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琥珀色的眼睛里,茫然迅速被一种被冒犯的、纯粹的愤怒取代。尤其是它们那贪婪的目光扫过他的饼干时!
“我的!”
铁头猛地转过身,像一头被抢了食物的野兽,对着深海暴徒发出低沉的咆哮,手指紧紧抠着玻璃柜的边缘,“饼干!奖金!都是我的!不给!滚开!”
为首的深海暴徒似乎被铁头的怒吼激怒了,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猛地抬起手中那根镶嵌着发光珊瑚的鱼骨长矛!
矛尖对准的,赫然是铁头面前装着饼干的玻璃柜!
“污染!”
它嘶叫着,矛尖的珊瑚骤然亮起幽蓝的光!
嗡——!
一道带着强烈震荡和水压感的声波束瞬间射出!目标并非铁头,而是玻璃柜本身!
“啊!我的饼干!”
铁头瞳孔骤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向前一扑,用整个后背和双臂死死护住了玻璃柜!
砰!咔嚓!
声波束大部分被铁头宽阔的后背硬生生承受,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但仍有部分能量穿透,狠狠撞在玻璃柜上!
坚固的强化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更可怕的是,声波似乎激发了矛尖珊瑚的某种特性,一股墨绿色的、散发着浓烈海腥味和腐烂气息的粘稠液体,如同被挤压的脓包。
从珊瑚孔洞中喷射出来,溅射在布满裂纹的玻璃柜表面和铁头的手臂、后背上,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
“找死!”
网吧老板的怒吼和霰弹枪的轰鸣几乎同时响起!
轰!
为首那个攻击的深海暴徒上半身直接炸开一团腥臭的血雾和碎肉!
另外两个暴徒发出惊恐的嘶鸣,反应极快,如同受惊的鳗鱼,猛地扭身,用不符合体型的敏捷速度向门口弹射而去!
其中一个在窜出门的瞬间,还不忘回头,用生蹼的手指向铁头,发出充满恶意的嘶叫:
“铁头…你的钱…水库…有胆…来拿!嘿嘿嘿…”
声音迅速消失在门外的腥风里。
“王八蛋!弄脏我的饼干柜!还我的钱!”
铁头看着布满裂纹、沾满恶心粘液的玻璃柜,闻着手臂上刺鼻的腥臭味,眼睛瞬间就红了。
被攻击、被挑衅、最重要的是饼干柜被弄脏,虽然饼干本身可能还没事,但柜子脏了!
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那简单的头脑里爆发。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陷阱,什么审判者,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抓住那两个逃跑的臭鱼,把被弄脏的饼干柜钱抢回来!
再把它们揍成真正的鱼酱!
“站住!还钱!”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像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轰然撞开挡路的桌椅和还在弥漫的腥臭血雾,朝着暴徒消失的门口狂追而去!
沉重的脚步踩得地面都在震动。
“铁头哥!危险!”
“别去!是陷阱!”
小芸和几个反应快的儿童团成员焦急地喊着,连忙追了上去。
笑匠同盟的人也骂骂咧咧地留下两人处理现场,其余人抄起家伙紧随其后。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唐雨柔,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水墨,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有地上那滴冷却液的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冰冷的光。
铁头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循着地上那刺鼻的粘液痕迹和空气中残留的深海腥气,在迷宫般的流浪者集市棚户区横冲直撞。
他撞翻了晾晒的渔网,踢飞了废弃的零件,惊起一片鸡飞狗跳的怒骂。暴徒留下的痕迹时断时续,狡猾地引向集市最荒凉、最靠近巨大混凝土堤坝的边缘地带。
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咸腥味也愈发浓烈,压得人喘不过气。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水流轰鸣。
终于,他冲出了杂乱棚户区的最后一道铁丝网缺口。
冰冷腥咸的水汽几乎凝成实体,沉甸甸地压在铁头胸口。
他站在流浪者集市边缘废弃的巨型水库泄洪闸顶端,脚下是锈蚀的钢铁网格,缝隙下是深不见底、翻滚着墨绿色泡沫的污水。
四面八方,巨大的、如同深海巨兽獠牙般的灰黑色金属立柱从水面和岸边耸立而起,顶端镶嵌的幽蓝晶体嗡嗡震颤,构成一个无形的牢笼。
嗡——!!!
毫无预兆,刺耳欲裂的高频噪音猛然爆发!
那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四面八方狠狠扎进铁头的太阳穴,搅动着他的脑浆!
空气在肉眼可见地扭曲,脚下的钢铁网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铁头痛哼一声,眼前瞬间被闪烁的黑白噪点淹没,双耳嗡鸣,温热的液体顺着耳廓流下。
他踉跄着单膝跪倒,快乐扳手“哐当”砸在网格上。
“交出《审判者没穿裤》母带版权,”一个滑腻冰冷的声音,如同深海鳗鱼在耳边游弋,通过声呐阵列的共振直接灌入他的脑海,“还有你那张该死的嘴——跟我们回珊瑚王庭,为女王陛下献唱永生。否则……”
声音顿了顿,带着残忍的戏谑,“这水库底下,可埋着足够炸飞半个集市的古代炸药。你猜,那些挤在窝棚里的‘观众’,能跑掉几个?”
铁头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混着耳边的血水滑落。浑浊的水面下,隐约可见数道迅捷滑过的、带着鳞片反光的暗影,如同伺机而动的鲨鱼。
泄洪闸巨大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浮现。鳞爪,或者说,曾经是鳞爪的东西。
它佝偻着,勉强维持着人形轮廓,但全身覆盖着厚厚一层湿滑粘腻的墨绿色苔藓和……不断蠕动、膨胀的深蓝色蘑菇状赘生物。
这些诡异的蘑菇从它破损的衣物下钻出,覆盖了手臂、脖颈,甚至半边脸颊,最大的几簇长在肩胛骨的位置,如同两团恶心的肉瘤,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散发着幽幽的磷光。
它的眼睛,一只还保留着浑浊的人类瞳孔,另一只则完全被一颗凸起的、半透明的蘑菇伞盖取代,里面似乎有粘稠的液体在流动。
唯一证明它还有理智的,是那仅存人眼中流露出的、混杂着痛苦、疯狂和一丝绝望的复杂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