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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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顾廷钧是鉴定人生物学父亲。」
顾廷钧看到这个结论,难以置信瞪大双眼。
他拿着鉴定书的手有些颤抖,他看着小脸惨白的小宝,心跳顿时猛地慢了一拍。
李雅却娇滴滴道：
「小叔,我听说女德学院纪律严格,不知道清也姐怎么出去做的检验,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取得你的毛发样本......」
这份亲子鉴定报告,是我在世的时候,用自己的一身皮肉,从那个醉汉那换来的。
我当初咬碎牙都往肚吞,原以为只要有鉴定书在手,顾廷钧会看着血缘亲情上,给我的小宝一个幸福的生活,原来都不过是我的痴人说梦。
顾廷钧有些迟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捏紧手中的鉴定书,从烟盒中拿出根烟叼在嘴上。
小柔抱着临危的小宝,还在向着他苦苦哀求。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就是你的儿子,他现在已经失血过多,你们先救救他吧！」
小宝蜷在小柔怀里发颤,手臂上的针眼青得发肿,后背突起的骨头嶙峋膈人。
但他依旧在朝着顾廷钧微笑呢喃。
「爸爸,爸爸抱。」
顾廷钧颤抖着接过小宝,他的语气里夹杂丝温柔。
「就算小宝是我的儿子,也该让宋清也亲自出来给我说。」
再次得到我已死亡的消息,顾廷钧又一次被气笑了。
「我倒是给你们脸了」
他气愤地命令现场的私人医生,立刻加急做份新的亲子鉴定。
医生采集毛发样本等,又匆匆地离去,两个多小时后,医生拿着报告赶来。
当又看到「生物学父亲」这几个大字。
顾廷钧把小宝搂进怀里,高兴地颠了好几下后,他又高高在上的道：
「宋清也呢让她别藏了,看她给我生个儿子的份上,我愿意原谅她了。」
回答他的只有小柔哀痛欲绝的哭声。
顾廷钧想要逗弄小宝。
「小宝,叫爸爸啊！」
一向亲近他的小宝没有回答,他的心中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举起小宝的身体,才发现小宝已四肢僵硬,脸色变得铁青。
他的手哆嗦着放到小宝鼻前,没有感觉到丝毫呼吸。
他朝着私人医生咆哮道：
「你们快来看看我的小宝！」
经过一阵手忙脚乱检查,医生轻声安慰道。
「顾先生,请节哀,孩子失血过多去世了。」
顾廷钧大脑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他满脑子都是小宝刚刚可爱的模样。
他眼中爆出根根血丝,暴戾的摔打屋内的东西后,又把小宝紧紧搂在怀里。
「你们再和我说什么鬼话我才刚知道自己有个孩子,你们就这样残忍地让他离开我」
看着顾廷钧疯癫模样,我心中只剩一片麻木。
我只心疼我的小宝,我看到有一层白光,从小宝的身上离开。
我死死捂住胸口,努力憋住自己的泪水。
想起小宝在世时的生活,离开或许也是种解脱。
他再也不用担心吃喝,也不会再被骂是「野种」了。
曾经我和顾廷钧感情好时,我们也期待过共同孕育生命,那时候他深情缱绻看向我。
「清也,如果你觉得欠我良多,你就给我生个宝宝吧,生个和我们很像的宝宝。」
眉眼似他嘴巴像我的小宝,他却根本认不出来是我们的孩子,他甚至为了李雅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哭得不能自已的小柔,哭着哭着又开始笑了,她指着顾廷钧厉声指责。
「哈哈哈,就你这样的人,你这辈子就该痛失所爱！」
「是你害死自己的孩子！也是你害死了清也！你这样的人怎么不去死」
顾廷钧捧起地上的粉末,有些语无伦次的道。
「痛失所爱难道这真是清也的骨灰吗」
6
没有人回答。
现场只有小柔讥讽的笑声。
顾廷钧用沾满骨灰的手点燃香烟,平时自制力很强的他,此时猛抽了好几口。
小柔的哀嚎声不时地回荡。
「顾廷钧你不得好死！」
顾廷钧吐出个烟圈,朝着一直沉默校长道。
「说话。」
校长战战兢兢地回答。
「顾先生,请节哀。顾太太三年前因身体不适,已经意外离世了,你刚才撒的就是她的骨灰。」
顾廷钧看着满地狼藉的骨灰。
一瞬间他溃不成军,仿佛所有信念崩塌一样。
他胸膛几乎要炸裂一般,忍不住地又狠狠吸了几口烟,他看了片刻手中燃烧的红点,狠狠地烫在了校长的脸上。
「张校长,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大的事情都不通知我你当我们顾家是没人吗还是当我们顾家人都死绝了」
校长只会狼狈的道歉。
顾廷钧猛踹他一脚,向身后的人发话道。
「你们去给我查,宋清也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在这里都将经历过什么。」
躺在地上的校长,还在一直偷瞄李雅,李雅听到他的发话,心中闪过一丝慌张,她立刻装作难受模样。
刚还满是怒火的顾廷钧,立刻变得体贴入微照顾她。
李雅害怕真相被发现,装作昏迷样跌倒在地。
顾廷钧打横抱起她的身体,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完全忘记我的满地骨灰,和小宝冰冷的尸体。
我还想再看看我的小宝,但我被吸附在顾廷钧三步内,我跟着他们来到了医院。
我看见顾廷钧温柔照顾李雅,忙前忙后的向医生询问事项,还时不时给她投喂果切。
我的心早已没有以前的妒忌和痛。
小宝死后,我的心已经冷了。
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已经在多年的磋磨中,消耗殆尽。
我记得十六岁时,初见他时的春意萌动,因为年少悸动的心,我赔上了自己的命,还赔上了我的小宝。
我依旧感激当初他对我的资助,但他终究是我不该肖想的人。
顾廷钧照顾李雅的间隙,抽空来到医生的问诊科室,向他们借用了一台电脑,插入了手下刚拷贝的资料。
那里面是我在女德学院的过往。
视屏记录了我才来到学院,一个人狼狈无助躲在角落,小柔来到我的身边,带我熟悉学院的流程。
那时候我讨厌学院的环境,讨厌女人们衣不蔽体的衣服,也讨厌恶心的像猪食的三餐。
但老师们用拳头,用关禁闭的手段,教会了我妥协。
顾廷钧静静看着视频,我的房间里没有监控,但他看见成群结队的男人,看见他们才出来时手提裤腰,也听见哭泣咒骂声此起彼伏。
他眼里涌出泪水,爆出根根血丝。
「谁他妈给他们的胆子」
他发了狂一般打砸电脑,被赶来的医生连忙阻止,但好几个大汉都按不住他。
他被医生强制打了针镇定剂。
他再次醒来后已是半夜,他疯了一样跑到女德学院。
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骨灰捡出来,捧在手心,哭得泣不成声。
「清也——」
哀嚎了几个小时,他紧紧捂住胸口,痛苦的喘着粗气,朝着手机怒吼道。
「张特助,你给我查！我要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要让伤害她的人血债血偿！」
7
顾廷钧在我的房间哭到凌晨,被李雅突然打来的电话叫走。
李雅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她轻声安慰道。
「小叔,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感觉心空落落的。人死不能复生,清也姐去了,你也该多看看身边的人啊。」
顾廷钧只红着眼眶,点燃了一根香烟,什么都没有说。
李雅又说了好几句,他根本没有回答的欲望,他找了个买早餐的借口,站在楼梯间猛抽香烟。
顾廷钧脚边堆满烟头,眼底的血丝肆意弥漫,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人只有失去才会怀念。
他想起初见我时我拘谨模样,再次相见我已亭亭玉立,那时候我满眼欢喜崇拜,嘴里一直说着要报答他的话。
后来我进入他的公司工作,成为了他的私人助理,当他想要快速结婚的时候,他第一个就想起了我。
后来我如约成为他的妻子,我们俩人也有过琴瑟和鸣的生活......
手机铃声打断他的回忆。
接通电话后,他不可置信问道：
「什么是李雅下的命令」
这样的事实犹如一把刀,凌迟着他的理智。
他烦躁的猛吸几口烟,又无情的碾压烟头的火,他火急火燎地冲入病房。
他抬手甩了李雅一耳光。
李雅的脸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下一秒,顾廷钧伸手,左右开弓,朝李雅脸上抽打耳光。
清脆的把掌声不断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脸颊红肿几乎要渗出血。
顾廷钧目眦欲裂吼道：
「是我身为小叔没有教育好你,才让你害死了清也,也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才给了你可乘之机。」
李雅哭着扑到他怀里。
「小叔,你别打了,你别打了,我的脸都流血了。」
顾廷钧红着眼眶,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他情绪失控的又甩李雅一巴掌。
「李雅！你简直是蛇蝎心肠,要不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我早就弄死你了。」
李雅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精瘦的腰,楚楚可怜的道。
「小叔,原谅我吧,我只是太爱你了,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妈妈知道你打我的话,她在天堂心里也会难受的。」
白月光继姐一直是顾廷钧的死穴。
顾廷钧拿李雅没办法,他推开了李雅的身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忙碌了了一周主持葬礼,他把我和小宝的骨灰,做成了随身的钻戒,时不时还会摩挲几下。
他向外界发放出了狠话。
「我以后会终生不娶,用我一辈子偿还宋清也和小宝。」
此后他开始醉酒生活,他不愿意在面对李雅,但又拿李雅没丝毫办法,他企图以此麻痹自己。
但顾廷钧躲避的动作,激怒了李雅的心。
一个月后,顾廷钧醉酒的时候,李雅悄悄地爬上他的床。
第二天顾廷钧醒来,他只看到满床狼藉,和雪白被子上的一点红。
他茫然地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他慌张的穿上衣服跑出去。
他知道自己犯错了。
他想起他看到的那些视频,他又想起了小宝冰冷的尸体,他愧疚于和害死妻儿的凶手上床。
他脸色惨白的紧紧捂住胸口,痛苦的喘着粗气,疯子一般用头平命撞墙,直至鲜血淋漓才绝望的倒在地上。
李雅扶起他的身体,用毛巾压住他的伤口。
「小叔,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我们结婚吧。」
8
顾廷钧暴戾掐住李雅的脖子。
「你到底怎么敢的」
李雅双眼含泪,楚楚可怜看向他。
「你这样对我,我妈会心疼的,你死后见到她,到时候你怎么向她交代......」
......
顾廷钧和李雅的婚礼办的很快。
应李雅的要求,婚礼空前盛大,大家都喜气洋洋,但顾廷钧只摩挲钻戒,冷脸走着流程。
牧师按例询问：「你愿意娶李雅为妻,无论顺境逆境、富裕贫穷、健康疾病,都将爱她、珍惜她,直至永远吗」
顾廷钧一言不发摩挲着骨灰钻戒。
牧师催促道：「你愿意吗」
他勉为其难的回答：「嗯,我,我愿——」
顾廷钧手机铃声响起,他当着众人面拿出手机,对着手机时不时嗯一声。
当电话结束后,他给了李雅一耳光,他目眦欲裂的咆哮：
「你居然骗我至此！」
顾廷钧拿过香槟塔的酒杯,砸到了李雅的脸上。
玻璃碎片在她眉骨划出血痕,混着冰凉的酒,染红了她的眼,也污了她的高定婚纱。
顾廷钧疯了一样向她打砸酒杯。
高耸的香槟塔砰然倒塌。
李雅浑身沾满酒与血,狼狈的像一个落汤鸡。
顾廷钧抓住她的脖子,开车到了私人墓园。
我看到「李梦茹之墓」几个大字。
顾廷钧压着她的头,强迫她对着墓碑磕头。
「当初我把你从孤儿院接回来,你口口声声地喊我小叔,张口闭口就是李梦茹是你妈,你说李梦茹是你妈那宋清也又是谁的女儿」
李雅被泪水模糊双眼,她依旧装作苦苦可怜道。
「小叔,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妈知道......」
顾廷钧怒气冲冲打断她,他第一次觉得面前的女人令人作呕。
他命令保镖压走李雅。
他又在墓园兜兜转转转,来到我和小宝的墓前。
他眼底的血丝肆意弥漫,看见我墓志那刻,忍不住红满了眼眶。
噗通一声,他直直跪在我墓碑前。
他撕心裂肺的将自己爱与愧不管不顾,跪在墓前宣之于口。
「清也,是小叔对不起你！是我当初没有调查清楚,才让李雅鸠占鹊巢,让她享受这么多年你的东西。」
「是我对不起你,害得你饱受折磨,让你蕙损兰摧,我还害死我们的小宝......」
从他不断地哭诉中,我拼凑出完整事实。
早年我妈离经叛道,偷偷的离家出走,和他只有书信的交流,他知道我妈嫁为人妻,也知道我妈怀孕生子。
后来他们断了联系,他多方打听我妈过得不好,苦于一直联系不上。
之后他听说我妈香消玉殒,他经过多番波折打听,因我妈在孤儿院工作过,他便误认为李雅是我妈的孩子。
而李雅也顺竿爬让,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
他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声音变得已有些哽咽,逐渐说不出连续的话。
「清,清也,对不起,我会为你报仇的,我一定让那个贱人血债血偿！」
他拿出手机安排道。
「张特助,把那个贱人给我扔到女德学院去,清也受过的伤和痛,我要她千倍万倍来还！」
安排结束后,他又红着眼眶,摩挲着墓碑。
明明才在墓园几个小时,他已经颓废的判若两人,胡茬从他下颚接连冒出,他的发丝间隐有几根白丝。
他在墓园一呆就是三天,他忘记了三餐吃喝,他的脚下满是烟头,手指在雾霭中簌簌发抖,泪水流了又干干了又流。
9
李雅被关进女德学院一个月,她递了无数次话想见顾廷钧。
但顾廷钧沉迷买醉,他一直置之不理。
在一次醉得头晕眼花时,他再次来到了女德学院。
李雅满眼乞求的地望向他。
「小叔,求你。」
醉醺醺的顾廷钧只踹了她一脚。
李雅狼狈的躺在地上,衣领滑落露出里面的青紫,指缝里也嵌满曾磕头求饶的灰,脚踝处锁着的镣铐白的反光。
她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牢牢抱住顾廷钧的小腿。
「小叔,你把我养到大的情分做不得假,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和以前一样......」
醉酒的顾廷钧暴戾地踹她一脚,又狂甩了她好几个耳光。
她的头不受控制偏离,脸颊布满了血红的掌印,嘴角因为撕裂流出鲜血。
顾廷钧抓着她的头发,逼迫她扬起自己的脸。
「小叔你也配你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居然敢鸠占鹊巢,害得我失去我的至亲至爱！我没弄死你就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清也遭受的痛,我都要你千倍万倍来还！你放心,我不会随便弄死你,我就是要你一辈子被折磨,让你用一辈子来赎罪！」
李雅红着眼眶,泪水顺着眼角滚落,难过的表情和以前如出一辙。
可现在看着她情绪失控,顾廷钧心底却生不出半分心疼,只剩下报复的快意。
顾廷钧不理会她的苦苦哀求,说了一段诛心的话转头离去。
他依旧沉迷买醉的生活,除此之外他还遍寻名师,想要超度我们的亡魂,但他遇见的都是假大师。
那些假大师总会装模作样地说：
「顾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会超度好你的妻儿,让他们走得不痛苦,来世与你相见共享平安喜乐。」
顾廷钧听后,总会大把大把地掏钱。
不论是法师说的几十万,还是法师要求的几百万,他都总是不含糊。
因为买醉和寻求心灵寄托,他已经很久没管公司事宜,他花钱还总是大手大脚,不到两年公司就资金断链。
他从高不可攀的贵公子跌入泥泞。
当初和他竞争的对手,纷纷都来找他的麻烦,有的是攻击他的公司,有的是对他语言侮辱。
时常有人对他肆意嘲笑。
「天哪！这就是我们那个顾大少啊！为了自己的侄女害死妻儿,又装作一副大情圣的顾大少啊！」
「不知道他的侄女更得劲,还是他的妻子更骚啊」
......
听着冷嘲热讽,他额角绷起,青筋显露了几分。
「滚！不准你们这样说清也！」
他猛地扑身上前,和一群人扭打起来,但对方人多势众,他被打得鼻青眼肿。
对方抢走他的钻戒,对着他言语侮辱道。
「大情圣,听说你这钻戒是你妻儿的骨灰做的,你给我滚过来,从我的胯下钻过去,我就把这个钻戒还你。」
男人作做着扔戒指的动作。
「如果你不听话,我就给它扔臭水沟里！」
顾廷钧满脸血痕,狼狈的躺在地上,听到这话满脸惨白,他握紧自己的拳头,咬牙切齿地膝行。
当他离男人裆部越来越近,他的眼眶猩红得逼人。
等他钻过男人裆部,周围响起一片大笑声,还有人拿手机开直播,时不时和屏幕互动几句。
「对！就是京都顾总,为爱钻裤裆啊！」
「呸,情圣他害死自己的妻子,又在装深情地戏码,恶心死了。」
......
顾廷钧麻木的拿回钻戒,他没有说一句话,他好像孤立了全世界。
在他公司正式破产那天,他当晚去到了女德学院。
他看见李雅浑身没一块好肉,精神还有点疯癫,欣慰的笑了。
在午夜十二点时,他站上女德学院高楼,摩挲片刻钻戒后,一跃而下。
我似乎还听到他的轻声呢喃：「清也,小宝,来世再见。」
但我并不想和他有来生。
当他变成一团浆糊,成为一具尸体后,我看到了我妈和小宝。
母亲亲切的呼唤我：「小也,快过来。」
小宝也咯咯直笑。
我奔向他们所在光亮处,我要去开始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