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引
温家有一女,年方二八,清冷艳丽,以身为其解蛊,还不等那救世少年归来,不久便香消玉殒了。
来到现世,我读着周系写的原稿,看着被一笔带过的悲惨命运,忍不住冷笑一声,抬头便看见鬼鬼祟祟要走出屋的周系。
周系。
他一下子回头跪下,脸上尽是悔恨之情:
老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写了!
一
不,我不想
我从小体弱多病,一日两遍药未曾变过,吃食也都只能十分清淡。
三年前,曾出现过一个怪人,他自称是算命先生,告诉我,日后定要洁身自好,不要为男人以身犯险。
那年我十五,虽是觉得此人看起来粗鄙随意,似是随意攀附而说的冒犯话,但却也难免牢记于心,不敢遗忘,十八年来,从不与男人有什么瓜葛。
可没想到,此话终还是我身上应验了。
我可怜的效儿,若是那个什么边度再不回来,恐怕你,是要被他们烧死啊…
母亲,这又不是我的错,为何要死呢
此时此刻,我总有种一切都发生过的错觉,也隐隐能察觉到,我正被命运推着,走向一条名为不详的不归路。
八个月前,那个姓边的公子,从很远的地方来到了北城,与他同行的还有几位女子,模样都或为艳丽或为清新,各有气韵。
起初我看他便是无感的,毕竟这样花花心肠的公子哥,并不是一个好夫婿的人选。
我温效的夫婿,最起码要有品有德,行事磊落,能担得起一族之耀。
他一呆就是数月,口中嚷着拯救天下,却天天和同行的女子夜夜笙歌。又偏偏在此处遭遇困阻,有邪祟给他设蛊,必须三日之内与纯阴之日出生的女子交合才可解除。
边度找到了当地官府的记录的各家族谱,上面清晰的写上了每个人的出生年月。不久便有了消息,边度在温府大门前拿着我生辰八字的那页族谱,大言不惭让我为他解毒,让他继续去拯救天下。
一时间所有人都像狼一般直勾勾地看向我。
多么可笑,竟偏偏只有我。
不,我不想。
是他自己不小心中了招,是他自己行事张扬不懂沉稳惹来了邪祟,即使他今日死了,明日还会有下一个救世主。人世间总是如此的优胜劣汰的,他今日在这上面栽跟头,是他自己的错。凭什么拯救天下苍生还需要牺牲我一个女子的清白之躯
可他们不懂,北城的百姓日日敲我温家的大门,又哭又闹,好像没了此人,天下马上就要大乱而后崩塌一般。
不!我不想!
温姑娘,求你救救边公子吧!
温效姑娘,刻不容缓了啊!
多么可笑,这些人往日挂在口中礼义廉耻、内敛含蓄统统不在了!
外面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我的父亲命人锁上了大门,母亲在我的闺房哭着抱着我捂住我的耳朵。
为何要我的效儿来当什么劳什子解药,胡闹!这帮人真是疯了!
父亲听着母亲啜泣,也在一边重重叹气,小厮此时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族长他们来了!
我心下一沉。
这群老东西向来是贪生怕死的,一猜便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抬头便见父亲皱了皱眉,冷声道,
知道了。
这群老东西,真是疯了!若是真按他们说的什么法子办,我的效…我的效儿可…
边度平日的样子,温家都有目共睹,母亲许是气坏了,也心疼极了,从我身边一下子站了起来,也不顾在场的小厮,指着大门方向便骂着,最后竟直直倒了下去。
母亲无力地哭着,眼泪一点点从我手上滑下,连着我的心也被牵疼的紧。
如今温家被百姓团团围住,真倒如困兽一般了。
若女儿真要嫁于他,日后他定要继续前进去那神阙之巅,女儿是绝不愿追随他的,父亲母亲可愿让允许女儿此生在旁尽孝
父亲嘴缓缓张开,又慢慢闭上,我知道这是他又觉得自己无能了。
小时候家里穷,父亲买不起我想要的糖糕时,也是这个样子。
是父亲没用…
不,是女儿出生时投错了日子,才让父亲母亲为难了。
母亲抱着我泪如雨下,声声泣唤我,我擦了擦忍不住流下来的眼泪。
若祸事如洪水猛兽,再逃避也是无用的,还不如直面他,将伤害变到最小。
二
献身救世
我愿意献身救世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那帮人甚至比当初我不愿舍身救边度时还要闹的更欢,竟在大婚这天闯开了温府的大门,在我和边度所在的洞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
边公子和温姑娘怎么还没动静啊
不然我们进去看看吧,不然不放心啊!
我一身鲜红嫁衣推开房门,自认为用我平生最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他们,直到他们眉目间出现了点怵意才作罢,随后才冷声开口道:
你们口口声声说让我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让我舍弃小我来成就大家。可若是你们这般欺人太甚,恕我宁愿有尊严的去赴死。
说罢,我拔下一只金簪,攥紧将尖部对准了喉咙,这一动作太过麻利,以至于不小心将尖头刺入了皮肤,痛感让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慢慢的我感觉伤口流出了些温热的猩红血液。
见我这般干脆,也正好刺激了这群人,不多时便一哄而散。
效儿…
别这么叫我。
哦,那我们开始吧。
一早清晨,只见十八年的贞洁已然被印刻在一张落红帕上,而昨日的新郎一起床便因惧怕邪祟的再次加害而匆匆离开了。
对镜梳妆
看着铜镜中匆匆离去的身影,我忍不住冷笑一下,继续用木梳理顺头发。
也好,落了个清闲。
我如往常一般去正堂与父亲母亲请安,母亲扶我起身时,我看见了她红肿的眼,忍不住用手拍了拍她安抚一下。
那人走了
走了,父亲。
委屈你了,效儿。
母亲,不幸之事便不必再提了,以后效儿便能一直陪在父亲母亲身旁尽孝了。
也好,也好。不然我们也总怕你日后嫁人过得不好,受人欺辱,这下在家,也不用惦记了。
用完饭,我回到了闺房,看着屋内一片艳红的装饰,趁怒意在胸腔翻腾涌出之前,我瞥了一眼身旁的丫鬟芍药。
欣慰的是她手脚很麻利,不出一刻,屋内便没有那厌人的喜气了。
我可不想以后进到房间就想起那恶心的一夜。
次日一早我看芍药和早露在一起跺脚,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好像两只喜鹊叽叽喳喳,我不免觉得好笑,出声问道: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有人惹你们
小…小姐。
芍药、早露从小便在我身边,如今见她们二人支支吾吾,眼神忽闪不定,我料到她们定是听到了什么,想来定是我的事。
他们说我什么了
小姐!呜呜呜…
死早露你哭什么!明明是那帮人嘴贱,本来就不是小姐的错!
芍药气哄哄的说早露,可她自己慢慢也流出了眼泪,哽咽了起来,还是早露抹了抹眼泪,抽噎着看向我说:
他们说…说小姐是破烂货,当初明明…明明是他们逼小姐就范的,如今事了了,他们的嘴又开始…又开始不干不净说小姐的事,还是我和芍药今天一早去菜场,才听到竟然有人将小姐编排成文章,在…在茶馆供人笑料!
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们二人,摸了摸她们的头,将她们揽进怀里,那段日子城中百姓在温府闹得沸沸扬扬,还是她们两个极力护住的我,让我免受侵扰。
我试着用我自认为最柔和的声音想要来抚慰她们:
有人诋毁我,是不是也有人为我说话
嗯…有的小姐。对!那个卖驴肉的王大妈还说他们真不是人呢…
所以啊,人都是这样的,有好人也有坏人。我们没做错事,何必用他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呢若是他们无心的便不必理会,若是有心的,那也是他们自己心术不正,我们更不要去随了他们的愿,更要过的好,过的开心才是。
小姐说得对!
data-fanqie-type=pay_tag>
三
病入膏肓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好,直至有一天用饭时呛食,吐出了一大口血,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便听见母亲颤抖的声音:
神医来了快救救我的孩儿吧!
…恕我无能,平生并未看过如此蹊跷的脉象,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方向,也许令千金还能有一线生机。
竟是连神医你都束手无策了吗
令千金的事,我略有耳闻,三年前曾有一结拜兄弟跟我预言过此事,如今想来我那好兄弟是有造化的。他曾说,三年之后若有女子要以身破蛊,让我多加阻拦,可惜我那段时间去了南城救人,再回来时便已经这样了。
你那神人兄弟现在在哪可有医治我孩儿的办法!
唉…他说以身破鼓,必受其害,命不过三载。但是他留了一张纸,若事发就撕毁,他便能感应到,回来这里。
母亲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竟直直跪下要谢他,我却不愿见母亲这般卑微低下,挣扎着坐起身来:
母亲。
效儿!
慈母泣女
我将目光放到这个大夫身上,这大夫模样清秀,看着不过二十,见母亲刚刚那般说话行事,想来他便是北城相传的神医易万戈了。
我从出生时便体弱,城中的大夫都说我是胎里带的不足之症,再多调养也不过是枉然,父亲母亲也曾去求过神医来给我看,不过他总是各地奔波,从不曾得空,没想到今日竟主动来了温府。
我向他点头行礼,他也神情肃然的点了点头,随后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向母亲说道:
我这就让我兄弟周系回来。
正当他撕扯纸片时,小厮匆匆跑了进来:
夫人,门外有人求见,说是姓周,和神医一起的。
定是我兄弟回来了!
我只见易晚戈眸中一亮,兴冲冲地随小厮去正门方向了。
母亲也高兴得摸着我的头,轻声问我饿不饿还是否难受,我摇了摇头,紧紧抱着母亲,闻着母亲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慢慢的,我也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了。
再睁眼,已是第二天晌午了。
四
奇怪的人
恍恍惚惚,身体的痛感与倦感更甚,我只觉的嗓子干得要冒烟,只能从喉咙里呜咽着挤出一两个字:
水…水…
竟无人应答,难不成我真是到了将死之人的地步
统哥,我都解救了那么多美女了,不就落了这一个嘛通融通融,让我回家得了…
房间里出现了陌生的男声,却让我莫名耳熟,我艰难扭过了头,看着一个男子正背对着我,玩着我的白瓷茶杯,自顾自的念叨着什么。
什么!我不就来晚了一步吗至于让我这个黄花大美男以身赎罪嘛!
你是谁
我勉强说出一句话,声音不大,却耗尽了我的力气一般,好在这次他听到了。
我靠!吓我一跳!
…
你怎么突然醒了,脸还这么白,吓死我了。
许是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一个身影靠近禁闭的门窗,敲了敲:
神人,怎么了我女儿好点了吗
咳咳…没事,是小姐突然醒了,见有生人和我说了几句话而已,不用惊慌。
啊,那现在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不可以,我还没治好呢。
见他漫不经心的与我母亲对话着,我脑海中也出现了一个人。
三年前的那个怪人。
他就是那个人。
听见屋外的脚步渐渐退远,他才缓缓靠近了过来,许是见我嘴都干裂了,才想起将茶壶中的水倒在杯中。
又把我扶起,让我将水缓缓饮下。
清冽的茉莉凉茶顺着喉咙顺下,我顿时感觉舒畅了不少,再开口也不再那般费力了:
你是三年前那个人吗
你还认得我
他眉毛一跳一跳的,似是觉得有些震惊不可思议,随后又大大咧咧的往我的床上一坐,此举粗鲁无礼,我忍不住蹙眉,他却毫不在意一般:
你们这个时代的女子就是这么小家子气,唉…对了,你感觉好点没
我轻抚了一下心口处,那种绞痛而闷堵的感觉好像不翼而飞了。
这怪人还真有点用处。
我看着他也没说话,他只好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是好了,我可得栽在这了…
什么
没事。
他说完笑嘻嘻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好像小的时候邻居家养的那条土狗。
五
山楂糕
自从我好了,父亲母亲对我更是疼爱,可以说是恨不得日日都看着我,芍药早露也都经常看着我笑。
可能是因为失而复得吧,我也经常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很开心,见他们放心下来,我也才能心安。
自从周系将我治好后,父亲母亲可以说是对他有无不求,那日他说要留在温府,继续观察我的病情,父亲母亲自然是同意的,乐呵呵的将他的房间安置到了离我不远的西厢房。
之后的日子,他也甚是古怪,有时早晨会拿着一捧花来送给我,又或是偶尔做一顿中间放着烛火的药膳,要不就是拿烧糊了的甜蛋羹来祝贺我的生辰…
酷暑已至,他今日也是拿了一碗连汤带水透明状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呐,给你吃冰粉。
…我用过饭了。
诶呀尝尝嘛~
不…
果然,没防备住。
还是让他钻了空子,那冰粉塞到了我嘴里,入口冰凉,口感细腻而奇特,微甜而不失清爽。
这次还不错。
呜呼!我就说嘛!
他又发出了不正常的声音,但我已经习惯了。
我们就坐在凉亭中,这里是避阳的好去处,风轻吹在身上暖暖的,我默默吃着冰粉,听他叽叽喳喳说着今日挑食材时,哪家的大妈和儿媳又吵起来了,哪家的狗又叼走了猪肉摊的肉…
可能不知不觉吃了太多,感觉肚子有些不消化,胀痛的厉害,我早早回了屋。
我刚歇下没一会,母亲便赶了过来。
效儿,可是又不舒服了
没事的母亲,晚上多进了些,有些不舒服而已。
那便好,那便好啊。
咚咚咚-
屋外有人敲门:
你好点了吗怪我把冰粉做太多了,我又做了些山楂糕,助消化的,你吃点啊
是周系。
母亲突然笑了,在我耳边拿话调笑我和周系二人,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喊道:
我不吃,你走吧!
门外便没了动静,母亲抱着我又说了好些话,无非是让我放宽心,不要因为与边度的事而自怨自艾。
过了好一会,母亲才摸摸我的头,慢慢的走了出去,不过刚一开门便看见了一个食盒,母亲将它拎到我桌上,果不其然,一打开就看见红色的点心,上面还点缀着嫩绿的薄荷叶。
山楂糕
想来这就是周系说的山楂糕
母亲可真是想不到你们可以相处的这么好。
母亲,我们…
行了别不好意思了,你趁热…不,这糕点要趁凉,那你趁凉吃吧,母亲先走了。
母…
嗯,母亲向来身体是比我好的,走的也快。
很好,没影了。
我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山楂糕闻了闻,一股酸果的香气涌入鼻腔,轻抿了一口,倒是挺酸甜可口的。
六
我是存在的
不知不觉都已经又过了两月了,院内的枫叶如雨般淋漓不尽,一片暗红。
身旁站着的周系为我披上了狐裘,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我:
我们认识多久了
如果从几年前开始算的话,应该是三年零九个月十二天。
啊…都九个多月了啊…
我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心底莫名升起不安。
入夜,我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耳朵敏锐地听见了微乎其微的敲门声,我心下一沉,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有些不想面对。
阿效,我知道你没睡,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
没事,我等你。
秋晩似冬,夜凉如水。
我把门打开,看着他只穿了件单衣披了个薄衫,见四下无人,才忙把他拉了进来,把门一关,蹙眉斥声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是不能白天说的
关心则乱,我本不想如此说话的。他也许是习惯了我平日偶尔的冷言冷语,并无受伤的神情,只是出现了歉意:
对不起,我…
见他支支吾吾,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扯着他衣襟便要让他出去:
有话就直说!不然就出去…
等等,阿效!
我停下动作,心里泛起一阵酸涩,逼得我差点掉下眼泪。
我的直觉向来是准的,而我今日不知为何,总是感觉我和他能在一起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他开口:
我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自一个现代的世界,嗯…说了你可能也不懂。其实你们都是虚幻的,是我笔下的角色,边度是男主角,也就是你们这个世界常说的话本里的男角儿。我的本里女主角是一群人,边度那个逆子又爱始乱终弃,总是睡完不管,利用完就抛弃,我这才被天道惩罚,让我进来这个世界拯救每一个被他伤害的女人。
他一口气说了一堆,此刻似是放下了千斤的石头,长舒一口气,拿起我的瓷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又继续说道:
三年前我提前找到你,本来是想让你避过遇见他之后以身破蛊而香消玉殒的结局,所以提点了几句话。我本想看着你长大成人,可没想到就在同一时间,边度竟然已经对五六个女子下手了,系统…也就是天道告诉我事态紧急,我又赶到了那边去。之后就是一路的给边度擦屁股…也就是收拾烂摊子,终于我感化了那个小子,说服了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谁知道系统又和我说,还差一个人…
是我,对吗
对。
你说…我们是虚构的,但为什么你赋予我的苦痛折磨,都那么真实呢
他愣了一下,垂眸不知想着什么。
我闭上眼,强压住心中复杂的情绪,半晌才开口:
你说我是虚构的,可我确确实实的遭受了十多年的病痛折磨,我记得我喝过的每一口药的味道,那么苦,那么涩口,连母亲给我吃的蜜饯都压不住…
阿效…
我闻过你送我的那捧花的花香,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做毁的芙蓉糕,甜的发齁,我记得你说过的要陪我过每一年生辰,我还和你一起看过星星…
别哭,阿效…
他想伸手抹去我的泪,我抓住他半空的手按在了我的脸上:
你看啊,我明明是有血有肉的人啊,我是存在的啊…
他就这么直直看着我,直至他眼下也红了起来,才抿了抿嘴,缓缓开口:
我今日便是来与你告别的,我…我要回家了。
周系,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我…
你又是这样,忽然出现然后又告诉我突然要走!就像你写我的人生时,悲惨二字一笔带过,我却要用一生去走完这二字!
我再也不可控制,鼻涕眼泪都齐齐落下,尽管在与他争执,但我依旧下意识觉得这太不雅观了,直接将他赶出了屋。
七
不得不走
我能听见他在门外踱步,我也在屋里止不住的哽咽,就这样耗到了鸡鸣,天亮了起来。
我擦了擦脸,又起身照了照铜镜,这一夜哭的我眼睛肿了起来,经过这一夜的宣泄,我的心麻木了许多,好在是没有那般痛了。
我打开门,见他有些面容憔悴的站在门前,想来是在外一夜受了风寒,我叫早露将他带到不远处的书房坐一会,又让芍药为他拿去热姜水。
我洗漱更衣着,跟刚从书房回来的芍药交代道:
今日我不去向父亲母亲请安了,就说我赖床了。
是,小姐。
早露的梳妆手艺极好,经她之手,我的眼睛也看不出红肿的迹象,反而平白比往日多了些水灵灵的眼神。
早膳自然是没有心情用,我梳妆好便去了书房,推开门看着他趴在檀木书台上熟睡着,不免蹙起眉。
最近这么冷,竟还敢睡秋觉,是当真不怕着凉了。
我拿起书房门口梨花柜中放着的长毯,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轻轻披上。
他却像是梦到了什么,闭着眼直皱着眉说着不要不要。
周系
我不要…我不要走!
他被惊醒,看到我似是下意识一般紧紧抱住了我,我只好轻抚着他的头,感受着他起伏的胸腔慢慢平复下来。
阿效,其实,我不想走…
我的心仿佛又被一块石头激起了波澜,一时语塞,他此时也站起身来,眸中有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系统说我落下了一个人,让我将功补过,让我攻略你,让你爱上我,当好感动到达百分之百的时候我就可以回家了,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被天道耍了,他果然还是不会放过我!他骗了我,攻略条上的好感度是我对你的好感,一点一点上升的数值不是你爱上了我,而是我爱上了你…他是在惩罚我,他要罚我在爱上你时,再将你我分离…
所以你是不得不走
我想留下来,阿效,我想带你去看萤火虫,我还想给你做火锅吃,我有太多事想和你做了,我不想离开你,我…
你还能待多久
…
一年
不。
…三个月
不。
那是…
明天。
莫大的冷意从心尖蔓延到手脚,冰得我的有些恍惚,身体也失力般摇摇欲坠,周系先是扶着我,随后又紧紧抱住了我。
他说:
阿效,忘了我吧,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
过了一会他又说:
阿效,别忘了我,我好怕你不记得我了。
八
大婚
母亲许是欣慰我难得开窍,也准许了我们当日就匆匆成婚。
来往的宾客不少,随着时间,虽然有几个人记得我与边度的事,却也没有人在这大喜日子提起。
结婚仪式也是极简的,拜完天地后我们便进了洞房。
坐在喜床上,我被周系掀开了盖头,他本就长得俊朗,如今穿红衣还怪好看的,抛去了往日不羁的气质,如今方衬得他五官更硬朗了些。
阿效,你…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夫君。
一夜合欢,直到清晨,直到力竭,我们亲吻着对方的每一处,想要牢牢记住对方的样子。
鸡鸣响起,他吻着我的脸,轻声呢喃:
我爱你。
我忍不住眼前模糊,滚落了一滴泪,再清晰时,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一早请安时,我便和父亲母亲说周系去了远方救人,事态紧急,要多月才能回来。
自从他走后,我的心总是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那没有办法填补的空缺偶尔渗出鲜血,然后变成水,从我的眼角流出。
这几月,家里倒是总有些莫名的好事,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好,母亲常年的眼疾也好了,明明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我却无法提起兴趣,心无波澜。
终于有一夜,我又梦见了他。
是不是我死了就能一直看着他了。
或者说,是不是我死了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我拿起梳妆台上的金簪,正欲割在手腕上,却突然一阵恶心,金簪落地,我缓了好久才好了点。
第二日我叫来了郎中,我心里已是想到了什么,果不其然,是喜脉,三月有余。
是他怕我像如今这般想不开吧。
我心绪复杂的抚摸着小腹。
他想让我活,那便活着吧。
九
温念希
不知不觉念希都成家了,看着女儿坐上轿子,我终是流下了眼泪。
或许是怅然,或许是解脱。
周系啊,女儿出嫁了,是你兄弟易晚戈的儿子,你应该放心了吧。
周系啊,你不用再写把温家的写的多富丽堂皇了,父亲母亲早已过世,我也老了。
周系啊,今年冬天,就让我来找你吧,我啊,累了。
番外
辜负卿卿岁月
一只小胖鱼:作者这是疯了吗热度那么高的后宫文说改就改
不吃香菜:只有你们这些死宅男才爱看这种多人文吧,我觉得作者改的对,就该这样!
Z.:附议!
周系戴着黑框眼镜,看着电脑屏中最后一行字:
温氏女亦安居一生,生有一女,晚年得以安详。
一旁手机突然响起:—穿越千年的眼泪,只有梦里看得见…
周系拿起手机一滑,又恢复了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
喂妈,咋啦
还不是你这臭小子,也老大不小的了,也不知道领个媳妇回来,你王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马上来咱家,正好你们见一面。
不去…
行了就这么定了。
周系将手机扔到一边,霍愣了下鼠标,电脑息屏取消,小说弹了出来,他又定定地翻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看的入神,又差不多到了晚上十二点,周系伸了个懒腰,这才回家。
工作室和家的路不远,开车差不多十分钟就到了。周系停好车,抬头看见家里灯还亮着,心想怕是又要被唠叨了。
妈~我回家了。
臭小子,这么晚才回来,人家小姑娘等你到现在。
周系低头换着鞋,听到这话忍不住嘲讽起来:
这么晚还不回家啊,家里父母不惦记吗
你这小子…
想象中的骂声戛然而止,女子柔和清冽的声音响起:
伯母,不必动气。
听到这个声音,周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僵住了,随即才不可置信的缓缓转过身来:
阿效
女子正柔和地安抚着周母,闻言抬眼与他对视,笑容还是那般温柔:
好久不见,周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