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行人灰溜溜从罗京墨家出来,走在村口老槐树下时,李氏突然跺脚:"娘,就这么算了?咱这口气咽得下去吗!"
她袖口还沾着今早去河边洗衣时溅上的泥点,想起祝余刚才在门缝里那平静的眼神,就像针一样扎心。
王氏阴沉着脸没说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路过村头碾坊时,磨盘转动的吱呀声让她猛地停步
——
墙角蹲着个穿靛蓝短褂的老头,正拿旱烟袋敲着鞋底,是村里最爱搬弄是非的王瘸子。
"他王大爷,"
王氏堆起笑凑过去,从袖管里摸出两个铜板塞进老头手里,"您可听说了?京墨那小子,昨儿夜里偷偷翻人家寡妇墙头呢!"
王瘸子眼睛一亮,铜子在掌心掂得叮当响:"当真?哪家的寡妇?"
"还有哪家,"
王氏故意压低声音,眼角余光瞥见罗京墨堂哥罗大虎凑过来,"就是村东头死了男人的张寡妇!我亲眼看见他半夜从她家后院溜出来,鞋底子上还沾着张寡妇家菜地的湿泥呢!"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粪池,顿时在村里炸开了锅。不到半日,"秀才私会寡妇"
的流言就变了味
——
有人说看见罗京墨怀里揣着张寡妇绣的荷包,有人赌咒发誓听见他在张寡妇窗下唱酸曲。张寡妇本就因亡夫早逝被嚼舌根,此刻更是吓得整日关门闭户,见人就哭。
祝余在自家院里听见隔壁婶子议论时,正在浆洗罗京墨的青布长衫。棒槌
"砰"
地掉进木盆,溅起的水花湿了她半幅裙角。她攥着衣角往屋里走,正撞见罗京墨从镇上回来,怀里还抱着给她买的新花线。
"咋了?手这么凉。"
罗京墨放下花线,看见她眼眶泛红,心里咯噔一下。
祝余咬着唇,把听见的流言说了。话音未落,院门外突然传来叫骂声:"罗京墨你个挨千刀的!敢让不敢当,败坏我家寡妇名声!"
张寡妇的婆家嫂子举着扫帚冲进来,后面跟着十几个看热闹的婆娘,把窄窄的院门堵得水泄不通。
罗京墨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刚想开口,祝余却先一步站到他身前。她攥紧了手里的棒槌,指节泛白,声音却异常平静:"王嫂子,您说我家京墨私会你家弟妹,可有证据?"
"证据?"
王嫂子把扫帚往地上一戳,"全村人都在说,难道是假的?你男人半夜三更往寡妇家钻,不是偷人是让啥?"
"我男人昨夜根本没出门。"
祝余转头看向罗京墨,"京墨,你说!"
罗京墨上前一步,将祝余护在身后,目光如刀扫过围观人群,"昨夜我在家温书到三更,隔壁李大爷起夜时还看见我窗下的灯亮着。至于张寡妇家菜地的泥......"
他顿了顿,从靴筒里摸出张油纸包,打开来竟是半块带泥的土块,"这是我今早去村西头洼地挖草药时带回来的,那里的泥土颜色偏红,和张寡妇家菜地的黑土完全不通。"
人群中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王瘸子缩在人后想溜走,却被罗京墨叫住:"王大爷,您不是说亲眼看见我从张寡妇家出来吗?我这双鞋,您可看清楚了,可有半点黑泥?"
王瘸子脸涨得通红,支吾着说不出话。王氏躲在人群最里层,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没想到罗京墨竟连泥土都查得清清楚楚,更没想到祝余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乡下丫头,今天竟敢当众反驳她。
"我看这事必有蹊跷。"
村里的老族长拄着拐杖走过来,他看了看罗京墨手里的泥土,又看了看脸色发白的王瘸子,"京墨是秀才,知书达理;张寡妇也是本分人家。这空穴来风的话,以后谁也不许再说了!"
一场闹剧总算收场,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张寡妇的婆家嫂子讪讪地收起扫帚,临走前狠狠瞪了王氏一眼。院子里只剩下罗京墨和祝余,还有记地未收拾的浆洗衣物。
"京墨,他们......"
祝余声音发颤,刚才强撑的镇定瞬间垮掉。
罗京墨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有我在。"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心中怒火翻腾
上辈子他只顾着读书,让她独自面对这些污言秽语,该受了多少委屈!
夜深人静时,祝余已经睡熟,眉头却仍微微蹙着。罗京墨坐在油灯下,铺开一张桑皮纸,提笔写下几行字。烛光映在他脸上,褪去了白日里的温和,只剩下冷硬的线条。他知道,王氏不会就此罢休,这些阴私手段只会越来越狠。
第二日清晨,罗京墨揣着信出门,直奔镇上的邮驿。他要给恩师,如今在府学任教的陈先生写封信。上辈子他总觉得私事不该惊扰师长,如今才明白,有些黑暗,必须借光明来驱散。
与此通时,王氏家的堂屋里,罗大虎正搓着手问:"娘,昨儿那招没成,今儿咱咋办?"
王氏盯着桌上燃尽的灯芯,眼神阴鸷:"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她从箱底翻出个油纸包,里面竟是半枚断齿,"这是去年京墨跟人打架时掉的,我一直收着。只要把这个交给县里的捕头,就说他与人斗殴伤人,按律也要革去功名!"
李氏在一旁咋舌:"娘,这......
这能成吗?"
"能不能成,试试就知道了。"
王氏将断齿揣进怀里,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我就不信,他罗京墨能一直这么好运!"
村外官道上,罗京墨将信交给驿卒,看着信鸽振翅飞向远方。他抬头望向自家茅屋的方向,晨光中,祝余正站在院门口张望,见他回头,立刻扬起一个笑容。
罗京墨的心瞬间柔软下来。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
——
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他都会为她撑起一片晴空。那些试图伤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