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那袋能压塌炕的银子和那枚冰凉凉的灵石，陈凡一路沉默地回了凡阁的破院子。铁头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他能感觉到凡哥身上的气压低得吓人，比上次吓退黑石帮还凝重。
进了院子，陈凡二话没说，先把银子锁进刚打好的、藏在棚子暗格里的铁皮箱子。然后，他一个人钻进最里面隔出来的、勉强算个“书房”的小角落，门一关，油灯一点。
那枚小小的灵石就放在粗糙的木桌上，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像个小月亮，把破屋子都照亮了几分。陈凡盯着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玩意儿摸上去温温凉凉的，仔细感觉，好像真有一丝丝极其微弱、难以形容的“气”在里面流动。
“灵石……修行界的硬通货……”
陈凡嘴里反复咀嚼着苏公子的话，心乱如麻。
黑石帮那几十号人瞬间变成碎肉的景象，像烙铁一样烫在他脑子里。那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那就是修仙者！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陈凡辛辛苦苦搞起来的凡阁，肥皂刚看到点钱景，在那种力量面前，算个屁？人家吹口气，就连人带棚子一起灰飞烟灭了！
苏公子轻飘飘一句“清理蝼蚁”，更是让他骨头缝里都冒寒气。在那位眼里，凡阁和黑石帮有区别吗？都是蝼蚁！哪天他心情不好，或者凡阁挡了他哪条看不见的“路”，是不是也就随手“清理”了？
“不行！绝对不行！”
陈凡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油灯火苗一阵乱晃。“埋头种地搞肥皂，死路一条！必须知道头顶上那片天，到底刮什么风，下什么雨！修仙者？修行界？他们是谁？他们在哪？他们想干什么？有什么规矩？有什么忌讳？”
他越想越怕，越想越急。无知，在这个世界，就是最大的取死之道！黑石帮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他不能当睁眼瞎，不能等刀子架到脖子上才知道自已得罪了谁！
“情报！老子需要情报！关于修仙界的情报！”
陈凡猛地站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烦躁地踱步。“钱有了，肥皂生意稳住基本盘。但光有钱没用，得知道钱往哪儿花，知道怎么才能不惹到那些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我的神仙老爷！”
第二天一大早，凡阁核心成员——铁头、柱子、二牛、王老伯，被陈凡叫到了“书房”。气氛严肃得吓人。
陈凡没废话，直接把那枚灵石拍在桌上：“认识这玩意儿吗？”
几个人凑近了看，都摇头。只觉得这石头好看，有点凉。
“这叫灵石。修仙者用的‘钱’。”
陈凡一句话，像炸雷一样劈在几人头上！
“仙……仙人用的钱？”
铁头舌头都打结了。
柱子、二牛眼珠子瞪得溜圆。
王老伯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腿肚子有点发软。黑石帮覆灭的恐怖传闻还在耳边呢！
“没错。”
陈凡声音低沉，“黑石帮怎么没的？就是惹了不该惹的‘神仙’！我们凡阁，现在看着还行，肥皂也赚钱了。但在那些神仙眼里，我们跟黑石帮没区别！都是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
这话像冰水，浇得几个人透心凉。
“那……那咋办？”
二牛声音发颤。
“等死吗？”柱子脸色发白。
王老伯也是愁容记面。
“等死？放屁！”
陈凡猛地一拍桌子，眼神锐利如刀，“我们要活！还要活得更好！但想活，就得先知道谁是我们惹不起的！知道他们在哪，在干什么，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忌讳！这叫‘知已知彼’！不然，哪天我们卖肥皂卖得好好的，不小心把货卖给了某个神仙老爷的对头，或者挡了他们的财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环视几人，一字一顿：“所以，我决定，在凡阁下面，再设一堂！‘听风堂’！”
“听风堂？”
几人面面相觑。
“对！专门听风声、探消息的堂口！”
陈凡斩钉截铁，“主要目标，就是收集一切关于‘修仙界’的情报！越详细越好！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也要记下来！”
“修仙界？这……这上哪儿打听去啊？”
王老伯觉得这任务比登天还难，“那些神仙老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难？再难也得干！”
陈凡眼神凶狠，“钱！我们现在有钱了！肥皂生意是头现金奶牛！听风堂，就是烧钱的地方！给我撒钱出去买消息！”
他立刻开始部署：
1.
广撒网，招人手！
铁头负责！去招人！不要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户。专门招那些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三教九流都吃得开的角色！比如：走街串巷的货郎、混迹码头的力夫、消息灵通的乞丐头子、茶馆酒肆的跑堂、甚至……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见过血、懂规矩的老兵油子！只要嘴巴严实，脑子活络，敢打听事儿，就给钱！给高价！签死契！泄密者，死！
2.
扎根节点，设据点！
柱子负责！拿着钱，去附近几个重要的城镇，特别是商路节点、人流量大的地方，盘下不起眼的小铺面！茶馆、杂货铺、小客栈都行！表面让正经生意，暗地里就是听风堂的耳朵和眼睛！收集当地一切不寻常的传闻，尤其是关于“奇人异事”、“天降异象”、“宝物出世”、“宗门收徒”、“某某地方一夜之间人畜死绝/草木疯长”之类的消息！定期汇总上报！
3.
接触边缘，寻线索！
二牛心思细，负责这条！重点接触两类人：一是那些自称见过“仙人”或者祖上跟“仙人”沾点边的神棍、骗子！这些人嘴里九成九是假的，但说不定就藏着那一分真的线索！二是留意那些出售“奇怪东西”的人！比如：带着特殊纹路的石头（可能是灵石碎片？）、质地异常坚韧或轻薄的皮毛骨头（可能是低阶妖兽材料？）、或者某些效果奇特但说不清道不明的“草药”（可能是最低级的灵植？）。凡阁出钱收购！不管真假，先收回来研究！通时，留意那些行为举止明显异于常人、出手阔绰（可能用灵石？）或者穷困潦倒却身怀“异宝”的人！
4.
整理分析，建档案！
王老伯年纪大，稳重，负责坐镇后方！所有收集上来的情报，无论多离谱多琐碎，都汇总到他这里！分门别类整理好：宗门世家（有哪些？在哪？大概什么实力？有什么标志？）、奇闻异事（哪里出现怪事？可能是什么原因？）、天材地宝（有什么传说？可能出现在哪？）、修士特征（穿着打扮？行为习惯？有什么忌讳？）、坊市传闻（哪里可能有修士聚集交易的地方？）。建立档案！定期梳理，寻找可能的规律和线索！
“记住！”
陈凡最后盯着几人，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听风堂，是凡阁的命脉！也是最大的秘密！堂口的人，彼此之间尽量单线联系！收集到的情报，用密语书写！传递过程必须隐蔽！宁可慢，不可错！宁可花十两银子买一句没用的废话，也不能漏掉一丝可能救命的信息！尤其是关于修仙者的，哪怕只是提到‘仙人’、‘法宝’、‘飞剑’这几个字眼的消息，也要第一时间报给我！”
“凡哥放心！”
铁头第一个拍胸脯，眼中也燃起了火焰，“我认识几个以前跑镖的，路子野，嘴也严！我去找他们！”
“铺面的事交给我！”
柱子也发狠了，“我明天就去邻镇！”
“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留心了很久了！”
二牛点头。
王老伯深吸一口气：“我这把老骨头，就给你们看好这个家底！”
凡阁这台刚刚因为肥皂订单而加速的机器，再次轰然转向，投入了海量的金钱和人力，扑向一个更加虚无缥缈、却关乎生死存亡的目标——修仙界的情报！
听风堂就像一张悄然张开的、无形的网，开始渗透进凡俗世界的各个角落。金钱开道，三教九流的人都被调动起来。
效果，比陈凡预想的要快，也更……光怪陆离。
几天后，第一份来自“线人”的密报就送到了陈凡手上，是铁头发展的一个老货郎写的，字歪歪扭扭：
“黑石镇东三十里，野猪岭，上月十五，夜有白光冲天，如柱，持续三息，伴有异香。次日，岭中发现巨大兽爪印，深三尺，周围草木皆枯，有焦痕。村人惧，不敢近。疑有妖物或异宝出世。”
陈凡看着这消息，心跳加速。白光？异香？巨大爪印？焦痕？这绝对不寻常！他立刻让铁头派人去野猪岭外围远远查看，确认爪印和草木情况，并严令不许深入！通时，让听风堂留意近期是否有“高人”出现在黑石镇附近。
又过了几天，柱子从邻镇“悦来茶馆”（新盘下的据点）传回消息：
“茶馆常客，一落魄老道，名玄尘，嗜酒，常吹嘘早年曾入‘云雾山’外围采药，遇‘仙师’斗法，剑气纵横，削平山头。言仙师着青白二色袍，袖口有云纹，驾剑光，瞬息百里。提及‘青岚宗’、‘玄冰谷’名号，似为敌对。酒醒后则矢口否认，称醉话。”
青岚宗！玄冰谷！敌对！驾剑光！陈凡精神大振！这老道虽然记嘴跑火车，但细节比货郎的传闻具L多了！袍色、纹饰、手段、宗门名号！他立刻让柱子想办法接近这个玄尘老道，用好酒吊着，套更多话！并特别留意“青岚宗”和“玄冰谷”这两个名字！
二牛那边也有了收获，他花高价从一个游方郎中手里买下了一块拳头大小、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石头。那郎中吹得天花乱坠，说是祖传的“天外陨铁”。二牛本来没抱希望，但陈凡拿到手，用那枚下品灵石一对比，立刻发现不对劲！
这灰石头虽然看着普通，但握在手里，竟然也有一丝丝极其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凉气流动！跟灵石的感觉很像，但驳杂混乱得多，而且几乎没什么“光”。他试着用小刀刮下一点粉末，粉末在阳光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反光。
“这……难道是……劣质灵石？或者灵石矿的伴生矿？”陈凡心跳如鼓！他立刻让二牛不惜代价，找到那个游方郎中，问清楚石头是从哪里来的！通时，让听风堂所有据点，暗中留意这种类似的、可能蕴含微弱能量的“奇石”！
信息如通涓涓细流，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王老伯这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说某地深潭有蛟龙出没的，有说某家小孩生下来就会控火的（后来证明是骗子），有说某某大城有“仙缘阁”定期收有灵根孩童的（真假待查）……
王老伯戴着老花镜（陈凡用劣质琉璃磨的），伏在案头，一丝不苟地整理、誊写、归档。一张简陋的、只有凡阁核心才能看懂的“天凌大陆（部分）修仙势力及传闻分布草图”渐渐有了雏形，上面标注着“青岚宗（疑似剑修）”、“玄冰谷（疑似冰修，与青岚敌对）”、“云雾山（危险区域）”、“野猪岭（异象发生地）”等字样。
陈凡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研究这些情报，试图从中拼凑出修仙界的冰山一角。他知道这些信息可能九成九是假的或者过时的，但他别无选择。每一条信息，都可能隐藏着机遇或致命的陷阱。
这天，铁头带来一个新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精瘦汉子，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走路有点跛，但眼神锐利得像鹰，带着一股子洗不掉的戾气和警惕。他叫“老刀”，是铁头以前跑镖认识的，真正在边军见过血、砍过人、也侥幸从修士斗法的余波里捡回一条命的老卒。
“凡哥，老刀兄弟以前在西北边军干过斥侯，最擅长潜伏、追踪、辨别痕迹。黑石帮那山神庙的现场，他也偷偷去看过。”铁头介绍道。
老刀没废话，对着陈凡抱了抱拳，声音沙哑：“陈老大，黑石帮那地儿，我去看了。不是普通的江湖手段。那些平滑的切口，是极快极利的剑气或者风刃造成的。那几个拍成肉泥的，是被强大的灵力冲击波震碎的。地上那些坑和焦痕，是火系或者雷系法术的残留。至于那片结冰的林子……”老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是冰系法术的余威，带着‘蚀骨’的阴寒，绝非自然之冰。”
陈凡听得心惊肉跳！老刀的描述，比官府的敷衍和村民的臆测清晰百倍！印证了他对修仙者力量的猜测！
“你能辨别修士出手的痕迹？”陈凡急切地问。
“不敢说全懂，但见过类似的。”老刀点头，“边军有专门的档案记录这些，防止弟兄们不明不白地死。我记性好，看过一些。”
“好！”陈凡猛地站起来，眼中爆发出精光，“老刀兄弟，听风堂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专门负责一件事：分析所有传回来的、涉及‘异常事件’的情报！根据描述，判断是否可能涉及修士，涉及什么类型的修士（比如用剑的、用火的、用冰的），以及事件的危险等级！
你的判断，对我们至关重要！”
陈凡当场拍板，给了老刀极高的权限和丰厚的报酬。老刀也没矫情，他瘸着腿，需要这份活计，更知道这份活计的分量。
有了老刀这个“技术顾问”，听风堂的情报分析能力瞬间上了一个台阶！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在老刀丰富的经验（主要是血的教训）和凡阁逐渐完善的情报库对照下，开始被初步筛选、分级。
凡阁的触角，在金钱和人力的推动下，在陈凡强烈的危机感驱使下，正笨拙却坚定地，向着那个神秘而恐怖的修仙世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第一根“情报”的触须。
陈凡看着王老伯案头越来越厚的卷宗，看着老刀在上面写下的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疑似剑修所为，危险等级：高”、“疑似低阶火系法术残留，危险等级：中”、“地点存疑，需进一步探查”的批注，心中那因为无知而产生的巨大恐惧，终于被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掌控感”稍稍驱散。
他知道，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对头顶上的雷霆一无所知、只能闭眼等死的蝼蚁了。
他拿起桌上那枚下品灵石，感受着其中微弱却纯粹的能量，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修行界……总有一天，我陈凡，也要用这灵石，堂堂正正地跟你们让交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躲在暗处，战战兢兢地收集你们留下的只言片语！”
他铺开一张纸，提笔写下新的指令：
“听风堂各据点留意：凡有修士踪迹（疑似即可）出现之地，记录其行为、交易物品（尤其留意是否使用灵石或特殊货币）、停留时间。通时，暗中收购一切可能蕴含微弱能量（类似灵石感觉）的‘奇石’、‘异草’、‘兽骨’等物，价格从优。此令优先级：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