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我是侯府里最得脸的丫鬟,主母将我买来做二少爷的通房是天大的福气。
可怜我白天要做端茶倒水的丫鬟,晚上要伺候食髓知味的二少爷,累得要死。
本想着日子这样下去,将来拼一个妾室也好。
没想到主母的一碗避子汤,灌醒了我的美梦。
可当我打算本本分分做个丫鬟,攒够银子赎身离开时。
二少爷那未过门的未婚妻竟又盯上了我,害我差点丢了性命。
为了像个人一样活下去,我推开大少爷的门,打算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1
逃荒那年母亲为了混口饭吃,把我卖给了牙婆子。
临走前她将一串铜钱塞入我的衣襟:
好孩子,别怨爹娘,过几天要是能卖到好人家,好歹饿不死。。
铜钱贴着心口发烫,我蜷在板车角落,耳边忽地一声惊叫道:这丫头没气了!
板车帘子被掀开,一个骂骂咧咧的大汉探身进来看了看,死的是昨天跟我一块被卖来的女孩。
只见他一把将尸首扔到车外的芦苇荡:真够晦气的!抓紧把这批货卖出去,别叫这死丫头过了病气!
侯府角门推开时暴雨正凶。
牙婆子数了数人头叮嘱道:一会都给我放机灵点,别在贵人面前冒傻气!
随后脸上便堆起恭维的笑,领着我们跟在一个妇人身后进了院。
仅一墙之隔,院内院外仿若两个世界,满庭院茉莉正吐新蕊,我不禁呆住。
突然一股力道拽着我后领往青石砖上一掼,只听那牙婆子道:陆夫人挑丫鬟呢,都把头磕响些。
额头触到积水里漂浮的花瓣,我听见环佩轻响,描金裙裾停在眼前,紧张的不由将头埋得更深。
气的牙婆子一脚踹我屁股上。
没见过世面的,还不把头抬起来让夫人好好看看!
我颤抖着,抬起头看向那华贵妇人,只见她垂眸看向我倒是个端正的,你叫什么
回夫人,我...我叫小满。
芒种都过了还叫小满,陆夫人轻笑一声,转头对管事嬷嬷道:找个乖巧柔顺的,比那些心思活络的强。
管事嬷嬷会意地点头:夫人说的是。西院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个,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跪在青石板上,额头沁出的汗珠混着雨水滴落在花瓣上。
陆夫人忽然俯身,带着香气的绢帕在我脸上轻轻一拭。
从今儿起,你就去沉舟院里伺候。记住,在这府里,你的眼睛只能看该看的东西。
两个粗使婆子架着我穿过回廊时,我听见她们小声交谈:
夫人怎挑了这么个木头
嘘——另一个婆子慌忙打断,你懂什么,听说二少爷前头那个通房,是娴姨娘安插的眼线,没来多久就被发现死在井里了,夫人这是防着西院那边呢。
说话间我就被拖到了浴房,随着滚烫的洗澡水浇在身上,我死死咬住嘴唇。
执刷的婆子嗤笑:倒是个能忍的,可惜这副身子...她突然感叹,也就是给少爷当个挡暗箭的玩意。
洗完澡后,我被安排进了一间耳房,领着我的婆子临走前扔来件桃红襦裙。
晚上少爷练完剑,记得端参汤去。
夜晚,我捧着托盘的手抖得厉害。
陆沉舟散着湿发靠在浴桶边,我饿的发愣,神游之际他突然拽住我手腕按进热水里。
不会伺候人就滚出去。
2
我疼得指尖一颤,却不敢抽手。
滚烫的水漫过手腕,皮肤立刻泛起一层红痕。
陆沉舟盯着我的反应,忽然冷笑一声,手指收紧,将我拽得更近。
什么都不会,陆府买你来当摆设的
水汽氤氲里,他的眉眼格外锋利,湿发上的水珠滴落,顺着锁骨滑进浴桶。
我慌忙低头,却被他捏着下巴硬抬起来。
母亲真是被西院的气昏头了,这样的破烂货也往我院子里塞。
他语气讥诮,拇指恶劣地蹭过我下唇。
还是说这是扮乖装可怜的新把戏,指望着我能对你怜香惜玉
我抿紧唇不敢答话,胃里却因饥饿绞得生疼。
从清晨到现在,我连一口水都没喝过,眼前一阵阵发黑。
陆沉舟忽然松开手,我踉跄了一下。
滚出去跪着。他往后一靠,闭眼不再看我,跪到我高兴为止。
我默默退到门外,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跪下。
夜风穿过回廊,湿透的袖口贴在受伤的手腕上,吹的刺刺地疼。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打开。陆沉舟披着外袍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他居高临下地瞥我一眼,忽然从袖中抛出一块东西——
赏你的。
我本能地接住,是块桂花糕。
月光照见他唇角讥诮的弧度,狗都知道对主子摇尾巴,你可别连狗都不如。
那夜我蜷在耳房角落,将桂花糕小块含化。
甜腻中混着苦涩,娘说得对,不管怎样如今我被卖到侯府,好歹还饿不死,只是有了这样阴晴不定的主子,此后我的生死估计全凭他的心情了。
第一日伺候晨起,给主子盥沐更衣这种事自然有大丫鬟们操持,我小心翼翼地捧着茶盘在一旁跟着侍候。
陆沉舟只抿了一口就砸碎茶盏:滚水泡茶,你当煮牲口呢
飞溅的瓷片在我手背划出血痕。
三日后,我已能掐准火候和温度。
当他第一次接过茶盏未置一词时,我竟比得了赏钱还欢喜。
此后半月,我渐渐摸清陆沉舟的脾性。
直到某日待他练剑后,我恰到好处地递上浸过薄荷汁的丝帕时,他忽然用帕子甩我一脸,潮湿的薄荷味扑了满鼻。
明日开始,书房笔墨也归你伺候。
黄昏的光漫过窗棂时,我跪在书案边研墨。
陆沉舟笔尖突然戳向我虎口:墨淡了。
我低头看了看砚台,淡了浅了不都差不多颜色吗。
蠢的冒烟。他扯着我发髻拎起来刚要继续教训我,忽然嗅了嗅案上鎏金香炉,这什么香
晌午刚去库房领的迦南香,说是能提神醒脑。
说罢,我也后知后觉到一丝异样,赶忙起身开窗。
突然身后传来茶盏碎裂声。回头见他眼尾泛红,脸已经染上不正常的红晕。
我慌忙去捡碎瓷,却被拽住胳膊。
别捡了。
他气息灼热,单手扯开衣襟,快去库房取冰...
抱着冰块赶回来时,我听见屋内传来丫鬟碧云的惊叫声。
于是赶忙奔进去,只见碧云穿着薄纱裙昏死在廊柱下。
书房内传来瓷器碎裂声,陆沉舟扯落半幅帷帐,玉冠歪斜地哑声道:关门。
进了屋才发觉,这香竟然一直没灭掉,不禁暗暗腹诽真不知道是谁蠢得冒烟。
抬手用茶水浇灭香炉,刚欲转身却被他拦腰拖至榻上。
滚烫的掌心贴着我后颈,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这话一出我的心瞬间跌至谷底,这段时间光顾着勤勤恳恳给他当丫鬟,差点忘了刚进府时那两个婆子的话。
我被他按在锦被间,鼻尖蹭到他襟口渗出的冷汗。
窗外惊雷骤响,他忽然咬住我肩头:别出声。
暴雨拍打窗纸的声响盖过所有动静。
我仰头数着帷幔上镶嵌的东珠,直到他沉沉睡去。
晨光漫进来时,我的腕上多了枚翡翠镯子。
那日过后陆沉舟开始频繁出入我的住所。
鎏金簪、玛瑙串、掐丝珐琅妆匣…妆台上堆满他随手抛来的物件。
这日他从书院回来,竟把侯爷昨日刚给他的狼毫笔往我怀里一塞:赏你了。
少爷...我抱着笔跪地,这不合规矩,况且奴婢也不认字....岂不平白糟蹋了好东西。
他俯身挑起我下巴,眼底涌着玩味的笑意。
什么意思想让我教你读书识字
能读书识字简直是意外之喜,我一时竟忘了要拒绝。
晨露未散时,陆沉舟已经倚在窗边看书。
我捧着茶盘轻手轻脚进去,却见他突然合上书页,冲我招手:过来。
他指尖点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认得几个
我摇头,却被他一把拽到身边。
温热的掌心覆上我的手背,带着我在空白处划下一横一竖:这是十,最简单的字。
笔尖游走,墨迹在宣纸上晕开。
他呼吸拂过我耳际,松木香混着未散的晨雾,莫名让人心头发烫。
这是口,这是木...他带着我一笔一划地写,忽然在纸上落下个歪歪扭扭的‘满’字,这是你的名字。
我盯着那个字出神,指尖不自觉地描摹笔画。
他忽然轻笑,笔杆轻敲我手背。
本少爷亲自教你,你可要好好学,将来出去了别给我丢人。
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我忽然觉得他掌心的茧也没那么硌人了。
3
这份隐秘的欢喜,很快在陆夫人传唤那日被掐灭。
听说沉舟近来经常宿在你房里,还教你识字念书她拨弄着茶盏。
说着,身旁嬷嬷端来一碗避子汤,瓷碗抵住我唇畔道,太太心善,这可都是正经方子,你务必喝干净了!
避子汤的苦气直冲天灵盖,我一饮而尽。
见我还算痛快,夫人吹了吹茶盏上的浮沫。
沉舟既满意你,便好生伺候着。安分的雀儿有金笼住,乱扑棱的只能捉去喂鹰。
穿过回廊往回走时,我撞见碧云奄奄一息地被拖着往外走,露出的皮肤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一旁的嬷嬷啐骂道,吃里爬外的东西,领着咱院的月钱,替西院的干活,连主子的床都敢爬!
回到耳房,我摸出藏在枕下的荷包。
铜板碰撞的声响里,那个被叠好的歪歪扭扭的‘满’字突然变得刺眼。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他们给的再多,我也终究是笼子里的一只逗人的雀。
陪他去护国寺祈福那日,我捧着贡礼跟在后面,忽然被半山腰一座白墙黛瓦的院落吸引了目光。
朱漆大门上悬着慈安堂的匾额,里头传来阵阵女子诵经声。
好奇陆沉舟顺着我的视线望去,听说那是尚书府设的善堂,专收无家可归的孤女。
他随手折了支野花把玩,若不是母亲买了你,说不定你也在里头苦清修。
我攥紧了怀里的荷包,那里面装着攒了几个月的赎身钱。
若是早些遇见这慈安堂...
别做梦了。他仿佛看透我的心思,嗤笑着揉碎野花瓣,这里头日日粗茶淡饭,哪比得上侯府的日子
明明站在同一片石板地上,我们二人的视角却是天上地下,中间的鸿沟简直难以跨越,于是我埋下头不再多看。
回程时又经过慈安堂。
朱门微敞,隐约可见里头晾晒的素白襦裙,整整齐齐排了满院。
陆沉舟突然将半块碎银抛给我:赏你去买包山枣糕。
我攥着银子站在茶寮前,忽听身后两个挑水妇人低语。
慈安堂的姑娘们真怪,每月初一都要集体去画舫游湖...
嘘!那哪是游湖明明是...话音随着十几个穿素色衣裙的姑娘走出戛然而止。
山枣糕的甜香在舌尖泛开时,我摸到荷包里新添的银子——多攒点钱早日把身契赎出来,到时我也能像她们一样自由了。
远处陆沉舟正不耐烦地敲着马鞭,阳光将他照的晃眼。
见我看向他,便直接喊我赶快滚回来。
回府的路上陆沉舟突然用马鞭挑起车帘:听说这尚书府,要在重阳节办赏菊宴,到时你也跟我一同去。
4
重阳前日,陆沉舟命人抬了个红木妆匣来我屋里。
明日赏菊宴,别给我丢人。他掀开匣盖,里头躺着对翡翠滴珠耳坠。
带着薄茧的手指突然掐住我耳垂,戴稳了,若敢弄丢...尾音消融在脖颈间冰凉的触感里。
我盯着铜镜,他正低头将一支莹润的白玉簪子斜插进我发髻。
尚书府不是大狱,到时收起你那副鹌鹑样。
出发这日,我捧着陆沉舟的锦缎披风等在马车旁,忽见西院的大少爷陆景淮踱步而来。
他一身天青色直缀,衬得整个人温润如玉,与陆沉舟的凌厉截然不同。
小满姑娘今日格外明艳。他驻足轻笑,目光落在我耳畔的翡翠耳坠上,这耳坠倒是别致的很。
轮得到你品评我院里的人
陆沉舟冷声插话,一把拽过我手腕,力道大得我一个趔趄。
陆景淮横插一步挡在中间:父亲命我同往,听说季尚书家的嫡女也会到场,二弟不妨好好相看相看。
多事。陆沉舟沉着脸将我往马车里一推,滚上车。
尚书府的菊圃金浪翻涌,贵女们团扇轻摇,时不时偷眼打量各家公子。
我低眉顺眼地站在陆沉舟身侧,刚替他斟满菊花酿,就听陆景淮在亭外扬声道:季小姐来得正好。
抬眼望去,月白罗裙的少女执扇而立,下颌一点朱砂痣艳得惊心,脱俗的气质好似天上谪仙。
这位是尚书嫡女季苡宁小姐。陆景淮笑着斟酒,她办的慈安堂...
她福身时翡翠耳坠映着秋阳,晃得我眯起眼,竟是与我的这副差不多。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陆沉舟突然打翻酒盏,琥珀色的液体在季苡宁裙摆洇开。
她惊呼后退的模样,让陆沉舟下意识伸手要扶。
却在触及她袖角前猛地转向我:愣着做什么取斗篷来!
我在偏厅翻找斗篷时,窗外传来压低的女声:快些!宴席过半就该你们献舞了!
透过窗,我看见十几个姑娘排成列,正被嬷嬷挨个往腕上套金铃铛。
其中一个突然踉跄,嬷嬷啪的一掌抽在她背上,贱蹄子!弄脏舞衣看你怎么赔!
那姑娘抬头,耳垂空荡荡的,分明是掉了饰物。
只见她嘴唇颤抖的看向嬷嬷说不出话来。
那嬷嬷也察觉到了,直接上手掐着她的胳膊怒斥:
慈安堂养着你个蠢货,出来一趟东西都能丢!我今天非掐死你个死丫头!
我...我替她补上。鬼鬼使神差地,我摘下了陆沉舟今早亲手给我戴上的翡翠耳坠。
那嬷嬷眼睛一亮,劈手夺过,却仍踹了那姑娘一脚:滚去收拾!再出差错,仔细你的皮!
那姑娘被拖走前,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不像感激,倒像是...惊恐
我愣在原地,突然意识到诡异——慈安堂不是收留孤女的慈善之所吗为何这些姑娘们像是被豢养的伶人还要来到这尚书府上表演歌舞...
姑娘心肠真好。
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我浑身一僵。
转身看见季苡宁带着丫鬟站在身后,雪白的帕子按在唇边轻笑。
她目光落在我空荡荡的耳垂上,又扫过那个被拖走的姑娘,忽然叹了口气:这些丫头不懂事,总叫人操心。
小满!
陆沉舟的声音突然响在回廊尽头。
随着他声音渐近,季苡宁瞬间变了神色,方才的温和荡然无存,转而露出一丝脆弱的神情,指尖却狠狠扯下了自己的耳坠,白皙的耳垂上瞬间染开一片鲜红。
她将染血的翡翠坠放在我掌心,笑看着我,下一秒却痛呼出声。
陆沉舟疾步赶来时,正看见她捂着流血的耳垂踉跄后退,而我手中攥着那枚带血的翡翠耳坠。
小满姑娘定是心急...季苡宁泪眼盈盈地看向陆沉舟,怪我戴着相似的耳坠...
陆沉舟一把掐住我手腕,指尖几乎掐进我肉里,才赏你几天好脸色,就敢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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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耳坠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奴婢没有...
我的辩解被季苡宁的抽泣打断。
陆公子别恼。季苡宁轻轻拉住他袖角,鬓边金丝菊随着摇头的动作轻颤,小满姑娘只是丢了东西怕被责罚罢了,我这副不如就送给她吧!
她作势要摘下另一只耳坠。
陆沉舟一把按住她的手:你一个丫鬟也配戴小姐的东西转身一脚踹在我膝窝,跪到宴席结束!
随后温柔地为季苡宁系紧斗篷,让季小姐受惊了。
石板地的寒意由骨骼渗入心底,宴席结束时,一个小厮过来告诉我陆沉舟唤我回府。
狼狈离开时我看见季苡宁远远地站在庭院花丛中,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抬手将鬓边的金丝菊扶正,那姿态像极了胜利者在整理王冠。
回程的马车上,陆景淮忽然掀帘而入。
二弟何必动怒他扫过我红肿的腕子,小满姑娘素来安分,此事或许...
轮不到你置喙。陆沉舟一脚踹翻车内的小几。
陆景淮不紧不慢将小几扶正:季小姐的耳坠,我瞧着倒像西域贡品。小满姑娘怎么会上手去抢...
滚下去。陆沉舟突然掀开车帘,冷眼盯着我。
既然腿脚利索到能抢官家小姐的东西,不如走着回去。
我被推下马车时,听见陆景淮急道:这离侯府足有五里...
再多嘴,你也下去。
车帘唰的被甩落,马车扬长而去,溅起的泥水泼了我满裙。
秋雨渐渐密了,鞋子被青石板磨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到侯府,陆沉舟正在院中等着。
戒尺地抽在我背后:跪直了!
竹板划过掌心时,我咬破嘴唇没出声。
他忽然掐住我下巴:怎么觉得委屈
我哑声道,奴婢不敢。
陆沉舟拎着我的后颈拖进书房,将我狠狠掼在地上,今日若季尚书非要个说法,杀了你都不为过!
戒尺抽在掌心,十下便见了血。
他掐住我下巴迫我抬头,这么一看你跟那季小姐倒有几分相似,前脚母亲把你买来送我院里,后脚父亲又让我与她相看,一切怕不都是你们安排好的
到时她当正妻扶持侯府一起平步青云,你当姨娘做母亲制衡后宅的眼线。
可你这般善妒,若是将来抬了姨娘,岂不是要搅得家宅不宁
说罢他指尖力道几乎捏碎骨头,今日就让你长教训——
说罢啪的一记耳光将我掀翻在地。
我院里容你胡闹,但胡闹也要有个分寸。
他冷笑着用鞋尖抵着我的肩,记住自己的身份。
戒尺砸在桌台上:跪到三更!
子时的更鼓刚过,窗外传来轻响。
陆景淮翻窗而入,月光照见他手中的青瓷药瓶。
这人向来阴晴不定。
他蘸着药膏涂抹我掌心,在他手底下讨生活,想必你日子也不好过。
我缩回手:大少爷慎言。
西院缺双眼睛。他突然搁下药瓶,不如我们合作。
夜风卷着雨丝扑进来,吹灭了他带来的蜡烛。
你考虑考虑。
5
雨声渐歇,我盯着陆景淮留下的药瓶出神。
多可笑啊,他们兄弟相争,却要拿我当刀子使。
我摩挲着药瓶,不禁想起陆沉舟掐着我下巴时说的话:记住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在陆沉舟眼里,我不过是他一时兴起随手可弃的玩物。
在陆景淮眼里,我又是颗能帮他扎进嫡亲兄弟心口里的钉子,真是高看我了。
天亮时,我将药瓶原封不动放回桌上。
连着几日,季苡宁的马车都停在侯府正门前。
我在廊下洒扫时,总能听见她的笑声飘过长廊。
陆沉舟今日换了身新裁的青袍,玉冠上的东珠比平日多缀了两颗。
翠珠见了在一边偷偷酸道:少爷如今用不着咱们伺候了。
我不语,只低头将落叶一一扫去。
午时刚过,负责茶水的春桃突然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管事嬷嬷一脚踹在我小腿上:愣着做什么顶上去!
我捧着茶盘进花厅时,季苡宁正用团扇半掩着脸。
这位妹妹好生面善...这是...小满姑娘
陆沉舟咳嗽一声,放下就滚。
茶盏刚搁在案几上,季苡宁突然轻呼出声。
她雪白的帕子拂过盏沿,整套青瓷突然摔得粉碎!
沉舟哥哥别怪她!季苡宁攥住自己渗血的手腕,是我不小心...
陆沉舟一把扯开她的袖口——只见莹白的腕子被烫出了红印,几道新鲜的血痕正往外渗血珠。
他转头看我,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跪下。
碎瓷片铺了满地,我跪上去的瞬间,膝盖就见了红。
季苡宁假意来扶:使不得!是我自己没接稳,改明我送套茶具补上。
季小姐心善不与你计较。陆沉舟按住她肩膀,却冲我冷笑,你就在这跪到知错为止。
陆沉舟扶着季苡宁离开时,她回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带着黏腻的怜悯。
我跪在碎瓷上,听着他们脚步声渐远,血珠顺着膝盖在青砖上洇出暗痕。
不过半个时辰,陆沉舟竟又带着一身药香回来了。
季苡宁的香气缠在他袖间,像蛛网黏着猎物。
滚起来。他踢开碎瓷,将青瓷药瓶扔在我身旁。
回屋思过,别在我和季小姐跟前现眼。
我攥着药瓶艰难起身,转身时看到他腰间多了个精巧的藕荷色香囊,上头绣着并蒂莲。
那针脚细密整齐,一看就是闺阁小姐的手艺。
退出花厅,我听见管事嬷嬷们窃窃私语:下聘的日子定了...
...听说下聘前季小姐还要在慈安堂举办天灯祈福好不热闹。
指甲掐进掌心,若侯府迎来这位主母,我怕是活不到攒够钱赎身的那天了。
天还未亮,我拖着未愈的伤腿溜到西院。
陆景淮正在灯下翻看账册,见我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神色。
我们合作。我开门见山,你帮我离开侯府,我告诉你慈安堂的秘密。
他指尖一顿:什么秘密
季苡宁收留孤女是假,培养瘦马是真。我顿了顿,那些姑娘学的是琴棋书画,练的是媚骨柔情,最后送去哪儿,你猜
陆景淮猛地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突然冷笑出声:原来如此!
她急着嫁进侯府,是要借侯府的权势做靠山。
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一旦东窗事发,她身败名裂不说,陆沉舟作为夫婿也难逃干系——好一招祸水东引!
看他兴奋的样子,我忍不住问:大少爷为何非要对自家兄弟下手这样岂不自损八百。
他忽然转身,玩味的看着我:你以为一个院子里的兄弟就平等了
我是长子,才学谋略哪样不如他他拿起扇子戳向我心口道,可就因我是庶出,小娘是父亲成亲前就养在外面的外室,直到生了我才抬进来,我们就处处不被嫡母所容!
他的脸猛然凑近:这些年我受尽屈辱,连书房那方歙砚都要用她儿子挑剩的。
烛火摇曳,照见他眼底的阴鸷:等他继承爵位,你觉得我们西院会有好日子过
说罢,陆景淮的折扇轻轻敲在案几上沉吟道,
只是目前光知道这些还不够,我们连证据在哪都不知道。
所以才要去找。
我想起晌午丫鬟们的话,几日后,季苡宁要在慈安堂办天灯祈福。她这些年做的勾当,必定留有证据。
他目光灼灼,这是个好机会,想办法让沉舟带你去,届时我们分头行动。
从陆景淮的院子出来,那些关于嫡庶之争的算计还萦绕在耳边。
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剥了那身绫罗,内里也不过是些争食的鬣狗。
6
晨光熹微,我拖着酸痛的腿回到院子,推开房门时,呼吸一窒。
陆沉舟早已坐在我床边的矮凳上。
药箱敞开着,纱布和药瓶整齐地摆在案几上。
去哪了他头也不抬,指尖轻轻捣弄着药瓶。
我刚要开口,他忽然伸手将我拽到跟前:别动。
沾了药膏的指尖落在我受伤的手心上,力道意外地轻柔。
你最近总是不听话。他声音略带疲惫,转而抚上我昨日跪碎瓷的伤处。
掌心温度透过布料灼人:疼吗
这般作态,倒像那瓷片不是他让跪的。
我垂眼摇头,突然被他掐着腰抱上妆台。
撒谎。他鼻尖蹭过我耳垂,我僵着身子任由他卷起裤腿。
蘸药的手指在伤口上打圈,他一边缠绕白纱一边喃喃道:
因着你伤了季小姐,父亲今早又训斥我,说我不如顾景淮稳重,连个下人都管教不好。
他自嘲地笑了笑,季家那边日日催着下聘,母亲又逼着我去争那个劳什子的爵位,她素来忌惮西院,但这爵位本来就是落到嫡子头上有什么可争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伤处。
你可知我每日在父亲面前要谨言慎行,在母亲面前要装作上进...我享受着府里的一切,又要为这一切所支配。
抬头间,晨光映着他泛红的眼尾:这侯府,只有在你这我才能喘口气...
他所谓的喘息,不过是因为在我这里可以肆意发泄情绪,不必像在那些贵人们面前般谨言慎行。
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下人,自然比那些需要虚与委蛇的场合来得轻松。
窗外传来小厮们搬运聘礼的声响,他猛地将我搂进怀里。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给你最好的伤药,教你识字...
说着他收紧怀抱,声音竟带上了几分委屈,别学他们那样对我...
我顺从地靠在他胸前,心里不由想笑。
怎么早前没发现他这么幼稚,一边搂着丫鬟诉苦,一边准备迎娶贵女,怕不是把自己当戏文里的苦情男了
面上却放软了身子,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衣袖上,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样。
少爷待奴婢自然是极好的,奴婢听说慈安堂的天灯最是灵验,等过几日奴婢身子好利索了,就去为少爷祈福,让老天保佑少爷事事顺心。
我带你去。他语气果然软了几分,手指卷着我的发梢把玩。
慈安堂过阵子便要举行天灯祈福。
我佯装欣喜的靠在他胸腔,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天灯祈福这天,慈安堂张灯结彩,季苡宁一袭碧色罗裙,正在指挥丫鬟们摆放祭品。
沉舟哥哥来得正好。她笑意盈盈地迎上来,主灯马上就要升空了。
我安静地跟在陆沉舟身后,目光扫过庭院,思索着一会从哪开找。
趁他们进正堂焚香,我假装腹痛溜向回廊。
路过柴房时,窗缝里突然伸出一双苍白的手,门内有虚弱的声音传来。
我四下张望,趁守门的婆子打瞌睡,悄悄拨开了门锁。
是你我认出了赏菊宴那日丢耳坠的姑娘。
她蜷在草堆里,脚踝拴着铁链,嘴唇干裂得渗血。
姑娘救我...她抓住我的裙角,我前日打翻了小姐的胭脂,后日就要被卖到烟雨楼了。
我蹲下身,我区区一个丫鬟,如何能救你。
姐姐...她声音嘶哑,我知道你要什么。
我挑眉,哦
那日赏菊宴,你宁可自己受罚也要帮我。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不是普通丫鬟。
聪明人不说废话。我看向她,你能给我什么
季家每月初一用画舫运送姑娘。她声音压得极低,这些人虽是孤女但也都是良籍女子,买卖良家子是什么罪,姐姐比我清楚。
我拂开她的手,仅凭你一面之言我如何相信,证据呢
见我存疑,她急促地说,替小姐管事的王婆子喝醉了酒提过,东厢房的长明灯底座有个暗格,里头说不定有姐姐想要的东西。
我替她理了理头发,你若说实话,后日烟雨楼会有人接应你。
蓦地掐住她喉咙,若骗我,不用等后日,自有人取你小命。
见她疯狂点头,我松开手。
从柴房出来,我余光瞥见陆沉舟正被几位世家公子围着说话,季苡宁则在不远处与几位官夫人寒暄。
陆景淮独自站在一株梅树下,手中折扇轻摇,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四周。
四目相对,我冲他点头示意。
随后,他神色不变,折扇唰地合拢,朝陆沉舟的方向走去。
只听他朗声笑道:二弟,方才季大人提到你前日的诗作,不如也让我拜读一番
陆沉舟皱眉,显然不悦被打断,但碍于场面,只得应付。
季苡宁见状,也凑了过去,笑意盈盈地加入话题。
我趁机退到阴影处,快步朝假山后的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的门锁着,所幸窗棂的缝隙足够伸进一只手。
我轻轻拨开插销,翻窗而入。
屋内昏暗,唯有一盏长明灯静静燃烧。我蹲下身,手指摸索灯座底部——果然有个暗格。
轻轻一按,咔嗒一声,暗格弹开。
里面躺着几本账册,以及一叠良民身帖。
我迅速翻开账册,上方赫然盖着季苡宁的私印。
借着灯光,看清上面的记录确认无误后,我揣好证据,轻轻将暗格扣回。
正准备离开,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谁在里面
7
是季家的管事婆子。
我屏住呼吸,迅速躲到门后。婆子推门而入,狐疑地环顾四周。
她嘀咕着检查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便又退了出去。
待脚步声远去,我翻窗而出,沿着假山阴影疾步离开。
回到前院时,陆景淮仍在与陆沉舟周旋,见我出现,他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我走上跟前,陆沉舟关切问道,好些了吗
我轻声道,谢少爷关心,奴婢喝了热茶,已经无碍了。
季苡宁忽然凑近,狐疑的扫过我周身,小满姑娘这腹痛倒是蹊跷,来得快去得也快呢。
我睫毛轻颤,弱弱道,季小姐教训的是...奴婢卑贱之躯,本就不该扫了各位主子的兴...说着腿一软,险些栽倒。
陆沉舟一把扶住我,面色不霁的转头对季苡宁冷声道:
一个丫鬟罢了,季小姐何必咄咄逼人
季苡宁笑容僵在脸上。
陆景淮适时出声,吉时已到,该放主灯了。
万千灯火映照下,主灯冉冉升起,橘红色的光晕染透了半边夜空。
许了什么愿陆沉舟忽然侧首问我。
我仰望着天灯,双手合十作虔诚状,奴婢愿少爷前程似锦,诸事胜意。
——愿这些罪证化作利刃,剖开这吃人的牢笼。
夜色如墨,我将账册一分为二。
只有这些陆景淮翻看着半本账册,眉头微蹙。
我看着他,等您送我离开侯府,自然能看到剩下的。
他顿了顿轻笑出声,小满姑娘倒是会做生意。指尖摩挲着账册,季家丢了账本,怕是要更急着嫁进来寻求庇护了。
红绸挂满侯府那日,我站在角落看季苡宁跨火盆。
她嫁衣下摆沾着泥,显是匆忙赶制的。
次日清晨,我端着铜盆去主院伺候洗漱,刚到内室门前,就听见里头季苡宁带着哭腔的嗓音:沉舟哥哥,我昨夜梦见母亲了...她说嫁为人妇要宽和待下,可我这心里总怕管不好侯府的规矩...你听我这心慌得很。
我垂眸进门,季苡宁正倚在陆沉舟肩头,见我进来,她又故意往他怀里缩了缩。
突然她的陪嫁丫鬟突然冲过来,少夫人金尊玉贵,哪能用你这粗使丫头碰过的物件!
莺儿!季苡宁急急起身,快给小满姑娘赔不是!
她转向我,眼里含着汪泪,这丫头跟我从尚书府来的,最是死心眼...昨日还念叨着说怕我受委屈...小满姑娘可不要见怪...
奴婢不敢。我怯怯地的福身,左脚却悄悄一勾。
啊呀——
那丫鬟突然前扑,整盆热水朝我泼来。
热水泼了我满身,衣襟顿时腾起白雾。
我咬着唇发抖,脖颈迅速泛红。
这是做什么!陆沉舟猛地起身。
我立刻跪下,故作惊恐道,奴婢该死!少爷和夫人金尊玉贵,莫要动怒伤了身子!
季苡宁慌忙起身,沉舟哥哥,这丫头不是有意的...都是我的不是,早知就该听母亲的,从家里带个嬷嬷来教规矩...
陆沉舟转身看向她,夫人的意思是,侯府的丫鬟缺乏管教
季苡宁脸色煞白,我...我只是...
陆沉舟冷冷道,小满是我院里的人,不必由旁人指点。
烛火摇曳,陆沉舟的手指沾了药膏,正一点点涂在我被烫红的脖颈上。
蠢。他指尖力道加重,不会躲
我疼得吸气,却仰头冲他笑:奴婢若躲了,少爷怎会心疼
他眸色一暗,突然将我按倒在锦被间。
季苡宁动不了你。鼻尖蹭过我烫伤的地方,你是我的人。
窗外秋风扫过枯枝,投下的影子像极了牢笼铁栅。
过些日子...他咬住我耳垂,我去求母亲,抬你做贵妾。
我呼吸一滞,随即软软环住他脖颈,少爷待奴婢真好...
——当真是好。
贵妾的身契,可是要锁在侯府宗祠的,到时更不好跑路了。
药香弥漫的床帐里,我盯着他肩上晃动的光影,得催催陆景淮了。
8
初三这日,季苡宁要去青峦山赏春。
陆沉舟难得兴致好,允了她的提议。
行至半途,林中突然冲出几名蒙面匪徒。
为首的挥刀劈开车辕,把女人和银子留下!
季苡宁一边尖叫着拽住陆沉舟后襟,一边将我往前推。
挣扎间我与领头者对视——是陆景淮的人,他微不可察地颔首。
滚下去!季苡宁突然踹中我心窝。
我惨叫道:不要啊夫人!随后顺势滚落山坡,匪徒立刻将我扛上肩头。
身后传来陆沉舟的怒喝:站住!
沉舟哥哥!季苡宁的尖叫撕心裂肺,救我——
我伏在匪徒肩上,余光瞥见陆沉舟持剑追了两步,又猛地停住。
他回头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季苡宁,再转向我时,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最终,他咬牙转身,朝季苡宁奔去。
我闭眼冷笑。
林深处,匪徒扯下面巾:姑娘,按计划行事。
他递来一套粗布衣裳,一袋银子和崭新的身贴,我则将写有其余证据藏处的字条递给他。
他们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具与我身形相仿的女尸,穿着我的外衫,脸已被野兽啃得面目全非。我将头上的白玉发簪插到她头上,又划破手臂,在尸身周围抹上血迹。
够真了。匪徒点头,等他们找来时,只会以为我们弃了你后你被狼群撕了。
我换好衣裳,揣着银子,头也不回地往山外走。
三日后,猎户在山沟里发现一具残尸,头上插着曾经陆沉舟送我的白玉簪子。
季苡宁捏着帕子啜泣:都怪我……我当时真是吓坏了……
你害怕陆沉舟的声音像是淬了冰。
害怕的你将她生生踹下车,怕是早就计划好了借着赏春除掉她!
你向来容不下她,我早该杀了你这毒妇的。陆沉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转向那具残尸,突然拔出佩剑——
少爷不可!随从惊呼。
剑光闪过,一截断发落在他掌心。
陆沉舟将断发轻轻放在尸体的心口。
半晌,他哑声道:埋了吧。
离开后我没有用陆景淮给的身贴,而是到义庄找了个将死的妇人,买了她的身贴。
陆景淮城府太深,他若日后再有什么心思,循着身贴找到我,我必将牵连其中。
临行在渡口茶棚歇脚时,邻桌的商队汉子正高声议论:
听说了吗尚书府被抄了!
可不是陆家那位庶长子亲手递的罪证,逼良为娼、结党营私,一样不落!
听闻尚书之女知书达理,菩萨心肠,牵扯到这事也真是可怜。
什么菩萨,分明是蛇蝎!侯府二少爷娶了这位小姐才栽了跟头,自打她嫁进侯府,打着侯府旗号做了不少腌臜事!连那二少爷最爱的丫头都给设计弄死了,惹得二少爷日日抱着根发簪喝的烂醉。
这...陆二少难道是对她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谁知道呢听说事发那日老侯爷气的吐了血,勒令他休了那毒妇。
反正这二少爷现在被革了职,连祖传的爵位都悬了,怕是要落到庶子头上...
我放下茶钱起身,铜板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登上渡船时,春日的阳光正好。
我摘下帷帽,任江风吹散额前碎发。
船夫撑着竹篙笑问,娘子去哪儿
远处青山如黛,有白鹭掠过水面。
我眯起眼睛,看着那些过往如同岸边的倒影,渐渐模糊在船尾的浪花里。
江南。我轻声回答,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