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又不傻。
商成青既然连诈死都做得出来,若非实在是痛到难以忍受,也不会出现在宋家门口。
侯府在她获罪时都不管不问,王府里又有她最想逃离之人——他,沈鸣聿!甚至还有商燕燕。
想来想去,没什么交集,却又和沈鸣聿关系还算密切的宋韫那里便成了她最好的去处。
她回来,肯定是发现了他给她偷偷下药之事。
这药有瘾。
她又不愿这样一直待在他身边,那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药的配方。
前两次的戏弄固然有怨恨她的成分在。
可又何尝不是他在提防着她
三次喂药,只有一次给的是真的。
能放心留给她,让她有可趁之机的,当然也就只能是假的。
沈鸣聿走后良久,宋韫还站在原地,似乎还没从沈鸣聿的话语中反应过来。
原来从始至终,只有他在白替人操心。
宋蕴回了院子,商成青已经舒缓过来,将那婚书小心翼翼地重新粘在一张新纸上,又拾起地方碎掉的瓷器摆件。
别弄了!他眉头紧拧,对这个意外麻烦厌烦得很,既然好了,那就请回家吧。
家
商成青僵在原地。
她来京城是为了认亲,可认亲后,她就没有家了。
身上只有几支簪子值钱,还是她从凤冠上拔下来的,她想在身体难以忍受疼痛时用以自残。
时间久了,她大抵知道什么力道可以消弭那种痛不欲生,又不至死。
簪子抵押给了大夫,商成青拿出那小包药粉,请他将配方写出。
药粉倒在柜面上,夕阳残光映射进来,镀了一层暖黄光晕。
大夫掀起眼皮瞧她,抓起那药粉便往她身上砸,拿个骨粉来哄老夫怎么貌丑心也丑。
粉尘在光下浮跃。
大夫将她赶了出去,连那些簪子都觉得晦气,一齐扔回给她。
又在她身后狠狠唾了一口。
城门落下的前一刻,商成青捂着又裂开的额伤出了城。
才恢复些许精力的身体,在长跑之后,直接虚脱倒在了乱葬岗上。
有新土翻了上来。
显然近日被人挖过。
她徒手刨了许久,里面挖不出尸骨,阿爹阿娘的尸骨,真的被沈鸣聿挖了出来。
他甚至还磨成粉,诱骗她吃了下去。
呕——
商成青吐得眼眶发红,双手紧紧团住泥土,可还是控制不住身躯颤抖,身上的汗水经风一吹。
冷意攀爬,无孔不入。
空坟旁边,还留着婚书外的另外三件东西。
荔枝壳、鲛绡绫帕,还有他的......救命方!
但沈鸣聿不会知道,这三样东西会是她的,且和他有关。
他不在意!
商成青盯着那份经日晒雨淋而泛黄的方子。
那场火灾过去两年多,距离李鬼手所说的三年期限,已经不足一年。
罢了!
他不在意,她也不要替他在意了。
目睹所有东西都烧成灰烬,商成青才将灰烬掩埋到空坟里,用脚踩实了。
反正里面的尸骨都已经被挖了出来,沈鸣聿就是再恨她,也不会再来挖一座空坟。
天光大亮。
呕了一夜,本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等到侯府门口的时候,马车突然横冲直撞而来。
她根本没来得及闪躲。
马蹄从她的肩上擦过,没踩到骨头,可她受惊慌乱中手腕骨头错了一下,咔嚓一声格外清晰。
怕是脱臼了。
商燕燕下了车,将手里的簪子重新簪回髻上,冠上那颗南海白龙珠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她视线扫过马匹身上的刺痕,又看到商成青挣扎着从地上站起,眼中的不甘一闪而过。
大门里适时出现了几个人影。
她忙过去搀扶商成青,手狠狠捏住后者手腕,眼见着商成青冷汗越冒越多,惨白的脸上血色全无,她指甲掐进肉里。
姐姐——
商燕燕被推倒在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商成青!商明邑冲过来,第一时间将商燕燕扶起,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一遍,这才恶狠狠瞪着她。
你明知道今日是燕燕回门的大好日子,可你偏要故意出现,故意惊她的马车,还拒绝她的好意。
你就这么容不下燕燕
若你也从小被抛弃,孤立无援,有个人却替你享受着亲人的关怀,你也容得下吗
不由分说的冤枉和指责,商成青已经不愿再辩解。
他们不会相信的。
只是——太不甘心了!
明明他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商明邑噎住,想到那时小小的商成青衣衫褴褛地出现在眼前,澄澈的眸子里满是小心翼翼,心中就像是被什么猛地刺了一下。
可很快,他学着方才商成青的模样,将好不容易站起的她推倒。
燕燕和你不一样,我们对她好,是因为她本身就很好。他话锋一转,而你,嫉妒心重,心思又恶毒,对你好只会是农夫与蛇的下场......
想到刚刚商燕燕好心去扶她,没有计较她拦在路前想害商燕燕出意外,却还要被商成青推开冷眼相待。
商明邑就替商燕燕不值!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可商成青身上掉落下来的喜红婚贴,却吸引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