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突然解除,楚回玉深呼几口气,还未回过神就被一只手牵住拎了起来。
双手交叠时,他能感受到牵住的手如冰似玉,看似柔软,却带有薄茧,充满力量。
轻灵慵懒的声音传来,楚回玉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来人手提绯色长剑,素衣银裳,是无极宗的装束。
女子气质优雅,一张脸清冷出尘,柳眉弯弯,偏生,唇红的妖异。
可若说是英气的美人,美得有攻击性,一对上那双远山秋水的柳叶明眸,又偏生觉得如沐春风,亲切动人。
此刻,她正笑盈盈望着自己,带着点探究,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眼神中有复杂情绪一闪而过。
她是…无极宗萤鹤仙子,江晚柠。
楚回玉骤然回神,垂下眸,松开了两人握住的手,收回佩剑,后退几步,恭敬行礼:“在下天衍剑尊门下记名弟子,楚回玉,见过萤鹤仙子。
”少年音色清润,如青瓷裂冰,干净之余透着清冷。
江晚柠挑眉,意味不明地开口:“这位道友,你认识我?”“曾有幸远远目睹过仙子风姿。
”楚回玉故作淡定回答。
他撒谎了。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她,能认出江晚柠,是因为那个预知梦境…而这个时间节点,萤鹤仙子上门,更是印证了那个梦境里发生的事,果真是未来之可能。
想到这里,楚回玉下意识攥紧了手。
江晚柠不置可否,想到听到的那几个弟子的话:找关系,分嫡庶——多半是修仙世家的子弟了。
“楚姓,浮洲楚家的?”江晚柠回想了和楚家打过的交道,记忆中倒是没见过他。
“是。
”提到楚家,楚回玉垂下眼帘,眉眼冷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于楚家他不想多谈。
江晚柠打量着面前的人。
少年身姿挺拔消瘦,面如冠玉,一身不合身的昆吾弟子服,看着空荡荡的。
他眉目如画,一双凤眼微敛,像一柄回鞘的剑,锋芒暗藏。
刚经过一场打斗,楚回玉消耗颇大,再加上他本来就瘦削,脸色偏白,更衬得唇色浅淡若桃花。
楚回玉年纪尚小,但也可以窥见日后的仙姿佚貌。
虽然和记忆中的人模样不像,性格也截然不同。
但毕竟是多年死对头,化成灰也得认识啊。
这仿若灵魂深处传来的熟悉感,或许直觉会出错,但是剑不会。
江晚柠可以肯定,就是他。
可看眼前这少年的反应回答,虽然有所含糊保留,但这陌生的态度暂且不提,就这克己复礼的性子,某人是装不来的。
身陨命灯灭,这无法作假。
江晚柠垂眸掩下眼底暗流。
不过好歹没神魂俱灭,江晚柠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江晚柠眨眨眼,看着这个小可怜弟子,还是难以想象姜行光那厮会混的这么嗯,狼狈。
眼前的他忘却前尘,还未筑基,看这情况在昆吾剑宗过得也不好。
福至心灵,江晚柠想起了天衍剑尊的骚操作,心中有了主意。
礼尚往来,这漏我无极宗捡定了。
瞧着这小身板,这可怜的修为,狼狈的小模样,捡回去,捡回去,擦一擦养起来,嘿嘿!江晚柠眉眼弯弯,笑得意味深长。
“楚道友,你可愿—”江晚柠正欲开口撬墙脚,却被打断了。
“萤鹤仙子,别来无恙。
”天衍剑尊萧槿白声音冷锐,面色清冷,随着一众人赶来。
萧槿白身后跟着一众长老和一些亲传弟子。
而刚才自从江晚柠出来后,就吓呆了的李师兄等人,这时突然回过神来,心虚地奔向萧槿白。
“剑尊,诸位长老,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江晚柠的话忽然被人打断,不悦皱眉,转身望着不远处石阶上方为首的那人。
墨衣白裳,玉线勾勒,是太初两仪道袍,昆吾历代剑尊的礼衣。
看来这人就是自己那便宜未婚夫萧槿白了。
江晚柠打量了他一眼,剑眉星目,骨相优越,气质清冷如冰。
样貌不错,嗯,就是这修为化神末期,还隐约不稳。
虽然有意隐藏,但江绯晚一眼就看出他气息紊乱,脸色偏白,唇染绯色,一看就状态有异。
看来这极域是闯了,情蛊之事也绝非空穴来风。
昆吾弟子服为素白,亲传弟子悬挂各式各色身份铭牌,而长老则以着玄色为上,修为越高,玄色越重。
此处已是内门范围了,前面就是昆吾的主峰凌云峰。
在这宗主长老眼皮子底下,有如此欺辱霸凌的行为,管中窥豹,昆吾如今风气堪忧。
看着这白惨惨、黑溜溜的一群人,江绯晚眉头一挑,兴师动众啊。
这里的动静吸引来了许多弟子围观。
昆吾剑宗的执法堂弟子正要维持秩序,清赶无关人员。
一名昆吾剑宗弟子忙上前递了一袋灵石,谄媚笑道:“别呀!师兄你看这……,嘿嘿师兄笑纳哈。
”那名执法堂弟子,不屑冷哼一声,仰头收了那袋灵石,果然不管这个看热闹的了。
其他人面上虽然不满,但想到有热闹看,大多都一咬牙上交了灵石。
如此算是执法堂清完了场。
本来秉着同为仙门道友,虽然是来看热闹的,但良心作祟,江晚柠还想着提醒一下,现在看来,人家来者不善,怕是听不进什么。
江晚柠自认为不是什么圣人,到嘴的话也一转,“做主?好啊!当着剑尊的面,这位昆吾道友不如说说自己做了些什么事?”那位李师兄强装镇定,颤着声音嚷着开口:“我们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萤鹤仙子,本来就是楚师弟找我们切磋,谁知道仙子上来就泄愤一般,朝我们拔剑!”“是啊是啊,许是因为苏师妹和剑尊的事情,仙子她心中难受……”其他狗腿弟子纷纷附和。
听到这,昆吾剑宗的弟子们纷纷觉得灵石没白花。
谁不知道他们剑尊和萤鹤仙子有婚约啊?而且剑尊和新来的冯纤纤冯小师妹颇为亲密……这,大瓜!沉得住气的弟子眼观鼻口观心,一些心思浅的,彼此间挤眉弄眼,有的还下意识瞟向剑尊这位当事人,看看听到未婚妻如此吃醋的作为,这位当事人是何反应。
萧槿白本人倒沉得住气,一张脸面无表情,只微抿着唇,眼神偏移盯着某处,眉心微皱。
他在看谁江晚柠眼神一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楚回玉江晚柠觉得莫明其妙,这个场面他瞟着这个小弟子做甚药堂长老苏月宁听了这番话,臊红了脸,嘴角微抽。
好家伙
,就你们这战战兢兢的样儿,以萤鹤的性子哪里值得她拔剑了?想当年,老娘年少轻狂,想讨教一二,都得了个带鞘的待遇!到底为人师长,长老我就不提那三字了哈。
底气不足,眼神飘忽,一看就是扯谎呢。
外人不知,我们这些长老可都明白着呢!江晚柠和萧师兄,算上今天,一共说了不超五句话,哪里来的情?要说和那位师兄,还有可能摩擦出嘿嘿嘿……咳咳,那位也不可能。
毕竟是宿敌,死对头。
对,死对头,这可不兴念叨啊。
苏月宁面上不显,内心戏丰富。
围观人中,也是有明白人的。
“这李天泽经常仗着有一个做长老的姑父,经常欺负同门,你们看他的模样,摆明了心虚!”其他在场的弟子们,有的虽然看得出李师兄神态有异,但是毕竟是自己人,总是会下意识有所偏袒。
有人忍不住为他开脱,嘀咕着:“他或许不是心虚,是害怕得罪了那萤鹤仙子吧,毕竟她也是一方大能,虽然比不上我们剑尊……”这厢弟子还在激烈讨论着,而上首那些长老们的脸色,早就扭曲得格外好看了——说江晚柠是为情所困,放弃原则,对几个筑基弟子拔剑了?这事说出去,昆吾剑宗得先被喷死。
编理由也不知道找个好的说辞借口!无极烟冉,从不轻易出鞘。
这是各仙门天骄的共识。
和江晚柠同一时期的人物哪个不是风华绝代、天赋异禀的?他们都未曾得过江晚柠几剑赐教,不过百年后,她就在你昆吾剑宗,为泄愤剑指筑基期弟子了?这样的话,传出去就是贻笑大方!江晚柠听着这人为自己树立的为情所伤,扭曲嫉妒的恶毒女子形象,正觉得好笑,余光扫了一眼那孤僻的身影。
从刚才向上首一众长老行过礼后,就沉默站在自己身后的楚回玉,他此刻正低着头,目光下垂,瞧着单薄又凄凉。
是吃亏的小可怜,这模样可没见过。
姜行光是个犟种,又素来张扬肆意,如果是百年前的他落得这边可怜模样,江晚柠一定会大声嘲笑,看心情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
可百年过去,明明对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却阴差阳错,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没人同她夺宝,没人与她斗嘴,没人烦着她比试,甚至修道路上有了问题瓶颈,也没了一同摸爬滚打,嘲讽互怼的同行人。
江晚柠看着百年后的他,不知怎的心头一软。
她下意识想,果然是上了年纪,看那臭屁的死对头都多了一份长者的慈爱啊。
顿时,江晚柠没了逗趣的念头,用一种诡异的慈爱眼神看了楚回玉一眼,生了主持公道的心思。
“这位弟子,可要好好想清楚了,我多年不来这凌云峰,瞧着景色变化颇大,本想着纪念一下,所以呢用留影石录制了一段—”江晚柠一本正经地胡诌着。
就看见方才刚鼓足勇气虚张声势的李师兄脸色一瞬间煞白,冷汗直流,其他人也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瞧,一诈就漏马脚了,就这还学人狡辩污蔑。
几位长老面上都难看了几分,一名中年样貌的长老见状打呵呵,显然是想粉饰太平了。
“萤鹤仙子,门下弟子多有得罪,李天泽,还不快给仙子赔罪!仙子放心,我一定会严加惩处,但毕竟是我宗门私事,仙子远道而来,怕是意不在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吧。
”“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呀,玄木长老。
我确实有事而来,但是巧了,让我看了贵宗一场大戏。
以多欺少,用御雷符对同门出手,道歉?如此行为就轻描淡写的一句道歉了事?我倒要看看对同门下死手,霸凌欺辱同门,昆吾门规在哪呢?”江晚柠笑意不达眼底,轻飘飘地瞟了那几个人一眼,刚才还狗仗人势嚣张的李师兄等人,瞬间萎了,下意识缩起身子。
戴高帽,谁不会呢?那长老脸色涨成猪肝色,被堵得哑口无言。
江晚柠冷笑,正要继续开口,又被打断了。
“此事,本尊会处理好,戒律堂可在,带下去,按宗规处置。
如此,萤鹤仙子可算给你了一个交代?”萧槿白淡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