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东方大陆,混沌初开之际,玄黄之气如沸腾的铁水翻涌。盘古的斧钺劈开永恒黑暗,清气上升凝为九霄云汉,浊气下沉聚作厚土八荒。
八道青光自斧刃迸发,如游龙般坠向洪荒大地,裂土分疆,造就了雍、益、荆、交、扬、青、幽、并八州。而盘古陨落时,心血化作明珠,坠入八州中央,凝结成冀州,自此九州星罗棋布,互为犄角。
千万年后,古海中的玄龟驮着刻满星图的玉碑浮出水面,龟甲上
九阙开,天命归
的篆文灼灼发亮。与此同时,八州边境的山河异动
—
雍州戈壁裂开深渊,地底传来金石相击的铮鸣;扬州竹林的竹叶无风自动,拼凑出未知的卦象。
暮色渐浓,古海的青光愈发耀眼,玉碑上的星图与天穹悄然重合。九州大地,一场足以颠覆天地的风云,正在玄黄交织的裂隙中,缓缓拉开帷幕。
曾经流传于民间的传说血脉,在几百年的沉寂之后,在九州之中逐渐的一一觉醒。
阳春三月,西京长安北,皇家牧场。
灿烂的阳光透过绿意盎然的树枝上的嫩芽照下来,照射在阿史那伯藜的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他扬起右手,做遮阳篷,四下观望,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一只非常罕见的白色梅花鹿,灵巧的穿过林间,一闪,消失在阿史那伯藜的眼前,只留下一个残影,他望了望四周,没有发现有人的痕迹,突然间林间弥漫的雾气突然被灼热的气流搅动,阿史那伯藜张开五指伸向地面,掌心触地的瞬间,坚硬的泥土发出蛛网状龟裂。指节骨骼发出炒豆般的爆响,指甲瞬间褪成铁灰色,五根利爪破土而出,在地面犁出五道半尺深的沟壑。他脖颈后的血管如赤红蚯蚓般突突跳动,皮肤下传来类似树皮皲裂的脆响,随着喉间压抑的低吼。
他的身体开始逐渐的膨胀,撕裂的衣料化作纷飞的布絮,露出正在重塑的肌肉组织。古铜色的皮肤下泛起细密的银灰色绒毛,如同春雪落在焦土上迅速蔓延。他的腰部猛地向后弓起,尾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一条覆满暗纹的狼尾轰然扫断碗口粗的灌木。
当最后一声闷响震落松针,一只一丈多高巨狼已经蹲坐在满地碎布与枯枝之间。泛着磷火般幽光的竖瞳扫过林间,潮湿的鼻尖翕动着捕捉空气中白色梅花鹿残留的气息,森白獠牙间滴落的涎水在枯叶上腐蚀出青烟。方才还挺拔的少年,此刻已化作肌肉虬结的凶兽,阳光顺着他脊背的鬃毛流淌,在地上投下摇晃的、非人的阴影。
只见巨狼用力一蹬,一下子便向前跃了三、四米,几瞬之间,便找到了白色梅花鹿的踪迹,犹如鬼影般在林间几次闪现,巨狼便已经来到了白色梅花鹿身后,只见巨狼右爪向梅花鹿的后腿挥去,唰的一声,铁爪一般的五指划过梅花鹿的残影,待它抬头寻找,梅花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正在寻找之时,耳朵微微一动,似乎有人在靠近,便急忙爬在了草丛之中。
谁一个身高才刚过四尺的男孩儿,穿着一身黑色暗花的行服袍,鹿皮行裳,虎皮的箭囊斜背在身后,左手拿着一支成年人用的短弓,此时已经搭箭瞄准了草丛。
只见阿史那伯藜披着一个绿色大袍子,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伯藜这是你的伪装术你刚才看见一只白色梅花鹿没有
阿史那伯藜见是皇太子宇文泰及,便假装回复道:没看见,是白色的
谁抓到了,肯定是今儿的头名!宇文泰及回了一句,快速的离去。
阿史那伯藜也快速的跟了上去。
追了一会儿,他便看到宇文泰及杵在一块石头上,正在弯弓搭箭,顺着箭尖方向望去,不远处刚才那只梅花鹿正在林间驻足休憩,虽然一路狂奔,但是它并没有放松警惕,依然在环视着四周,嗖~!,泰及的箭发出之时,鹿也闻声摆头看到了这里,几乎是下意识的习惯动作,马上做出了跳跃的动作,但显然已经来不及躲避。羽箭穿过树林,阳光照射来箭尖上,不时的反光,距离梅花鹿只有几步的距离,宇文泰及已经举起一支手臂欢呼,突然眼角被另一侧的反光晃了一下,就见到自己的羽箭被从侧面来的另一只羽箭从中击穿,一折两半,掉落在草丛中。白色的梅花鹿则灵巧的一闪,又消失在了树林里。
顺着另一只羽箭来的方向,宇文泰及看到右后方,站在树枝上,刚刚收弓的高欢,正在看向他,嘴角上扬,带着笑意,说到:今天这只白鹿只能是我的,泰及!
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宇文泰及扬起下巴有点儿不服气道。
说话间,从其他方向,陆续的出现了两个身影,几瞬便到了附近。
鹿哪白色的梅花鹿!你们今天谁能送给我呀一个比宇文泰及还小的小姑娘,头上带着一朵小花,身着一身红白相间的紧身衣,手中拿着一只略小的粉色的弓,这一身显然是为了漂亮的功效远远大于衣服本身的功能,出现在他们的跟前。
而随后到来的,则是与宇文泰及个头相仿的一个人,只不过长的白白胖胖的,此刻正双手拄着膝盖,大口的喘气。
这位小姑娘,名叫宇文彩霞,是宇文泰及的妹妹,而喘气的白胖子叫陈秦。
燕三年,燕铭宗在漠北阿尔泰山口,与胡族部落约定阿尔泰之盟,胡族将突犁可汗的世子阿史那伯藜出质长安;
燕五年,燕铭宗封异姓王陈贤王、高武王,招陈贤王、高武王嫡子陈秦、高欢作为质子入西京。
随后,燕铭宗将太子宇文泰及及安世公主宇文彩霞儿女,与阿史那伯藜,陈秦,高欢等质子共同派入国子监,学习礼仪知识,并配御林军教头传授武艺。
燕六年春三月,国子监组织各皇家王侯子弟于皇家牧场狩猎,当日终,各有收获,偶遇当世罕见的白色梅花鹿一只,最初众人追逐,不见踪影,而后纠集禁军及周边百姓排成一队队,结网式寻找,然而这只仅有这几位曾经见过的白鹿却消失无踪。
《宋书符瑞志》中记载
白鹿,王者明惠及下则至。
即:白鹿这种祥瑞之物,只有当君主的圣明和恩泽惠及天下百姓时,才会出现。
然而这些未来搅动九州风云的少年们,却并未给天下带来祥瑞,取而代之的则是九州历史上最混乱的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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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年末,西京长安,大雪,深夜,洪兴街王太师府。
异姓王,加九锡的王太师,王莽,正襟坐在深邃的后院厅中。
往昔每至戌时三刻,廊下的宫灯便会次第亮起,朱红宫墙在暖黄光晕里泛着蜜色柔光,连廊下冰裂纹地砖都映得像浸在琥珀里。铜兽衔着的灯盏彻夜不熄,宛如漫天星辰坠落人间,将整座府邸裹在永不褪色的晚霞里。
可此刻的后院却沉入墨色深渊。檀木厅门大开,卷着雪粒的北风长驱直入,厅内的红烛在寒风中瑟缩,明明是新换的烛芯,火苗却被吹得东倒西歪,忽而窜起半尺高的青焰,忽而又矮成豆粒大小,恍若垂危之人最后的喘息。
雪光裹着银白月色倾泻而入,将满地碎玉般的积雪与厅内摇曳的暗影熔成诡异的明暗交界,连廊柱上精雕的缠枝莲纹都在光影交错中扭曲变形,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在扯动这张夜色织就的幕布。
此时的天空中,一片乌云缓缓飘动,遮住了弯月,将最后一缕月光吞噬殆尽。后院顿时坠入了黑暗之中,唯有厅内摇曳的烛火在厅内投下破碎的光晕。
死寂中,无人禀报,也未闻开门声,只见一个将全身都隐藏在藏青色斗篷下的人出现在院内甬路上,那人双手笼在广袖之中,连帽檐都压得极低,只露出半截苍白如纸的下颌。
他每一步都踏在积雪上,这雪是傍晚间才清扫干净的,此刻却积了半寸有余,那人走过之处,雪面凹陷出一个个清晰的脚印,可当他的身影越过光影交界的刹那,那些足迹竟如被无形的手抚平,只留下一片平整如初的雪地。
厅内之人,并没有迎接,也未应声,待此人迈入大厅,距王太师十五步,便驻足,双手依旧藏在衣袖之中,面对着权倾朝野的王太师,竟然不拜,只是低头将整张脸都笼罩在斗篷中,沉寂、不动。
原本摇曳的红烛,竟然不再晃动,风停。
坐在当中的太师望着站在厅中的这人,清了清嗓子,缓缓低声开口道:你......便是韩终可通天神,知晓古今的术士
青袍之人,面对太师的问询,竟然不答,只是微微的一点头。
厅中右侧的阴影中有几个人影伫立,只听有一人出声呵斥道:面对太师,竟敢如此无礼
太师微微抬起左手,示意无妨,继续开口道:你可知我今天请你来是为何事
术士韩终,仍是不答,依旧微微一点头。
太师见术士点头,继续开口:听闻你善于测命,可否为老夫一测,老夫是否有成龙之命
此刻术士终于开口,回复道:命乃天赐,人各有命,吾等不敢测,太师的命自出生之日便已经由天注定,太师即允,待我窥视一二。
话音未落,藏青斗篷下伸出一双骨节嶙峋的手。指尖泛着病态的青灰,指甲缝里凝结着暗红血痂,像是刚从尸骸中抓握过什么。双掌在虚空中缓缓相触,掌心翻转间,竟有细碎的银蓝色火星如萤火迸溅,在寒夜中划出诡谲的光痕。
随着双手上下交叠,空气中泛起涟漪般的震颤,厅内烛火突然集体扭曲成诡异的蛇形。当左手托住右手腕,右手两根枯指直指穹顶时,整座厅堂的温度骤降,雪粒顺着门缝倒卷而入,在半空凝成冰晶旋涡。
刹那间,厅内所有红烛熄灭,一股青烟自地面蒸腾而起,带着些许腐朽的檀香味,将术士的身影层层包裹,待烟雾散尽,术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寒风吹过,吹走了遮挡弯月的云,月光倾泻而下,斜照在大厅的地上,仿佛铺了一层纱,银白朦胧,而空中随着寒风摇曳飘落的是一张泛黄的符纸,金吾卫张焕是刚才站在阴影中的一人,此时的他眼疾手快,一跃便到了刚才术士所站的原地,左右观瞧,上下搜索,未见术士的踪迹后,便捡起那张已经落在大厅的黄色符纸。在微弱的月光下,翻视一秒,便面向太师,双膝跪地,双手把符纸举过头顶,激动地低沉的喊到:恭喜太师,此纸上写有两字,燕灭!
太师听闻,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正要起身去取符纸,只见张焕手中的符纸便如火柴擦燃般闪亮,沉寂,灰飞烟灭。金吾卫张焕发觉了手中的异状,忙抬头,只是已经来不及,此时的手中已经空空如也,见此情景,他在惊慌之余,顺着太阳穴,流下了一颗斗大的汗滴。
太师也见到了此景,已经躬身的他,又坐回了椅子之中,对张焕确认道:你可看清,的确是‘燕灭’两字
张焕回道:属下用性命担保,确以看清,的确是此两字。
太师用已经颤抖的手拍了一下梨花木的椅柄,说了一句
好!
只是厅内的人却不知,此时张焕的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因为他清清楚楚记得,他在翻瞧符纸之时,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符纸的背面还有两个字:
莽亡!
燕朝之前,是赵室天下。
溯及前朝,传至赵末帝,宫墙内外已是朽木倾颓之象。九重宫阙里,赵王沉溺酒色,醉卧美人膝上批阅奏章,朱批常晕染着胭脂痕迹;朝堂之上,奸佞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价码明码标注于市井坊间。彼时的九州大地赤地千里,流民载道,饿殍枕藉,黄河两岸烽烟如野草疯长,各路豪杰揭竿而起,剑指帝都,史称
九鼎之乱。
燕朝奠基者燕铭宗振臂一呼,以
解民倒悬
为旗号,率义军席卷山河。王太师追随燕铭宗,从兵卒开始,每战必冲锋在前,枪尖挑落的敌首如星坠如雨。最终他与燕铭宗歃血为盟,共饮黄河水,于邙山之役大破赵军二十万,刀锋染血三十余战,终助燕铭宗建立新朝,改元
燕启。
然天道无常,新朝初定不过七载,燕铭宗竟步了赵末帝后尘。未央宫深处,沉香袅袅间,帝王沉迷于西域进贡的胡姬舞乐,金樽玉盏昼夜不息。朝堂印玺渐落太师府,六部奏折只得呈与王太师过目,长安街头童谣唱道:天上无日月,地上有双王。
近三年来,王太师常染小疾。太师府内,名贵药材堆积如山,太医院院正轮番值守。奈何太师依旧一日比一日清瘦,连太师自己都起了忧心,恐自己时日不多矣。
群臣之中自古便有精通此道,善于揣摩心思者,便屡次三番有人借在太师设宴喝酒之际,私下劝太师登顶。
登峰造极,号令天下,谁不会有如此野心呢更何况早已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的王太师。
当群臣初献劝进之词,太师王莽勃然色变,掷玉盏于青石阶上,瓷片迸裂声惊飞檐下寒鸦。他整冠束带,朝着宫阙方向长揖至地,声震环佩:
他与当今皇帝情同手足,曾共生死,如今既食君之禄,当担君之忧,此心昭昭,可鉴日月!
言辞间热泪纵横,沾湿胸前紫袍。然他并未降罪进言之人,反赐座斟酒,这般恩威并施,令满朝文武更觉有机可乘,劝进之声愈演愈烈。
此后数月,太师府门庭若市,说客络绎不绝。王莽表面仍以《忠经》训诫群臣,暗中却遣心腹结交掖庭宦官,重金购得燕帝起居密报。
太师心存侥幸,觉得燕铭宗大自己几岁,整日沉溺酒色,或许亦命不久矣,如若待燕铭宗百日之后,自己再坐上龙椅,即可获忠君的名声,又可满足自己的野心,岂不两全其美。
只是每得消息,得知燕宫之内,燕铭宗耽于酒色,却越显容光焕发;而太师府中,自己却病骨支离,药鼎青烟终日不散。
某夜宴饮,醉意朦胧间,群臣再以
汤武革命,顺天应人
相劝。王莽倚着座椅,望着杯中晃动的月影,喉间溢出一声喟叹。他不再引经据典重申忠义,只是缓缓摇头,白发在烛火下微微颤动,仿佛老松在寒风中抖落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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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摇头的姿态,不知是在拒绝群臣,还是在压抑内心翻涌的野心。
今年(燕七年)秋,太师再染风寒,竟一病不起。
燕铭宗甚是关切,派大内李总管前来探视,太师重金赏赐李总管,从李总管口中得知,燕铭宗近日似乎精力更加旺盛,吩咐太监们去民间广寻妙龄女子入宫,夜夜笙歌,偶见歇息。
而庙堂之上,偶有大臣劝诫,燕铭宗虽不反驳,但却也不听。
听闻这些,实乃令太师失望困惑,遥想当年那位雄心壮志,以天下民心为己任的兄弟,为何如今竟成了如此昏君!再想到如今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于是内心暗暗下了决心。
身体渐好之后,于立冬,宴请兵部侍郎、禁军金吾卫、吏部尚书等自己多年的亲信,厅上酒过五巡,兵部侍郎王郴再次劝进,太师装醉说燕一统之后,国泰民安,欲进无名。众人均称,如今天下大小朝政,均是太师批阅,国泰民安实属太师的功劳,正是每日勤恳,才累坏了身子。
忽禁军金吾卫张焕起身,靠近太师,附耳小声道,传说有一名术士,名叫韩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赵王朝时,曾有人言韩终曾夜宿泰山,观天象说,太白昏暗,赵王朝不久必亡;天枢星闪耀,铭宗当立。后世果真如此,称之为神。
但是此术士虚无缥缈,居无定所,而近日听闻韩终术士出没京城,他可以花重金可以一请。
喔可否一请,为我测命太师询问。
张焕听罢,当即离席,于是便有了今日王府后院厅中的这一幕。
燕八年春,王太师借诞辰之由,恭请燕铭宗驾临王府赴宴。
主宾坐定,自然少不了珍酒美食,歌舞助兴。
酒过三巡,太师屏蔽众人,堂上仅剩两位为燕朝定鼎之人在座中饮酒。
只见王莽执鎏金酒樽起身,脸上泛着潮红:回忆当年,洛阳之战,箭矢如雨,刀枪如林,我与圣上浴血奋战,铁甲之下尽是伤口,金创药涂满身,最终才助圣山夺得这天下啊!
燕铭宗仰头痛饮,龙袍上的金线蟠龙随着动作扭曲,似要破云而出:若无太师披荆斩棘,哪有今日锦绣江山来人!取朕的九龙如意
——
今日不赏,更待何时!
且慢!皇上,这本是我等分内之事,不值得一提!况且圣上厚恩,臣已富比陶朱,良田千顷,无需再赏。只是......王太师停在此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故意没有把话说尽。
只是如何你我关系,情同手足,有什么话尽管开口,不需要吞吞吐吐!燕铭宗拍了一下太师的肩膀说道。
请皇上恕罪,我先自罚一杯,臣的确有一事不明,想问个究竟。王太师见燕铭宗如此回答,仰头饮尽杯中酒,问道。
哎~爱卿,何必如此,有事尽管说就是了。燕铭宗此时已经醉意渐浓。
皇上与我年轻之时,出身军武,本就权财不轻,已是知足,之所以起事,皆因赵末帝荒淫无道,民不聊生。本着为了天下苍生,我等才历尽苦难,多次险些丧命沙场,才最终受之天下。只是......只是臣实在不明白,皇上在高登人极之位后,却也开始久居后宫而少理朝政呢
说罢王太师慌忙起身,跪拜皇上,重重叩首:臣一番肺腑之言,均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着想,请皇上息怒恕罪!
燕铭宗听完太师的询问,面无表情,抬手将金樽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起身,双手将仍在叩首的王太师扶起,双双落座,叹了一口气之后,摇头说道:君临天下,九五之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便是你以为的身登高位之后,便可以随心所欲,实现你我曾经的梦想了,对么
臣不懂,也不曾想过。太师拱手道。
燕铭宗略带自嘲的微笑着继续说道:我曾恨透了赵氏王朝,本以为赵末帝贪图享乐,沉迷后宫,是一位昏君,他本可以更加勤政,做很多让天下子民感恩戴德的事业!正是如此,才与你携手起事,征战九州;可是真当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我才发现,在龙椅之上,有很多东西是旁人看不到的啊!
臣自然是无法看到皇上所看到的事情,只是臣却知道,自古以来,勤政为民的皇帝均被史书歌颂,因此臣对此的确不明。
王莽吾弟呀!即便我如今已经是九五至尊,我所拥有的权力面对天命却是如此的渺小啊!你可否愿意来我龙椅上一坐,你便会明白自己的眼界是多么的片面和狭隘啊!
听到燕铭宗如此一说,太师急忙下跪,五体投地,慌乱之间碰洒了桌上的金酒樽,琥珀般的酒水顺着桌角滴下,在厅中的地砖缝隙中缓缓流淌。
臣罪该万死,从未敢有过如此之想啊,皇帝说的这是哪般言语啊!
你可曾有见过一位隐藏在青袍之下的术士么燕铭宗突然说道。
这一句如惊雷般击中王莽,他伏在地砖之上的双手顿时青筋暴起,似乎要顺着缝隙抓进地面。王莽以为见韩终术士测命之事,已经有人泄露给了燕铭宗。
猛然抬头望向了燕铭宗的身后,使了一个眼色,早已埋伏在屏风之后的金吾卫们刺出利刃,三柄银色的刀尖从燕铭宗的胸口穿胸而出,带着血液滴入到燕铭宗的金樽之中。
这个世界......并非...并非是掌握在你我的手中......燕铭宗伸手想摸面前的王莽,然而话未说完,便垂下了头颅而亡。
原来,王莽终究输给了年龄所带给他的无法逃避的压力,在本次燕铭宗赴宴之前,便埋伏了金吾卫伺机而动,只是燕铭宗突然提到的青袍术士,令他以为自己的野心已经暴露,话未说尽,便不得不提早进行了行动。
燕铭宗的尸身尚有余温,太师府内已响起三通急鼓。长安城内的禁军们纷纷出动!
午时三刻,满朝文武便被召入太极殿内。
虽然王莽熟读历史,但却已等不及扶持一位傀儡再禅让帝位。
王莽直接身着黄色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手中握着象征天命的传国玉玺,对着群臣宣布:
燕帝崩殂,天命有归!自即日起,改元新阳,大赦天下!
与此同时,京城十二道城门紧闭,绘着燕氏图腾的旌旗被扯落城头,取而代之的是绣着赤色金乌的新朝战旗。驿道上,传诏的快马如离弦之箭射向四方藩镇,诏书所到之处,凡拒绝归顺者,皆以
逆天命
之名诛灭九族。燕氏皇族们的画像被张贴在市井坊间。
七年前,燕铭宗正是在此处接受群臣朝贺,彼时宫阙巍峨,万民山呼;七年后,同样的殿堂里,龙椅易主,血色未散。
随着最后一抹残月隐入云层,新阳元年的第一缕曙光刺破长空,却未能驱散笼罩在九州大地上的乱世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