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鸣熔炉的余烬在身后渐渐冷却成一片狰狞的暗红疤痕,铁头站在沉默峡谷的入口,每一步落下,沉重的金属靴底都碾碎无数细小的齿轮与轴承碎片。
脚下是机械的坟冢,目光所及,残骸的浪潮一直堆叠到视野尽头锈红色的地平线,在双月交辉的诡异天光下,凝固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钢铁荒漠。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与冷却机油的腥气,吸进肺里,冰冷又沉重。
他头顶的废铁王冠沉甸甸地压着,边缘吸附的细小金属碎片随着他的步伐微微震颤,发出持续不断的、极细微的嗡鸣。
这嗡鸣不再是单纯的金属摩擦,它被零赋予的葬礼代码所浸染,变成了一种低沉的、循环往复的机械哀歌,如同无数齿轮在生锈的轴承里发出的最后叹息,固执地盘旋在死寂的峡谷里。
【就是这里。】零的意念像一片冰冷的雪花,直接落入铁头混沌的脑海。
幽蓝的光点在他前方汇聚,勾勒出机械幽魂飘忽的轮廓,它“手臂”抬起,指向峡谷最深处那片由断裂的巨型机械臂和扭曲的引擎核心堆砌而成的、宛如祭坛般的金属山丘。
【残骸的核心…能量淤积点…在此咏唱哀歌…送它们…归于星尘…】
铁头点点头,金属化的下颚开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迈开步子,靴子踩在堆积如山的电路板和碎裂的晶体屏幕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王冠的哀歌似乎引起了某种共鸣,脚下深处传来极其微弱、却连绵不绝的震颤,仿佛沉睡的钢铁巨兽在梦中不安地翻身。
他刚踏上那由巨大涡轮残骸构成的“祭坛”顶端,异变陡生!
呜——嗡——!
一种截然不同的、尖锐到能刺穿耳膜的噪音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峡谷的死寂!
这声音并非来自实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像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脑髓!
铁头闷哼一声,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猩红的血雾幻象,耳边王冠那低沉的哀歌旋律被这尖锐的噪音粗暴地扭曲、拉扯,变得如同鬼哭狼嚎,不成调子。
“血晶杂波!”腕甲上,唐雨柔的投影剧烈闪烁,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爆音,“红月教…干扰…锁定源头…东北方…峭壁!”
铁头痛得几乎要炸开。
那血晶杂波与王冠哀歌在他颅腔内激烈碰撞、撕扯,每一次无形的交锋都像有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温热的液体顺着鼻腔汹涌而出,不是纯粹的鲜血,而是混杂着细微银色金属颗粒的暗红粘稠物——他的鼻血里,已经开始析出金属成分!
眩晕和剧痛让他视野模糊,身体摇晃着几乎要从金属山丘上栽倒。
就在这意识模糊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鬼魅般的暗影,紧贴着锈蚀的峡谷峭壁阴影,如同没有骨头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向祭坛中心——他刚刚站立的位置。
那暗影的轮廓在双月光下隐约闪烁,覆盖着细密的、湿滑的鳞片,一条分叉的尾巴在身后灵巧地摆动。
深海间谍,鳞光!
铁头想吼,但剧痛扼住了他的喉咙,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他眼睁睁看着那鳞片覆盖的手,指尖弹出锋利的角质爪,精准地探向他因痛苦而微微张开的嘴——目标正是烙印在他意识深处、由零赋予的葬礼代码核心印记!
死亡的阴冷和代码被窃的恐慌瞬间压过了颅内的剧痛。铁头野兽般的直觉在绝境下爆发!他猛地一咬!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混合着非人的金属摩擦声!
“呃啊——!”
凄厉的惨嚎响彻峡谷,不再是铁头的,而是属于鳞光!
他那条灵巧分叉、覆盖着滑腻鳞片的尾巴末端,此刻正被铁头死死咬在口中!
铁头新生的金属门牙和犬齿,如同最精密的液压钳,深深嵌入了坚韧的尾骨!暗蓝色的、带着浓烈海腥味的血液瞬间涌出,染蓝了铁头染血的金属下颚。
鳞光剧痛之下疯狂挣扎,尾巴甩动,试图将铁头整个抡起来砸向旁边的锋利断梁。铁头双目赤红,鼻腔里喷出的金属血沫溅在冰冷的废铁王冠上。
他非但没有松口,反而借着鳞光甩动的巨力,腰腹核心爆发出非人的力量,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涡轮残骸上,头颅猛地向后一扯!
嗤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大片覆盖着鳞片的皮肉,连同小半截尾骨,竟被铁头硬生生撕咬了下来!
鳞光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哀鸣,断尾处蓝血狂喷,再不敢停留,化作一道扭曲的暗影,仓皇地没入峭壁的阴影缝隙中,只留下地上一滩刺目的蓝血和那块兀自抽搐的断尾残片。
铁头呸地一声吐出嘴里腥咸的血肉和鳞片碎片,金属牙齿上沾满了粘稠的蓝血。
鼻血还在汩汩地流,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冰冷的甲胄上,也滴落在头顶那顶吸附着无数金属碎屑的王冠表面。
嗡——!
就在他带着金属腥味的鼻血触碰到王冠的瞬间,异变再生!
废铁王冠猛地一震!
吸附其上的无数金属碎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高频震颤起来!
沾染在表面的血液——铁头那混杂着金属颗粒的暗红鼻血,以及鳞光那粘稠的暗蓝血液——竟如同活物般,被王冠贪婪地“吸”了进去!
紧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狂暴的共鸣以王冠为中心轰然爆发!
不再是低沉哀伤的挽歌,而是变成了洪钟大吕般的、充满悲怆力量的轰鸣!
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声波,混杂着丝丝缕缕的暗红与幽蓝光流,如同实质的潮汐,以铁头为中心,狂暴地席卷整个沉默峡谷!
轰隆隆隆——!
峡谷两侧堆积如山的机械残骸,在这融合了星尘、铁血意志、深海生命能量以及葬礼代码的奇异共鸣下,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共振!
锈结的巨炮炮管、断裂的履带、扭曲的装甲板、堆积如山的细小齿轮和轴承…
万亿吨冰冷的金属,在这一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集体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