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链锁住她的琵琶骨,昔日艳冠京华的第一才女沈清月,此刻衣衫褴褛,被她曾深爱的未婚夫——太子萧煜,亲手灌下哑药。他身边的侧妃,正是她曾经情同手足的庶妹沈清婉,笑靥如花:姐姐,这滋味如何
沈清月眸中血泪,心中却燃起一簇幽火:萧煜,沈清婉,若有来生,我定让你们血债血偿!下一瞬,她竟带着满腔怨恨,重生回到了阴谋开始之前!
1
喉咙里像是被灌了滚烫的铁水,火烧火燎的痛楚从舌根蔓延到五脏六腑。我拼命挣扎,想发出一点声音,哪怕是野兽般的嘶吼,可那碗黑褐色的药汁还是被粗暴地灌了进来,带着浓重腥气的液体呛得我几欲窒息。
唔……唔……我徒劳地摆着头,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冰冷而轻蔑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尖细得像针,扎进我的耳膜。姐姐,这可是煜哥哥特意为你寻来的良药,能让你安静些,莫再胡言乱语,污了太子殿下的清誉。
沈清婉!那张我曾以为纯良无害的脸,此刻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扭曲成最恶毒的厉鬼。她身后,萧煜,我曾倾心相付的夫君,如今的太子殿下,他明黄的衣角在眼前晃动,眼神比腊月的寒冰更冷,没有一丝温度。
沈氏清月,秽乱宫闱,构陷忠良,罪不容诛!念你曾为太子侧妃,赐你哑药,从此闭嘴思过!太监尖利的宣判声像一把钝刀,一刀刀剐着我的心。
游街示众的石子和烂菜叶,父亲惨死狱中的血书,母亲疯癫后凄厉的笑声……一幕幕,在我眼前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沈清婉那张得意的,挂着伪善泪痕的脸上。
不!我不要!
猛地,我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中衣,紧紧贴在背上,一片冰凉。心口像是被巨石压着,闷痛得几乎要炸开。
啊——我下意识地想尖叫,却发现声音嘶哑干涩,但,我能发出声音!
我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喉咙,那里没有被灌下哑药的灼痛,只有因噩梦而过度嘶喊后的不适。
环顾四周,是熟悉的闺房。紫檀木的雕花大床,床头挂着我亲手绣的并蒂莲香囊,空气中弥漫着我惯用的安神香的淡淡馨香。窗外,晨光熹微,隐约能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
这不是地牢,不是充斥着绝望与腐臭的监牢。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传来。
小姐,您醒了门外传来侍女莺儿试探的声音。
进来。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无比清晰。
莺儿推门而入,见我脸色苍白,额上布满冷汗,关切道:小姐可是魇着了奴婢去给您倒杯温水。
我看着她,这张年轻而熟悉的面孔,在前世,她为了护我,被活活打死。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莺儿,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
莺儿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还是恭敬地回答:回小姐,今日是启元二十二年,三月初六。
启元二十二年……三月初六……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启元二十二年,那不是一切悲剧发生的三年前吗
那时候,父亲还是权倾朝野的丞相,母亲还是温婉贤淑的当家主母,我还是沈府备受宠爱的嫡女沈清月。而萧煜,还是那个会对着我温和微笑,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太子。沈清婉……她还是那个跟在我身后,怯懦地喊着姐姐,处处依赖我的庶妹。
巨大的冲击让我有些眩晕,分不清这究竟是更真实的梦境,还是上苍的垂怜。
姐姐,你醒了可是身子不适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切。
我猛地抬头,看见沈清婉穿着一身素雅的鹅黄衣裙,娉娉婷婷地站在那里。她手中端着一碗汤药,那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无辜又可怜。
可我知道,这副皮囊下,藏着怎样一条毒蛇。
前世被灌下哑药的灼痛感仿佛又一次席卷了我的喉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股恨意,如同蛰伏的凶兽,瞬间冲破了理智的牢笼,几乎要将我吞噬。
我死死攥着锦被,指甲深陷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
姐姐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沈清婉走近几步,将汤药放在床头的小几上,伸手想来探我的额头。
别碰我!我几乎是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
沈清婉的手僵在半空,眼中迅速漫上水汽,泫然欲泣: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她咬着下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若是从前,我定会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慰。可现在,我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没事,我别开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但声音里的寒意却无法掩饰,只是做了个噩梦,有些乏了。
噩梦沈清婉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姐姐梦到什么了说出来,妹妹帮你参详参详,说不定就好了。她挨着床沿坐下,语气亲昵,仿佛我们依旧是世上最要好的姐妹。
我看着她那张纯真无邪的脸,心中冷笑。参详是想看看我究竟知道了多少,好提前布置,再次将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不必了,我淡淡道,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旧事罢了。
旧事对我而言,是血淋淋的刻骨铭心;对你而言,或许只是你精心算计中,无关紧要的一环吧。
姐姐,沈清婉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昨日太子殿下来看你了,你当时睡着了,殿下还在你床边坐了好一会儿呢。他说,过几日天气好了,想约姐姐一同去城外踏青。
萧煜……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口。那个温文尔雅,曾对我许下无数诺言的男人,那个亲手将我打入地狱,眼睁睁看着我受尽折磨的男人。
2
前世的爱恋与今生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我闭上眼,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
知道了。我淡淡应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沈清婉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冷淡,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柔顺乖巧的模样: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姐姐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叫人告诉我。她起身,盈盈一拜,缓步退了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瘫软在床上。
冷汗依旧未干,心跳也未平复。
这不是梦。
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三年前,一切都还未发生的时候。
父亲还在,母亲安好,沈家也依旧是京中望族。
而我,沈清月,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阶下囚,不再是那个被灌下哑药,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的孤魂。
我的手指抚过喉咙,那里依旧能发出声音。我的手脚完好,头脑清醒。
胸腔中,那股极致的恨意与绝望,此刻却奇异地化作了一股冰冷的火焰,在我四肢百骸中燃烧。
沈清婉,萧煜……
还有那些曾经践踏过我,构陷过我沈家的人……
我回来了。
这一世,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窗外的阳光似乎明媚了几分,照亮了房间内飘浮的微尘。我看着自己的手,白皙,修长,还未曾沾染过鲜血和污秽。
呵。我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癫狂,一丝快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
重活一世,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还是另一个更残酷的玩笑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不会再任人摆布。
既然让我重来,我便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要这地,再也埋不了我的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咳,中二了点,但此刻,我只想掀翻这棋盘,自己做那个执棋之人。
3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我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缓缓抬手,看着这双曾经被镣铐磨出血痕,被粗活磨出厚茧,最后无力垂落的手。如今,它们白皙依旧,指节纤长,仿佛能掐出水来。
真好。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我自己的,清雅的体香。不再是地牢里腐臭与血腥交织的噩梦。
大小姐,您醒了门外传来贴身丫鬟采薇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前世,采薇为了护我,被活活打死。
嗯,进来吧。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初醒的沙哑,却清晰无比。
采薇推门而入,见我已起身,连忙上前:大小姐可是要起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我点点头,任由她为我更衣梳发。铜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肌肤胜雪,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眼神却清亮得惊人。
采薇,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也看着她在我发间灵巧穿梭的手,我睡了多久
回大小姐,您从昨日午后一直睡到方才,可把夫人和老爷担心坏了。沈二小姐也来看过您好几次呢。采薇的声音轻柔。
沈清婉她自然要来关心我,看看我这条鱼,是不是还愿意乖乖上她的钩。
昨日之事,不必再提。我淡淡道。
采薇手一顿,有些讶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低下头:是,大小姐。
梳洗完毕,用了些清淡的早膳。母亲身边的张嬷嬷便过来了,说是母亲让我过去说说话。
张嬷嬷是母亲的陪嫁,对我一向忠心。前世,她也为了替我向父亲求情,被罚跪在雪地里,落下了病根。
嬷嬷,我扶着她的手臂,心中微暖,母亲身体可好
夫人好着呢,就是惦记大小姐。大小姐昨日受了惊吓,可得多养养。张嬷嬷慈爱地看着我。
到了母亲的院子,果然见她正倚在榻上看书,见我进来,忙放下书卷,朝我招手:月儿,快过来让娘看看。
我依言上前,在她身边坐下。母亲拉着我的手,细细打量我的气色:脸色还是这般白,回头让厨房给你炖些燕窝补补。
女儿无碍,让母亲担心了。我靠在她肩上,鼻尖是熟悉的馨香。这是我娘,她还活着,真好。
你这孩子,跟娘还客气什么。母亲轻拍我的手背,随即又蹙起眉头,昨日之事,婉儿都同我说了。那起子刁奴,竟敢如此怠慢你,我已经让人发落了。只是……
她顿了顿,语气有些犹豫:月儿,婉儿是你妹妹,她年纪小,若有不懂事的地方,你多担待些。太子殿下那边……你莫要多想,安心养好身子才是。
我心中冷笑。沈清婉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明明是她设计陷害,到头来倒成了我身子弱,受不得怠慢。至于太子,母亲怕是也听了沈清婉的解释,以为我还在为萧煜吃醋。
母亲,女儿知道了。我乖巧应下,不想让她多思多虑。眼下,还不是跟沈清婉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我要做的,是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4
接下来的几日,我安心在院中休养。沈清婉倒是日日都来请安,嘘寒问暖,比亲姐姐还亲。那副做派,若非我带着两世记忆,恐怕真要被她骗过去。
她总会有意无意地提起萧煜,说他又送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或是又称赞了她哪句诗作得好。
我只是听着,偶尔淡淡应一声,不悲不喜。
这日,她又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姐姐,你看,这是太子殿下昨日赏我的南海明珠,说是衬我的肤色。姐姐戴着定然也好看。
她打开锦盒,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圆润光华,确是上品。
前世,这颗珠子,萧煜也曾拿来给我看过,说要为我打造成一支珠钗。后来,这珠子果然成了沈清婉的囊中之物。
我只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妹妹自己留着吧,我近来身子不适,不耐这些俗物。
沈清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道:姐姐说的是。对了,过几日是安国公府老太君的寿宴,父亲母亲都会去,姐姐的身子可好些了若能同去,也能散散心。
来了。
安国公府寿宴。前世,就是在这场寿宴上,沈清婉设计弄脏了我的礼服,让我当众出丑,沦为京中笑柄。而她,则穿着一身合宜的衣裙,在宴会上大放异彩,得了不少赞誉。
多谢妹妹关心,我会去的。我微微一笑。
沈清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仿佛已经预见了我出糗的模样。
那太好了!姐姐定要好好打扮一番,莫要辜负了这般容貌。她笑得越发甜美。
寿宴前两日,母亲特意为我和沈清婉各裁制了一套新衣。我的那套是月白色绣银线兰花的褙子,配一条天水碧的挑线裙子,清雅脱俗。沈清婉的则是一套粉色绣芍药的襦裙,娇俏可人。
我拿着衣衫,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绣线。前世,就是这件月白色的褙子,在赴宴前被不小心泼上了墨迹。当时我手忙脚乱,沈清婉假意安慰,却又无意中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没了合身的礼服,只能穿着一件半旧的衣裳去赴宴,与精心打扮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世,我可不会再让她得逞。
我将衣衫交给采薇:仔细收好了,莫让人碰了。
是,大小姐。
寿宴当日,我起得很早。采薇为我梳妆,换上那身月白色的礼服。镜中的我,清丽淡雅,宛如雨后新荷。
大小姐,您今日真美。采薇由衷赞叹。
我微微一笑,心中却在盘算着时辰。
果然,临出门前,沈清婉身边的丫鬟春杏端着一盆水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正巧往我这边撞来。
哎呀!春杏惊呼一声,手中的水盆眼看就要泼向我。
若是前世,我定会惊慌失措地躲闪,然后那盆恰好带着墨汁的水就会毁了我的裙摆。
但现在——
我脚下看似随意地一错,身子灵巧地一旋,春杏手中的水盆便擦着我的衣袖而过。而她自己,因为发力过猛,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前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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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春杏的痛呼和另一个尖细的惊叫。
我好整以暇地转过身,只见春杏狼狈地趴在地上,水盆翻倒,清水混着黑色的墨迹泼洒了一地。而更精彩的是,刚刚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准备出门的沈清婉,此刻正站在春杏扑倒的方向,她那身娇嫩的粉色芍药襦裙,从胸口到裙摆,被泼上了一大片刺目的墨迹,宛如一幅被毁掉的浓墨山水画。
啊!我的衣服!沈清婉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哪里还有平日的温婉可人。
春杏也吓傻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二……二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你这个贱婢!沈清婉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打春杏。
5
妹妹,这是怎么了我故作惊讶地走上前,语气里满是关切,哎呀,春杏,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快起来,看看二小姐的裙子,这可怎么好
沈清婉看着我完好无损的月白衣裙,再看看自己胸前那一大片污渍,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都红了。她自然明白,这一切绝非巧合。
沈清月!是不是你搞的鬼!她终于撕下了伪装,指着我怒斥。
我一脸无辜,甚至带着几分委屈: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方才春杏端水过来,险些泼到我,我只是避开了而已。谁知她竟会撞向你……这墨水……春杏,你端盆清水,里面怎么会有墨
春杏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
周围的下人也围了过来,看着眼前的闹剧,窃窃私语。
母亲和柳姨娘闻声也赶了过来。柳姨娘是沈清婉的生母,一向将她视若珍宝。
婉儿!这是怎么了柳姨娘一见沈清婉的惨状,立刻尖叫起来,冲过来护住她,怒视着我,沈清月!是不是你欺负婉儿!
姨娘这话从何说起我敛去眼底的冷意,依旧是那副柔弱无辜的模样,方才之事,众人都看在眼里。是春杏自己不小心,险些污了我的衣裙,我避让及时,她却撞向了妹妹。至于这墨水,倒要问问春杏,为何要端着带墨的水盆在府中行走,还这般毛手毛脚。
春杏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说实话,只一个劲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母亲皱眉看着这一片狼藉,又看看我和沈清婉,沉声道:好了!都别吵了!春杏,到底怎么回事
春杏哪里敢说出是沈清婉指使,只能哭着说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砚台,慌乱中没看清水盆里的水。
这种说辞,漏洞百出,但眼下谁会去深究一个丫鬟的动机
沈清婉气得眼泪直掉,指着春杏:你……你……却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哑巴亏,她是吃定了。
好了婉儿,莫哭了,仔细妆花了。柳姨娘心疼地替她擦泪,又狠狠瞪了我一眼,还不赶紧去换身衣服!寿宴快开始了!
沈清婉只能含恨瞪了我一眼,在柳姨娘的簇拥下,气冲冲地回房换衣服。
我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沈清婉,这只是开胃小菜。前世你让我受的屈辱,我会一点一点,加倍奉还。
母亲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月儿,你也准备一下,我们该出发了。
是,母亲。
到了安国公府,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我跟在母亲身后,仪态端方,从容淡定。月白色的衣裙衬得我愈发清雅,引来不少赞赏的目光。
沈清婉换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虽然也算得体,但明显不如之前那套粉色芍药襦裙精心,加上心情不佳,脸色也有些憔悴,站在我身边,竟显得黯淡了几分。
不少夫人小姐与母亲寒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转,带着几分探究。我只是浅笑盈盈,应对得体。
沈大小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啊。一位夫人笑道。
夫人谬赞了。我谦逊回应。
沈清婉在一旁,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宴会过半,我正与几位世家小姐闲聊,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清月妹妹。
我回头,只见萧煜一身锦袍,正含笑看着我。他身后,跟着几位皇子和世家公子。
太子殿下。我屈膝行礼,语气平淡,没有半分前世的痴迷与孺慕。
萧煜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似乎没想到,往日对他千依百顺,眼中只有他的沈清月,今日竟会如此疏离。
清月妹妹今日这身装扮,倒是清雅别致。他语气温和,仿佛之前的嫌隙从未发生。
殿下过奖。我依旧淡淡的。
6
沈清婉见状,连忙上前,娇俏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但眼底的委屈和不甘却难以掩饰。
萧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她今日略显仓促的装扮和不佳的气色有些不满。
婉儿妹妹今日……似乎有些倦怠他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沈清婉心中一紧,连忙道:让殿下见笑了,婉儿只是……只是早上出了些小意外,不碍事的。她说着,还偷偷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茫然的神情,仿佛不知她在说什么。
萧煜何等精明,自然看出了些许端倪。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探究。
哦是何意外说来听听,若有委屈,本宫替你做主。萧煜语气依旧温和,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沈清婉正要开口,我却抢先一步,带着一丝担忧和自责道:都怪我,早上妹妹的丫鬟不小心,险些污了我的衣裙,我避让了一下,不成想那丫鬟竟直直撞向了妹妹,将墨水泼了妹妹一身。妹妹一向贴心,许是今日太过紧张,才让婢女这般不小心,害得妹妹只能临时更换衣裳,扰了心情。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照顾好妹妹。
我这番话,听起来是在为沈清婉开脱,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实则句句都在点明:一,沈清婉的丫鬟毛手毛脚;二,沈清婉自己管理下人不严;三,她因此迁怒于我,心情不佳。
果然,萧煜听完,目光在我和沈清婉之间转了转,那丝对沈清婉的不满似乎更深了些。他大概觉得,沈清婉连自己的丫鬟都管不好,还因此在重要场合失了仪态,实在上不得台面。
原是如此。萧煜淡淡道,语气听不出喜怒,既然是下人失误,婉儿妹妹也不必太过介怀。只是这管教下人,也是一门学问。
这话,分明是在敲打沈清婉了。
沈清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我竟会如此颠倒黑白,还引得太子对她生出不满。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委屈地低下头:殿下教训的是,婉儿知错了。
我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冷笑。萧煜,沈清婉,你们的棋局,从现在开始,由我来执子。
萧煜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仿佛想从我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清月妹妹倒是比以往沉稳了许多。他意有所指。
我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唇边泛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经历了一些事,人总是会变的。殿下不也常说,困境使人成长么
这话,既回应了他的试探,也暗含了前世的痛楚。
萧煜眸光微闪,不再多言,转而与其他皇子说笑去了。
但我知道,今日之事,已经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根刺。他开始怀疑,开始不解。这就够了。
沈清婉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淬了毒一般。
我回以一个无辜的浅笑。
妹妹,别急,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这一世,我会让你尝遍我曾受过的所有苦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自食恶果!
阳光透过雕花窗格照进来,落在我的指尖,暖洋洋的。真好,这复仇的滋味,竟带着一丝甜。
7
日子在指尖的暖阳中一天天过去,沈清婉倒是安分了不少,只是那双淬了毒的眸子,总在我背后如影随形。我知道,她在等,在酝酿一个更恶毒的计谋。
这日,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要在御花园举办赏花宴,遍邀京中贵女。我心头一动,这可真是个好时机。前世,沈清婉便是在类似的宴会上,污我与外男私相授受,害我名誉尽毁,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灵儿,我唤来我贴身的大丫鬟,她是我重生后,费心从人牙子手里救下的,前世她曾因我受过牵连,这一世,我自然要护她周全,也信她忠心。这几日,你替我盯紧了二小姐院里的动静,特别是她与哪些外人有过接触,务必一一记下。
灵儿是个机灵的,闻言眼神一凛:小姐放心,奴婢省得。
果不其然,赏花宴前两日,灵儿便带回了消息。沈清婉近日常与一名叫柳承恩的举子暗中接触,那柳承恩有几分才学,却出身寒微,急于攀附权贵。沈清婉许了他好处,要他在赏花宴上与我偶遇,并制造些暧昧的误会。她甚至备下了一条与我常用的帕子极为相似的赝品,准备届时遗落在柳承恩身上。
呵,还是老一套。只是这一世,我不会再让她得逞。
赏花宴当日,御花园内百花争艳,衣香鬓影。我穿着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既不张扬,也不至于失了身份。沈清婉则是一身桃粉,娇艳欲滴,只是那双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我,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
萧煜也来了,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看向我时,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他似乎在好奇,我这个昔日对他痴心一片的女子,为何会变得如此……难以捉摸。
宴至中途,沈清婉果然借口更衣,悄然离席。我唇角微勾,鱼儿,上钩了。
我亦寻了个由头,带着灵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按照前世的记忆,沈清婉会约柳承恩在假山后的僻静处见面,将那方定情信物交给他。
小姐,二小姐进去了。灵儿压低声音。
我点点头,示意她按计划行事。灵儿悄无声息地绕到假山另一侧,那里,我早已安排了一个惊喜给沈清婉。
不多时,假山后传来女子娇媚的低语,夹杂着男子略显急切的喘息。我心中冷笑,沈清婉啊沈清婉,你以为算计了我,却不知自己早已是我棋盘上的棋子。
我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恰巧领着几位平日与我交好的贵女,说笑着往假山这边行来。咦,那不是婉妹妹吗她怎么往那边去了我故作惊讶。
众人循声望去,正巧看到沈清婉衣衫微乱地从假山后走出,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潮红。而她身后,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也慌慌张张地跟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方眼熟的帕子——正是沈清婉仿冒我的那一条。
婉儿!一声带着薄怒的呼唤自身后传来,是萧煜。他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沈清婉一见萧煜,顿时慌了神,再看到我们这群人,更是面色惨白。她大概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捉奸在场,主角竟然换了人。
殿下,我……我只是……沈清婉语无伦次,眼泪簌簌地往下掉,那模样,当真是楚楚可怜。
那柳承恩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饶命!皇后娘娘饶命!草民……草民与沈二小姐是清白的!他说着,急忙将手中的帕子呈上,这……这是沈二小姐方才不小心掉落的,草民只是捡起来还给她!
我适时地咦了一声,上前一步,从柳承恩手中接过帕子,故作惊讶道:这帕子……瞧着倒与我平日用的有些相似,只是这绣样,似乎是妹妹闺房里新添的那盆‘醉杨妃’
众人闻言,目光纷纷投向那方帕子,又看看沈清婉。沈清婉闺房里那盆名贵的醉杨妃牡丹,京中贵女大多是知晓的。
萧煜的脸色更沉了。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其中的猫腻。沈清婉这是做贼心虚,想攀扯我,结果反倒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沈清婉,萧煜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还有何话说
沈清婉浑身一颤,哭得更凶了:殿下,不是这样的,是姐姐……是姐姐她……她还想狡辩,却被萧煜冷声打断。
够了!萧煜眉宇间满是厌烦,皇家颜面,岂容你如此败坏!来人,将沈二小姐带回府去,禁足三月,抄写女则百遍!
这惩罚,比起前世我所受的,简直是九牛一毛。但对心高气傲的沈清婉而言,当众被太子斥责禁足,已是奇耻大辱。
沈清婉被人拖下去的时候,那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坦然回视,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妹妹,这才只是开始。你施加于我身上的痛苦,我会一点一点,加倍奉还。
萧煜的目光转向我,复杂难辨:清月妹妹,今日之事,委屈你了。
我屈膝行礼,语气平静无波:多谢殿下明察。只是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丑事,让殿下见笑了。我这话,既全了礼数,也暗示了沈家的管教不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萧煜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的探究更浓了。他大概越来越看不懂我了。从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满心爱慕的沈清月,似乎一夜之间,就换了个人。
他不再多言,只淡淡道:时辰不早了,都散了吧。
众人纷纷告退,临走前看我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敬畏和……同情。同情我有个不成器的妹妹,敬畏我这份处变不惊的镇定。
阳光依旧明媚,照在御花园的花草上,却似乎比方才更多了几分暖意。我抚了抚袖口,那里,藏着灵儿悄悄塞给我的另一方帕子——那才是柳承恩与沈清婉真正的信物,上面绣的,是柳承恩最爱的一句诗。
这证据,暂时还用不上。好戏,要慢慢唱,才更有味道。
回到府中,父亲母亲早已得了消息,气得不轻。母亲拉着我的手,又是心疼又是后怕:月儿,幸好你没事,不然……
我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母亲放心,女儿省得。只是妹妹行事荒唐,连累了家族名声,还望父亲母亲早作决断。
父亲沈修远沉着脸,半晌才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妹妹……是该好好管教了!
我知道,沈清婉的好日子,到头了。而我,则要开始筹谋下一步。萧煜对我起了疑心,这很好。但仅仅是疑心,还不足以动摇他在前世记忆中对沈清婉的深情。我需要更多的筹码,更多的证据,让他看清沈清婉的真面目,也让他明白,他前世错得有多离谱。
比如,沈清婉暗中勾结萧煜的政敌,四皇子萧宸。这件事,前世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一世,我要让它提前曝光。
我看着窗外,一抹冷笑在我唇边绽放。萧煜,沈清婉,你们的棋局,我不仅要执子,还要亲手将你们,一一将死。
8
夜色如墨,我指尖捻着一枚小小的银簪,簪头雕琢的海棠花,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微的光。这是柳姨娘,沈清婉的生母,最常戴的饰物之一。而我的人,在不经意间,从柳姨娘心腹婆子的旧物里,翻出了更有趣的东西——几封陈年书信,以及一本记录着某些小额银钱往来的账册。
这些信,并非柳姨娘所写,而是出自当年与她一同入府的某个陪嫁丫鬟,那丫鬟后来因重病早逝。信中隐晦地提及了对我母亲当年一次意外落水,以及我幼时几次无故高烧的忧心,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而那账册,更是将某些银钱的去向,指向了几个早已离府或病故的下人。
我将这些东西,连同那枚银簪,一并遗失在了父亲的书房。
父亲沈修远,是何等精明之人。这些看似零散的线索,足以让他串联起一桩深埋多年的阴私。
果不其然,次日府中便是一场雷霆风暴。父亲书房的灯,亮了整整一夜。再然后,便是柳姨娘被禁足,院门被贴上了封条。下人们噤若寒蝉,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惊扰了这府中的低气压。
沈清婉被禁足在自己的院落,对外面的风雨一无所知。直到三日后,父亲当着府中管事和几位族老的面,宣读了对柳姨娘的处置——行为不端,心术不正,即日起,贬为庶民,逐出沈府,永世不得归宗!
柳姨娘哭嚎着,咒骂着,最终被堵了嘴,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柔媚。
紧接着,便是沈清婉。父亲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深深的厌恶与失望。沈清婉,你与四皇子萧宸暗通款曲,意图不轨,败坏门风,罪无可恕!他将一叠信件狠狠摔在沈清婉面前,你母亲心肠歹毒,你亦非善类!我沈家,容不得你们这等祸害!
那些信,自然是我恰巧从沈清婉房中搜罗出来,又恰巧被父亲发现的。上面,是她与萧宸之间那些露骨的情话,以及一些关于太子萧煜的小小抱怨和试探。
沈清婉看到那些信,脸唰地白了,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不……不是的……父亲,您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了!父亲打断她,念在你我父女一场,我不将你送官。但沈家,再无你这号人物。即刻起,沈清婉从族谱除名,贬为庶民,与柳氏一同,滚出沈府!
逐出家门,贬为庶民。这对于心比天高的沈清婉而言,比杀了她还难受。她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再不复往日娇蛮。
姐姐……姐姐救我……她忽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爬向我,想抱我的腿。
我轻轻避开,垂眸看着她,声音平静:妹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家族蒙羞,父亲此举,也是无奈之举。
她看着我,眼神从乞求,慢慢变成了怨毒,与那日被拖下去时如出一辙。只是,此刻的怨毒,多了几分绝望。
9
沈清婉母女被赶出府的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她们只带了些许微薄的行李,形容狼狈。曾经的锦衣玉食,前呼后拥,转瞬间化为泡影。
我站在廊下,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真实了几分。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宫中。
萧煜召见我的时候,神色复杂到了极点。他瘦了些,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清月,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沈家的事……我都听说了。
我屈膝行礼:让殿下费心了。
他摆摆手,示意我起身,目光紧紧锁着我:你妹妹……与四皇子之事,当真
父亲已查明,证据确凿。我答得滴水不漏。
他沉默了许久,那双曾盛满对沈清婉深情的眸子,此刻充满了迷茫和……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脆弱。我……我一直以为……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我心中冷笑,以为你以为的,从来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殿下,我微微抬眼,直视着他,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清月只愿家族安宁,再无波澜。
我的坦然,似乎让他更加无措。他看着我,眼神变了又变,从探究,到困惑,再到一丝……懊悔
清月,他忽然上前一步,语气竟带了几分急切,从前……是我识人不明,错怪了你。你受委屈了。
这迟来的道歉,若是前世,或许我会感激涕零。但此刻,我只觉得讽刺。他道歉,是因为沈清婉彻底失势,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被耍了,而不是因为他真正认识到了我的好。
我微微侧身,避开了他伸过来想要扶我的手,语气依旧平静:殿下言重了。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清月从未奢求过什么。
我的疏离,让他眼中的懊悔更深了。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叹息:你……变了许多。
人总是会变的,殿下。我淡淡一笑,经历得多了,看得也就更清楚了。
他大概是想弥补些什么,之后几日,宫中赏赐流水般地送入沈府,指名是给我的。绫罗绸缎,珍奇异宝,甚至还有一些他亲手抄录的佛经,说是为我祈福。
我照单全收,却从未表露出半分欣喜或感激。他越是如此,我越是觉得恶心。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约莫半月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沈府门前。
是沈清婉。
她穿着粗布衣衫,头发枯黄,脸上沾着污泥,形容憔悴得几乎认不出来。哪里还有半分昔日二小姐的风采倒像个街边的乞丐。
门房拦着她,她却哭喊着要见我。
我正在园中赏花,听闻此事,唇角微微勾起。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10
我让人将她带到偏厅。
她一见到我,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行到我脚边,抱着我的裙摆,嚎啕大哭:姐姐!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求求你跟父亲说说,让我回来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给您当牛做马,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哭得声嘶力竭,额头一下下磕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很快便见了红。那副卑微乞怜的模样,与前世那个高高在上、肆意践踏我尊严的她,判若两人。
姐姐,你看在我曾是你妹妹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和母亲……我们快活不下去了!那些人……那些人欺负我们……她泣不成声,言语间满是凄惶。
我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种冷冽的快意。当初她将我踩在脚下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伸出手,虚扶了她一下,语气轻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你我姐妹一场,我怎会见死不救
沈清婉闻言,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姐姐!你……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微笑着,亲自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和污迹,动作轻柔,眼神真挚,只是父亲那边,你也知道他的脾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暗示她,只要她乖乖听话,表现出足够的悔意,我会慢慢替她在父亲面前周旋。
沈清婉对我千恩万谢,临走时,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我的全然依赖。
送走沈清婉,灵儿忍不住道:小姐,您真的要帮她
我拿起剪刀,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枝开得过艳的牡丹,唇边笑意渐深:帮自然是要‘帮’的。
这出戏,既然开了场,总要唱得圆满些。
萧煜那边,我也开始松动。他再送东西来,我会命人回一份不算贵重却颇显心意的小礼。他若召见,我言语间也不再那般针锋相对,偶尔还会流露出几分感怀往昔的怅惘。
他果然龙心大悦,看我的眼神,也越发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欣喜。他大概以为,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清月,又回来了。
呵,男人。
他们都以为,风波已经过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沈清婉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萧煜以为能弥补过错,重拾旧情。
他们不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布下的网,才刚刚开始收紧。他们越是放松警惕,越是以为能掌控局面,将来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痛,越绝望。
我看着镜中自己平静无波的脸,一抹极淡的笑意在唇边绽开。
萧煜,沈清婉,你们的棋局,我不仅要执子,还要亲手将你们,一一将死。
而现在,是让他们尝点甜头,再狠狠打落深渊的时候了。
11
夜宴设在含章殿,金碧辉煌,乐声悠扬。萧煜坐在上首,频频向我举杯,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柔情蜜意。他大概觉得,用一场盛大的宴会,宣告我的回归,便能抹去所有不堪,我们依旧是神仙眷侣。
沈清婉坐在我的下首,换上了一身簇新的锦缎衣裙,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怯懦与讨好。她小心翼翼地为我布菜,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姐姐,这道水晶肴肉是御膳房新做的,您尝尝。
我噙着一抹得体的笑,微微颔首,却并未动筷。殿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派和乐融融。朝臣们也纷纷向我道贺,言语间不乏对萧煜深情不悔的赞颂。
月儿,萧煜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他执起我的手,目光灼灼,过去种种,皆是朕的不是。朕发誓,从今往后,定不负你。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探究与期待。沈清婉更是紧张地攥紧了衣角,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
我缓缓抽回手,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萧煜脸上。那张曾经让我痴迷、让我心碎的脸,此刻在我眼中,只剩虚伪与可笑。
陛下此言差矣。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像一滴冷水落入滚油之中。
萧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月儿,你……
陛下说不负我,敢问陛下,如何不负我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是不负我被沈清婉构陷,险些身败名裂还是不负我父亲含冤而死,母亲悲愤成疾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沈清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姐姐!你……你不是答应过……
我答应过什么我垂眸看她,语气冰冷,答应过帮你向父亲求情妹妹,你是不是忘了,父亲已经不在了。被谁害的,你心里没数吗
不……不是我!姐姐,你听我解释!沈清婉语无伦次,拼命磕头。
萧煜面色铁青,厉声道:沈清月!你休得胡言!今日是朕为你设宴,你……
为我设宴我扬高了声音,打断他,陛下是想用一场宴会,就将所有的罪孽一笔勾销吗你以为我是傻子,还是觉得天下人都是瞎子
我转向目瞪口呆的群臣,朗声道:诸位大人,今日,我沈清月便要揭开一桩桩被掩盖的真相!
我从袖中取出一叠信件,掷于地上:这是沈清婉与人勾结,买通太医,谎称我身染恶疾,意图将我囚禁至死的证据!
几位大臣捡起信件,越看越是心惊。
还有这个!我指向殿外,灵儿早已按我的吩咐,押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男人进来。那男人一见沈清婉,便哭喊道:二小姐!二小姐救我!当初是您让我散播谣言,说大小姐不贞,还许诺给我重金啊!
沈清婉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嘴里只会重复着:不……不是我……
萧煜猛地站起,指着我,声音都在颤抖:沈清月!你……你竟敢!
我为何不敢我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萧煜,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任你搓圆捏扁的沈清月吗你错了!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世今生的所有怨愤:你可知,前世,我便是这样被你们一步步逼入绝境!沈清婉夺我夫君,害我孩儿,污我名节!而你,萧煜!
我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上:你明知真相,却偏袒她,纵容她!你将我打入冷宫,任我自生自灭!我父亲,忠心耿耿,却被你一道圣旨赐死!我母亲,不堪受辱,最终郁郁而终!
你胡说!萧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依旧强撑着,妖言惑众!来人,将这个疯妇给朕拿下!
疯妇我凄然一笑,眼中泪光闪烁,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萧煜,你敢说,你对我沈家没有半分愧疚你敢说,你午夜梦回,不会见到我父亲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我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支金簪,那是我前世自尽时所用,亦是我重生后,费尽心力寻回的唯一遗物。金簪上,还残留着暗沉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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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陛下可还认得我将金簪高高举起,这是我前世,了结性命之物!萧煜,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死后,魂魄不散,亲眼看着你是如何与沈清婉恩爱缠绵,是如何将我沈家踩在脚下!
你……你……萧煜指着我,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眼中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陛下若是不信,不妨亲身体验一番,我当年的绝望与痛苦!我话音未落,猛地将一股积攒已久的灵力,混杂着我所有的怨念,打入他的眉心!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却是我重生后,日夜修炼,凝聚了所有血泪与仇恨的一击。它不会让他受伤,却能让他清晰地看到我前世所经历的一切,感受到我所有的痛楚。
萧煜身子一晃,眼神瞬间变得空洞,随即是无尽的恐惧与痛苦。他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沈府满门的悲戚,看到了我在冷宫中绝望的哭嚎,看到了我父亲被押赴刑场时的铮铮铁骨,看到了我母亲泣血而亡的凄惨。
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抱着头,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龙案,玉杯佳肴碎了一地。
不!不是这样的!月儿!朕错了!朕真的错了!他涕泪横流,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的威严。他看到的那些画面,比任何酷刑都让他恐惧。
群臣早已被这惊天变故骇得魂不附体。皇太后闻讯赶来,见到此情此景,气得浑身发抖:妖女!妖女惑主!来人,给哀家拿下!
我冷笑一声,看向皇太后:太后娘娘,您是想包庇这个弑父杀妻,狼心狗肺的畜生吗还是说,当年之事,您也脱不了干系
皇太后被我噎得一口气上不来,指着我:你……你放肆!
我放肆我环顾四周,今日,我便要为我沈家满门,讨回一个公道!萧煜,沈清婉,你们的债,该还了!
沈清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她连滚带爬地想逃,却被灵儿一脚踹了回来。
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看在我们曾经是姐妹的份上,饶了我吧!她又想像从前那样抱我的腿,却被我嫌恶地避开。
姐妹我俯视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冰寒,当初你喂我毒药,害我孩儿,将我踩在脚下的时候,可曾念过半分姐妹情分你让我尝遍世间苦楚,今日,我也让你好好体会一番!
我不会让她轻易死去。我要让她活着,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化为乌有,受尽世人唾骂,在无尽的悔恨与绝望中度过余生。
我看向那些曾经趋炎附势,如今却噤若寒蝉的朝臣:诸位大人,萧煜昏聩无道,残害忠良,早已不配为君!我沈清月今日所为,只为报血海深仇,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有几位老臣,曾受过我父亲恩惠,此刻眼中也燃起了怒火。
陛下……陛下他……萧煜依旧沉浸在那些可怕的记忆中,喃喃自语,精神已然崩溃。
最终,在几位宗室王爷和老臣的联合施压下,皇太后不得不下旨,废黜萧煜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幽禁于皇陵,终身不得踏出。至于沈清婉,则被削去所有封号,打入浣衣局,日夜劳作,受尽欺凌。我特意嘱咐过,让她好好活着,让她尝遍我前世所受的苦。
大仇得报的那一刻,我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反而是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席卷而来。支撑我活下去的仇恨消失了,我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方向。
灵儿扶着我,轻声道:小姐,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
我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脸依旧年轻,眼神却已沧桑。我遣散了部分家仆,将沈府变卖,所得银两一部分用于抚恤旧部,一部分留作己用。
京城的风波渐渐平息,新的太子被册立,朝堂也逐渐恢复了秩序。没有人再轻易提起沈清月这个名字,仿佛那只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旧梦。
在一个清晨,我带着灵儿,换上素衣,悄然离开了京城。马车驶出城门的那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城墙,心中百感交集。这里曾有我的爱,我的恨,我的荣耀,我的屈辱。如今,一切尘埃落定。
小姐,我们去哪儿灵儿问。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唇边终于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去看看这大好河山,去寻找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仇恨的枷锁已经卸下,未来的路还很长。我要为自己而活,活出真正的平静与自由。或许我会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隐居,或许我会行医救人,又或许,我会用另一种方式,守护这片我曾深爱过的土地。
马车渐行渐远,将过去的恩怨情仇都抛在了身后。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知道,属于沈清月的涅槃,才刚刚开始。未来的日子,我会带着微笑,从容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