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瑶悻悻收回目光,为了吃瓜惹恼他并不划算。
不过泰姆这么漂亮的美人,当着众人的面,只是想给他斟杯酒而已。
这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请求,对他来说举手之劳的事情,很有可能换来少女连日的开心。
鹿瑶端起自己的酒呷了一口,欣慰的眯起眼。
青春躁动的少男少女啊,越是小心翼翼越是好磕。
然而她一口酒还没顺着喉管咽下去,孟图就拒绝了。
“不用。
本王替将士们答谢泰姆小姐的好意,两位可以归座了。
”非常直接,几乎没有思考犹豫的时间,但考虑到对方是女人,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语气到是比较和善。
只是很不顾及面前两位面色能不能挂得住。
不但如此,像是为了报复鹿瑶刚才看好戏的姿态。
孟图把碍事的衣服下摆撩到一边,在众人震惊的眼光中朝鹿瑶靠近几分,极其自然的拿过她手里的酒杯,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又若无其事的挪回自己的座位上,仿佛刚才拒绝美女斟酒的是另一个人。
他倒是表现的风轻云淡,可席间就跟滚烫的开水炸开锅似的,稍微胆大些的臣子,已经在借着音乐掩盖交头接耳了。
泰姆原本绯红的小脸倏地失去血色,头低的更深,良好的教养让她克制自己不要哭出来,那样更丢人了。
这个宴会,她本来不想来,可父亲一再劝说她来亲眼见见这位保卫埃及的王子。
父亲保证她一定会一眼就爱上他,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孟图殿下的容貌放眼整个王城,不,放眼整个埃及都是一等的好。
她在席间只看到他被杯盏遮挡的侧影,就忍不住想和他变得再靠近些,再亲近些。
但现在看来,孟图殿下已经有了心上人,她根本不应该来。
迪姆西克仅仅错愣一下就立刻调整好表情,以他的年纪和阅历,早就把脸面置之度外了。
包括他在内的许多大臣,早年以地方贵族身份归顺陛下统治,迪姆西克仗着跟随陛下开疆拓土,管理国家财政,让家族一跃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臣,从中捞了不少油水。
这些年孟图殿下辅政,手下的霍普扎法渐渐崛起,一路高升到维希尔的位置,他的家族也因此失去财政上的权利,隐隐有些没落的迹象。
牺牲一个女儿嫁入王室就能换来家族的荣耀,这甚至算不上牺牲。
如果可以,迪姆西克甚至愿意自己去服侍王室,而不是跟着泰姆这个没用的丫头一起在宴会上丢人现眼。
“殿下······”迪姆西克堆满笑的肉脸上,一双小眼笑得快要连缝都看不到,还在搓着手试图争取孟图赏脸。
一曲演奏完毕,乐师换了一首更为欢快的曲子,孟图未做回应,转头欣赏舞姬的表演,反而是一旁的法老因提夫开了口。
“迪姆西克。
”“下去吧。
”因提夫斜靠在坐榻上,以帝王之姿懒懒开口,语气却容不得人质疑。
就算扫了曾经权臣的面子,但既然孟图已经开口拒绝,迪姆西克就得老老实实遵命。
王室的言语就是法令,王室的态度就是神的态度,王室的威仪不允许任何人轻视。
迪姆西克只好恹恹转身,带泰姆回到座位上。
他转身前,鹿瑶从侧后方看到他用眼刀剜了泰姆一眼,小小的眼睛里挤满了咒骂,吓得一旁的泰姆肩膀猛地一抖后快步跟上。
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姑娘回去后会不会被责罚,虽然她根本没做错什么。
鹿瑶记得,这个时代甚至有些贵族家庭还保持鞭刑做家法。
她对目前的政局了解的还不多,但眼下这情形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自古以来,女性参与政治的方式都很简单,要么以杀戮反抗,要么以爱附和,其余能杀出重围的只是凤毛麟角。
泰姆和在营地刺杀孟图的那个贵族女人一样,都是为了保全家族的荣耀,只不过走的路不同而已。
宴会还在继续,人们说说笑笑间就把刚才的事抛之脑后,这么多年里那么多女人被孟图拒绝,泰姆不是第一个。
鹿瑶记挂着泰姆的事,情绪挂在脸上。
她怔怔的拿着葡萄放在唇边摩挲,却迟迟不张口咬下去,瞳孔放空大脑神游天外去了。
见她这幅神魂落魄的样子,孟图反倒心情大好,连喝了三杯高浓度酒,辛辣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感官上的刺激不亚于他此刻内心的波澜。
趁着因提夫接受臣子们敬酒的空档,他又一次歪过身凑近鹿瑶,一手撑在她身后,歪着脑袋自下而上歪头打量她。
她今天好美,若不是离这么近,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她耳朵上戴的做成葡萄样式的一整串橄榄石。
刚才她无意间喝了许多果酒,现在整个人对外散发着一股梦幻似的甜香。
就当做是对他一个人的邀请,他闭着眼沉醉其中,慢慢靠近她的脸颊。
“殿下,你喝醉了?”鹿瑶回过神来肩膀带着整个人往后撤,眉头皱得能拧死蚂蚁。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今天已经第二次骚扰她了!她想直接向后挪一个位子,可孟图的手还在她身后。
鹿瑶后背贴着他的胳膊退无可退,夜风将她背后敞开的部分吹得有些凉意,但触碰到他手臂的那部分,是温热的。
“迪姆西克家的女儿要为我斟酒,你不开心了?”孟图挑眉看向她,眼神在笑,他琥珀色眼底倒映出鹿瑶无措的模样,孟图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只是女孩被戳穿心事的羞涩而已。
鹿瑶一边狂咽口水挺直身体和他保持距离,一边偷偷用余光打量周围有没有人围观。
好在夜色浓郁,炭火也不够亮,不然她恐怕很难遮掩想原地挖坑遁地的心思。
抛开迪姆西克家的目的不谈,孟图这个人,刚才和此刻的行为,完全就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还把泰姆一起架上去了。
她思索半天,找不到一种委婉的说法,索性直接抱怨道,“你不想喝就别喝,干什么拿我做挡箭牌?”“我什么时候拿你挡箭了?”孟图不解。
“我的意思是。
”鹿瑶深呼吸一口,和他耐心慢慢解释。
“如果你刚才只是单纯的拒绝她,她或许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还多此一举喝我杯子里的酒,这会让她在大家面前尴尬,这样不好。
”鹿瑶小幅度比划那些不熟练的词汇,这句话很长,她说完后发觉孟图只是盯着她发愣,于是轻轻在他肩上推了他一把,“你有没有在听啊?”他在听,不但在听,而且在思考,她说了这么一长串的目的是为了告诉他,不能在别的女人面前喝她的酒?连这种事也要生气,真可爱。
“好,我记住了,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孟图唇角上扬坐起身,身上的配饰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整个人显得松快得意。
他刚坐回自己的位置,因提夫的老钱笑声再度在耳畔响起。
“我儿,诸位将士都讨得了满意的封赏,你呢,想要什么?告诉父王你的心愿,哪怕是海里的遗珠,只要你想要,吾必叫它实现。
”因提夫封赏完殿内一圈人后,终于想到给孟图应有的赏赐,他故意将他留在最后,好让他对孟图这个优秀继承人的赞赏能够被整个大殿的人注目。
“说吧孩子,你想要什么,这可是你父王许诺千载难逢的机会。
”伊娥王后也忍不住跟着激动起来,神采奕奕,望向孟图的眼神充满期许。
在她看来,这个令她骄傲的孩子年龄已经足够大,而且有充足的阅历来担任一个诺姆的首长。
现在内芙露也平安归来,如果孟图也能受封,有自己管辖的土地,她就不必日夜为孩子的安全而焦心了。
殿中不知何时安静下来,舞姬退场后,王座下一片清静,殿上的人皆在心里暗暗推测,孟图想要的赏赐一定是那位······今晚低调的霍普扎法早料到法老会给孟图任意想要的赏赐。
晚宴中孟图和鹿瑶的一举一动也都被他默默看在眼里,孟图想要许什么愿,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不过是想在尼罗河祭奠前尽快举办婚礼。
他以为不去想,就不会痛苦,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开始在心中问自己,如果不能得到内芙露殿下的青睐,他身为王国的维希尔又有什么意义?绝不背叛孟图殿下,绝不背叛法老,绝不背叛埃及!他一杯杯灌下甜腻的无花果酒,神智却越来越清晰。
该死,那个迪姆西克的眼睛是长在他身上了吗?看什么看,想要这个位子尽管拿去。
区区几箱金子和宝石就想打发他?那个跪在法老面前受赏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他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翻腾各种念头,可即使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眼看着自己所渴望的一切被夺走。
孟图在因提夫面前跪下,右手手指在额心敲一下后向法老伸去,代表他最虔诚的敬拜和尊崇。
他的长袍一部分垂落在地毯上,遮掩不住脚腕上黑色矿物颜料描绘的力量图腾。
他向因提夫行过大礼后,直视他王冠上金蛇的眼睛,郑重请求,“请父王将陵墓修建的工事交给儿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