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青榆旧事 > 第一章

1
箭失擦着脸颊划过钉入路面,我侧身躲过冷箭,身后的死士手握刀正要劈来,袖箭机关的银针刺中他的左胸,死士瞬间倒地,雨水打落在尸体上路面逐渐被血迹染红。
拾起身旁的箭矢放入袖中,上面的暗纹是敌国的标志,青榆县何时混入了东疆的死士难怪父皇让我来此地。左肩的刀口还在不停渗血,用方帕在伤口处打了死结,眼前的意识逐渐模糊。
暴雨冲刷着巷中的青石板,肩上的血腥气迟迟未消散,强撑着向前跑了许久身体愈发沉重,我踉跄着倚靠在墙壁上,发现临近巷尾的地方似乎有微弱烛光,是文和堂的牌匾,两年前瘟疫四起,这青榆县就是靠着这几家医官才渡过难关。
我刚靠近文和堂就看到朱漆门扉后迎面走出一人,油纸伞下的人身着青色长衫,伞面微抬露出清秀面容,他视线在我身上停顿数秒快步走上前将我扶起,姑娘,得罪了。
浓重的药香扑面而来,我的意识清醒三分,他的语气和声音倒是有些熟悉,撤下腰间的凤纹玉佩递给他帮忙给到广丰钱庄,多谢。在意识彻底消散前,我隐约感觉到有人用银针封住了我的穴位。
再次醒来时左肩伤口处裹着棉布,疼痛也有些许缓解,身上烫的不成样子,我费力的想用右臂撑起身子,却失手打翻了床边的茶盏。
文和堂的那位郎中闻声随即转身,他手中的药杵顿在铜臼里,拿起一旁的药碗三两步走到床边查看我肩上的伤口,姑娘肩上的刀伤引起的发热,如若信得过我,将这药喝了明日便能退热。
我的视线扫过他身侧,总觉得他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接过药汤喝下,将碗放在一旁。
姑娘的玉佩已经让小童给了广丰钱庄。
多谢。敢问公子贵姓。
姑娘唤在下砚郎中即可。
接近卯时我拿下额头上的帕子,起身看了看四周,这文和堂的内室倒是有些素净,桌案上放着两包成药,旁边还有些零碎的药渣,指腹捻过药渣贴近鼻尖,我瞳孔微缩,这药方倒像是太医院那几位的手笔。
父皇看重草药之说,北凉国境内也对药品和郎中很是重视,我自幼便在太医院内学了几年,有意思...这药方竟然也像是被特意改过的一样。
姑娘可是好些了闻言只见他身着烟青长衫,只手掀开竹帘走到桌案旁。这倒是让我想起曾在太医院中看到过的文家公子。
那年我初入太医院,差点误碰含有毒性的草药,正是文家那位小公子及时提醒,才避免酿成大祸。
公子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指腹捻过药方看着眼前的人,公子若是有这般手艺为何不考个功名,偏偏留在这青榆县
在下...
街巷上突然的马蹄声打乱了这份宁静,他轻笑一声,看来想寻姑娘的人倒是不少。
我睨了他一眼,刚走到文和堂正厅,就看到闪身半跪在旁边的秋声,主子,已经将情况传给那位了。
好,查一查文和堂的郎中。我低声道。
2
秋声送来的密函被放到桌边,拿着几张曾经出自他之手的药方走向后院,文砚书正在收拾药草。
这几张药方文公子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铜臼瞬间砸落在青砖上药杵滚到一旁,发出沉重声响,殿下恕罪。
秋声的刀刃已经抵在文砚书的脖颈上,文砚书神色未改,将药杵放进铜臼,殿下既已查清,还想问草民什么
去外面守着。,我示意秋声退出内室,将茶盏推向文砚书,他起身坐到一旁将茶水一饮而尽。
不怕我下毒吗我饶有兴致的看向他。
殿下既然想从在下这了解当年的事情,便不会做无用之事。
他看着被推到身前的密函和陈旧的供词,文和堂倒是别有洞天,我竟不知文公子还能有法子拿到当年的供词。
殿下既已经看到供词,便知道当年供词有疑,我文家世代学习药理,多年采买药材并无任何差池,当年家父遭奸人构陷背上陷害皇嗣的罪名,当年药商在几日内音讯全无,定然是有人提前谋划好的。
文砚书丛袖中取出密信,正要半跪在我身前,这是当年那批药材的商贩,草民恳请殿下彻查此事。
我扶住他的手臂拒了这一礼接过信件,视线停顿在一个人名上,秋声,这个人可曾听过
韩承主子,好像是东宫的那位。秋生密信件放入信筒,需要通知宫里那位吗
若是文家一事当年本就蹊跷,若是当真出自东宫之手,想必宫里也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我在文砚书的身上倒是看出了几分文院判的模样,当年我入太医院算是师承文渊,从药材的性味、功效和配伍方法都亲自传授于我。
殿下的手要稳,这药材的计量不能有分毫偏差。文渊的戒尺打在我手腕,他教我医道,授我课业,所行之事皆是为了百姓。
当年我被母妃禁足在殿内,等我再赶去太医院时,已经是父皇定下圣旨的第二日。太医院的院令辞去官职告老还乡,文渊也被罢免官职,文家后世不得入朝为官,就连文渊身边的药童都不知所踪。
等等...药童...我猛然看向文砚书,你是那个药童
是。他蓦然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秋声备车,该回去了。我将密函递给文砚书,公主府缺一位客卿,不知文公子意下如何
多谢殿下。
文砚书入府那日我命人将厢房收拾出来,开出后面的小院用来放置药草,他起身从屏风后走来,他周身淡淡的药香倒是给这公主府添上几分生气,客卿文状上的笔锋铿锵有力,笔尖在宣纸上洇出墨点。
殿下当真要将他留在府中冬菱在我身边低语,她不同于秋声,冬菱自小就被母亲调过来陪着我,相较于其他暗卫,平日里她与我话就多了些。
文家当年一事牵扯甚广,如果当真是文家叛国,为何父皇不下旨抄家,而是仅仅罢免了官职。青瓷茶盏磕在桌案上发出清脆声响,冬菱你这些时日先跟在文公子身边保护好他的安危。
我将腰间的玉牌取下,交到文砚书手中,需要人手的话拿着我的玉牌去钱庄,那里的管事会帮你,这两日我进宫你多加小心,最近不会太平,青榆县的事宫里已经知情。
文砚书嘴角微扬轻笑一声,殿下放心,在下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3
我踏入御书房时,桌案的香炉上飘着青烟,父皇正在批阅奏折,我跪下行礼,参见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父皇手中的笔尖略微停顿,抬眸像身边管事示意屏退左右,起来吧,可是在青榆县发现了什么
我将袖中的短箭以及密函放到桌案上,这是当晚刺客留下的短箭,父皇请看,上面上暗纹是东疆的标志,这密函上面记录着青榆县一些商贩的信息,儿臣让人去查过,他们表面在贩售药材,实际行商所经之处却是临近东疆。
父皇的目光突然锐利,他合上手中的奏折,示意我接着说下去。我深吸一口气,跪在桌案前,那些商贩中的一些人,与文家一事被查处的人有关,当年采买药材的商队中混入了东疆的
商人,儿臣斗胆请父皇重审文家一事。
奏折被父皇拍在桌案上,香炉翻倒落地发出沉重声响,侍卫闻声跪在殿外。袖中双手紧攥,当年一事没人能明白父皇的心思,我不敢妄加揣度父皇的想法,半晌过后我额前渗出汗珠,菀宁,听闻你从青榆县带回来一位客卿。
是,儿臣遇刺当晚被青榆县的文和堂所救,那几日县中并不太平,儿臣怕给文和堂惹上祸端,就将人带了回来。
殿中一时无言,大致过了两个时辰,才听到父皇长叹一声,起来吧,此事你可以查但只有一月时间,若是查不出此事就到此为止。去看看你母妃吧,前两日她听闻你遇险很是心急。
我起身看着父皇眉宇之间的疲惫,父皇也别太过操劳,改日我给您带一些安神的药汤。
刚踏出殿门就听到难以掩盖的咳嗽声,我向殿外的常德打听才知父皇近日身体出了些问题,太医诊断为操劳过度所致。
离开御书房后我直奔景和宫,母妃。
母妃正在桌案前修剪花枝,见我神色凝重便屏退下人,宁儿没事吧,快让母妃看看,听你父皇说在青榆县你遭遇了刺客。
我上前两步扶助母妃,让母妃担心了,菀宁无碍,还好半路遇上文和堂的郎中。
母妃的身形一僵看着我的神色叹息一声,你父皇当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听母妃讲完我才得知,张贵妃本是太后的侄女,若是她诞下皇子,太子的地位就不再稳固,后宫这么多位嫔妃一直无所出,少不了皇后从中作梗,为太子铺路,皇后一族势力庞大,皇后的亲弟弟则是正五品校尉持有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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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妃小产后查出药汤出问题时,父皇借助皇后治理后宫不严为由,分散皇后手中的权利,又利用张贵妃宫中的下人使其散播皇后陷害皇嗣的流言,致使太后将矛头转向皇后和太子。
文家不过是棋子,父皇表面上严查太医院实则是为了平衡两方势力,不过在那次事件过后,父皇当真调查出了太子与北疆有所联系,但碍于时机不够成熟一直隐忍不发。
那文家百年清誉岂不是无辜蒙冤我手指紧攥指甲陷入掌心,原本以为
是文家挡了谁的路,却没想到仅仅是平衡势力的棋子。
母妃拉过我的手一点一点的将紧攥的拳头舒展开,我又何尝不想帮文家平冤,在我年幼时文家与你外祖家往来很多,你外祖父的腿疾多亏了文家才治好的。
母妃宽心,父皇准许我重查文家一事了。
母妃的掌心从我的脸颊抚过,眼眶有些湿润,宁儿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4
推开公主府书房的门后眼前发黑,我才意识到从宫中赶回府邸还未用膳,加之昨日在父皇面前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膝盖处还隐隐作痛。我手臂有些发颤倚靠在门框边,仍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殿下!文砚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我的肩膀,我下意识想挣开,却因眩晕身体向前倾倒,他直接伸手接住了我。
失礼了。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将我扶到软榻上,阳光透过窗棂打在他身侧,映出一片朦胧。我抬眸看向他眼底竟是闪过一丝情愫,他眼下青黑一片,一旁的案几上满是账册和密函,看来他也是一夜未眠。
看了一夜我皱眉。
在下查到了些东西,不敢耽搁。他转身去膳房取吃食。
片刻过后,他端来温热的桂花粥、金乳酥、金丝燕窝羹和几样清淡小菜。我接过瓷勺时,指尖不小心与他相触,他迅速收回手,耳尖微微泛红。
见他这模样倒是有几分意思,唇角微扬轻笑一声,示意他坐在案几对面,先坐下一同用膳,对了你唤我菀宁就好。夏青快步从膳房将早膳端来放在案几上。
殿下,礼不可废。
我摆了摆手,我这公主府没那么繁琐,你既是名义上的客卿,便要听我安排。
他神色微怔,道了句好,没有推脱顺势坐在桌案旁,我舀了一勺桂花粥,一时相对无言,我不知该如何与他说明从宫中查到的事情,心下思虑的事情颇多,眉间不自觉的皱起。
文砚书从身侧拿出一个青色瓷瓶,殿...菀宁,这个药膏涂在伤患处可活血化瘀缓解疼痛。
你怎知我入宫被罚跪了。我挑眉看向文砚书。
是秋声传信回府的。
闻言我从他手中接过瓷瓶拧开,这药膏倒是不同于其他的药膏,散发着药草的淡淡清香,将药膏放置一旁,我看向他,可查出什么
文砚书从桌案上拿起一本账册翻开,上面记录着药材商贩的行商路线,一个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沙岩县这批商贩去过沙岩县这是距离东疆最近的县城。我俯身上前,抬头才发现和他靠的如此之近,他眉眼间闪过一丝错愕,我忙退开半分距离。
以往太医院所需的稀有药材都会来沙岩县购买,但是你看这里。我的视线顺着他的指尖移动,商队这五次购入的药材中,有部分药材合在一起便是具有毒性,再加上宫中进贡的一种香料,可以致使人血流不止,直到死亡。
我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典籍,这是白棘草,在东疆边界的那种药
文砚书的指尖将账册捻出褶皱,神情凝重,是,另外广丰钱庄的管事帮忙查到,这批商贩的商长正是韩城,而这韩城则是太子府管事的亲侄子,沙岩县中的一个药铺掌柜竟是当年被赐死的药童郑洪。
如父皇所想的一样,果然太子与东疆有所往来,战场上的事情我暂不了解,但太医院、药草商队以及当时张贵妃寝宫里一定有太子的人。
今日咱们梳理一下密函和账册,明日我去向父皇请旨下令彻查。我看他要行礼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臂,其实当年父皇...
殿下,我明白,但真相也终会大白于天下。文砚书神色坚定。
5
太医院的院墙边飘入几缕青烟,走水了!院门前的侍卫都往偏院方向赶去,主子,得手了。秋声这把火放的正是时候。
我看四下无人闪身进入太医院,内室中的药柜散发着陈年的药香,我用手指在柜边摸索,铛墙柜边发出一声轻微的铜铃声。我跟秋声将药柜移动几分,便发现了墙后的玄机,暗格被掀开,周边的灰尘飘落一地。
暗格里装的是两本装帧完全一致的账册,其中一本商队采买的真实账册,另一本则是被篡改过的账册。这跟文砚书搜到的密报没有任何偏差,正是当年太医院以及商队真正的采买记录,被篡改过的那本则是抹除了那五味药材。
主子,有人。秋声的刀已出鞘半分。
别轻举妄动。我摇头示意,将药柜及暗格恢复原样后,我和秋声从太医院后墙翻出,直奔御书房。
在听到商队之人竟是太子府管事的亲侄子时,父皇手中的茶盏被磕在桌案上,白玉茶盏瞬间裂开,瓷片尽数掉落到一旁。常德,拟旨。
片刻后,父皇将一道圣旨交于我,菀宁,朕可允你调派十名暗卫,五日内必要将沙岩县的那个药童带回,此事不宜声张需暗中行事。
父皇,韩城那边
韩城那边你无需担忧,朕会另下旨让林崇带领禁军去抓获,文家那小子,你若是想带便带着吧。
我猛然抬头,见父皇在给林将军拟制就未过多推辞,多谢父皇。
出御书房后我急忙赶回府邸,告知夏青,这两日让她去母妃身边伺候着。
从上京到沙岩县需两日,父皇让我五日内返程,看来京中这两日也不会太平,将夏青放到母妃身边以保不时之需。
打点好暗卫后,我和文砚书启程连夜赶往沙岩县,这次为了隐藏身份,我们扮成邻县过来采买大户人家的兄妹。马车内,文砚书坐在对面,他身着墨绿色窄袖劲装,长发用简洁的玉带束起,几缕碎发散落耳边,平添了几分清冷之感。
沙岩县的路程有些颠簸,马车行驶的也不算平稳,我倚靠在窗边忽然感到一阵摇晃,文砚书伸臂护在我肩侧,路途崎岖,殿下小心些。
我抬眸看向他,待此件事了,你还要回文和堂吗
文和堂的铺子应当不会关,不过若是殿下还需要,在下愿为公主府效力。
马车停在县中的驿站已是酉时,街巷只剩一些商贩百姓都已归家。沙岩县的晚风中带着黄土吹得人脸颊很干,我的指尖轻点着陶碗边缘,余光看向斜对面的药铺。
半晌后一个有些跛脚的男人进入药铺,正式那药童郑洪,桌边的陶碗发出声响,我侧身看到文砚书手中的陶碗出现一块裂口,碎裂的陶片刺破他的手指,我的手掌抚上他的指间,他瞬间抬眸眼中的恨意还未曾收敛,我取走他手中的碎片。
主子,咱们的人已经包围住药铺,周围还有五人,可能是北疆的人。秋声俯身在我耳边低语。
留一个活口,其他生死不论。
6
客官需要什么药郑洪在翻算一旁的的账册。
郑洪。
他闻声瞳孔骤缩,算盘算珠被打乱,桌上的药碾被他后退时打落到地上,屋外刀剑的打斗声响起,郑洪刚要摸向腰后的匕首,秋声闪身上前用银丝勒住他的脖颈,文砚书上前两步掌心猛击中郑洪的下巴,咔嚓一声男人的下颌脱臼,看一下他臼齿后面。
秋声取出郑洪臼齿后的毒丸放入纸包中。
小心!文砚书将我拉到怀中,一支短箭擦着他的手臂划过。
文砚书箭上有毒!我看到文砚书被箭矢划过的手臂渗出黑红的的血迹,我从腰间的药瓶取出一颗药丸放到文砚书嘴边,解毒的。
主子快走,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冬菱护着我们从药铺中撤出,此时药铺两侧低矮的屋顶上突然冒出几道黑色身影,与在青榆县袭击我的人衣着相似,你们小心,这些是北疆的人,他们箭上有毒。
快上车,沙岩县令和驻守的侍卫都在前面的驿站,冬菱带上郑洪我们走。我拉上文砚书正要进入马车,文砚书抬手用匕首挡开一支角度刁钻的弩箭,秋声驾车。
秋声翻身上马,暗卫十三与她同坐在马车前抵挡四周的箭失,鞭子狠狠抽在马匹上,马匹吃痛拉着马车向前狂奔,后面负责断后的暗卫也接连翻身上马奔向前方驿站。
把这个药丸给他灌下去。文砚书从腰间拿出一个纸包交给对面的冬菱,这是三日散,服下后全身经脉无力维持三日。
文砚书说完身形一晃,我连忙将他扶住,查看他手臂的情况。箭矢的擦伤处已经有些发黑,菀宁,匕首给我。
我来。我知晓他的意思,将匕首从火折子上烫过,把他手臂的衣袖撕开,在伤口处划开十字口将毒血放出。
主子,驿站到了。马车刚停下就听到秋声的声音。
我掀开车帘,视线扫过秋声和十三,没受伤吧。
主子,我们无事,这是县令送来的干粮,已经查验过没有任何问题,另外驻守沙岩县的将士也会在这个驿站帮我们清理那些刺客。
我接过包裹,你进来休整让冬菱驾车,路上不能耽搁,要快马加鞭赶回去。
主子,到府邸了。在两天两夜几乎不眠不休的狂奔后终于赶回上京,我倚靠在马车内,脑袋有些沉重,几时了。
快卯时了。
我起身刚要掀开车帘就看到文砚书从马车外上来,他忙扶我坐下,你今早发热了,将这药喝下能稍有缓解。他将药碗递给我而后指向包裹旁边的密函,前几日收集的密信都在此。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药汤喝下,手臂的伤怎么样了,今日早朝你跟我同去,父皇已知晓你的事情。
已经无碍。
秋声掀起车帘低声禀报,主子,春莹已经将郑洪的家人转移到上京东巷的院子里,并派人在那看守,路上遇到两波刺杀的人,一部分是北疆的人,一部分应该是太子府的人。
郑洪听到后身体一抖,几乎要瘫软下去。
郑洪你本应是已死之人,若是不想你的家人受此牵连,就说出指使你的人。我指向包裹边的密函,证据我们已经掌握,给你一刻钟考虑,是想给家人留一线生机,还是自掘坟墓。
7
卯时三刻,我换上朝服立于殿下文武百官之中,百官纷纷侧目却无人敢言,殿门轰然被推开,禁军统领林崇身着甲胄,风尘仆仆的走进大殿,身侧带着几丝血腥气息,身后两名亲兵押解着一人,那人衣衫不整,双腿瘫软被拖拽前行。
林崇走至殿中央,单膝跪地,声若洪钟陛下,末将奉旨擒拿逆犯韩城,并在其家中搜到与北疆往来的账册以及密信,都为其亲笔所书,末将还在韩城的商铺中发现当年文家证词的手稿。亲兵将装满信件和账册的箱子递给常德,由常德呈给父皇。
太子视线瞥向韩城,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我上前两步,走出人群中,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讲。父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儿臣所奏之事,是当年文渊谋害皇嗣一事。我话音未落,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语,我抬眸对上太子的目光,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我看向父皇继续道,疑点重重,儿臣在青榆县遇刺之后便开始暗中调查,却不料查到了文家一事相关内容。
右相上前两步,公主,此案乃皇上当年亲裁,证据确凿,万不可妄加揣测。
我侧身看向右相赵中程,右相稍安勿躁,父皇自有判断。我将袖中的密函递给父皇,父皇,这是儿臣查到的证据,当年文渊给张贵妃开的药方本无问题,但是药材却遭人暗中调换,我从太医院的暗格中发现两本账册,其中一本账册上面记录着采买药材商队的采买内容,其中的五味药材合到一起,再加之宫中常年进贡的香料,服用后便是可以使人血流不止,而当年被处死的药童正式在韩城所在的商队中,现已改名为郑洪。而林将军捉拿的韩城,经我暗中调查发现,此人则是太子府管事的亲侄子。
皇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休要在此扰乱朝纲。太子的声音有些急促。
皇兄别急。父皇可否宣证人入殿,儿臣在沙岩县已将郑洪捉拿回来,并带回文渊之子文砚书。我看向父皇。
父皇沉默片刻,视线扫过我和太子,宣。
殿门打开,两名禁军押着一个跛脚的人走了进来,而后搬进来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一些往来的书信和账册。太子的神色有些慌乱,我冷笑一声,这是儿臣在沙岩县搜集到的罪证。
身后走进殿内的文砚书身着青色长衫简洁素净,他无视周遭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殿中央,撩袍跪在我身旁,罪臣之后文砚书,叩见陛下。
我的手攥在衣袖中,指甲已深入掌心,罪臣之后这四个字刺耳得很,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父皇视线扫过文砚书看了片刻,亦或是透过他在看当年的文渊,文砚书,抬起头来。
文砚书依言起头,陛下,罪臣偶然间结识公主,幸得公主所助,才能调查家父之事,当年文家一事确有隐情,家父文渊一生为国为民,文家百年从未有过不臣之心,臣斗胆请陛下重审文家一案。
8
郑洪,将你当年所闻,所受何人指使,从实招来,若再有半句虚言,九族尽诛。片刻后父皇的声音响起,郑洪身子一抖跪在地上。
陛下!罪奴该死!他惊恐地看向太子的方向,又因恐惧而身体发抖,当年是...是太子殿下,太医院的药材也是通过太子府的商队采买的,太子府的管事找到罪奴,说只要将药方中的药材调换,就能许我全家富贵,也能救治母亲的痨病...
太子的脸色有些发白,上前两步看向郑洪,大胆刁奴,竟然血口喷人!父皇,此事定为构陷,儿臣从来没有...
住口!父皇一声呵斥,眼底闪过一丝杀意,继续讲。
郑洪被父皇吓的瘫软在地上,当年张贵妃一事发生后,罪奴被人从狱中调换,被韩城带到沙城县,改头换面做成药铺商贩。他重重磕头,罪奴自知创下弥天大祸,当年那些书信以及信件都留存着,这些年东躲西藏生怕一睁眼便会丢了性命,直到前几日公主殿下找到罪奴,罪奴自知命数已尽,唯将罪证交于陛下,求陛下开恩,饶过家中妻儿性命!
韩城,你可认罪父皇看完密函后将其扔到韩城面前。
报!殿外一名禁军站在门前,禀报皇上,韩城的家人在我们赶到时已经被诛杀。
韩城的眼中布满血丝,他突然抬头看向太子,陛下!草民认罪!都是太子,是太子指使草民去构陷文家,并利用商队与北疆互通往来,草民的家人全在太子的控制之中,草民也是逼不得已才做的这些事情,如今草民的家人被杀,草民也不必再为太子隐瞒什么。
一派胡言,你们串通一气诬陷本宫!父皇!切莫听信谗言啊!太子的面容有些扭曲,平日的稳重一扫而空。
报——一名身上带血的禁军进入大殿门前,启禀陛下,太子府兵压至宫门前,声称公主殿下构陷一国储君!禁军秦副将已带人将太子府府军拦杀于宫门外,留下的活口也已尽数降服。
逆子!父皇从龙椅上起身,殿内群臣哗然,百官跪地,右相及太子党羽见大势已去,纷纷瘫坐在地上。
拟旨,太子祁司宣,身为一国储君,构陷忠良,与敌国暗通曲款,证据确凿,且意图谋权篡位,其罪滔天,故贬为庶人,永居冷宫,无诏不得出,东宫一干人等,交由三司共审,一律按律处置!皇后裴氏治理后宫不严,教子无方,难辞其咎,今另其移交凤印,罢免协理六宫之职。
父皇的视线扫过文砚书,以及殿中跪拜的文武百官,另,文渊一事今已查明确为奸人所构陷,即日文家一族官复原职,赐文渊之子文砚书正四品太医院官职,赐府邸两座,以表慰藉。
圣旨宣读完毕,殿内有一瞬寂静,太子祁司宣发出一阵爆笑,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指向龙椅上的人发出怒吼,父皇你早就想废了我是不是!太子的状态接近癫狂,他而后指向文砚书,你以为文家是我害的吗,文家不过是废棋罢了。
你,你,还有你们,都是罪人。太子抽出袖中的匕首直指龙椅,我手一掌击中太子右肩,匕首滑落在地上,匕首被我用脚踢至一边,或许这一场博弈,最终的赢家只有龙椅之上的那个人罢了,我们不过都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来人,将废太子拿下。父皇收起了眼底的所有情绪,只有按在桌案上的指尖因用力充血而泛红。
谢陛下。文砚书起身向父皇的方向作揖。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眼前一黑险些摔倒,被身边的文砚书扶住。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常德看到父皇示意后,起身向殿内宣告。
菀宁身体不适,先行告退。看到父皇点头后就转身走向殿门外。
臣告退。文砚书行礼后紧跟上来。
出殿门外没多远,身体终于是撑不住向后倒去,我倒在文砚书身上,他手臂揽住我的肩膀,俯身将我抱出宫门。
马车上我接过他递来的药丸,这是做什么
只见他半跪在马车内当初殿下问待此件事了,在下有什么打算,微臣斗胆,想求娶殿下,自幼时便对殿下倾心,殿下可愿给微臣这个机会。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心跳有些快,但文家的事终归是被皇家牵连,他或许是猜中了我的想法,菀宁,我明白,在这场博弈中并没有最终的胜者,所幸我遇到你,文家才能保住百年清誉。
我看了他数秒垂眸轻笑,托住他的手臂示意他起身,那你得去和母妃谈谈聘礼的问题了。
话音未落我被文砚书拉入怀中,我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或许多年后上京各方势力还会发生变动,但眼前的人我却不想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