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心声风暴
＞公司年会上我喝了杯饮料,突然能听见所有人的心里话。
＞表面高冷的毒舌总监内心疯狂刷屏：她睫毛好长！想摸！
＞隔壁组程序员小哥的脑内弹幕：女神今天又没看我,想哭。
＞就连保洁阿姨都在碎碎念：晓晓这闺女,瘦得让人心疼。
＞直到总裁把我堵在茶水间：你听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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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冰山的秘密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斜插进格子间,在苏晓晓疲惫的眼底投下一片虚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外卖油渍和某种无声的压抑混合的复杂气味。键盘敲击声如同永不停歇的雨点,噼里啪啦,敲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晓晓,市场部要的季度分析报告,下班前务必发我邮箱。
隔壁工位的主管王姐,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波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指尖涂着鲜红甲油,敲击键盘的力道却格外重,仿佛要把那点力气敲进苏晓晓骨头缝里去。
好的,王姐。
苏晓晓应着,喉咙有点干涩。她端起桌角那杯早已凉透的速溶咖啡,抿了一口,劣质的苦味在舌根弥漫开来,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像一潭死水,还是那种沉淀着各种糟心杂质的死水。她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眼神有些发直。升职加薪梦里什么都有。现实的剧本,大概就是在这格子间的方寸之地,日复一日地消磨,直到连这点不甘心也彻底磨平。
唉……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溜出嘴角。
就在这时,行政部的李莉抱着一叠花花绿绿的宣传单,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哒哒声,活像一串要引爆的炮仗。各位！各位！好消息！
她拔高嗓门,成功吸引了所有被工作压得抬不起头的人的注意,公司年会提前啦！就在这周五！地点是‘云端’酒店！老板说了,今年预算翻倍,抽奖奖品贼丰厚,人人有份！大家伙儿都打起精神来啊！
她一边说,一边把宣传单精准地拍在每个人的桌角。
格子间里凝固的空气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动了。一阵压抑的骚动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嗡嗡地蔓延开。
云端大手笔啊！
抽奖希望是我看中的那款平板！
翻倍预算老板这是中彩票了
苏晓晓拿起那张印着璀璨水晶灯和精致餐点的宣传单,指尖划过冰凉的铜版纸。年会对她而言,无非是换个地方感受格格不入,看别人觥筹交错,自己缩在角落当壁花。热闹是别人的,她只有背景板的命。她把宣传单随手塞进抽屉深处,仿佛塞进去一个无足轻重的泡沫。
周五晚上的云端酒店宴会厅,名副其实。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高的穹顶垂下,折射出无数道流光溢彩,照亮了下方衣香鬓影的人群。空气里浮动着高级香氛、昂贵酒水和精致食物的混合气息。舒缓的爵士乐流淌着,男男女女穿着精心挑选的礼服,端着酒杯,脸上挂着或真或假的笑容,低声交谈,巧笑嫣然。
苏晓晓穿着一条中规中矩的黑色小礼裙,坐在角落一张圆桌边,努力把自己缩进椅背的阴影里。她觉得自己像是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浑身不自在。同桌的其他同事早已端着酒杯融入了会场中央的社交漩涡,只留下她一个,和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看起来颜色诡异的热带风暴特调饮料作伴。
那杯饮料,据说是酒店调酒师的得意之作,橙红渐变,杯沿插着半片菠萝和一把可笑的小纸伞。苏晓晓盯着它,百无聊赖。与其在这里扮演隐形人,不如……她心一横,端起那杯颜色妖异的热带风暴,视死如归地仰头灌了一大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廉价香精和高度酒精的强烈味道瞬间炸开在口腔,一路灼烧到胃里。苏晓晓被呛得猛烈咳嗽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喉咙火辣辣的痛,脑袋也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敲了一下。
咳咳……咳……
她狼狈地用手背擦着眼泪,心里哀嚎：这什么鬼东西！谋杀吗
就在她被这口毒药呛得七荤八素、天旋地转之际,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周围原本被音乐和人声包裹的、属于正常世界的喧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声音——爵士乐的旋律、酒杯碰撞的清脆、人们高高低低的谈笑声——瞬间消失了,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真空死寂。
然而,这死寂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
紧接着,一股庞大、混乱、嘈杂到无法形容的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又像是无数个电台频道同时开到最大音量,毫无预兆地、蛮横地、直接灌进了她的脑海！
【啧,张副总又在跟新来的实习生吹他当年勇了,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财务那个Lisa今天的裙子也太透了吧,啧啧,真敢穿……】
【抽奖箱！抽奖箱！我要那台游戏机！谁都别跟我抢！】
【好无聊,什么时候能开溜啊,新更新的剧还没追完呢……】
【肚子好饿……刚才那口蛋糕真好吃,再瞄一眼还有没有……】
无数个念头,无数个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清晰得像贴着耳朵说话,有的模糊得像隔着一层水。它们交织缠绕,争先恐后地往她脑仁里钻,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刺扎！苏晓晓猛地捂住耳朵,身体剧烈地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没有用！捂住耳朵根本阻挡不了这些直接在她意识深处炸响的声音！
怎么回事幻听精神分裂还是刚才那口毒药的后劲太猛,直接把她送走了
就在她惊骇欲绝,几乎要尖叫出声时,一个极其熟悉、带着点刻薄腔调的声音碎片,清晰地刺穿了那片混乱的噪音：
【……真是蠢到家了,穿成这样还敢来……】
是王姐的声音！苏晓晓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方向猛地扭头。
不远处,主管王姐正端着酒杯,脸上挂着她标志性的、略带挑剔的假笑,和旁边市场部的赵经理说着什么。她的嘴唇在动,但苏晓晓此刻听到的,却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心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脑子里响起：
【……晓晓那丫头怎么一个人缩在角落脸色怎么那么白刚才那口酒呛得不轻吧哎,这傻孩子,不会喝酒逞什么强……待会儿让服务员给她送杯温蜂蜜水过去好了……】
苏晓晓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彻底石化了。
王姐……在关心她用这种……方式她刚刚明明看到王姐的嘴型,吐出的字眼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一股冰冷的麻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让她头皮发炸。不是幻听！她能听到……听到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笑容和蔼可亲的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慢悠悠地从她桌边经过。阿姨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苏晓晓单薄的身影和她面前那杯诡异的饮料,脸上依旧是那种职业性的温和笑容。但一个充满烟火气的、絮絮叨叨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地撞进了苏晓晓的意识：
【哎哟,这小姑娘谁家的呀一个人坐这儿老半天了,看着怪孤单的。这小脸尖的,瘦得跟纸片人似的,风一吹就得倒。现在的年轻人啊,光顾着工作,都不晓得好好吃饭的看着就让人心疼……得,待会儿忙完了,去后厨看看有没有温着的牛奶点心,悄悄给她端点过来……】
保洁阿姨心里那朴实无华的关切,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淡了苏晓晓心中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她看着阿姨推着车走远的背影,鼻尖莫名有点发酸。原来……原来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这样默默地惦记着她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
然而,没等她从这突如其来的温情中缓过神,一股更加强烈的、几乎带着物理冲击力的声浪猛地袭来！那感觉,就像突然打开了某个疯狂刷屏的直播间弹幕开关！
【啊啊啊啊！她看过来了！她看过来了！！！】
【救命！女神在看我！我该摆什么表情微笑高冷还是……啊！脸好烫！要烧起来了！】
【天哪天哪天哪！晓晓今天的眼妆绝了！眼尾那颗小痣也太勾人了吧！睫毛怎么那么长！像小扇子！好想……好想摸一下！不不不！顾琛你冷静！你是高冷总监！你是毒舌人设！绷住！必须绷住！不能崩！啊啊啊她好像皱眉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过去问问不行！太唐突了！稳住！顾琛！给我稳住！】
这汹涌澎湃的、充满狂热和极致自我拉扯的弹幕风暴,源头清晰无比——正对着苏晓晓这张桌子的斜前方,隔着几张桌子,技术总监顾琛所在的位置。
苏晓晓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带着一种近乎惊悚的好奇,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子,朝那个方向望去。
顾琛,公司里公认的高岭之花,冰山毒舌的代名词。此刻,他正端着一杯香槟,微微侧身,似乎在认真倾听旁边一位高管说话。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线条。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衬得他肩宽腰窄,气质冷冽。薄唇紧抿着,下颌线绷出一个略显倨傲的弧度,眼神专注而疏离,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完美符合他行走的冰山制冷机的人设。
然而,苏晓晓听到的,却是完全另一个次元的、如同脱缰野马般狂奔的内心世界：
【……她还在看我！看我了！三秒了！她是不是发现我偷看她了！不对！我明明掩饰得很好！该死！心跳怎么这么快！要蹦出来了！】
【……她刚才好像揉了揉太阳穴是不是头疼年会太吵了还是那杯该死的饮料有问题哪个白痴给她调的明天就让行政部查！】
【……黑色裙子……果然还是黑色最适合她,衬得皮肤好白……锁骨……咳……非礼勿视！顾琛你是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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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问问她要不要提前走……不行！理由！必须找个正当理由！项目对！就说项目有个紧急问题需要她确认！……这借口会不会太假她会不会觉得我故意找茬啊！好烦！】
苏晓晓：……
她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以每秒八百公里的速度进行着粉碎性重组。
那个在部门会议上能把人怼得怀疑人生、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的顾总监那个平时惜字如金、开口就能冻掉人半条命的顾总监他内心……住着一个如此狂热、如此纠结、如此……话痨的弹幕精！
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力过于强烈,苏晓晓一时没控制住表情,嘴角极其诡异地抽搐了一下。她飞快地低下头,假装研究桌布上的花纹,生怕自己脸上绷不住的笑意会泄露天机。世界太魔幻了！原来平日里那些或冷漠或挑剔或疏离的面孔之下,隐藏着如此光怪陆离、鸡飞狗跳的内心戏！
3
隐形的观察者
年会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苏晓晓感觉自己像个揣着惊天秘密的特工,行走在遍布监控的雷区。格子间依旧是那个格子间,数据报表依旧是那些数据报表,但一切似乎都镀上了一层奇异的滤镜。
晓晓,上周那份客户反馈报告,整合好了吗下午项目会要用。
王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来,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略显刻板的表情。
苏晓晓赶紧起身：快好了王姐,我马上发你。
她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果然,王姐心里那个带着点无奈和关切的声音同步响起：【……这孩子,黑眼圈又重了,昨晚肯定又熬夜了。报告不着急,先把自己身体顾好才是正经……算了,说了她也不听。】
王姐的目光扫过苏晓晓略显疲惫的脸,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只吐出工作指令：嗯,尽快。对了,
她顿了一下,语气似乎没什么变化,前台有你的快递,好像是吃的。
快递吃的苏晓晓一愣。她最近没买东西啊。
哦,好的,谢谢王姐。
她压下疑惑,目送王姐离开。心里那点因为长期被压榨而产生的小小怨念,在听到对方内心真实的关怀后,不知不觉消散了不少。
午休时间,苏晓晓去茶水间接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保洁阿姨熟悉的、带着浓浓口音的哼歌声。她推门进去,阿姨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麻利地擦拭着咖啡机,看见她进来,脸上立刻绽开热情的笑容：晓晓姑娘,来啦接水啊
嗯,阿姨辛苦啦。
苏晓晓笑着回应,拿起自己的杯子。
阿姨一边擦着机器,心里那絮絮叨叨的声音又来了：【哎,来了来了！昨天那牛奶小方不知道她吃了没这孩子看着气色比昨天好点儿了……瘦还是瘦,得多补补……对了,老家寄来的红枣特别好,明天给她带一小罐……】
苏晓晓心头一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茶水间的门又被推开了。是隔壁项目组的程序员小哥,刘明。他顶着一头标志性的乱发,黑框眼镜滑到鼻梁上,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印着公司Logo的马克杯,看到苏晓晓,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又像被烫到似的迅速移开,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是女神！天！她也在！我头发乱不乱眼镜是不是有油早知道洗把脸再出来了！……她今天……真好看……啊！她看我了！我该说什么你好太傻了吧！……要不……直接过去接水不不不,她会不会觉得我太刻意……算了,我还是等会儿再来……】
刘明内心那充满自我怀疑和羞涩的弹幕疯狂刷屏,他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像个卡顿的程序。
苏晓晓看着他手足无措、脸越来越红的窘迫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主动侧开身让出位置,语气温和：接水吗咖啡机刚擦好。
【……她跟我说话了！声音好好听！她还给我让位置！女神好温柔！】
刘明内心的弹幕瞬间变成了欢呼雀跃的彩色字体,【……啊啊啊,稳住刘明！说谢谢！说谢谢就行！】
谢……谢谢！
刘明结结巴巴地吐出两个字,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到咖啡机前,手忙脚乱地开始操作。
看着他笨拙又真诚的样子,苏晓晓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这个以前在她眼里只是个沉默寡言的技术宅标签的同事,瞬间变得生动可爱起来。世界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4
惊雷般的发现
然而,这份轻松愉快的心情,在下午的项目进度会上,遭遇了严峻的挑战。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巨大的投影屏幕上,一个关键模块的进度条停滞不前,鲜红的延迟标识异常刺眼。负责这个模块的正是王姐手下的另一个资深员工,陈峰。此刻,他脸色发白,额头冒汗,面对着总监顾琛冰冷的目光和连珠炮似的尖锐提问,解释得磕磕巴巴,漏洞百出。
所以,你的意思是,核心算法卡壳,是因为第三方库的文档不清晰
顾琛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扎在陈峰的痛点上,项目启动前,风险评估报告是你签的字。文档不清晰这种低级风险,当时为什么没有评估进去备用方案呢拿出来我看看
陈峰被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求助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王姐。
王姐脸色也很难看,刚要开口打圆场,顾琛的目光就扫了过来：王主管,这个模块的进度一直由你直接跟进。陈工反馈的文档问题,上周的进度会为什么没有提出来是沟通问题,还是执行力问题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其他与会人员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被台风尾扫到。
苏晓晓坐在靠后的位置,手心也捏了一把汗。她能清晰地听到陈峰内心的崩溃：【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文档是有点模糊,可谁知道会卡这么久！早知道就不逞能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还有王姐内心的焦躁和一丝懊恼：【……这事确实怪我,上次听他说文档有点小问题,以为他能搞定就没太在意……这下好了,捅到顾阎王面前了……】
然而,更让苏晓晓心惊肉跳的,是顾琛那看似平静无波的面孔下,翻腾的惊涛骇浪。
【……核心算法……文档模糊……卡在参数传递的逻辑校验上等等……这个描述……】
顾琛的内心,完全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有冰冷的质问。无数条逻辑链条在高速运转,各种技术名词、算法路径、可能的解决方案如同瀑布流般在他意识深处疯狂刷过,速度快得惊人！
【……第三方库……版本号……接口调用方式……不对！文档里关于异常处理那部分有歧义！重点在边界值处理逻辑的覆盖！】
【……陈峰这蠢货肯定是按常规逻辑走的,忽略了那个特殊场景的容错！】
【……开源社区……上周好像有个相关的issue讨论……对！就是这个！有人提到过类似问题,解决方法是用一个临时补丁绕过那个校验陷阱……补丁代码……让我想想……好像是……】
顾琛内心的弹幕完全是另一种画风——纯粹、高效、冰冷、充满绝对理性的技术风暴。他表面上依旧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审视着狼狈的陈峰和焦灼的王姐,薄唇抿得更紧,释放出更强的压迫感。
【……解决方案就在嘴边,但直接说出来太便宜他们了。管理上的疏漏必须付出代价。】
【……不过……项目整体进度拖不起。】
【……啧,麻烦。】
就在顾琛内心权衡利弊,会议室气氛降至冰点,陈峰眼看就要扛不住压力崩溃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和不确定,小心翼翼地插了进来：
顾总监……王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声音来源——是苏晓晓。她顶着巨大的压力,脸颊微红,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我刚才在开源社区查了一下那个库最近的讨论区……好像……好像有人遇到了类似的问题,说是……是因为边界值处理时,有个参数传递的逻辑校验在特定版本存在歧义,需要……需要一个临时补丁绕过那个补丁代码……好像讨论帖的第三条回复里有提到……
她话音落下,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峰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
王姐愣住了,惊讶地看着苏晓晓。
其他同事更是满脸错愕,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坐在角落、平时不声不响的女孩。
而顾琛……
苏晓晓清晰地听到了他内心那疾风骤雨般的弹幕瞬间停滞了一瞬,随即是更加剧烈的风暴！
【！！！她怎么知道！】
【开源社区issue讨论第三条回复她看到了她懂！】
【……她居然在关注这个而且……精准地定位到了关键点！】
【……这思路……这敏锐度……她不是市场支持部的吗】
顾琛那双深邃的眼眸,第一次,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带着极度震惊和审视,牢牢地锁定了苏晓晓。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穿透。
苏晓晓被他看得心尖一颤,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那过于强烈的视线。完了完了,一时冲动,好像暴露了什么不该暴露的她只是想帮陈峰解围,也帮王姐分担点压力……谁知道顾琛内心的技术风暴那么具体！
顾琛沉默了几秒,那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他收回了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转向屏幕,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只是语速快了几分：陈工,立刻去查开源社区该库的issue讨论区,找到第三条回复里的补丁代码,测试验证。一小时内,我要看到结果和更新后的方案。
是！是！顾总监！我马上去！
陈峰如蒙大赦,几乎是弹跳起来冲出了会议室。
5
冰山下的波澜
会议在一种诡异而微妙的气氛中草草结束。苏晓晓收拾东西准备开溜,刚走到门口,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苏晓晓,你留一下。
苏晓晓脚步一僵,后背瞬间绷紧。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偌大的会议室转眼只剩下两人。厚重的门隔绝了外界的嘈杂,空气仿佛都凝滞了。顾琛没有回到主位,而是随意地靠坐在离门最近的一张会议桌上,长腿交叠,姿态看似放松,那双眼睛却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紧紧攫住苏晓晓。
坐。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对面的椅子,语气听不出情绪。
苏晓晓依言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心跳如擂鼓。她能感觉到顾琛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审视和探究。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对方此刻的内心世界,竟然……一片空白
没有弹幕！没有刷屏！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这反常的死寂,比刚才会议上那狂暴的技术弹幕更让苏晓晓感到恐惧。他在想什么在评估在怀疑还是在酝酿着更犀利的盘问
解释一下。
顾琛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珠砸在安静的湖面,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开源社区的issue讨论又是怎么确定第三条回复里有解决方案
他微微倾身,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据我所知,你的工作范畴,并不涉及核心算法模块的技术细节。
来了！苏晓晓的神经瞬间绷紧。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早在开口解围之前,她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刻。她抬起头,迎上顾琛审视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诚恳：
顾总监,我确实不是技术岗。但王姐让我负责对接这个项目的数据支持部分,上周整合周报时,陈工提到过模块进展不太顺,问题定位在第三方库的文档模糊上。
她语速不快,努力编织着合理的逻辑,我……我这个人有点较真,也有点好奇心。想着既然项目有关联,就试着去那个库的开源社区翻了翻最近的热门讨论帖,想着也许能找到点线索或者思路,帮陈工节省点时间……没想到,运气好,真的看到了那个相关的issue。里面的描述和陈工遇到的情况很像,我就……多留意了一下。
她顿了顿,观察着顾琛的表情。对方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眼神深邃难测。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至于第三条回复……是因为那个帖子里前面几条讨论都比较泛泛,只有第三条回复直接贴出了疑似问题的根源和临时解决方案的代码片段,所以印象比较深。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她的确负责数据支持,也的确听陈峰提过文档问题。至于去翻开源社区……这纯粹是刚才在会议上,被顾琛内心那精准无比的技术风暴剧透后,临时想到的借口！她总不能说：报告总监,我是听到了您脑子里在疯狂刷屏解决方案！
苏晓晓说完,屏住呼吸,等待审判。
顾琛沉默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苏晓晓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好奇较真运气好】
【……逻辑上似乎说得通。】
【……但她刚才在会议上的反应,太快了,几乎是脱口而出。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
【……眼神有点飘……手指在无意识地抠衣角……她在紧张为什么紧张】
一连串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弹幕,终于再次在顾琛的内心浮现。苏晓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顾琛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其微妙的弧度,那笑容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回椅背,那股迫人的压力似乎消散了一丝。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这次,你的‘好奇心’和‘较真’,帮了项目大忙。
他话锋一转,目光依旧锐利,不过,苏晓晓……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苏晓晓因为紧张而微微睁大的眼睛,才缓缓继续：下次,如果再有这种‘好运气’的发现,我希望你能更及时地分享。项目管理,讲究的是信息透明和协同效率,而不是等到火烧眉毛才亮出底牌。
这话听起来是敲打,语气却并不严厉。
苏晓晓连忙点头：是,顾总监,我明白了！下次一定注意！
顾琛微微颔首,不再看她,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姿态优雅地站起身：好了,回去工作吧。
苏晓晓如释重负,赶紧起身,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走向会议室门口。手刚搭上门把手,身后又传来顾琛那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她耳朵：
对了。
苏晓晓动作一僵,心脏再次漏跳一拍。她慢慢转过身。
顾琛站在会议桌旁,手里拿着文件夹,目光却越过桌面,稳稳地落在她脸上。他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但苏晓晓却清晰地听到了他内心此刻唯一一条、平静之下暗流汹涌的弹幕：
【……她刚才……害怕的样子……睫毛颤得……真像蝴蝶……】
苏晓晓的脸颊腾地一下,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她飞快地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几乎是夺门而出。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她才敢大口喘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冰山总监的内心戏……真是太要命了！
6
窃听风云
日子在窃听风云中滑过,苏晓晓逐渐掌握了与这奇异能力和平共处的微妙平衡。她学会了在听到那些或暖心、或搞笑、或社死的内心弹幕时,努力维持表面的波澜不惊,只在心底偷偷掀起一点小小的涟漪。
比如,当隔壁组那个总是一脸严肃、走路带风的项目经理,内心疯狂刷屏着【老婆大人说今晚想吃火锅！清汤还是麻辣在线等挺急的！】时,她会不动声色地压住上扬的嘴角。
又比如,当看到前台那个妆容精致、笑容甜美的实习生小妹,内心哀嚎着【救命！新买的睫毛膏好像晕了！刚才过去那个帅哥是不是看到了啊啊啊丢死人了！】,她会善意地递过去一张吸油面纸,假装不经意地说：空调有点干,补补水
这些小互动,让她感觉自己与周围世界的联系似乎更紧密了,也更有趣了。
7
危机转机
这天下午,苏晓晓被一份复杂的报表搞得头昏脑涨,决定去茶水间泡杯咖啡提神。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刻意压低的、带着哭腔的说话声。是行政部的李莉,那个年会时风风火火宣布消息的女孩。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王姐……那个供应商,他、他之前合作都挺好的,报价单我核对过,和之前一样,谁知道他会突然……突然在合同里加附加条款啊……
李莉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无助和恐慌,现在财务那边卡着款,活动物料明天就要进场布置了……供应商那边说再不付款就……顾总监那边肯定知道了……我、我怎么办啊王姐……
苏晓晓脚步顿住,靠在门边。里面传来王姐带着安抚又无奈的声音：好了好了,先别哭。哭解决不了问题。这事……唉,确实棘手。合同白纸黑字,是我们审核疏忽,理亏。现在去跟供应商扯皮,时间也来不及了……
苏晓晓凝神细听。
李莉的内心一片绝望的灰暗：【完了完了,工作要丢了……顾阎王最恨这种低级错误……房租怎么办……下个月生活费……】
王姐的内心则充满了懊恼和焦虑：【……这事我也有责任,太信任供应商了,没仔细抠合同细节……现在火烧眉毛,临时找新供应商根本不可能,价格也谈不下来……难道真要认栽付那笔冤枉钱预算肯定超支,怎么跟上面交代】
苏晓晓皱起了眉。听起来是供应商在合同里埋了坑,李莉审核疏忽,现在活动迫在眉睫,被供应商拿捏住了。她正想着,一个更清晰、更冷静的思维流加入了进来,带着强大的存在感——是顾琛！
【……合同纠纷供应商坐地起价物料卡住】
【……李莉行政部的平时做事还算麻利,这次……】
【……现在关键不是追责,是保证活动按时进行。】
【……那个供应商……信达老板姓赵有点印象……】
【……查一下……去年底他们因为偷税被约谈过内部应该很怕再被税务盯上……】
【……漏洞……找到了。合同附加条款里那个特殊场地搭建附加费……名目模糊,没有明确服务标准和定价依据,有强行收费和虚高定价的嫌疑……如果现在捅到税务那边,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顾琛内心的分析如同精密的仪器在高速运转,瞬间锁定了对方的七寸！
苏晓晓眼睛一亮！对啊！利用对方怕税务稽查的心理反制！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推开了茶水间的门。
王姐李莉
她露出一个带着点恰到好处疑惑的表情,你们在聊活动物料的事吗我刚才好像听到一点……
李莉看到她,眼圈更红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晓晓姐……
王姐叹了口气,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愁眉不展：现在供应商咬死合同,不付附加款就不发货,活动明天就要布置,真是……
苏晓晓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王姐,李莉,我记得……之前听财务那边提过一嘴,好像税务局最近在重点稽查服务类合同的定价合理性特别是那些名目不清的附加费用
她顿了顿,看着李莉和王姐瞬间亮起来的眼神,继续不确定地说,这个‘特殊场地搭建附加费’,具体是做什么的有明细吗定价依据是什么要是被当成乱收费……供应商那边会不会也挺麻烦的
她的话点到即止,没有提顾琛,也没有直接说出税务稽查的威胁,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
李莉和王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的火苗！
王姐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信达去年底才被税务敲打过！
她立刻拿出手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李莉,别哭了！你现在立刻,给那个姓赵的打电话！语气硬气点！就说我们对合同里的附加条款定价依据存疑,需要他们提供详细的服务成本清单和定价说明,否则我们将考虑向相关部门咨询此类收费的合规性！重点提‘合规性’！明白吗
李莉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用力抹掉眼泪,声音都稳了：明白！王姐！我这就打！
看着她们风风火火地开始行动,苏晓晓悄悄松了口气,给自己接了杯水。她能听到李莉打电话时内心的紧张和强装的镇定,也能听到王姐联系法务时内心的盘算。更让她安心的是,顾琛的内心弹幕也传来了反馈：
【……反应倒挺快……】
【……思路是对的。】
【……嗯,看来不用我出面了。】
8
冰山角的真相
危机似乎有了转机。苏晓晓端着水杯,心情轻松了一些,正准备离开茶水间,身后却传来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
洞察力不错。
苏晓晓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顾琛不知何时站在了茶水间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外面的光线。他手里也拿着一个空杯子,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探究。他一步步走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敲在苏晓晓的心上。
茶水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被抽紧。
顾琛走到咖啡机前,慢条斯理地操作着,背对着她。苏晓晓的心跳再次失控,她下意识地想溜。
站住。
两个字,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苏晓晓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顾琛端着刚接好的咖啡,转过身,身体斜倚在料理台边。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不再像之前会议上那样锐利如刀,反而像一片沉静的深海,表面平静,却蕴含着无法估量的力量,要将她彻底吸入其中。
苏晓晓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在安静的茶水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琛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苏晓晓紧绷的神经上：
年会那杯‘热带风暴’,味道很特别,对吧
嗡——！
苏晓晓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
顾琛将她的震惊和慌乱尽收眼底,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难以捕捉的弧度。他微微前倾身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咖啡的醇香,瞬间将苏晓晓包围。那强大的存在感和压迫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俯视着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清晰地送入她耳中：
苏晓晓,你以为你听到的那些……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锁住她瞬间放大的瞳孔,……只是冰山一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