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我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发出声音。
在挂断电话后,我立马买了回A市的机票。
在亲眼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鸿昭时,我的内心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我不是故意受伤换取你的同情,车祸是场意外。苏鸿昭在我问出口前回答。
见我没有说话,苏鸿昭继续说:不过你能主动回来看我,我觉得很值得。
我对准苏鸿昭颓废的脸扇了几巴掌,带着颤音开口:苏鸿昭,你真的是病得不轻。
苏鸿昭却在这个时候抓住了我的手腕,紧贴在嘴唇上说:这几天我想过了,如果你不来,我就放你自由。如果你来了,我就绝不可能放开你的手。
5、
我不再挣扎着抽回手,而是用恶劣的语气说:苏鸿昭,你觉得两个瘸子在一起会得到什么别人的冷眼相待,还有各种阴阳怪气的嘲讽。
苏鸿昭突然笑了起来:我已经明白了,也许我真的是病了,但那又怎么样,因为我已经爱上你了,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情,不论是不是斯德哥尔摩,我都会爱上你。
我用力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说:苏鸿昭,不要再天真了,我们不该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个巴掌突然打在我的脸上。
我扭头看到了苏鸿昭母亲怒气冲冲的一张脸。
她气急败坏道:你不信守承诺,当初说好会离开我儿子,现在又觍着脸过来了,你已经把他害的这么惨还不够吗！
我扯出一个艰难的笑:阿姨,我现在就离开。
说完,我作势转身准备离开。
苏鸿昭的身体向我扑过来。
我明明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他,我强忍着伸出手的冲动,面无表情看着他摔倒在地上。
苏鸿昭挣扎着试图抓住我:不要离开,雨菲,我不可以再一次失去你。
带有哭腔的声音萦绕在我耳边,像是魔音一般循环。
我视若无睹地低下头,声音冷冰冰道:看吧,你现在也是瘸子了,我嫌你丢脸。
苏鸿昭母亲浑身颤抖,抬手想要再次打我。
苏鸿昭狼狈地抓住了母亲的裤腿,急切地说:妈！
我冷笑一声,说:苏鸿昭,你真是被原生家庭保护得太好了,现在连自尊都丧失了,你这种人只会让人看笑话。
因为角度问题,我看不到苏鸿昭的表情。
直到我离开病房,苏鸿昭也没抬起头。
但是压抑的哭声缓缓传出,足以表示了主人的伤心。
我在出了病房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捂住嘴大哭,躲在卫生间里无声落泪。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种局面。
现在回想我的人生,有太多次机会可以及时止损。
但是我和苏鸿昭依旧选择,在一条最错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甚至开始幻想,如果我一直选择装聋作哑,或许事情不会变成现如今这种糟糕的场面。
现在的苏鸿昭对我表现出来的深情,只会化身成千上万的尖刺刺进我的心脏。
这也就意味着,苏鸿昭病得越重,所以才会越爱我。
我竟然开始不讲道理地痛恨心理学。
如果我们可以一直无知地继续相爱,那我们的孩子将在九个月后出生。
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建立在假设上,我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样支离破碎的苏鸿昭时还能坚持多久。
我们爱着彼此,但却都像是濒临死亡一般痛苦。
我感觉自己呼吸变得困难,将脸浸在冷水里让自己保持清醒。
6、
本想着第二天立马买机票离开,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朋友结婚一周后结婚,我们从大学起就是最好的朋友,她结婚我自然要到场。
婚礼当天,我们众多共同好友都来了现场。
有不知情的人询问我为何苏鸿昭没一同前来,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我的肩膀被人搂进怀里。
我下意识回头看过去,苏鸿昭脸色煞白,嘴唇没有一丁点血色。
他笑着说:我因为工作耽误来晚了。
因为姿势的原因,我的腿碰到了一截晃荡的裤子。
我屏住呼吸看过去,看到了苏鸿昭左腿空荡荡的裤腿。
其他人均是察觉了异样,眼神里的震撼让我极度不适。
我的心狂跳不止,做出了违背本能的决定。
我轻轻推开苏鸿昭:我们已经离婚了,以后终归要告诉大家的。
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中,我再次丢出了一记重磅炸弹。
但碍于苏鸿昭的势力,他们都面面相觑,不敢有过多的讨论。
等其他人散开后,苏鸿昭身体微微一颤,像是随时会倒下的模样。
我的声音充满着冷意:是不是你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你脸色很差,在你父母找来前赶紧回医院吧。
但我忘记了苏鸿昭执着的性格。
他不太熟练地使用拐杖向我靠近:真的要把事情做到这种份上吗
苏鸿昭的声音很轻,双眼留恋地紧盯着我一动不动。
就在我看着苏鸿昭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正准备开口询问时,他突然向后倒去。
我发出惊呼声:苏鸿昭！
一时间,所有人都听到声响围了过来。
我艰难蹲下后伸手试探苏鸿昭的额头,果然和我想得一样滚烫。
我毫不犹豫转头对几个好友说:麻烦你们把他送到人民医院的十楼的VIP病房。
他们虽然面露难色,但依旧点头答应了。
我不想和苏鸿昭有过多纠缠,只能用这种方式将我们隔绝开。
婚礼过去了三天,我始终因为不放心而迟迟没有离开。
直到我接到了苏鸿昭母亲的电话。
即便通过电话,我依旧听出了她的疲惫和无力。
如果你还没离开,来看一看鸿昭吧,算我求你的。
苏鸿昭母亲是很强势的性格,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她向我低头服软。
我察觉出事情的严重性,当天晚上就赶到了医院。
整整三天,苏鸿昭没有进食过,只能依靠着输营养液才能维持生命。
我走到床旁,缓缓开口:苏鸿昭,为什么不吃饭,你不想活了吗
在听到我的声音后,苏鸿昭显得神情很激动,发出的声音很干涩:是不是我妈要挟你来的如果你觉得现在靠近我很煎熬,你可以不用来的。
虽然苏鸿昭嘴里这样说着,但是从他闪烁着光芒的双眼中我看出了另一个意思。
我叹了口气,坐下了:我们心平气和进行一场对话吧。
苏鸿昭,你其实很清楚自己并不爱我,你对我产生的依赖和渴望是因为斯德哥尔摩,你是很聪明的人,你终有一天会自己明白这一点的。
话音刚落,苏鸿昭激动不已地捶床:不是！我的身体和我的情感都受我自己控制,莫雨菲,不爱的人是你对吗！
7、
我愣住了,随即笑了笑。
你一次次不相信我,只想着远离我,你难道以为用这种方法能消磨我对你的爱！
苏鸿昭的眼泪流出:你给我一点信心,我不能改变曾经发生的一切,可是我想明白了,既然上天安排我们以那种方式相识,我们为什么要去纠结什么狗屁斯德哥尔摩。
我眨眨眼睛,眼泪不自觉落下:可是我在乎,苏鸿昭,你大概永远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很拧巴,只是一直以来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当时你不应该把我带回家,让我进少管所或许才是对的决定。
苏鸿昭猛地张开双臂抱住了我:我不会那样做的。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苏鸿昭,为什么我们爱的这么辛苦。
苏鸿昭以沉默回答了我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们都没有答案。
这场谈话最终也没能聊出什么结果。
我出门将苏鸿昭母亲交给我的保温壶打开:其他事先放一放,身体最重要。
苏鸿昭没有再用绝食来表达自己的伤心欲绝,只是沉默不语的吃饭。
在苏鸿昭逐渐睡着后,我离开了病房。
因为苏鸿昭母亲的请求,我决定暂时先留在A市一段时间。
我接连几天去探望苏鸿昭。
我感觉在进行谈话后,我们彼此之间都轻松了许多。
在第六天的时候,病房里空荡荡的,明显已经离开了的模样。
恰巧在我转身时碰到了苏鸿昭母亲。
我主动询问:是已经出院了吗
她视线闪躲,过了许久,尴尬地开口:以后你不用来了,你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
我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
虽然心如刀绞,但我还是保持微笑:嗯,那样最好不过。
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理智告诉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但我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留恋这座城市。
我在酒吧买醉,让自己不再有时间思考苏鸿昭相关的事。
美女,交个朋友吧,我注意你好几天了。
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对我笑得一脸下流。
他的手一点点在我腿上游走,直到他触碰到冰冷的假肢,整个人一顿。
瘸子！妈的,真扫兴！
男人愤愤地离开,临走时还对我露出厌恶的神情。
仿佛是我让他深受其害。
我拿起皮包向门口走去,却意外撞进一个怀里。
小姐有没有受伤
熟悉的声音令我动作一顿。
我缓缓抬起头,对上了苏鸿昭的一双眼睛。
紧接着,苏鸿昭身旁的女人嗔道:这么宽的大门也能撞上,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话里行间都是在谴责我的行为。
我忘记了回应苏鸿昭的询问,急促的呼吸声令我不知所措。
小姐,我们以前是认识吗
我如同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旁的女人不满地抱住苏鸿昭的胳膊摇晃:哎呀,干嘛和她说话,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我半张着嘴,始终无法发出声音,但我却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苏鸿昭歪了歪脑袋看我,神情里的温柔仿佛带有足以能灼伤人的温度,我只迫切地想要离开。
8、
我强迫压下心中的疑惑。
打开手机下意识给苏鸿昭助理打去电话,我一句话上下颠倒说了几遍。
对方给出的答复是,苏鸿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公司了。
我是彻头彻尾的小人,口口声声说要离开苏鸿昭。
当苏鸿昭真的放下一切离开我后,我却成了依依不舍的人。
我厌恶自己,痛恨自己的藕断丝连。
如果苏鸿昭是演员,刚才那一幕他的表现可以拿影帝。
我主动找到了苏鸿昭母亲。
她明显为难,但在我的苦苦哀求后还是开口了:是鸿昭主动提出要洗掉被绑架的那段记忆,想让自己的记忆停留在你们在大学里相爱,他说这样你们之间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在听完后,我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了。
胸腔闷痛,就连幻肢也产生强烈的巨痛。
但她的神情里透着不安,明显没有说完整。
我目光如炬地看向她:请告诉我全部。
可是催眠中途发生了意外,鸿昭失去了所有记忆......
难怪,难怪他看向我是的眼神如此陌生。
我浑浑噩噩离开了。
一个失去所有记忆的人是不完整的。
苏鸿昭是为了我变成了这样,我曾以为自己想要的是离开。
但在苏鸿昭真的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向我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无法接受。
我鬼使神差走到了苏鸿昭公司楼下,但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很长时间没来公司了。
我正准备离开时,一道身影挡住了我的去路。
苏鸿昭轻快笑着:是你,在酒吧撞进我怀里的小姐。
我顿时面红耳赤,对他艰难扯出一个笑。
多笑笑吧,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和我梦里的女孩很像。
在苏鸿昭脱口而出后,苏鸿昭急忙解释:我没有撒谎骗人,虽然我看不清梦中女孩的脸,但我就是觉得你们很像。
苏鸿昭说话的时候喜欢盯着对方的眼睛。
如果不笑会让人惧怕,但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如沐春风。
我成为了第一次看到苏鸿昭时的紧张小女孩。
当时的苏鸿昭穿着英伦风校服,看起来高贵的像是小王子。
此时我的心情和当时一样,带着强烈的窘迫。
上次你身边的女生呢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急不择言,我也不例外。
苏鸿昭愣了一下,笑了笑说:分手了,其实我和她算不上恋爱。
听到苏鸿昭这样说,我竟然可悲地感到庆幸。
在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心理后,我又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9、
从这天起,我和苏鸿昭以全新的身份和对方相识。
在我们坐在餐厅共进晚餐时,我突然想到了苏鸿昭曾经所说过的话。
也许现在就是他想要的重新开始。
现如今知道了苏鸿昭失忆的缘故,我试探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找回记忆
苏鸿昭只是笑笑摇头:我听我爸妈说过,当初是我主动要洗掉记忆,我选择相信做出这个决定的我,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我没能问出心中的疑惑。
看着现在的苏鸿昭,或许这是好的结局。
在我失神时,餐厅响起了悠扬的小提琴声。
服务生推着鲜花向我走来,苏鸿昭深吸一口气,跪下健康的左腿,只能用假肢艰难维持住身形。
雨菲,也许你觉得我的举动很突兀,但这是我经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得出的最终结果,在遇到你以后,我最大的愿望是和你相伴到老。
说到这里,苏鸿昭不自信地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也许我这副模样会被人多人厌恶,也许......
我打断了苏鸿昭的话:我也同样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从遇到失忆的苏鸿昭后,我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既然我们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那就只能向前看。
苏鸿昭为了我一次又一次蜕变,我也不能一直像缩头乌龟一样停滞不前。
去他的斯德哥尔摩,我要和苏鸿昭证明爱就是爱。
我抱住了苏鸿昭,喜极而泣:谢谢你爱我谢谢你又一次爱上我。
在这美妙的歌声中,我和苏鸿昭紧紧相拥。
此时此刻,我感叹命运的安排,我们都在经历了那么多后再一次爱上对方。
仿佛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我们本该在一起。
这一次,苏鸿昭的父母再没有出手阻拦。
苏鸿昭父亲重新接手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命令我和苏鸿昭只管游山玩水。
毕竟,在苏鸿昭经历了这一遭后,他们只想让苏鸿昭幸福快乐。
我和苏鸿昭去了很多地方,也遇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鸿昭也一点点出现恢复记忆的征兆。
在一个清晨,我闭着眼睛享受当下的宁静时,我听到耳侧苏鸿昭的声音:谢谢你选择继续爱我,雨菲。
只是这一句话,我眼皮一抖,眼泪顺着眼角流出。
至此,我们的爱再次变得完整。
一个月后,我因为食欲不振恶心呕吐查出怀孕两个月。
苏鸿昭倒像是如临大敌,每天恨不能将我圈在怀里照顾。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放弃环球旅行的计划,提前回了家。
在那之后,苏鸿昭每天最重要的事就只剩下我了。
五年后,苏鸿昭除了经常和我们的女儿念童话故事,也会时常说起我们小时候初识的故事。
小丫头兴奋地给我和苏鸿昭一人一个亲亲。
爸爸妈妈都是最勇敢的好孩子,你们保护了彼此。
我与苏鸿昭对视,眼神中满是藏不住的爱意。
其实我们一直被一个简单的问题困其一生,而我们的女儿却给了我们最初的答案。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