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不见舒宁 > 第一章

靖安侯府世子有个心尖尖上的小姑娘。
可我是他的未婚妻。
小姑娘刁蛮任性,在我们大婚那日自杀叫走了谢煜。
前世我含泪忍让,允了她入府做平妻。
可换来的却是他们二人尽享荣华。
我缠绵病榻,连一碗风寒药都买不起。
重来一世,我不再选择忍让。
而是让谢侯爷替儿子履行两府婚约。
看着谢侯爷点头应下,我开心地笑出了声。
我来当你们的母亲了,两个蠢货。
缩头乌龟
nonono。
打脸开始
gogogo。
1
红盖头下的阴谋
红盖头垂落的流苏在我眼前不断地晃着。
在红盖头的遮掩下,我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等着那位苏小姐差人来请走我的新婚夫君。
果然,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有婢女闯进了婚宴。
世子!我们姑娘要在城隍庙悬梁,您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啊!
方才还握紧红绸的手立刻松了下去。
透过盖头,我看到顾煜模糊的背影疾奔而去。
管家在一旁想要阻拦,我轻轻挥了挥手。
不必拦着世子爷,让他去。
满堂宾客大惊,显然没有想到新嫁娘的我竟然会如此大度。
我将盖头一把扯下,缓缓走到靖安侯顾明川身前。
看着面前男人年过而立却依然俊美的容颜,我愉快地勾了勾唇。
侯爷,这桩婚事是早先就定下的,定的是顾家子与叶家女。
如今您的儿子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弃我于不顾,您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子债父偿,如何
听着我这惊世骇俗的话,众人都愣在了原地,满室死寂。
这位浴血沙场的侯爷轻笑出声时,我才惊觉他竟然还有颗妖艳的泪痣。
你与我岁数相差甚大,你不后悔
不后悔。
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前世我遵循女德女戒的教诲。
不仅大方原谅了顾煜逃婚,更是接纳了苏蓉儿为平妻。
可是后来带来了什么
不过是夫妻十载离心又离德,我备受这对贱人的磋磨。
我的孩子被强行打掉为苏蓉儿的孩子让路。
顾煜高升礼部侍郎,苏蓉儿的头面非红宝石不要。
我却在堂屋连一碗风寒药都买不起。
在我垂死时刻,守着我的竟然是我的公爹——顾侯爷谢明川。
许是我的模样太过可怜,谢明川终于应了我一句。
既然如此,那便子债父偿。
谢明川拿过我手中的红盖头,再次盖在了我的头上。
他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到了堂中,管家也已经手脚麻利地把老侯爷老夫人的牌位摆了出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听着耳边礼官唱诺的声音,我悄悄打量起了谢明川的神色。
却被他猝不及防捉住手腕捏了捏。
夫人好奇什么不妨直说。
我一噎,显然没有想到顾明川竟然接受得这么快。
谢明川把我带回主院掀了盖头又回去应付宾客。
匆忙间只吩咐了厨房为我送些膳食过来,倒是贴心。
竹心小心翼翼地为我卸去钗环,想要宽慰我几句。
我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不必为我担心,谢侯爷可比他那个儿子好多了。
这话倒不是我宽慰自己。
谢明川十五岁那年,谢老侯爷战死沙场,是他凭一己之力挽回了败局。
少年英才横空出世,不外如是。
反而谢煜,习武不成文采一般,到现在连个功名都没有。
在京中还有一席之地,全靠谢家祖荫。
到底不是谢家血脉,毫无谢家半分风骨。
2
浴血将军的誓言
用完了晚膳,我也有了兴致打量这间主院。
前世我从来没有涉足过这间院子,只知道顾明川一直独居在此。
主院只有窗户贴了几个喜字,屋内也只有一对龙凤花烛。
其他的地方还是光秃秃的,连个红绸都没挂。
显然是仆人在我们拜堂时匆忙准备的。
我坐在顾明川的床上想着,明日一定要先吩咐下人把我的拔步床搬过来。
不过是半个时辰,顾明川就从前院回来了。
我迎上去想为他脱掉外衣,却被他摆手制止。
不必。
看着他冷峻的神色,我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只能扯出一个温婉的笑意,侯爷一定喝了不少酒,喝碗醒酒汤醒醒酒吧,免得明早起来头疼。
他偏过头看了我一眼,为我整理好碎发。
在军中已经习惯了亲力亲为,你不必多想。
谢明川从净室出来时,我正靠在雕花窗边把玩青玉合卺杯。
月光透过菱花格漏在他松散的衣襟上,水珠顺着锁骨滑进暗纹衣料,印出几点深色痕迹。
夫人还不安置
他低沉的嗓音裹着酒意,比平日低哑三分,但却是醉人。
我转身时绣鞋踩到曳地的红盖头,整个人跌进带着雪松香的怀抱。
掌心触及的胸膛烫得惊人,隔着薄薄中衣能触到纵横交错的疤痕。
侯爷身上这些伤……
我抚摸着有些粗糙的疤痕,心中泛起阵阵疼惜。
抬头正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翻涌着某种蛰伏已久的暗火。
我故作惊慌要退,腰间骤然收紧的力道却将我牢牢钉在原处。
建元二十三年春。
他指尖抚过我发间颤巍巍的珍珠步摇,那年你刚及笄,穿着鹅黄衫子在御花园扑蝶,发髻上别着朵白芍药。
我心头猛地一跳。
彼时先帝设春日宴,我确实曾在假山后撞见个满身血腥气的玄甲将军。
那人隔着纷飞柳絮望过来的眼神,竟与此刻重叠。
十六岁的姑娘像枝带露的海棠。
他忽然轻笑,拇指摩挲我腕间金镶玉镯。
如今倒学会拿婚约当刀使,叶阁老教得好手段。
我扑进他怀里笑得欢快。
烛火哔剥作响,龙凤喜烛已燃过半。
我仰头咬住他喉结,如愿听到一声压抑的喘息:侯爷当年既起了心思,为何不求娶
铜兽香炉腾起袅袅青烟,他猛然将我按在织金帐里。
滚烫的吻落在颈侧时,我听见他含混的低语:那时候,你父亲怎肯把掌上明珠许给……大你十二岁的我……
锦缎撕裂声里,院外突然传来喧哗。
谢煜带着哭腔的喊叫刺破夜色:父亲!您怎能如此荒唐!把阿宁还给我!
谢明川动作骤停,眼底欲色化作寒冰。
我勾住他未散的衣带嫣然一笑。
夫君猜,明日御史台会怎么写『靖安侯父子争妻,礼崩乐坏』
那就让他们写。
他扯落最后半幅纱帐,我蔻丹染红的指甲在他背上抓出血痕。
本侯的刀,砍得动北狄铁骑,就镇得住长安流言。
3
父子争妻风波
院外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谢明川扬声喊道:把世子送去祠堂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出来。
看着他俊美的面容难掩怒色。
我凑上前打趣道:好歹是你养大的孩子,难道你就没有半分不舍吗
谢明川低头看了我一眼,身下的动作却是愈发用力。
那你呢,夫人
苏家孤女今日这一出戏,难道没有夫人的手笔吗
我被追问得语不成句,却还是呜咽着问他。
侯爷为何如此帮我
他轻叹一声,抬手复住我的眼眸。
阿宁,若早知你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我不会让他娶你。
我心中猛然一震,在他怀中泣不成声。
原来记得这一切的,不止有我一人。
思绪又回到了建元三十七年冬。
我蜷缩在漏风的偏院,听着前厅传来谢煜升任礼部侍郎的贺宴声。
苏蓉儿特意差人送来半碗冷掉的安胎药,碗底沉着堕胎用的红花粉。
那本该是我的孩子。
我十里红妆嫁入侯府,用叶家全族之力替谢煜铺就青云路。
他曾跪在父亲面前发誓此生不纳二色。
转头却让苏蓉儿穿着我绣的嫁衣,从侧门抬进来成了平妻。
姐姐莫怪。
苏蓉儿抚着五个月的孕肚踩住我指尖。
要怪就怪你这双只会抄佛经的手,不如我跳惊鸿舞的腰肢讨喜。
谢煜封官那日,我的孩儿化作血水浸透锦被。
他掀帘瞥见满床猩红,竟皱眉斥我。
蓉儿临盆在即,你非要触她霉头
最痛的不是苏蓉儿灌我喝下绝嗣汤,而是谢明川星夜从北境赶回那日。
这位铁血侯爷提着龙鳞剑要斩谢煜,却被我用尽最后力气抱住剑锋。
父亲不可……
我呕着血沫惨笑,杀了他,你怎么办……
谢明川跪在雪地里替我捂手的温度,竟是我在人世最后的暖意。
他颤着手阖上我眼睛时,一滴滚烫落在颈间。
若当年抢了那朵白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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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再听不见后话。
不等我继续想下去,就被他唤回思绪。
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竟然还有力气想旁人
我终是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我耳畔呢喃。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次日一早,我在顾明川的怀中醒来。
睁眼看到男人熟睡的面容,还略微有些不自在。
刚要挣脱出他的怀抱,却被他紧紧地揽进怀里。
我伸出手挠了挠他的脸,小声说道。
我们该起了,总要去看看你儿子如何了。
顾明川慢慢睁开眼,把我又往上托了几分。
此事不急。只是夫人再不起床,叶阁老就要把咱们侯府的大门给劈开了。
我睁开眼睛,略有些自嘲。
不管怎么样,我到底嫁入了谢家,父亲应该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慢条斯理地为我系上杏色主腰,手指在蝴蝶骨流连。
我替夫人描眉可好
不等我拒绝,他已经上了手。
片刻后,我看着铜镜中黑漆漆的两条毛毛虫,险些气笑。
侯爷的手还是留着保家卫国吧,这种小事妾身自己来。
4
孝道与复仇的交织
等到了前厅,我与父亲见过礼,就安静垂手坐在一侧。
父亲早已不是当年疼爱我的父亲。
昔年谢明川不过是表露了一丝心意,就被父亲骂得再也不能登我家大门。
如今父亲坐在谢明川身边,表露的却全都是对这门亲事的满意。
贤婿,我家小女无状,昨日竟然闹出那样的笑话,幸而你不嫌弃,将她收入房中。
饶是早有预料父亲会是这样,我还是按捺不住攥紧了手心。
岳父大人慎言,舒宁德才兼备,聘为我妇,托付中馈,实乃我幸。
父亲看到谢明川对我如此爱护,眼神里更是多了几分算计。
既然如此,两家庚帖也要换过来,我这就差人去京兆尹备案。
小婿在此谢过岳父大人了。
目送着父亲出门,我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谢明川碰了碰我的额头,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你说钱财权势就这样好吗自从父亲做了阁老,就再也不是从前的父亲了。
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惜让我嫁给谢煜那样的人。
说到这,我停了下来。
不管怎样,谢煜到底是谢明川一手带大的,我这样说,他难免不快。
谢明川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又为我仔细拢好外衣。
照顾谢煜本就是兄长遗愿,我原先……并未想过要娶妻。
走吧,为夫教你执掌中馈第一课——
如何管教不孝子。
阴郁的心情瞬间明媚起来,我跟着他的脚步前往祠堂。
祠堂阴冷的青砖沁着晨露,谢煜披头散发跪在祖宗牌位前。
靖安侯府金尊玉贵的小世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听到脚步声,他猛然转头,猩红的眼睛似淬了毒。
叶舒宁!你这毒妇竟敢……
放肆!
谢明川广袖带风掠过供案,三指宽的紫檀戒尺重重拍在香案。
祠堂中供着的虎头湛金枪应声震颤,谢煜吓得生生咽下后半句咒骂。
我抚着芙蓉团花锦披帛,施施然停在鎏金瑞兽铜炉前。
煜儿,哪怕你再是不想,我也是与你父亲拜过堂的夫妻。
你到底是要叫我一声母亲的。
你若真是喜欢那苏姑娘,我为你做主,抬进门也就是了。
我转头对谢煜笑得和蔼,十足十的好母亲模样。
刘伯,既然世子挂心,差人送去城隍庙,将苏姑娘接回来做个妾室吧。
你敢!
谢煜挣扎着要起身,被两个亲兵按着肩头压跪在地。
青砖裂响混着他愤怒的嘶吼声:蓉儿心疾未愈,你这是要她的命!
我不过是迟回来一会,你这贱妇竟然勾着我父亲和你拜堂!
我俯身挑起他下颌,嵌宝护甲刮过少年咬出血的唇。
苏姑娘若真的不想入府做妾,母亲倒有更好的法子。
指尖轻点他腰间玉佩:听闻北狄贵族最爱汉家女子,蓉儿这身细皮嫩肉……
叶舒宁!
戒尺破空声打断咆哮,谢煜左脸瞬间浮起红痕。
谢明川负手立于晨光中,一身红衣偏偏映得眉眼肃杀。
谢家祠堂岂容喧哗。来人,请家法。
看着谢煜不甘心的模样我只觉得畅快,前世他拿夫纲压我,如今我拿孝道压他。
真可谓是一报还一报呀。
5
平妻的诡计
侯爷!
就在此时,苏蓉凄厉的哭喊自廊下传来。
素衣少女扶着门框摇摇欲坠,倒是好一出病美人风采。
千错万错都是蓉儿的错,求您别打煜哥哥……
我起身走到谢明川身旁,嘲弄地打量了她一眼。
苏姑娘这白绫选得妙。蜀锦质地柔韧,悬梁时最不易留痕。
苏蓉脸色涨红,泫然欲泣地看向谢煜。
不过是这么一句话就受不了了
那前世在我病榻前那些诛心之语算什么
够了!
谢煜突然暴起撞开亲兵,将苏蓉护在身后。
蓉儿纯善身子又弱,叶舒宁你何必容不下她!
你今天要是诚心和我认错,以后你还是我的正妻,只是你要同意蓉儿入府为平妻。
我诧异地挑了挑眉,事已至此,谢煜居然还在做黄粱美梦。
满室死寂中,谢明川突然轻笑。
他解下腰间龙鳞剑拿在手中,剑锋出鞘的声音惊得苏蓉愈发瑟缩。
十九年前兄长捡你回府,后来兄长战死,我将你抚养长大原是为全兄长遗愿。如今看来……
剑锋挑开谢煜衣襟,剑尖已然染上鲜血。
……倒是养出个情种。
我伸出手按在谢明川的手臂上,止住了他外涌的杀意。
侯爷,你我夫妻一体,内宅的事还是我来处理吧。
将世子给绑起来,苏姑娘到底是外人,请她坐下吧。
不出片刻,谢煜就被扔在地上。
我猛然伸手扇了他一巴掌,他偏过头去,眼神里更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叶舒宁,你敢打我
我冷笑一声,又甩了他一巴掌。
这下两边都高高肿起,可算是顺眼了。
其一,你大婚当日扔下我,是为不义。
其二,如今我是你的母亲,却对我直呼名讳,是为不孝。
其三,你背靠谢家,不思考如何与先祖一般报效圣上,是为不忠。
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我身为你的母亲,教训你天经地义。
我接过顾明川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随意地扔在地上。
谢煜的咆哮声卡在喉咙里,我倚在谢明川肩头轻笑。
夫君,孩子不过是闹脾气。
逆子!
谢明川揽着我往主位落座,玄色袍角扫过谢煜青筋暴起的手背。
今日起,你每日卯时来正院给母亲请安。
苏蓉儿突然扑到我跟前,素白衣摆沾满香灰。
夫人慈悲!煜哥哥昨夜淋雨染了风寒……
我垂眸看她攀在膝头的十指丹蔻。
忽而想起前世她就是用这双手将滚烫的安胎药泼在我小腹。
苏姑娘指甲染得真艳。
我抚着谢明川腰间玉扣轻笑:正红丹蔻唯有正室可用,你这是咒我早死
满堂仆妇抽气声中,苏蓉儿猛地缩回手藏进袖中。
蓉儿不懂规矩……
无妨。
我摘下鬓边赤金红宝石步摇,当地扔在她跟前。
既是煜儿心尖上的人,这正红你配用。
苏蓉咬着唇,眸中皆是怨毒。
但到底还是把那步摇捡起,簪入发间。
6
舞动京城的秘密
红烛高照,我趴在谢明川膝头,任他梳发。
他执起妆台上的螺子黛,忽而在我锁骨画了朵海棠。
痒......
我笑着躲进他怀里,被他掐着腰按在妆台前。
铜镜映出交叠身影,他咬着耳垂低语。
花朝宴那身织金翟衣,为夫亲手给你穿。
三日后,朱雀大街香车盈路,我特意让苏蓉儿与我同乘。
她发间正红步摇随着颠簸轻晃,倒真像新妇敬茶。
听说苏姑娘擅惊鸿舞
我掀开车帘遥指御河画舫。
今日为娘给你备了百丈红绡,可要好好跳给各府夫人看。
画舫甲板铺满茜纱,苏蓉儿赤足起舞时,我含笑将整盒香粉洒向风口。
她越转越快,红纱却缠住腰间玉带,随着刺啦裂帛声,竟露出绣着鸳鸯的杏色肚兜!
岸上哗然四起,谢煜疯了一样冲上画舫。
众人议论纷纷,谢煜的脸色难看至极。
匆忙间只能脱下自己的外衣为苏蓉披上。
有相熟的夫人上前问我这位是谁。
我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却还是强撑着一脸笑意回道。
让您见笑了,这是我家煜儿新收的……房中人。
这场春日宴虽是不欢而散,但谢煜与苏蓉的名声却传遍京都。
任谁都知道谢世子大婚当日逃婚,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
当晚侯府柴房传来激烈争吵,我裹着谢明川的大氅偷看。
苏蓉正抓着谢煜哭诉。
你不是说会娶我进府为妻吗今天她羞辱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解释
谢煜无奈地皱了皱眉,言语间已夹杂着不耐烦。
她现在是侯府主母,是我的母亲,难道我还能当众反驳她吗
况且今日你丢的是谁的脸!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能这么不知廉耻
苏蓉气得大叫,一向温婉的解语花模样再也装不下去。
肯定是叶舒宁这个贱人在算计我!
算计你还不是你自己不小心,她现在是侯府主母,我丢脸对她有什么好处
我轻轻笑着,你看,这样情深的两个人也会互相埋怨。
要不是你非要跳什么破舞……
身后还在传来断断续续的争吵。
我转身吻住谢明川带笑的唇,被他打横抱回铺满海棠的婚床。
纱帐垂落时,我望着窗外摇晃的灯笼想——这才哪到哪呢,我的好大儿。
次日一早,谢煜竟然带着苏蓉过来向我请安。
给母亲请安。
我大度地点了点头,吩咐下人给他们上些茶点。
煜哥一大早来找我何事
谢煜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但终究还是咬牙说了出来。
母亲,蓉儿在府中久住却没有个名分,还请母亲做主,将蓉儿迎为平妻。
我暗自咂舌,虽说现在只是贵妾而不是平妻。
但出了昨日那样的事,苏蓉居然都能立刻把顾煜哄好。
真不知道该说苏蓉手段了得还是顾煜蠢到家了。
我淡淡嗯了一声,随后问道。
煜哥可是想好了世家大族,向来没有正妻未进门先有平妻的道理。
蓉儿早年救了我一命,我不能负她。
7
玉佩背后的真相
听到这话,我有些好奇。
救了你
是,五年前秋弥宴上,我受伤被困围场,是蓉儿救了我。
我目光一凛,终于答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
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我觉得满目荒唐。
我救了谢煜一命,却被苏蓉冒领恩情,害我前世惨死。
早知今日,我何必救他。
谢明川下朝回来时,还带了一封圣旨。
圣上亲笔册封我为一品诰命夫人。
阿宁放心,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可是他到底是你养大的孩子……
谢明川皱了皱眉,眸中并无几分感情。
薄情寡义,刚愎自用,靖安侯府交给他,恐怕先祖要跳出来打我。
阿宁可要努努力才是。
我被他圈在怀里,心情感受到久违的宁静。
顾煜和苏蓉的礼宴我尽心操办,一应排场与娶正妻无异。
毕竟,捧得越高,摔得才越惨。
礼宴那日,苏蓉穿着水红妆花褙子来敬茶。
她发间特意簪了一支点红鎏金簪,唇角勾起仍然是那抹无害的笑意。
母亲请用茶。
她跪得端正,茶盏却往我膝头倾来。
谢明川的玄色云纹袖摆突然横挡在前,滚茶全泼在他腕间。
苏蓉脸色煞白,谢煜刚要开口,忽听席间传来惊呼。
永安侯府的夫人突然指着苏蓉的玉佩喝骂。
叶阁老夫人的遗物怎么会在你身上
满堂寂静中,我摘下苏蓉身上的玉佩轻笑。
蓉儿,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五年前却是突然丢了,不如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谢煜手中的合欢盏当啷坠地,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不可能!
他踉跄着扯过玉佩,脸色极其难看。
蓉儿明明说是她撬开了兽夹,为此还伤了手腕,再也不能提重物。
我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将那玉佩从他手中拿回。
哦是吗,说来也巧。
五年前我也曾在秋弥围场救过一个人。
撬开兽夹时还夹断了我的小指,幸得陈院判为我接指才能恢复如初。
看着谢煜一寸寸灰白下去的面色,我只觉得无比恶心。
这么一看,也算我们母子有缘。
说罢,我拍了拍手,停下的《贺新婚》复又开始演奏。
谢明川自始至终站在我身侧一言不发,无声中为我撑腰。
有这么一出闹剧,今日的礼宴再次成了笑话。
不到短短一月的时间,谢世子闹出的笑话一出接着一出。
先是大婚拜堂前毅然逃婚让父亲收拾烂摊子。
接着他的相好在春日宴上一舞动京城。
就连娶平妻的宴会上,还被人发现认错了救命恩人。
可谓是精彩至极,引人入胜。
8
风雪中的悔恨
谢明川前往北镇抚司审案时,谢煜悄悄摸进了正院。
我看着月光下的身影,神色一冷,不欲多言。
我好歹是你母亲,煜哥深夜前来,不合礼数。
谢煜状若疯癫,跑上前来拉住了我的手哭诉。
不是这样的阿宁,不是这样的。
你应该是我的妻子才是,我们还会有一个孩子。
听到这话,我用尽全力将他扇倒在地。
绣花鞋死死地踩着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孩子你还有脸和我提孩子那碗堕胎药可是你亲手端来的。
把世子绑起来,让他清醒一下头脑。
谢明川留下的暗卫手脚麻利地将他五花大绑,扔在了祠堂里。
祠堂的烛火明明灭灭,牌位上的字都有些看不分明。
我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谢煜发疯。
我已经把苏蓉那个贱人卖进了青楼,阿宁。
阿宁你那么爱我,怎么会不要我!一定是我谢明川逼你的!
我嘲讽地笑了笑,拿出戒尺狠狠地砸向他的脊梁。
谢煜,你谁都不爱,你眼瞎心盲。
你分不清到底是谁救了你,你只是把苏蓉当做一个情感寄托。
你这样的人,活该鳏寡孤独,无人可依。
说完,我再不理会谢煜的风言风语。
起身快步走出这间祠堂,与赶来的谢明川正好撞了个满怀。
见到他,我心里的委屈再也藏不住。
侯爷,我要谢煜生不如死。
好。
谢明川将谢煜赶出了侯府,吩咐人好好照顾他。
一开始谢煜还心存幻想。
总觉得谢明川没有子嗣,很快就会把他找回来继承爵位。
可是他等啊等,只等到了我生下麟儿的消息。
北风卷着雪粒子拍打窗棂,盖过了未尽之语。
内室传来婴孩啼哭,我连声唤着谢明川。
看着谢明川笨手笨脚地哄着婴孩的模样。
我想,此后的日子皆是如此。
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谢明川番外。
建元二十三年的芍药花格外烈,谢明川隔着染血的甲胄按住肋下伤口时,恰好接住一朵坠落的重瓣。
血珠顺着玄铁鳞甲滚进花心,将素白染成胭脂色。
就像假山后突然转出来的那抹鹅黄裙裬。
将军受伤了
少女的团扇扑簌簌掉进山石缝,腕间金铃随着掏帕子的动作叮咚作响。
谢明川本能地后退半步,背脊撞上冷硬石壁,伤口撕裂的疼竟压不住耳后燥热。
无妨。
他攥住绣着并蒂莲的绢帕,瞥见帕角宁字小篆。
姑娘...
阿宁!
远处传来女眷呼唤,少女慌忙将瓷瓶塞进他染血的掌心。
发间白芍药擦过他喉结:金疮药三日一换,忌沾水。
谢明川倚着假山看那抹鹅黄消失在花雨里,掌心的青玉瓶还带着女儿家袖中香。
直到副将寻来惊呼,他才惊觉自己竟在笑。
那年北境捷报与叶家定亲帖同日抵京。
谢明川摩挲着案头玉瓶,听兄长说为谢煜定下叶氏嫡女,生生捏碎了青瓷笔洗。
此后经年,谢明川南征北战不敢回府。
直到那日进京述职,却只看到奄奄一息的叶舒宁。
他正抱着叶舒宁逐渐冰冷的身体,腕间还缠着染血的绢帕。
当年若抢了那朵白芍药……
他在她青丝间低语,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我一定不惜一切,也要将芍药折入怀中。
谢煜番外。
京城的雪是会吃人的。
谢煜蜷缩在漏风的茅草棚里,攥着半块冰凌往喉头塞。
冰碴子割破舌苔的疼,竟比不过心口翻涌的腥甜。
破门突然被狂风吹开,雪粒子卷着一段褪色红绸扑在脸上。
谢煜混沌的瞳孔骤然紧缩,那绸缎上歪歪扭扭绣着并蒂莲。
是十四岁的叶舒宁熬了三夜绣的定情信物。
煜哥哥,书院后墙的桂花开了。
记忆突然鲜活起来。
鹅黄衫子的少女踮脚往他怀里塞油纸包,发间白芍药蹭过他下颌。
风雪里传来驼铃声,谢煜跌跌撞撞扑出去。
商队头领的玄色大氅扫过雪地,惊鸿一瞥的侧脸像极了谢明川。
他竟脱口喊道:父亲!孩儿知错了!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北风。
谢煜栽进雪坑时,看见十六岁的自己站在侯府祠堂。
谢明川握着戒尺问他:若有一日发现错了……
孩儿甘受军棍三百!
少年梗着脖子顶撞,但绝不辜负蓉儿!
原来冥冥中早有偈语。
意识涣散前,他忽然嗅到芍药香。
叶舒宁说得对,其实他谁都不爱。
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薄情寡义的人。
风雪吞没最后一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