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意外相遇
在梅雨季的天气里,潮湿的空气挟带着烂枝腐叶的气味,陈念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拐进了那条幽深的巷子。此时,细密的雨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洇湿了她的发梢。她眼前的这栋老楼,外墙斑驳陆离,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暗红色的砖面,而铁制的防盗窗上满是锈迹,晾衣绳上垂落的床单在风中飘荡,宛如一面惨白的旗帜。
当陈念来到302室,门锁发出一声仿佛垂死般的呻吟。她用肩膀用力一撞,门应声而开,刹那间,霉味与旧木头的气息混合着扑面而来。玄关处的瓷砖缺了半块,碎瓷片底下压着一枚褪色的硬币,硬币上泛着诡异的青绿色。房东临走时,反复摩挲着阁楼门的把手,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污渍,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后颈处露出一道蜈蚣状的疤痕,他低声警告道:别碰这扇门。接着又补充道,前租客搬走时把锁弄坏了。
暮色透过蒙尘的玻璃窗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陈念刚打开行李箱,床底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下意识地抄起墙角的晾衣杆,掌心不禁沁出冷汗。紧接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先露了出来,随后是一身沾着泥点的橘色皮毛,猫咪右眼角那道狰狞的疤痕,宛如一道闪电划过。这只流浪猫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瘦骨嶙峋的脊背弓成满月状。
别怕。陈念轻声安抚道,蹲下身去。她撕开火腿肠的塑料包装,脆响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猫咪警惕地嗅了嗅,突然猛地叼过食物,三两下便吞进了肚里。陈念这才得以看清它脖颈上的项圈——银铃铛早已不知去向,皮革边缘磨得毛糙,像是被锋利的东西反复切割过。当她缓缓伸手,想轻轻抚摸它的头时,猫咪却突然炸毛后退,耳朵转向天花板。
阁楼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一下,两下,仿佛有人拖着装满砂石的麻袋在踱步。陈念顺着猫咪的视线望去,只见阁楼门缝里渗出一丝幽绿的光,转瞬即逝。猫咪突然跃上窗台,利爪在玻璃上抓出刺耳的声响,嘴里发出警告的嘶鸣。雨势在这一刻骤然变大,雨点砸在防盗窗上的声音里,陈念仿佛听见一阵模糊的啜泣声,从头顶那个被禁止踏入的空间传来。
深夜,陈念在整理衣柜时,指尖触到了夹层里硬邦邦的东西。她拿出来一看,那是一本泛黄的日记本,边角已经卷起,扉页上歪歪扭扭地写着2019.3.15,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她凑近台灯,只见霉斑爬满了纸面,但她还是勉强辨认出其中一段文字:那只猫又在看我,它的眼睛不对劲。总感觉暗处有东西在监视……
窗外惊雷在轰隆隆地炸响,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房子,墙上出现了晃动的影子。陈念猛地回头,却只看见到空荡荡的墙壁。而怀里的猫咪却突然挣脱开来,炸着毛冲向房门,用身体拼命撞击着门板。她抓起手机想报警,屏幕却在此时突然疯狂闪烁,相册自动翻到一张照片:昏暗的阁楼里,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正中间蹲着的,赫然是脖子戴着项圈的那只橘猫。
门铃突兀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炸响。猫咪的嘶鸣戛然而止,它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陈念握紧手机,透过猫眼望去,楼道里空无一人。声控灯明灭不定,在墙面上投下扭曲的光影,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顺着楼梯,一级一级,朝着302室逼近。
2
反常日常
梅雨季的晨光宛如被水浸透的宣纸,带着朦胧的湿意,轻轻地铺在陈念的脸上。她从辗转反侧的梦中惊醒,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留下一道道鲜红的血痕。梦境如同退去的潮水,却在她的脑海中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梦里,她又看见了那双眼睛,那双在阁楼门缝后窥视的眼睛,幽绿如磷火,正顺着楼梯蜿蜒而下,仿佛要将她吞噬。枕边的日记本敞开着,霉斑在晨光中仿佛有了生命,正顺着纸页缓缓爬行,宛如一条条蠕动的虫子,令人不寒而栗。
床头的三片枯叶还带着昨夜的黏液,指尖触及时,传来潮湿的凉意,混着一丝腥甜。陈念猛地缩回手,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哽咽着,让她难以呼吸。她转头看向窗台,疤仔蜷缩在那里,往常杂乱的皮毛竟变得顺滑如缎,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可它脖颈的项圈却透着异样的暗红,像干涸的血渍,与周围的毛色格格不入。陈念突然想起昨夜监控里那道闪过的猫脸黑影,喉咙一阵发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让她几乎窒息。
你到底是谁……她轻声呢喃,声音在空气中微微颤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迷茫。话音未落,疤仔突然转头看向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她苍白的脸,那眼神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猫咪缓缓站起身,前爪在墙面上缓慢而用力地抓挠,墙灰簌簌掉落,露出五道并排的抓痕。陈念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僵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五道抓痕——这痕迹与昨夜日记本里那张旧照片上的纹路分毫不差,照片里的阁楼墙面,正爬满这样诡异的文字,仿佛是某种古老的咒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恐怖力量。
厨房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刺耳,惊得陈念浑身一颤。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进厨房,心跳如擂鼓般急促。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疤仔正用爪子拨弄着地上的咖啡杯碎片,深褐色的液体在瓷砖上蜿蜒成河,散发出浓烈的焦苦味。她从不喝咖啡,冰箱里更没有咖啡豆的影子,这咖啡是从哪里来的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视着她,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发动攻击。
橱柜深处,半截银勺露出寒光,勺柄上三道并排的牙印清晰可见,凹痕的弧度与疤仔的犬齿完美吻合。陈念蹲下身,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问道:这是你的吗疤仔突然转头看向客厅,耳朵竖起,尾巴绷得笔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陈念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镜柜的玻璃被一块蓝布严严实实蒙住,布料边缘的流苏轻轻晃动,仿佛刚有人经过。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颤抖着手掀开蓝布。镜面上布满细密的水雾,中央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她伸出手,指尖触到镜面的冰凉,却在擦去水雾的刹那僵住——那轮廓的脖颈处,正戴着与疤仔一模一样的项圈。倒影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尖似乎要穿透镜面,触碰到她的脸。陈念惊恐地后退,后腰撞上洗手台边缘,剧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可心中的恐惧却丝毫未减。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镜中的倒影,那倒影仿佛在嘲笑她的惊恐,又像是在无声地警告着什么。
深夜,监控画面像老旧的默片,雪花点不断闪烁,给整个画面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陈念缩在沙发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掌心的汗把遥控器浸得发潮。她的心中满是不安,仿佛随时都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疤仔趴在她脚边,尾巴有节奏地拍打她的小腿,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警告。陈念时不时地低头看看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凌晨三点,画面突然剧烈抖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击。一道黑影从镜头边缘掠过,速度快得只留下模糊的残影。疤仔瞬间跃起,利爪划过显示屏,在屏幕上留下三道狰狞的裂痕,仿佛要将那黑影从画面中撕扯出来。陈念凑近回放,只见黑影经过时,阁楼门缝渗出的幽绿光芒将周围映成鬼域,而那黑影转身的瞬间,露出半张腐烂的猫脸,嘴角撕裂般咧开,露出尖利的犬齿,那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和疯狂,仿佛要将世间一切撕碎。
第二天,在便利店遇见房东时,陈念正低头给疤仔系牵引绳。房东看到猫咪的瞬间,手中的香烟跌落,在潮湿的地面烫出一个焦黑的印记,仿佛是恐惧在他心中燃起的火焰。他的声音发颤,嘴唇毫无血色,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谁让你养猫的这楼里不能养猫,赶紧送走!陈念注意到他后颈的疤痕在颤抖,像一条受惊的蜈蚣,仿佛随时都会爬出来。她心中满是疑惑,这房东为何如此害怕猫咪难道这栋老楼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房东跌跌撞撞跑远后,陈念的目光被街角的报刊亭吸引。橱窗里的旧报纸被雨水泡得发胀,泛黄的头版标题刺痛了她的眼睛:离奇失踪案再添新受害者,独居青年在出租屋内神秘消失,现场发现大量猫毛及抓痕。配图中,一台老式挂钟占据了画面角落,和她房间里那台不走时的座钟一模一样,钟摆处缠着半截褪色的红绳,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诉说着无尽的悲伤和恐惧。
深夜,梦中的猫的哀鸣声如潮水般涌来,将陈念从睡梦中惊醒。她满身冷汗,心跳如战鼓般急促。客厅里传来细碎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悄然移动。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织出斑驳的网,宛如一张无形的牢笼。疤仔端坐在网中央,面前摆着七颗黑色鹅卵石,每颗石头上都用暗红颜料画着一只猫眼,颜料未干,正顺着石面缓缓流淌,在月光下泛着铁锈色的光,仿佛是用鲜血绘制而成的诡异图腾。
疤仔她轻声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猫咪抬起头,目光与她相接,那眼神中仿佛藏着无尽的哀伤和绝望。它突然冲向窗户,用身体撞击玻璃。随着砰的一声碎裂声,陈念看见它项圈内侧闪过一道银光。疤仔跃出窗外的瞬间,她终于看清那行细小的刻字——献给猫神的祭品。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仿佛自己正被卷入一场无法抗拒的阴谋。
她冲到窗边,心跳几乎要震碎肋骨。楼下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七颗鹅卵石在雨水中闪着诡异的光,摆成一个箭头,稳稳指向头顶的阁楼。夜风卷着一片湿漉漉的落叶扑在她脸上,叶面上用指甲划出的字迹清晰可见:它们在等你。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字,仿佛要将它们刻进脑海。她的心中满是疑惑和恐惧,这阁楼里到底藏着什么那些失踪的人又遭遇了什么而她,又将如何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出租屋里的猫
3
隐秘阁楼
凌晨四点,雨停了下来,空气里漂浮着一种铁锈般的腥甜味。陈念站在阁楼门前,掌心的汗把螺丝刀柄浸得发滑。昨夜那七颗鹅卵石摆成的箭头仍在楼下闪烁,像七只不眨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后背。疤仔项圈内侧的刻字在脑海里反复灼烧,她终于举起螺丝刀,撬向那道被房东警告过无数次的门缝。
咯吱——木板断裂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夜鸟。陈念屏住呼吸,腐木与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阁楼里没有窗户,一片漆黑,她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光束扫过墙面时,陈念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炸开——整面墙密密麻麻画满了猫脸图腾,每只眼睛都用暗红颜料点染,在幽光中泛着湿润的反光,像是刚用鲜血完成的献祭。
这是……她的声音撞在蛛网密布的屋顶上,又细又颤。光束下移,她看见中央摆着一张老旧木桌,桌上散落着褪色的照片。其中一张里,年轻的房东抱着一只橘猫站在阁楼里,猫咪脖颈戴着与疤仔一模一样的项圈,右眼角的疤痕如同一道闪电。
原来你早就知道……陈念指尖发抖,照片边角写着日期:1999.7.15,正是报纸上那起失踪案发生的月份。木桌下方露出半截铁笼,锈迹斑斑的栏杆间卡着几根橘色猫毛,笼子底部铺着泛黄的祭文,字迹与日记本里的笔记如出一辙:以猫眼为引,献活祭于猫神,可求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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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上来的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念猛地转身,只见房东惨白的脸正从楼梯口探上来,他手里攥着一把生锈的扳手,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你会死的,和那些人一样!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玻璃,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
扳手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巨响。房东踉跄着跪下,后颈的疤痕在手机光里扭曲变形:二十年前,我哥加入了那个邪教,他们说用流浪猫献祭能治病……他抬手扯掉衬衫,露出胸口狰狞的抓痕,最后一次仪式时,那只猫咬断锁链扑向我哥,满屋子都是血……后来警察来了,可那些猫的眼睛还在梦里盯着我……
陈念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木桌上。祭文里的字句突然在耳边炸开:活祭需用通灵之猫,以其血为引,打开往生之门……她想起疤仔的阴阳眼,想起它总对着阁楼发出的呜咽,喉咙像是被人塞进一把碎玻璃:疤仔就是那只猫,对吗你们当年没杀死它,所以诅咒一直没结束……
嗷——凄厉的猫叫从头顶炸开。陈念抬头看见一道橘色的影子破窗而入,疤仔的右眼角还在滴血,却像道闪电般扑向最前面的猫尸。它脖颈的项圈不知何时已经断裂,露出深深浅浅的旧伤,每道伤痕都对应着墙上的一幅图腾。
疤仔!陈念想冲过去,却被房东死死拽住。老猫转头看向她,琥珀色瞳孔里映着跳动的手机光,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它突然转身,用利爪抓向墙面的图腾,每抓一道,悬浮的猫眼就熄灭一双,空气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啸,如同无数指甲刮过玻璃。
它们怕这个!房东突然醒悟,抓起螺丝刀冲向另一幅图腾,当年我哥说过,图腾是封印……陈念颤抖着摸出钥匙,用齿尖划开掌心,鲜血滴在最近的猫脸图腾上。奇迹般地,那双眼眶里的幽光开始黯淡,猫尸发出不甘的嘶吼,化作灰烬消散在空气中。
当最后一幅图腾被鲜血覆盖时,阁楼陷入死寂。疤仔瘫坐在陈念脚边,右后腿被抓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仍用头轻轻蹭着她的手背。陈念抱起它,发现老猫项圈下的皮毛里,隐约纹着半朵褪色的小白花——和昨夜窗台上出现的花朵一模一样。
现在怎么办房东擦着额角的冷汗,目光落在祭台上的铁笼,诅咒解除了吗
陈念没有回答。她低头看着疤仔,发现它的瞳孔正在逐渐浑浊,原本琥珀色的眼眸蒙上一层灰雾。老猫艰难地抬起爪子,指向祭台下方的暗格,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
暗格里躺着一本皮质笔记本,封面上烫金的祭品记录四个字已经褪色。陈念翻开第一页,入目是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房东、他的哥哥,还有七个穿着黑袍的人,他们中间跪着的,是个戴着眼罩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只右眼角有疤的橘猫。
照片背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第七次献祭,祭品编号07,代号‘小白花’,通灵之眼已开启。
陈念猛地抬头,对上疤仔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她终于明白那些小白花的含义,明白为什么它总在窗台留下花朵——那是它刻在灵魂里的名字,是它作为人类时,最后拥有过的温柔。
阁楼外,第一缕晨光爬上屋檐。疤仔的爪子轻轻落在陈念掌心,像是在告别。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不知是谁在楼下大喊着火了,可陈念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老猫嘴角扬起的淡淡弧度,像极了她第一次遇见它时,那道倔强又温柔的疤痕。
别怕,小白花。她轻声说,把老猫紧紧抱在怀里,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4
猫的真相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阁楼的破窗上,发出密集的噼里啪啦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这无尽的喧嚣中。陈念紧紧抱着疤仔,跌坐在满地的骸骨之中,怀里的猫咪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生命似乎正从它身上悄然溜走。它右耳撕裂处渗出的血滴落在祭坛图腾上,原本幽绿的猫眼石突然泛起金光,镜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竟开始后退,像被阳光灼伤的幽灵,纷纷躲避着这突如其来的光芒。
坚持住,疤仔。陈念的声音发颤,她扯下衬衫袖子,颤抖着手试图为它包扎腹部的伤口。银勺划破的皮肉翻卷着,露出底下一道陈旧的疤痕——那是道规则的圆形灼伤,和阁楼祭坛上的烛台底座一模一样。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房东合影里的橘猫脖颈处,似乎也有相同的印记。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力砸门。陈念抓起摄像机和车票,踉踉跄跄地跑下楼梯。路过镜柜时,她瞥见镜面上的水雾又凝结成字:地下室第三块砖。疤仔突然在怀里挣扎起来,用头拼命撞击墙面,利爪抠进壁纸缝隙,露出后面半块泛黄的照片——那是年轻时的房东跪在祭坛前,手里攥着尖叫的橘猫,背景里的座钟指针停在三点十五分。
原来你才是祭品……陈念指尖轻轻划过照片里猫咪的眼睛,那双眼睛与疤仔琥珀色的瞳孔重叠在一起。日记本里前租客的字迹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小橘对着镜子抓挠,好像在警告我什么。她猛地转头看向镜中,自己的倒影竟戴着猫项圈,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指节敲打着镜面内侧,发出咚咚的闷响。
地下室的铁门锈迹斑斑,门把手上缠着褪色的红绳,和报刊亭照片里座钟上的一模一样。第三块砖松动得异常轻松,陈念伸手进去,摸到潮湿的布料和冰冷的金属。掏出的瞬间,她差点尖叫着扔掉——那是个塞满猫毛的布偶,胸前别着枚银铃铛,正是房东合影里橘猫曾戴过的。
布偶怀里掉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他们说猫神需要容器,小橘被选中了……如果它开始抓镜子,说明猫神的意识在觉醒。别相信戴红绳的人,他们的眼睛已经被吞噬了。信纸右下角盖着一枚血印,形状像猫爪,却有五根手指。
头顶传来地板吱呀声,陈念猛地转身,只见房东站在楼梯口,后颈的蜈蚣疤痕延伸到脸上,皮肤下隐约有黑色纹路在蠕动。他手里的匕首滴着水,刀刃映出陈念惊恐的脸,以及她身后缓缓打开的地下室深处——那里并排摆着七具石棺,棺盖缝隙里伸出戴着项圈的手臂,每只手都握着刻有猫眼的鹅卵石。
你以为解开祭坛就能逃房东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玻璃,猫神需要七任祭品的血,你是最后一个。他抬起手,手腕上红绳突然收紧,勒进皮肉里渗出黑血,二十年前小橘逃脱时,我就该杀了它……
疤仔突然从陈念怀里跃出,尽管伤口崩裂渗血,却像离弦的箭般扑向房东。一人一猫滚在地上,陈念看见房东眼中闪过挣扎,那瞬间他似乎变回合影里的年轻男孩,伸手想抚摸疤仔的头,却被利爪划开脸颊。
它不是小橘……陈念举起摄像机,屏幕里正播放着最后一段影像:前租客被拖向镜子时,疤仔突然扑向施暴者,银铃铛在混战中扯落,露出项圈内侧新刻的字——念念救我。这是她儿时的小名,只有失踪的哥哥知道。
泪水模糊了视线。陈念想起五岁那年,哥哥为保护她被流浪猫抓伤,后颈留下蜈蚣状的疤痕。那天他抱着受伤的橘猫说:它叫小橘,以后由我们照顾。可没过多久,哥哥突然失踪,父母说他被送去远方治病,而她从此再也没见过那只右眼带疤的橘猫。
哥她颤抖着伸手,房东瞳孔里的黑雾突然退去,露出熟悉的褐色眼睛。疤仔伏在他胸口,喉咙里发出呜咽,像小时候他们躲在衣柜里,听着外面雷雨时的呼噜声。哥哥想开口,红绳却突然收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塞给陈念,钥匙链上挂着半块银铃铛——正是她儿时挂在书包上的那枚。
走……去镜子后面……哥哥的声音几近破碎,皮肤下的黑色纹路爬向脖颈,猫神在轮回里……小橘用二十年……换你回来……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僵硬,瞳孔重新蒙上黑雾,匕首再次举起,却在挥下的瞬间转向自己,刺进后颈的疤痕。
陈念尖叫着接住倒下的哥哥,他后颈的皮肤下掉出一枚猫眼石,正是祭坛上缺失的那一颗。疤仔跳上她肩头,用爪子拍向镜柜,镜面突然如水波般荡漾,露出后面堆满旧物的夹层——那里摆着她五岁时的全家福,哥哥抱着小橘站在中间,照片背面用蜡笔写着:如果妹妹看见镜子里的我,别怕,那是猫神设的局。
地下室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七具石棺同时打开。陈念颤抖着将哥哥的猫眼石放进祭坛凹槽,疤仔的血滴在图腾上,整个房间突然逆时针旋转。镜中的幽绿眼睛发出刺耳的尖啸,而哥哥的身体正在化作光点,他最后摸了摸疤仔的头,嘴角扬起释然的笑:原来小橘真的能变成人……
当晨光再次照进房间,陈念发现自己躺在卧室床上,怀里抱着安然入睡的疤仔。它脖颈的项圈已经消失,右眼角的疤痕淡得几乎看不见。楼下传来鸟鸣,巷子里的鹅卵石拼成了平安二字,而镜柜里的镜面清澈如洗,倒映着她泪痕满面却平静的脸。
茶几上放着哥哥的钥匙,打开的地下室里空无一物,只有墙角刻着一行小字:猫神的容器会衰老,但爱能跨越轮回。疤仔伸了个懒腰,跳上窗台,阳光穿过它的瞳孔,在地面投下一个小小的、晃动的光斑,像极了哥哥最后眼中的温柔。
雨停了,陈念推开窗,新鲜的空气里带着青草的香气。远处传来隐约的银铃声,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半块铃铛,突然想起哥哥曾说过的话:小橘有阴阳眼,能看见另一个世界的门。也许,这扇门从来不是为了困住谁,而是为了让走失的灵魂,找到回家的路。
疤仔突然对着天空喵叫,陈念抬头望去,一朵云正缓缓飘过,形状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抱着猫的少年。她抱紧猫咪,感受着它温暖的心跳,终于明白:有些告别是为了重逢,而有些守护,从来都不曾离开。
5
新生余韵
梅雨季在某个清晨突然结束,阳光像碎金般泼洒在窗台。陈念轻轻摸着疤仔光滑的皮毛,发现它右眼角的疤痕已经淡成一道浅色纹路,仿佛昨夜的惊心动魄都只是场漫长的梦。茶几上,哥哥的钥匙泛着冷光,钥匙链上的半块银铃铛轻轻晃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细响。
整理遗物时,陈念在阁楼暗格里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哥哥的字迹力透纸背,从1999年7月开始:他们说小橘是猫神选中的容器,可它明明只是只怕打雷的笨猫。今天念念五岁生日,我把银铃铛拆成两半,告诉她‘哥哥会变成铃铛守护你’。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隐约可见仪式镜子轮回等词,最后一页停在2003年3月15日:如果我变成了怪物,请让小橘咬断红绳。
疤仔蹲在旁边,尾巴轻轻拍打着陈念的脚踝。陈念注意到它爪子下压着一张老照片——五岁的自己抱着小橘站在巷口,哥哥站在身后比耶,背景里的报刊亭还挂着出租房屋的招牌。原来这栋楼的诅咒,从她出生起就埋下了伏笔。
你早就认识我,对吗陈念抱起猫咪,触到它腹部的旧伤。疤仔舔了舔她的手指,瞳孔在阳光下缩成细线,像是在回应。窗外传来孩童的笑声,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正围着巷子里的鹅卵石图案议论,昨天还摆成箭头的石头,今早竟变成了猫咪的形状。
地下室被改造成流浪猫救助站,原先的祭坛位置摆着哥哥的合影。陈念特意留了一面墙,将前租客们的日记本和旧照片装裱起来,那些抓痕符文被刷成柔和的米色,却在某些角度下仍能看见隐约的纹路。疤仔总爱蜷在哥哥照片旁,偶尔用爪子拍拍镜面,像是在和旧友打招呼。
三个月后的深夜,陈念被熟悉的拖拽声惊醒。她攥着床头的银铃铛碎片冲上楼,却发现阁楼里只有疤仔安静地坐着,面前摆着七颗洗净的鹅卵石。猫咪抬头看她,目光投向窗外——一轮满月挂在天上,巷子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孩,正对着她微笑,脖颈处的项圈闪着微光。
是你吗陈念轻声问。女孩点点头,指尖划过墙面,一道崭新的抓痕浮现,却不再是诅咒的符文,而是一朵盛开的小花。疤仔跳上窗台,女孩伸手抚摸它的头,银铃铛的清脆声响突然在空荡的楼道里响起,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当陈念再次眨眼,女孩已消失不见,鹅卵石上多了朵新鲜的雏菊。疤仔用爪子将花推到她手心,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月光透过天窗,照亮祭坛角落新出现的刻字:当最后一朵雏菊花谢,所有灵魂都将安息。
冬至那天,陈念在巷口遇见一位戴红围巾的老人。对方看见疤仔时愣在原地,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小橘……真的是你吗老人从口袋里掏出半块银铃铛,与陈念的碎片严丝合缝,我是当年的兽医,本该给它做安乐的……它却咬断绳子跑了,脖子上还挂着血字‘救救念念’。
雪开始下了,疤仔在雪地里踩出梅花脚印。老人颤抖着抚摸它的头,讲述起二十年前的真相:猫神教利用流浪猫进行灵魂转移仪式,哥哥为保护陈念自愿成为容器,而小橘为了打破轮回,用二十年时间收集七任祭品的眼泪,每滴眼泪都藏在鹅卵石里。
它本可以转世为人的。老人叹了口气,可它舍不得你,宁愿做只猫陪在你身边。陈念看着疤仔在雪地里打滚,想起这些日子它偶尔会盯着镜子发呆,爪子无意识地划出弧线,像在描绘某个遥远的记忆。
除夕夜,出租屋里飘出饺子香。疤仔趴在暖气旁打盹,陈念将两半银铃铛焊成完整的一枚,挂在它脖颈上。钟声敲响时,猫咪突然惊醒,望向窗外的眼神温柔而悠远。陈念顺着它的目光看去,雪光中仿佛有个少年的剪影,正隔着时空对她挥手,嘴角挂着当年那个灿烂的笑。
新年快乐,哥哥。她轻声说,指尖抚过疤仔的项圈。猫咪抬头看她,眼睛里映着烛火的暖光,像是在说:我们都回家了。
春去秋来,出租屋的猫成了巷子里的传奇。孩子们总爱围在窗台边,听陈念讲会魔法的橘猫的故事。每当讲到惊险处,疤仔就会跳上她肩头,银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应和。而每当夜幕降临,它依然会对着镜子眨眨眼,像是在和另一个世界的人说晚安。
没有人知道,在某个月圆之夜,陈念曾看见疤仔的影子在月光下短暂拉长,变成少年的轮廓。但她选择沉默,就像沉默地收下每次出现在窗台的雏菊,沉默地看着镜子里偶尔闪过的温柔目光。有些秘密不需要说破,就像有些爱,永远不必用语言证明。
风穿过防盗窗的缝隙,带来远处的银铃声。陈念抱着疤仔望向星空,想起哥哥日记的最后一句:如果有来生,我想做只猫,这样就能用一辈子的时间,陪你看遍人间的晨昏。怀里的猫咪突然喵叫一声,铃铛声与记忆重叠,她终于明白——原来,爱从来都不是诅咒,而是跨越生死的,最温柔的轮回。
6
永恒微光
春末的阳光穿过新换的窗玻璃,在流浪猫救助站的地板上织出金色的格子。陈念蹲在食盆前添粮,疤仔蹲在她肩头,银铃铛随着动作轻响。二十只猫咪围拢过来,脖颈处的彩色项圈晃成一片虹,其中一只三花母猫总爱蹭她的手背,掌心的老茧正好盖住当年被猫抓出的伤痕。
阿橘慢点吃。她笑着推开抢食的胖橘猫,目光扫过墙上的照片墙。哥哥的合影旁,新添了前租客们的生活照——那个总在日记里写它们在看我的女孩,如今在照片里抱着暹罗猫笑得灿烂,旁边标注着2024年,她考上了兽医。祭坛改造的书架上,七颗鹅卵石被做成了镇纸,猫眼石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不再有幽绿的阴霾。
午后打盹时,陈念总梦见阁楼的镜子。但如今镜中的倒影不再戴着项圈,偶尔能看见哥哥的侧脸一闪而过,或是小橘(疤仔)年轻时的模样。有次她伸手触碰镜面,竟摸到一片毛茸茸的触感,低头时发现疤仔正用爪子贴着玻璃内侧,与她的手隔着一层时空,拼成完整的圆形。
该换药了。社区医生敲了敲玻璃,打断她的遐想。疤仔乖乖趴在诊疗台上,任由医生处理腹部的旧伤——那道伤口再也没好过,却也不再恶化,始终保持着即将愈合的状态,像道凝固的时光印记。医生离开时,顺手摸了摸它的头:这猫的瞳孔真特别,像装着两个世界的光。
雨季再次来临时,陈念在阁楼发现了新的秘密。当暴雨冲刷着屋顶,她听见地板下传来细微的抓挠声,掘开后竟找到个铁皮盒,里面装满了哥哥写给她的信:念念六岁了,今天看见她在幼儿园画的全家福,哭着问妈妈‘哥哥去哪了’。小橘学会开冰箱了,它总把鱼干藏在我的枕头底下,像知道我不能吃太咸。最后一封写于2023年:如果镜子里的我吓到你,别怕,那是我用猫神的力量在看你,你的酒窝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甜。
疤仔蹲在旁边,尾巴卷着盒底的银铃铛。陈念这才注意到,铃铛内侧刻着极小的字:轮回千次,唯愿护你掌心暖。雨声渐大,她抱着盒子坐在阁楼中央,听着猫咪们在楼下追打的动静,突然明白哥哥说的容器会衰老,爱能跨越轮回——原来他从未离开,只是化作了她身边的风,屋顶的雨,以及永远温热的猫爪。
冬至那天,救助站来了位特殊的客人。戴红围巾的老人牵着只瘸腿的黑猫,身后跟着个抱着作业本的小女孩——正是当年在巷子里看鹅卵石的孩子。阿姨,女孩仰起脸,辫子上别着猫形发卡,我能帮猫咪们画名字吗阳光透过她的睫毛,在地面投下颤动的光斑,像极了哥哥最后眼中的温柔。
深夜关店时,陈念发现疤仔又蹲在镜子前。她悄悄躲在门后,看见猫咪抬起爪子,在雾气蒙蒙的镜面上划出一道弧线——那是朵盛开的雏菊。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哥哥的倒影从雾中走来,伸手摸了摸疤仔的头,两人(一猫)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仿佛从未分离。
晚安,哥哥。陈念轻声说,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但当她回头,镜中只剩摇曳的烛光和疤仔摇晃的尾巴,项圈上的银铃铛轻轻碰撞,奏出比月光更轻柔的旋律。
次年惊蛰,陈念在巷口种下第一棵桂花树。疤仔趴在树杈上打盹,银铃铛被春风吹得叮当作响。路过的老人突然驻足,指着猫咪惊呼:快看!它的眼睛在发光!逆光中,疤仔的瞳孔裂成金色的细线,深处流转着银河般的微光,那是无数个轮回里,从未熄灭的,关于爱的星光。
如今,每当有人问起出租屋里的猫的故事,陈念总会指着墙上的鹅卵石镇纸,笑着说:它们不是怪物,是迷路的星星,掉在人间找回家的路。而疤仔总会在这时跳上她的膝头,用脑袋蹭她的手腕,仿佛在说:家,早就找到了。
风穿过新漆的百叶窗,带着桂花香和猫薄荷的气息。陈念望着窗外的星空,想起哥哥信里的最后一句:如果有天你看见橘色的流星,那是我和小橘在说‘我爱你’。话音未落,一道橘色的光划过夜空,楼下的猫咪们同时抬头,银铃铛的交响里,她终于懂得——原来永恒不是时间的停滞,而是爱存在过的每一个瞬间,都在时光里,永远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