日,你必须来。
梁珈君平静反问:
如果我不呢
可电话已经被挂断。
挂断前,梁珈君好像还听到了秦悠撒娇的声音。
谢母的生日宴排场很大,梁珈君懒得往上凑,拿过一杯香槟,静静坐在泳池边。
没坐一会儿,几个男人就一脸淫笑地围住了梁珈君。
为首的那个人眼神轻佻,不停吹着口哨。
哎呦,这不是谢太太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是不是寂寞啊
梁珈君看着不怀好意的这几人,退后几步,敛下神色,本能地捂住口鼻。
滚!
谁承想,男人却凑得更近了,拉着梁珈君的手,撅着嘴往她身上压下来。
还装纯呢你那些私密照都满天飞了,瘦是瘦了点,但我就喜欢腰细的,秦悠都和我说了,你孤枕难眠,如饥似渴
更大的淫笑声在她身后爆发出来。
怎么样哥几个绝对能满足你,哈哈哈哈哈!
梁珈君挣扎不脱,衬衫的纽扣都被拽掉了好几颗,那晚被拍下私密照的恐惧重新袭来,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夺过旁边的红酒瓶,朝着眼前人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
玻璃碎片混杂着酒液和鲜血流下,那人满头满脸的红色,凄厉可怖。
几人被梁珈君这副不要命的样子吓破了胆,连拉带拽地跑远了。
梁珈君此刻好似丧失了理智,回头看到躲在暗处的秦悠后,握着那半破碎的红酒瓶便冲了过去。
秦悠!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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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秦悠被吓得连连后退,但她肚子里有孩子,不敢跑太快。
最后就只能一边在泳池边和梁珈君兜圈子,一边哭着喊着叫谢斯南的名字。
梁珈君不懂,明明她和谢斯南的离婚手续已经在流程中了,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离婚证就能办好。
到时候,她就会彻底退出谢斯南的生活。
秦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她。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不再关心秦悠的想法。
她只知道,秦悠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梁珈君追上了秦悠,直接重重甩了她两个巴掌。
秦悠,你太过分了!
挨了打,秦悠反倒也不装了。
怎么斯南哥夜夜陪着我,我怕你寂寞,给你找了几个男人,身强力壮活也好,肯定能让你夜夜满足……
你也不用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拍下一堆不雅照片,落人口舌。
秦悠越说越过分,梁珈君听不下去,扬起手还欲再打。
可秦悠却突然使力,拉着她一起倒向了身后的泳池。
秦悠!
谢斯南来了。
秦悠脸上嚣张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泫然欲泣。
斯南……救命!
谢斯南迅速下水,将秦悠带上了岸。
悠悠,怎么样
怕秦悠受凉,谢斯南一边把西装外套牢牢围在她的身上,一边吩咐人叫医生过来。
而另一边的梁珈君,此刻还在泳池里起起伏伏。
她的水性也不好,刚才那一番还耗费了太多的力气,连一声救命都喊不出声,梁珈君就这样沉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梁珈君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血袋。
她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血液在一点点流逝。
梁珈君浑身发冷,眼前也一阵阵发黑,不懂现在的状况。
这时,谢斯南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梁珈君,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秦悠你以前不是这种咄咄逼人的人。
梁珈君转头看过去,因为气愤,声音都在发抖:
我伤害她我咄咄逼人谢斯南,你没有心,难道连眼睛都是瞎的吗泳池旁边都有监控,你去看啊,你去看啊!
那几个猥琐男人的猥亵、秦悠的栽桩嫁祸,明明全都被记录在了监控视频上。
可为什么,最后她这个受害者却成了始作俑者
梁珈君崩溃又无助,一旁的谢斯南却还是那副轻飘飘的样子。
正因为我有眼睛,所以我看到了你把秦悠推下了泳池。
珈君,已经是第二次了……
我说过一年之后,我会娶你,只是假离婚而已,你为什么一定要闹
其实,谢斯南说了什么,梁珈君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血袋一点点装满,早已经超出了正常人可以接受的抽血量。
终于结束后,谢斯南说:
秦悠受到了惊吓,有出血的症状,好在孩子没事,这些血,就当是你给秦悠赔罪了。
梁珈君用尽全部力气张开嘴,对着谢斯南的方向说:
滚。
出院那天,刚好是离婚冷静期结束的日子。
梁珈君一天没耽搁,和谢斯南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拿到离婚证,梁珈君只觉得空气都自由了。
转身离开前,谢斯南却叫住了她。
之后我要筹备和秦悠的婚礼,给你买了张飞F国的机票,你去国外好好玩一玩,当散散心,别再闹了。
好。
梁珈君接过,当着他的面,拦了辆出租车。
去机场。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机场的T3航站楼。
梁珈君下车,将谢斯南买的机票撕碎,连着在车上就掰断的手机卡,一齐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值机、安检、登机,等梁珈君踏上那架飞往港城的飞机时,指针正好指向正午12点。
飞机升空,地面上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等到再也看不到京市时,梁珈君在心里说:
谢斯南,爱意散尽,余生不见……
10
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港城。
一出登机口,梁珈君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梁父。
五年未见,她发现,父亲的身形似乎已经不如记忆中挺拔,鬓边还多了不少的白发。
想到五年前自己和父亲闹翻,离家出走,最后所托非人,弄得遍体鳞伤重回港城,让父亲跟着自己伤心。
梁珈君红着一双眼,哽咽着,竟是不敢再向前走上一步。
她不动,梁父就主动迎了上来。
看着梁珈君瘦弱的身子,惨白的脸,这个坚强的父亲也跟着红了眼。
……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爸爸错了,不该逼你经商,你想学设计就去学,公司的事,有爸爸在……
五年前,这对父女为了专业的事情剑拔弩张。
梁父背着梁珈君拒绝了她五所设计院校的录取申请,梁珈君则一声不吭,直接远走港城。
五年后,梁珈君看着父亲向她低头示弱,隐忍许久的眼泪再也压抑不住,一颗颗砸了下来。
直到现在,梁珈君才意识到,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
……爸!我错了……
梁珈君抽噎着扑到梁父的怀中,连声认错。
可这五年,梁父未曾有一刻怪过这个女儿。
她是他夫人拼死生下的孩子,她的身上留着他和夫人的血脉,她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他怎么可能怪她呢
他只怪自己。
怪自己强势独裁,怪自己无情逼迫。
好在,女儿回来了。
梁父带着梁珈君回了家,给她请了专门的营养师调理身体。
梁珈君喝着养生汤,突然想到了谢斯南。
她记得,谢斯南也是有营养师证的,专门为她学的。
可回到京市的这一年,她的身体像个漏气的气球,渐渐衰败,没了一点生气。
但谢斯南,似乎从未意识到。
梁珈君摇摇头,决心不再去想谢斯南。
梁父见她摇头,一脸紧张:
怎么了不好喝吗我让厨房重新弄……
梁珈君露出一个久违的,真心的笑容。
好喝,爸,你也喝呀。
父女间的氛围平和融洽,五年的时间,没在他们中间产生隔阂,而是让这对父女更加明白家人的重要。
梁珈君又笑了笑。
她想,往后的每一天,都将是美好的明天。
而另一边的谢斯南,则远没有梁珈君平静。
他已经给梁珈君打了十几个电话,全都是无法接通。
就在刚刚,谢斯南的助理跟他说:
F国接机的人没有接到梁珈君,梁珈君的电话也打不通。
不知怎的,听到这个消息时,谢斯南的心莫名地乱了两拍。
那趟航班的飞行状态都正常,已经落地几个小时了,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呢
可电话一个又一个地打过去,现在,就连他自己,也联系不上梁珈君了。
谢斯南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一旁的秦悠见状,直接软着身子,缠了上去。
斯南哥,你不用担心,姐姐肯定是生气了,跟你玩失踪呢,你不去找她,冷着她几天,她就会主动来找你了。
谢斯南不确定地问:
是吗
可他心里也清楚,梁珈君不是那种人。
不过想到这半年多来,她做的那些事,又觉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谢斯南想通了这点,放下了手机,和秦悠吻在了一起。
等在一边的助理见状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过了很久,才硬着头皮问道:
那夫人那边……还需要F国的人再联系吗
秦悠猛地抬头,眼神恶狠狠的:
当然不用了,这么简单的事你也要问斯南哥还有……
梁珈君已经跟斯南哥离婚了,现在的夫人是我,管好你的嘴,别乱叫!
助理抬头看了谢斯南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11
助理走后,秦悠躺在谢斯南的怀里,撒娇着问:
斯南哥,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啊
谢斯南看着眼前秦悠的脸,恍惚中,好像透过她,看到了梁珈君。
三年前,他在桐城的小出租屋里,策划了一场温馨的求婚仪式。
向梁珈君求婚的时候,因为太紧张,直接双膝跪倒在了地上,戴戒指的时候,手又一直在抖。
梁珈君笑得眼睛弯弯的,举着戴着戒指的手,俏皮问他:
谢斯南,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啊
那时候,谢斯南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
我要找大师算个黄道吉日,保佑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的黄道吉日……
秦悠见谢斯南一副出神的样子,催促着又问了一遍:
斯南哥,你想什么呢我说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啊
……再说吧。
谢斯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越来越乱,本能地不想答应秦悠的要求。
好像,只要他跟秦悠领证了,就会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秦悠看谢斯南这么说,也没再纠缠。
只是,眼神转动间,已经有了新的主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悠变得无比粘人,整日都要谢斯南陪着她。
她拉着谢斯南去游乐园,要谢斯南抱着她,和她共骑一辆旋转木马;
她拉着谢斯南去情侣主题餐厅,吃浪漫的烛光晚餐;
她撒娇要谢斯南包下市中心的大屏幕,为她写下爱的告白语录……
谢斯南因为那晚拒绝了秦悠领证的要求,对她总是有些愧疚。
因此,不管秦悠提出什么要求,他全都一一照做。
变故发生在三天后。
早上9点,正是网友吃瓜的高峰期,一条词条空降到热搜第一。
【谢斯南
秦悠】
点开之后,全都是这几天谢斯南和秦悠出行的照片。
有两人在旋转木马上的照片、有秦悠给谢斯南喂牛排的照片、有谢斯南在中心大屏爱的宣言……
网友们纷纷感叹豪门爱情实在是太甜、太好磕了。
但也不乏有记忆力好的网友,把谢斯南和梁珈君的故事又翻了出来,吐槽谢斯南出轨。
也有人提到了不久前的私密照,觉得梁珈君是因为私生活不干净,被豪门废弃了。
可和上次不同的是,别说是照片,只要提到梁珈君的名字,账号马上就会被封禁。
总之,谢斯南的感情生活被闹得沸沸扬扬。
谢家父母也着急了,叫来了公关人员商讨对策。
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晒出谢斯南和梁珈君的离婚证,同时,公布他和秦悠的婚讯。
可这个方案才刚说出来,就被谢斯南否决了。
不行!
谢父皱着眉,怒斥道:
为什么不行怎么你不想娶悠悠
秦悠坐在一边,着急为谢斯南解释:
伯父,您别生气,斯南哥肯定是有他的想法,我都听斯南哥的,我没关系的。
秦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四个月了,现在也开始显怀了。
大着肚子坐在一边,还在为谢斯南说着好话。
谢父见状,却是更生气了。
也不再管谢斯南的想法,直接和公关人员确定了公关方案。
同时,把他们俩的婚礼直接定在了一周后的周日。
秦悠是个好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能这么没名没分跟着你。
谢斯南,我不管你怎么想,但你别给我再惹事。
谢父最后不放心地警告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而秦悠,则看着谢父离开的背影,偷偷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12
只有一周时间筹备婚礼,时间很紧张,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谢斯南像个忙碌的机器人一般,被工作人员指挥着,做这做那。
对婚礼的具体事宜,谢斯南没有什么想法,全都按照婚礼工作人员的安排执行。
这些天,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好、可以。
就连工作人员都看出来了,这个准新郎的兴致不高。
人精一样的秦悠自然也看出来了。
但是,她不在意。
谢父亲自拍板定下的婚事,三天后就会正式举行仪式,他谢斯南不管是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了。
至少现在,他根本没有和家里叫板的资本。
这一天,谢斯南试了一下午的西装,等出来后,天都黑透了。
谢斯南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想回家,索性随便进了家酒吧,一杯接一杯地喝,妄图给自己灌醉。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和梁珈君离婚,再和秦悠结婚,明明一切都是在按照他最开始的计划进行,可为什么,他始终觉得不开心呢
谢斯南想不通,索性也不再想,将面前的酒喝了个干净。
中间秦悠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没接。
酒吧嘈杂,吵得他的心更乱了,就更不想听到秦悠甜腻的声音。
他又想到了梁珈君。
她已经去F国好几天了,不知道她喜不喜欢那里
谢斯南喝得太多了,脑子也越来越混沌。
还是没忍住,又给梁珈君打去了电话。
这都好几天了,就算是跟他闹脾气,也该消气了吧。
可和之前一样,电话那边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电子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是无法接通。
谢斯南气得直接把手机砸在了地上,大概是手机质量实在太好,即使屏幕已经蛛网一样四分五裂,可听筒那里还在重复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谢斯南站起身,踉跄着又踹了一脚后,径直离开了酒吧。
经过一条小巷时,却意外听到了两个男人的谈笑声:
你还整天蹲那些明星呢听哥们一句劝,接点豪门太太们的生意,可比这个赚钱多了。
你还别不信,就前几天网上秦悠那事,你看到没我拍的。那人语气骄傲,摆手比了个数字,三天,你猜秦悠给了我多少三十万,赚发了好吧!
对面的人听到后,眼睛都亮了,恭维着说了一堆好话。
那人似乎是被夸得飘了,神神秘秘地继续说道:
这都是小钱,你知道前阵子谢太太私密照的事吧,也是秦悠给我的活,就那么几个小时,给了我们哥几个200万,我分了50万呢……
站在暗处的谢斯南僵着身子,退后两步,耳中是一阵一阵的嗡鸣声,根本不敢相信听到的这些话。
是秦悠!
私密照的事情,还有最近绯闻曝光的事情,全都是秦悠做的。
除了这些,她还做了什么
谢斯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所以,一直以来的受害者,都是梁珈君吗
他还纵容着秦悠一次次伤害她
谢斯南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胸口剧烈起伏着,就连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他狼狈地跑回刚刚的酒吧,捡起那个破烂的手机,给助理打去了电话。
去查秦悠。
现在就去!
13
谢斯南颓废地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机。
他知道,他要的东西,不可能短时间就查到。
可是,此时此刻,他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更不想做。
脑海中不断回忆起有关梁珈君的画面,可他悲哀发现,不知何时起,梁珈君已经不再对他笑了。
她变得瘦弱、苍白。
眼神也渐渐从不甘、失望,变成了冷漠、平静。
谢斯南头痛欲裂。
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可他根本不敢承认。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谢斯南看也不看,按下接通:
怎么样查到了吗
电话那头,谢父的声音压抑着怒意:
谢斯南,几点了,还在外头鬼混还想上热搜闹得人尽皆知吗
谢斯南沉默地挂断了电话,回到谢家。
一进门,秦悠就迎了上来。
闻见谢斯南一身的酒气,她什么都没问,还贤惠地吩咐厨房煮一些解酒汤过来。
谢斯南突然抓着她的肩膀,猩红着一双眼,直视秦悠,问道:
秦悠,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秦悠从没看过谢斯南这样的眼神。
犀利、尖锐、满是探究,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似的。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她的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可下一秒,谢斯南就醉倒在了地上。
看着他这副样子,秦悠深呼吸一口气,也彻底放下了心。
一个喝多了的醉鬼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谢斯南从梦中惊醒。
手机在10分钟前,亮了两下。
助理刚刚把调查出的全部资料打包发到谢斯南的邮箱。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迫切等待助理的消息。
可现在,资料就在他的手机里,只要按一下屏幕,他就能知道一切。
但是,谢斯南发现,他根本没有勇气点开。
心跳声在夜里变得格外清晰。
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很久,谢斯南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开了邮件。
谢斯南的助理很能干,资料整理得干净利落。
也因此,谢斯南每看一行,就觉得心脏被利刃重重刮过一分。
秦悠给梁珈君发的无数条挑衅信息、拍卖会那晚,秦悠雇人拍下梁珈君的私密照片并发布在网络上、生日宴那天,秦悠找人猥亵梁珈君,之后还诬陷梁珈君伤害她……
一桩桩一件件看下去,谢斯南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
他忽然想起谢母生日宴那天,梁珈君在病房里崩溃又无助的质问。
可那时,他只觉得梁珈君无可救药,一次次伤害秦悠还死不认错。
甚至,他还逼着梁珈君抽了1000毫升的血,作为对秦悠的补偿。
谢斯南的眼中俱是悔意,挥出一拳,狠狠砸在了墙上。
鲜血混着墙皮,狼狈又狰狞,但手上的这点痛,远不如心痛的万分之一。
谢斯南紧咬着腮边肉,继续往下翻。
后面的内容,更是让他的瞳孔猝然紧缩。
原来,秦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附在文档中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
是秦悠和不同男人的亲密照片。
有几个,甚至比谢父的年纪还要大。
最恶心的一张,是秦悠倒在一个黑人的怀里,火辣热吻。
谢斯南点开最下面的录音文件,秦悠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家里都要破产了,我不攀着谢斯南我以后喝西北风啊
谢斯南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单纯得很,我随便钓钓就上钩了,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我们第一次,是我下的药,我哭几声,他都慌了,只知道跟我道歉。
我跟他说我身体不好,这个孩子打掉了,以后就再也不能生了,只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就离开,他还真信了……
谢斯南静静听着,握着手机的手此刻青筋暴起,一双眼睛更是冷如寒冰。
他竟然为了这样一个滥女人,伤透了梁珈君。
谢斯南悔不当初。
他暗暗攥紧手心,眼底暗潮涌动。
一个报复的计划渐渐成形。
秦悠,你给我等着!
14
时间很快来到了婚礼那天。
谢家父母很满意秦悠,即使准备时间匆忙,但依旧排场十足。
婚礼定在了京市最大的酒店,京市叫得上名号的人都收到了请帖。
现在,酒店顶楼的宴会厅,宾客陆续入场,优雅的交响乐缓缓流出,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婚礼开场。
12点的钟声敲响,谢斯南站在台上,等待新娘入场。
只是,要是有人细心看过去,就会发现,谢斯南的眼中没有一丝情意。
有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宴会厅的大门缓缓打开。
秦悠穿着华丽繁重的手工婚纱,高昂着头,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步一步,向着谢斯南走去。
秦悠在谢斯南身前站定,笑着问道:
斯南哥,我今天好看吗
谢斯南冷淡扫了她一眼,没答话,用眼神示意司仪继续。
音乐声停了下来,司仪握着话筒开始讲话。
今天是谢家太子爷谢斯南,和秦家千金秦悠的结婚喜宴,首先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莅临。
司仪看了一眼谢斯南,继续说道:
谢少爷为今天的新娘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能在仪式正式开始前送给新娘,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能一起做个见证!
秦悠听到这话时,眼睛都亮了。
斯南哥……
这几天,谢斯南对她一直心不在焉,她的一颗心也跟着忐忑。
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谢斯南突然对她改变了态度,是为了给她准备惊喜。
秦悠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暗道谢斯南果然是单纯好钓。
可下一秒,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宴会厅的大屏幕亮起,秦悠躺在不同男人怀中的性感照片,一张张出现。
有年过半百的秃头富豪、有不务正业的豪门纨绔、有身强力壮的黑人男模……
宴会厅一片哗然,秦悠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脸都白了。
她强装镇定,摆出那副惯用的小白花的样子,哭着向谢斯南解释:
……这不是我,斯南哥,你相信我。
我没有,我没做过,这一定是P图……
可谢斯南早已彻底看透了秦悠的手段,鳄鱼的眼泪只会让他厌烦恶心。
他强硬地扯开秦悠,嘲讽看她:
你没做过谢斯南一只手钳住秦悠的脖颈,冷声说道,秦悠,你做过的,可不止这些……
谢斯南甩开秦悠,离开了婚宴现场。
秦悠跪坐在地上,摇着头,不敢相信。
谢斯南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谢斯南全知道了
不可能!
她明明做得很隐蔽。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她就可以嫁给谢斯南,离开秦家。
秦悠不甘心。
已经在婚礼现场了,如果今天不能留住谢斯南。
那么,她就彻底完了!
她之前做的那些努力,也全白费了!
秦悠不敢再往下想,跌跌撞撞跟了上去,哭着从后抱住谢斯南的腰。
斯南哥,你别走,我知道错了……
我没有办法,都是我爸逼我的,我不这样做,他就要杀了我……
斯南哥,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不要我,难道连我们的孩子也不要了吗
任凭秦悠哭得抽搐,谢斯南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说出的话更是冷得像冰:
秦悠,你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吗
秦悠猝然止住了哭声,不敢再看谢斯南。
秦悠环顾四周,发现惯是喜欢她的谢父谢母全都皱眉抿唇,恨不得不认识她一样。
四周宾客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更是一声又一声地传来。
秦悠颤抖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道严肃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秦悠女士吗
警方怀疑你涉嫌一起绑架案,请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15
婚礼草草收场,谢家一时间又站在了风口浪尖。
不到半个小时,秦悠的那些照片,已经在互联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谢斯南的推波助澜。
秦悠的丑恶面目被彻底揭开,网友看到后群情激奋、骂声一片,可谢斯南的心中却丝毫不觉得畅快。
只有悔恨,无尽的悔恨。
他恨自己被秦悠钻了空子,闹出了一夜情。
他恨自己不够坚定,误信了秦悠的鬼话。
他恨自己能力不足,让梁珈君在谢家受尽委屈……
回到京市这短短一年,他伤透了梁珈君的心。
谢斯南重重捶打着头。
他根本不敢想,梁珈君这一年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在民政局那天,梁珈君接过机票寂寥离开的背影,谢斯南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现在的谢斯南,迫不及待地想听到梁珈君的声音。
可电话拨通后,却仍是无法接通。
谢斯南又给助理打去了电话:
查一下梁珈君的位置……
话还没说完,一个奢侈品包包突然被甩了过来,正砸在谢斯南手上,手机应声落地。
是赶回来的谢母。
她本就一脸愠色,听到谢斯南在惹了这么大的乱子之后,还要去找梁珈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手中的包扔了出去。
查什么查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背地里不知道跟多少男人好上了,只有你还巴巴地当个宝。
谢父也连连附和,话里话外,都是对梁珈君的贬损。
谢斯南神色平静地看了父母一眼,捡起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助理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爸,妈,梁珈君是我一生的爱人……
曾经,我为了让你们接受她,喜欢她,做了太多伤害她的事情,甚至相信了让秦悠生下孩子给她养的鬼话,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宁愿我从未与你们相认。
谢斯南最后看了谢父谢母一眼,转身离开了别墅。
谢父怒不可遏地呵斥:
谢斯南,你敢走走了你就别回来!
谢斯南的脚步停了一瞬,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酒吧的包厢,谢斯南随手开了几瓶酒,直接对着瓶口猛灌。
他今天一天都没吃饭,胃里空空的。
辛辣的酒液入喉,胃里火辣辣的,如灼烧一般。
可只有身体越痛,心头的痛苦与悔恨才能减轻一点。
不知不觉间,苦涩的泪水流了满脸。
谢斯南一把抹过,浑浑噩噩地继续灌酒。
最后,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睡着了,反正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谢斯南梦到了梁珈君,梦到他们回到了桐城的小出租屋。
他在厨房为梁珈君煲汤,梁珈君就歪着头,站在厨房门口,眼睛弯弯的,笑着看他。
梦里的谢斯南也跟着笑了。
大概是梦境实在太美好,就连此时躺在酒吧包厢的谢斯南,嘴角也扬起了一丝幸福的笑。
梦里的场景不断变换。
下一秒,谢斯南就看到梁珈君一脸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哭着问他是不是不爱她了。
谢斯南着急地解释。
只是,还不等他靠近,梁珈君就不见了。
不——
谢斯南惊醒过来,额头上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就连后背都湿透了。
心脏砰砰跳动,谢斯南激动不已。
他知道了——
梁珈君没去F国,她在桐城等他!
一定是这样。
想到了这点,谢斯南一刻不停地奔赴桐城。
珈君,等我……
16
谢斯南赶到桐城时,天色刚暗。
这栋老旧的居民楼里,已经渐渐亮起了点点灯光。
谢斯南站在单元楼下,看到四楼亮起的熟悉灯光,激动得都要落下泪来。
万家灯火,有他一盏。
梁珈君真的在等他!
确认了这一点,谢斯南的一颗心仿佛都被暖意填满,再也等不及,一口气狂奔向四楼。
谢斯南站在门外,深呼出一口气,掏出钥匙开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钥匙却怎么都插不进锁眼。
谢斯南突然有些慌了,握着钥匙的那只手开始隐隐发抖。
……怎么会明明就是这个钥匙啊。
谢斯南疑惑间,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你谁啊
里面的男人面色不善地质问。
谢斯南心下一滞,反问道:
这我家,你谁啊
两个男人之间的氛围紧张,似乎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这时,屋里的女主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凑了上来,解释道:
你是梁珈君老公吧她把房子卖了,你不知道吗
谢斯南如遭雷击,呆立地站在门外。
过了好久,才机械地重复道:
她把房子卖了
不!
谢斯南不相信。
这套房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有着他和梁珈君的美好回忆。
他们一起刷墙、贴壁纸、装点照片墙、挑选抱枕……
房子里的一点一滴,都是他们相爱的证据。
梁珈君怎么会舍得卖掉呢
有那么一瞬间,谢斯南甚至怀疑是自己情急之下,走错了路。
可是……
他在这里住了四年,楼道里的每一处裂开的墙皮印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眼前,明明就是他和梁珈君的家。
手中握着的钥匙此刻似有千斤重,谢斯南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踌躇满志,想着要放弃京市的一切,和梁珈君重新开始。
可是,梁珈君把房子卖了。
梁珈君不要他了……
谢斯南无助地低下头,隐忍许久的泪水,顷刻间流了满脸。
门内的夫妻尴尬对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空气仿佛都陷入凝滞。
良久,谢斯南红着一双眼抬起头,苦涩地开口:
这套房子对我很重要,我愿意双倍,不,三倍……
我出三倍的价格买回来,可以吗
谢斯南从那对夫妇手中,拿到了新的大门钥匙。
可是,置身在熟悉的房子中,他根本都找不到一点熟悉的印记。
曾经温馨的房子,如今空荡荡的。
就好像,从来没有住过人一样。
谢斯南红着一双眼,眼泪无声落下,跪地痛苦呢喃:
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手中紧握着的这张合照,什么都没有了。
这张照片,还是刚刚那个女人在床底缝隙中捡到的。
也是因此,才能一眼确认谢斯南的身份。
只是,有句话她说错了。
如今的谢斯南,已经不是梁珈君的老公了。
他们离婚了,还是谢斯南自己提的。
珈君……珈君……
谢斯南无助地像个孩子,一声声唤着梁珈君。
可是,无人回应。
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攥住,再高高吊起,连呼吸都做不到。
谢斯南痛苦地喘息,狠狠给自己甩了十几个巴掌,直到双手没有一点知觉,才终于停手。
珈君,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去哪儿了,回来好不好
谢斯南失神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五年前的谢斯南,在紧张地对着梁珈君求婚。
他想,如果是五年前的谢斯南出现在这里,只怕会对他大打出手吧。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谢斯南深深吐出一口气,不敢再去回想从前,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睁眼到天明。
梁珈君的消息,助理还是没查到。
电话也是一样。
不管是拨出去的电话,还是发出去的短信,全都石沉大海。
谢斯南往上翻通话记录,看到三周年结婚纪念日那天,梁珈君给他连续拨了99通电话。
那一晚,梁珈君想要跟他说什么呢
谢斯南想不出个答案。
17
第二天一早,谢斯南匆匆跑下楼。
他决定好了,要把这个家重新装扮成原来的样子。
东西可以扔,但是记忆扔不掉。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打动梁珈君,追回梁珈君。
谢斯南刚到单元门口,就和楼下的赵奶奶撞个正着,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斯南也回来了啊!上个月小君回来待了几天,但一直没见你……
小君比以前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着急忙慌地把房子卖了,我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又什么都不跟我说。
看你回来我就放心了,小君还好吧
赵奶奶热络地说个不停。
可谢斯南越听,喉头越紧,最后清了清嗓,才回道:
嗯,挺好的。
赵奶奶这才放下心,重复道:
那就好,那就好……
我女儿女婿离婚了,看到你和小君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我也替你们开心,小君是个好姑娘,我以前还嫌她笨,什么都不会做,但是你受伤那段时间,她求着我又是教她煲汤,又是煮粥的,那时候,她手上、胳膊上烫了好几块疤,我看着都心疼。
谢斯南被带回到那段过往。
他为了梁珈君打架,梁珈君为了他下厨。
那时候,他们两个窝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可现在,他好像拥有了全世界,可是,却唯独失去了梁珈君。
谢斯南不太敢继续回忆下去了。
哑着声音回了几句话,匆匆离开了。
谢斯南这一整天,来来回回好几趟,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一点点装点两人曾经的家。
只是,就连他自己也清楚,很多东西都变了。
这个家,终究是不一样了。
夜幕降临。
谢斯南一个人躺在主卧的床上,辗转反侧。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仿佛又出现了第一次见到梁珈君的画面。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他在面馆外看到了梁珈君。
那时的梁珈君贫困、窘迫,可是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
梁珈君笑着问他:
帅哥,帮你画一副画,请我吃碗面可不可以啊
谢斯南的公司那时候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的工资了,比起身无分文的梁珈君,他的状况也好不了太多。
但他还是给梁珈君点了一碗加满牛肉的牛肉面。
看着梁珈君全部吃完,他问:
吃饱了吗
梁珈君笑着抬起头,和他双眼对上视线那一瞬,谢斯南只觉得大脑都停止思考。
他想,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从那时起,他就有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想要面前的人可以一直这样肆无忌惮地笑下去……
于是,他拼命工作,努力赚钱,只为了给梁珈君更好的生活。
那一天,当京市谢家来人时,他笑得喜不自胜。
不是因为找到了亲生父母,而是梁珈君以后再也不用跟着他省吃俭用过苦日子了。
可是,在桐城四年的苦日子没让他们分开。
到了京市,不过一年时间,他竟然弄丢了梁珈君。
自责、悔恨、懊恼、崩溃……
各种各样的情绪像爆炸一样冲进他的大脑,让他头痛欲裂。
珈君……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就在这时,谢斯南的助理打来了电话。
少爷,找到夫人了……
她在港城。
18
港城,梁家。
梁珈君看着对面排排坐的四个大男人,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原来,梁父当初说要给她找四个好男人的事,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五年后的梁父确实不如以往强势,甚至主动帮着梁珈君联系国外的设计院校。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信不过女儿挑男人的眼光,这才亲自上阵,一个个筛选,给梁珈君挑出了这四人。
家世、样貌、学历、性格、身体状况、感情经历这些,爸爸都给你调查好了,都是上乘,这四个你喜欢哪个选哪个!
这是梁父的原话。
梁珈君现在想到这句话,还是尴尬不已。
别说她根本就没打算开启下一段感情,就是她真有这个打算,也不能一次接触四个人吧。
梁珈君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对面戴眼镜那人却率先开了口:
梁小姐不用太过尴尬,这些年港城变化很大,梁叔叔不过是担心你在家里待久了无聊,嘱咐我们带你出去,多感受下港城的美食美景,也当散散心。
另外几人应和道:
至少有我们保护,不会有什么阿猫阿狗突然闯出来,惹你厌烦,你把我们几个当朋友也行,当保镖也好,别有压力咯。
既然是这样,梁珈君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紧张。
不过还是暗自给梁父记了一笔,这种事竟然也不跟她说清楚。
他们四人都很健谈,即使是初相识,几人之间也不会冷场。
这边说说笑笑,氛围融洽。
而另一边的谢斯南,站在港城机场外,满脸急切。
助理只查到梁珈君飞来了港城。
但是,到了港城之后,她落地何处,去了哪里,或者有没有辗转再飞往别处。
这些信息,全都查不到。
很奇怪,就好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踪迹。
或许,夫人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起飞前助理说的这些话,谢斯南更加焦躁了。
港城不大。
可要是漫无目的地找人,那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不容易有了梁珈君的信息,可他却还是找不到一点头绪。
他从未听梁珈君提起过港城,他更不知道梁珈君为什么选择飞来这里。
他只是用双脚走过一条又一条繁华的港城街道,用双眼打量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
一天又一天……
谢斯南像一个游魂一般,游荡在港城。
转眼,时间过去了三个月。
谢斯南成天在外奔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并不好,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头发也长了,好久没有打理,乱糟糟地贴在额头。
狼狈得像个流浪汉。
谢家父母打过好几次电话,有时是苦口婆心地劝诫,有时是声嘶力竭地威胁,谢斯南全当没听见。
最后一次,谢父大发雷霆:
谢斯南,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和家里决裂吗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可谢斯南说:
我从来就不在乎我的父母是谁,我回京市,不过是为了给珈君更好的生活,但却因此把珈君推得越来越远……
我会找到珈君,带她回桐城,谢家的一切,以后都与我无关,你们也不要再打电话了。
谢斯南不再顾及父母,语气平静地说出这些残忍的话语。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要梁珈君。
只要一天没找到梁珈君,他这一颗心就一直被高高吊起,不得呼吸。
谢斯南是真的后悔了。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
拨不通的电话、等不到的人、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这些滋味究竟有多痛苦。
可这些,不正是梁珈君在京市这一年的遭遇么。
谢斯南再一次悔不当初。
19
时间流转,又是两个月过去。
谢斯南也从满怀希望,到渐渐绝望。
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今梁珈君是否还在港城。
而且,半年的时间过去,他崩溃地发现——
梁珈君是胖了,还是瘦了,头发是留长了,还是剪短了,她会穿着什么样的外套,背着什么样的包,他全都不知道。
如果在大街上看到了梁珈君的背影,他真的能认出来吗
谢斯南站在大街上,给助理打去电话,哽咽着求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电话那头的助理闻言,却是沉默了很久。
三天前,他查到了一些信息。
可他直觉,要是把这些信息告诉谢斯南,很可能会把谢斯南推入更深的深渊。
毕竟,如果猜测属实的话,别说是谢斯南,就算加上谢家一起,都无法与之抗衡。
可这几个月来,他见证了谢斯南所有的无助与崩溃,痛苦与悔恨,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将那些信息说出了口。
夫人的信息还是没查到,不过……
港城最大的海运公司,远洋海运的董事长姓梁,外界传言他有一独女,被保护得很好,从未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少爷,您后来让我处理网络上夫人的私密照,可那些照片早就被删了个一干二净,甚至,只要是有人提到夫人的名字,账号就会被封禁,如果夫人是梁家的女儿,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挂断电话后,谢斯南的脑海中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
耳中是一阵又一阵的嗡鸣声,几乎要不能思考。
谢斯南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时至今日,他才后知后觉——
他为了那些所谓的更好的生活,把梁珈君推得越来越远。
可原来,那些东西,梁珈君或许根本就不屑要。
……珈君,是我错了……
你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
谢斯南哽咽着,不住道歉。
可是,痛苦的话语转瞬就被风吹散,路上的行人全都神色匆匆,没人能给他一个回答。
良久,谢斯南终于平复好心情,向着助理给的梁家地址出发。
出发前,他特意换上了一身新西装,戴上了梁珈君曾买给他的那条领带。
就连头发也重新打理了一番,特意做了个精神的造型。
他还准备了一些礼物——
梁珈君最喜欢的铃兰花、他们两人的照片集、还有一枚重新定制的求婚钻戒。
他知道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弄丢了梁珈君。
离婚了也没有关系。
他相信,只有他坚持,梁珈君一定会再一次答应他的求婚……
道路两旁,两边的街景不断后退。
和梁珈君的距离每近一分,谢斯南的心就紧张一分。
一路上,谢斯南想了很久,酝酿了好多话,想要说给梁珈君听。
可当他站在梁家别墅门前,这一路的幻想却被狠狠打破——
别墅花园里,那个悠闲荡着秋千的女人正是梁珈君。
谢斯南还来不及开心,就看到她身边团团围着四个男人。
他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他只知道那几个人哄得梁珈君笑弯了眼。
而谢斯南,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梁珈君这么明媚恣意的笑容了。
谢斯南站在花园外,双眼猩红,死死盯着那几个男人。
嫉妒与愤恨从心底翻涌,烧得谢斯南几乎要无法思考。
他紧咬着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罢休。
疼痛让谢斯南恢复了一丝理智,他张了张口,可却紧张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谢斯南喉头发紧,清了清嗓,哑着声音向不远处喊道:
珈君!
20
梁珈君闻声回头,猝不及防,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这半年多,她已经很少再想起谢斯南了。
如今再见到,不由得有些恍惚。
脸上的笑意陡然散尽,梁珈君看着谢斯南,平静问道:
你来干什么
谢斯南曾经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梁珈君再见到自己,会说些什么呢
是生气地质问,还是哭着要他认错,或者是欣喜于他能在茫茫人海找到她……
什么都好,打他骂他都好,就是,不要是这副平静的样子。
就好像,对梁珈君而言,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谢斯南眼圈红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满脸,却还是艰难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珈君,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似乎是怕梁珈君说出拒绝的话,谢斯南语速飞快,赶忙说道:
是秦悠,他为了攀附谢家,给我下药,我不清醒才会跟她上床,之后她还买凶绑架你、拍下那些私密照,这些我都不知道,爸妈说只要娶了秦悠,把孩子养在你名下,他们就会接受你……
我一时糊涂,竟然就那么答应了,珈君,我知道错了,秦悠已经被关在了监狱,她做的那些事会有法律去制裁,你放心,即使出狱了,我也绝不会放过她!
你不喜欢谢家也没关系,我已经和家人断绝关系了,我们两个回桐城,像最开始那样,好不好
说到最后,谢斯南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珈君,求你了,……
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就一次,好不好
谢斯南满脸悔恨的泪水,等待梁珈君的审判。
可梁珈君却只是轻笑了一声,讽刺地说道:
谢斯南,我早就给过你机会了,三次。
第一次,我知道你在父母和我之间为难,我想给你生个孩子,但你推开了我。
第二次,我不顾形象地在病房里以死相逼,要你和秦悠断了,你说我寻死觅活,上不得台面。
第三次,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我甚至卑微地想用家境求得你回心转意,我给你打了99通电话,你没接,但是让你的助理送来了离婚协议书。
梁珈君声音不大,但是每说一句,都像一记重锤,狠狠锤击他的后背。
谢斯南佝偻着,几乎要撑不起身子。
……对不起。
梁珈君盯着他,冷笑道:
我不需要了……
在你一次次为了秦悠,伤害我的时候,我对你就已经心死了。
离婚协议书、拍卖会、地下室、生日宴、医院……
谢斯南回忆起,曾经一次次为了秦悠,伤害梁珈君的混账事,悔恨得不知说什么好。
梁珈君这时已经不再看他,平静地说出最后的话:
谢斯南,你的道歉,以及你的人,对我来说,都是没用的东西。
梁珈君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谢斯南。
谢斯南无助地追上去,却被厚重的大门拦住了去路。
原来,从始至终,别墅的大门都没有打开。
就好像,梁珈君的那一扇心门,也再也不会为他开启。
珈君!珈君……
谢斯南一声声喊着,嗓音嘶哑,眼眶通红。
泪水流下,就好像是猩红的血。
可怜,又可怖。
不要……
这不应该是他和梁珈君的结局。
明明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谢斯南无助地靠在门边,任由悔恨将自己淹没。
而梁家别墅内的四个男人,互相交换个眼神,都有了新的主意。
梁珈君可以大度地放过谢斯南。
但是,他们不会……
21
月升日落。
谢斯南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别墅大门外。
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痴痴地望着里面,期待着梁珈君的再次出现。
悔恨无声蔓延……
如果上天能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他绝对不会去京市、不会被秦悠蛊惑、不会为家人妥协、不会伤害梁珈君。
他会一辈子和梁珈君在一起。
他们约定过的,要一生一世永远在一起。
可惜,人生是一条自顾向前的单行线,不会给任何人一次重来的机会。
想到这点,谢斯南眼底涌起痛色。
梁珈君到底要如何才能原谅他
只要梁珈君说,即使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甘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
珈君……
谢斯南激动抬头,没看到日思夜想的梁珈君。
只看到,那碍眼的四个男人。
喂,哭哭啼啼算什么本事你不会是想要靠着撒泼打滚来求珈君原谅吧
滚!
谢斯南抬眸,眼底一片暗沉,对着几人又重复了一遍:
不想死就滚远点。
不久前梁珈君的话,每一句,都让谢斯南心如刀割。
现在,他一脸狼狈,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向那四人放狠话的样子,毫无威慑可言。
果不其然,那四人讥讽地笑个不停。
谢斯南被那笑意刺痛,踉跄着站起身,不由分说挥拳而出,直击眼前男人的面门。
破风声凛冽划过。
对面的男人挥手格挡,紧接着侧过身子,对着谢斯南一个利落的飞踢。
不过两招,再看时,谢斯南已经倒地不起了。
从始至终,另外那三人都没上前来,只是冷眼旁观着,似乎从未把谢斯南放在眼里。
谢斯南挣扎着想站起身。
可这半年来的苦痛折磨、相思成疾,早就压垮了他。
他靠着那一根名为梁珈君的线撑着身体,如今,最后这一条线,似乎也已经断了。
谢斯南红着眼睛,崩溃地嘶吼:
你们是谁梁珈君是我妻子,我来找她,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有什么资格拦着我
滚!!!
戏谑的声音在谢斯南上方响起:
可我听说,你们的离婚证都领了半年多了。
面前人嗤笑一声,轻飘飘地说出最残忍的真相。
没等谢斯南再发作,话锋一转,问道:
要比一比吗
你和珈君离婚了,我们在追求珈君,我们公平竞争……
你赢了,我们退出,我们赢了,你滚出港城。
谢斯南吐出喉头涌出的鲜血,眼神中是隐隐的杀意。
比!
几人来到了太平山。
规则很简单,先到山顶就算赢,生死有命,害怕的话,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谢斯南不耐烦打断:
啰嗦。
为显公平,他们让谢斯南随便挑一人,作为这轮的对手。
谢斯南随手指了一个,头也不回地坐进了驾驶室。
一声哨响——
两道引擎声呼啸着划过黑夜。
谢斯南没怎么玩过赛车,刚开始就被狠狠甩在了后面。
他不断加速、再加速,甚至转弯的时候,都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
刺耳的漂移声,一声声环绕在夜晚静谧的太平山。
还有最后一个过弯,接下来,就是三公里的直道。
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黄色赛车。
谢斯南知道,这里,是他最后一次超车的机会。
谢斯南紧咬着唇,将马力开到最大,坐在驾驶室,好像都能听到呼啸的破风声。
50米,20米,10米……
谢斯南不知道危险,他只知道,他要赢!
可是,不计后果地弯道超车,代价就是漂移失去控制,连人带车翻倒在车道上。
比赛结束,谢斯南输了个彻底。
等那四人将谢斯南从驾驶室捞出来时,谢斯南浑身是血,眼神灰败。
还比吗
几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谢斯南挣扎着摘下头盔,吐出喉头涌出的鲜血,平静似说道:
比!
22
高级俱乐部的靶场。
俄罗斯轮盘,一把左轮手枪,六个弹槽,一发子弹,轮流扣动扳机……
中枪退出,当然,你可以选择现在就退出。
话音刚落,谢斯南眼都没眨,直接夺过手枪,抵在自己的心脏。
砰的一声——
空弹。
谢斯南沉默着将手枪递过去:
该你了。
又是一声闷响。
空弹。
轮盘再一次转到谢斯南这里。
死亡率也从六分之一,提高到了四分之一。
对面人语气淡淡地提醒:
随时可以退出,毕竟你这条命,没人稀罕。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谢斯南的心。
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他们四人发起的死亡挑战,想的就是最好身受重伤,让梁珈君心疼他。
可是,他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或许,梁珈君根本就不屑于要他这条命。
谢斯南苦涩地笑笑,没说话。
闭上眼睛,开了第二枪。
扳机扣动的一瞬间,鲜血不断从他的胸口和嘴角喷出。
谢斯南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却只是吐出了更多的血。
港城,医院。
谢家父母赶过来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画面。
谢斯南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和导管,机器的声音一声声响起,催命一般。
位置很危险,再偏两毫米就正中心脏。医生继续说,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弱,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这三天了。
谢母闻言,再也站不住,白着一张脸,毫无形象地跪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颤抖着身子。
充满怒气的质问,渐渐变成无助地呢喃。
谢母坐在病床旁,看着闭眼沉睡的谢斯南,心内一片酸楚。
她的前半生确实不算光彩,有人骂她蛇蝎毒妇,有人讽她没有底线。
可是,这个儿子也曾寄托了她全部的爱。
谢斯南失踪后,她整日不吃不喝,患上了重度抑郁。
她做梦都没想到,还会有和亲生儿子相见的那一天。
可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快就要阴阳两隔。
泪水模糊了视线,恍惚中,谢母好像看到谢斯南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慌乱地去按呼叫铃,等不及又跑到了病房外,对着走廊大喊:
医生!医生!
他动了,手指动了……你快看,他是不是醒了
医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最后,抱歉地说道:
对不起,病人暂时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你看到的,可能是用药之后的特发性震颤。
谢斯南没醒,更不想醒。
他沉浸在一场虚无的梦境中。
梦里,他回到了桐城,和梁珈君一起。
梁珈君终于原谅了他,也戴上了那枚重新定制的求婚钻戒。
谢斯南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好像握住了全世界。
他们一起装点着小小的房子,让它一点点,重新变得温馨,变得充满爱。
谢斯南会穿着梁珈君买的粉色围裙,在厨房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丰盛一餐,看着梁珈君满足地吃完,然后再去哼着歌洗碗。
他们会在夕阳落下后,手牵着手去散步,和溜着金毛的邻居热情打招呼。
晚上,谢斯南会把梁珈君拥入怀中,两人的心脏跳动渐渐同频,爱意缓缓流淌……
这个梦,太美好了。
比起痛苦地活,谢斯南更愿意怀抱着这个梦死去。
滴滴滴——
监护仪发出急促的报警声,几个医生和护士匆匆跑来,做了半小时的心肺复苏,才救回谢斯南一条命。
只是,还不等谢父谢母放下心,医生的下一句话,几乎给谢斯南宣告了死刑。
病人的情况很不好,他几乎没有求生意志,24小时之内,再醒不过来,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家人朋友多跟他说说话,有助于唤醒他的意志,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谢家父母对视一眼,想到了同一个人。
可是,她会来吗
23
梁家别墅。
谢母终于见到了梁珈君。
她之前因为瞧不起梁珈君,对她各种磋磨,甚至还要求她早晚奉茶、问好请安。
那时,梁珈君一声不吭,照单全收。
可如今,她还会听她说上一句话吗
小君,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是我们真的没办法了,斯南现在还在医院,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医生说,24小时之内再醒不过来的话,他就……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君,阿姨求你了,阿姨给你跪下了……
谢母看着梁珈君冷淡的神情,急得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梁珈君面前。
阿姨求你了,去跟斯南说说话,好吗
梁珈君退后两步,和谢家父母拉开了距离。
没说话,却是十足的拒绝姿态。
一直陪在梁珈君身边的那四人见状,直接拦在了谢母身前。
谢母被这一幕狠狠刺痛。
谢斯南还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梁珈君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可她忘了,最先把事情做绝的——
是谢斯南,而不是梁珈君。
现在,梁珈君不过是在用谢斯南对她的态度,反过来对他,他就受不了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
谢母见这些人态度强硬,也不再说什么软话。
反倒是站起身,指着这几人的鼻子质问道:
凭什么是你们害的斯南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高高在上地指责我
你们,全都是杀人犯!
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进去,为我儿子偿命……
谢母喊得声嘶力竭时,一张薄薄的纸,猝然被扔到她身上。
生死状
那是飙车前就写下的生死状。
上面还有谢斯南的名字和红色手印。
生死有命,绝不追究。
男人的声音冷冷响起:
港城的法律和内地的法律可不一样,再闹下去,进去的也只会是你们。
谢母颤抖着手,喉头一紧,爆发出尖锐的哭鸣……
梁珈君最后还是去了医院一趟。
毕竟,这件事,因她而起。
而她和谢斯南,也应该做出一个正式的告别。
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五年前那个梁珈君。
谢斯南,是我,梁珈君。
有句话,其实应该早点跟你说出口,毕竟五年感情,应该好好道个别……
谢斯南,再见。
再也不见。
梁珈君离开了病房。
身后,监护仪再一次发出急促的报警声,医生和护士又忙着开始新一轮的抢救。
罪恶之人,终究得不到上帝的宽恕——
只能下地狱。
一个小时后,医生对着外面的谢父谢母摇了摇头:
对不起,抢救失败,病人宣告死亡,死亡时间……
后面的话,他们已经听不清了。
只知道,谢斯南死了。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儿子,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港城。
谢父谢母瞬间好像老了几十岁,胸口更是被巨石压住一般,喘不过一口气。
两人毫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同样的绝望。
得知谢斯南去世的消息时,梁珈君刚刚落地Y国。
时间是个圆圈。
五年前的一切,至此回归正轨,她来到了梦中情校学习设计。
当然,还有一些小变化。
她同时还报考了经管的双学位。
想到梁父得知这件事时,又震惊又激动的神情,梁珈君释然地笑了笑——
原来,很多事情,其实本不必闹得这么复杂……
三年后,梁珈君学成归来,开始一点点接手父亲的工作。
梁父给她挑的男人也很好。
她和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定下了婚约。
其余三人见到梁珈君,总是一副可惜的表情。
说她眼神不好,看不出他斯文不足,腹黑有余。
可梁珈君只是笑着摇摇头。
她曾看过他的日记——
厚厚一整本,全是关于她。
【梁叔叔找到我,我很开心,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日记本写下的问题,梁珈君在婚礼仪式上,给出了坚定的回答:
我愿意……
漫天的花瓣和彩带落下,多年的爱意,终于等来了回声。
梁珈君,也将迎来崭新的生活……
24
番外
这场被港媒盛赞的世纪婚礼,名流齐聚,宾客众多。
只是,梁珈君没想到,会在婚礼现场见到他——
谢斯南的助理。
如多年前送上谢斯南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一般,他恭敬地又送来一份文件。
梁小姐新婚快乐,这是贺礼。
文件袋内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
落款处的签名是谢斯南。
他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股份与资产,全部转让给了梁珈君。
梁珈君只看了一眼,便浅笑着将文件推了回去:
祝福收下了,贺礼就不必了。
两人僵持间,助理却话锋一转,偏头问道:
还不知道新郎叫什么名字
傅明川。他微眯着眼,我爱人不缺这些,我早就公证好了协议,现在我名下的所有动产和不动产,都是她的。
我们余生都会在一起,而且即使真有那一天,净身出户的人也只会是我,不会是她。
傅明川这番话说得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梁珈君惊讶抬头,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她在港城,有梁父庇护,自然可以顺风顺水,余生不愁。
她不缺这些东西。
但没想到,傅明川竟然还是会为她奉上这一切。
助理点点头,继续坚持:
梁小姐不想要,捐了也可以,这是谢总的遗愿,您别让我为难。
梁珈君只能接过,和傅明川商量婚礼结束后,委托律师捐给儿童保护机构。
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亲密又自然,旁人几乎插不进话。
助理最后看了一眼,转身默默离开。
到这里,他终于把谢斯南交代他的最后一件事做完。
三年前,谢父谢母带着谢斯南的骨灰返回京市。
葬礼一切从简。
这个跟了谢斯南一年时间的助理,成了在场唯一的一个外姓人。
他还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他的心底五味杂陈。
曾经,他羡慕谢斯南有这么好的家庭倚仗,他嫉妒谢斯南有全心全意的爱人呵护。
他明明对公司的事一窍不通,可是却成了公司上千人口中的小谢总。
知道谢斯南出轨后,他竟然有些隐秘的快感。
他早就发现了秦悠不如表面那么单纯,但还是帮着谢斯南遮掩。
用拙劣的借口,一次又一次欺骗梁珈君。
送出离婚协议书那晚,看到梁珈君不哭不闹,默默接过,他就知道,谢斯南完了。
可他从来没想到,谢斯南会死……
葬礼结束后不久,他的邮箱突然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是谢斯南。
有那么一瞬间,他荒唐地想——
谢斯南为了追回梁珈君,竟然不惜假死卖惨。
可惜,现实让他失望了。
那不过是一封定时邮件。
发件时间是一个月前,谢斯南与人飙车那晚。
或许他那时就有了预感,竟然开始交待起了后事。
【如果你能收到这封邮件,就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我现在在去往太平山的路上,我知道即使我赢了他们四个,珈君也不会原谅我,但至少不会让他们围在珈君身边,让人看着碍眼。而且,我做了太多错事,本来就死不足惜。】
【这段时间,你帮我做了很多,辛苦你了。如果可以,请再帮我做三件事,权当是我的遗愿。
第一件事,请在我的墓前放一张珈君的照片,不要烧过来,不吉利。
第二件事,等秦悠出狱后,不要放过她。
第三件事,如果珈君有了新的婚姻,请帮我把这份转让协议送给她,祝她新婚快乐,还有,不要再遇见第二个谢斯南了……】
此刻,助理站在谢斯南的墓前,低声说着话:
她现在很幸福,那个男人对她也很好……
对了,新郎叫傅明川,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吧,现在知道了,你可以飘去港城吓吓他。
时隔多年,助理又对着谢斯南出起了馊主意。
可转瞬,又无奈笑了笑,说道:
算了,夫人怕鬼,你别吓到她。
他走后,谢斯南墓碑旁的几根野草无风自动。
就好像,是在回应刚刚的话。
又或者,是谢斯南对梁珈君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