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死了,留下了一行字：我不想死,但我没活路了,他说我们必须有一个人死。
我打开妈妈的手机,听到了一条录音,妈妈求弟弟：妈走了以后,放过你姐姐。
弟弟说,妈妈活着也是受罪,他是在帮她。
1
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弟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爸爸瘫痪在家三年了,弟弟辍学在家照顾了三年,直到一个月前,送走了爸爸。
碗里还有饺子,快吃吧。弟弟说。
妈妈呢
妈妈一个月前就出差去了,你又忘了
哦。
饭桌前,弟弟将他碗里的饺子全部夹到了我碗里,说他已经吃饱了。
明明,他一口都没吃,怎么就饱了呢
弟弟一直催促我快些吃,说等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碗里的饺子堆得高高的,我却没有胃口,借口想背几个单词,放下筷子回了房间。
捧着手机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单词,困意很快袭来。
迷迷糊糊中,感觉眼前有一团黑影向我扑来,我努力睁开眼睛,却始终睁不开。
唉,又是鬼压床。
这些年我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只要一有心事,就会鬼压床。
半梦半醒中,那团黑影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就像是由一块块破碎的肉泥拼凑起来的。
是妈妈！
妈妈的脸上怎么全是血
她在床边扭曲着身体,疯狂往我的被子里挤。
圆宝,妈妈不想死……
她沙哑着嗓音,说着说着竟带着哭腔,整个肉泥的轮廓也跟着一起抖动。
圆宝,妈妈带你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肉泥将我的脑袋往上面扯,我感觉我的脖子都快要断了。
啊！！！
巨大的恐惧袭来,我尖叫出声,猛地从床上跳起来。
眼前的肉泥再次模糊,又变成了一团看不清的黑影。
不过一瞬间,黑影就消失了。
还好,只是梦。
妈妈明明在出差,我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疑惑的种子在我的心里悄然种下。
今天弟弟也挺反常的,他平时最喜欢吃饺子了,今天怎么一个饺子也不吃,看我的眼神也总感觉怪怪的。
妈妈不想死妈妈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带我走,又是去哪儿呢
我拿起手机,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又发了一条信息：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我收到了妈妈的回复：圆圆乖,妈妈现在正在忙,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你和弟弟在家里好好的。
看来是我想多了,妈妈的回复看着一切都很正常。
但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小时也睡不着。
妈妈从爸爸头七那天就出差了,怎么会这么久呢这都马上一个月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妈妈的秘密信箱。
从读初中开始,妈妈为了防止我早恋,就用一个铁盒子设置了一个秘密信箱。
我和她彼此有想说的话,都可以在秘密信箱里留言。
而信箱,就放在她房间的床底下。
妈妈出差以来,从没有主动给我发过一条信息,她想说的话是不是都在信箱里
窗外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妖风肆虐地拍打着窗户。
我走进了妈妈的房间,趴在地上想将铁质的信箱从床底下挪出来。
然而,床底下没有信箱,妈妈将信箱换了位置一股巨大的不安顿时涌上心头。
没能找到信箱,却在床底下翻出了一本沾了灰的相册。
妈妈一直喜欢给我和弟弟拍照,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把照片洗出来装进相册里。
家里有好几本相册就放在妈妈的床头柜上,她时常会翻看,这本怎么会在床底下
2
妈妈总想记录我和弟弟的成长,而我对那些照片没什么兴趣,也从来不看。
我不自觉地翻开了相册,粗略一看,照片里都只有弟弟一个人,有他婴儿的样子,也有幼儿园的时候,一直到他初中的照片。
不过,奇怪的是,每一张照片都用红色的记号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我从相册里取出最后的一张照片,看着上面的红色印迹有些发怵,翻到背面,上面是一行行的红色字迹。
是我错了,没有照顾好小哲,让他活得这么压抑。
我知道他是这三年照顾他爸太累了。
他说我们都该死,他求我去死,求我别逼他动手杀我。
我不想死,但我没活路了,他说我们必须有一个人死。
我知道,他说的我们,是他自己,我,圆宝。
小哲啊,你和你姐姐都是妈的心肝宝贝,妈怎么舍得你们死呢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死,那就只能是我。
他说我太偏心了,处处偏向他姐姐。
他说凭什么他要辍学照顾爸爸,而他姐姐却可以继续读书
都怪我,在他提出由他照顾他爸的时候,没有拒绝他。
大人的重担,怎么能压在他身上呢
他说我就不应该生下他。
他说他恨我,我死了他就原谅我了。
他说我不死,那他就把他姐姐杀了。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小哲说,他学会包饺子了。他说他会用最好的肉馅,包出来的饺子一定很鲜美。
唉,也不知道小哲这是怎么了。
小哲不是魔鬼,他是个乖孩子,别怪他,是我欠他的。
那是妈妈的笔迹,我拿着照片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妈妈写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弟弟一向活泼开朗,一直是家里的开心果,照顾爸爸三年无怨无悔,怎么可能求妈妈去死
妈妈是不是生病了
这次出差这么久,是不是就是去看病了
妈妈一直是这样,有哪里不舒服也不会说。
我的心里越来越慌,只想尽快确认妈妈的情况。
我再次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一条信息：妈妈,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一分钟之后,妈妈回复了我：妈妈一切都好,圆圆不要担心。
可是,妈妈越是这样说,我越是心慌。
我颤抖着手,滑动着手机,查看妈妈发的信息。
圆宝啊,今天弟弟和妈妈包了饺子,你放学回来吃。
圆宝,今天降温了,你穿那么一点冷不冷啊,要不要妈妈给你送件衣服来
圆宝,家里有急事,妈给你请假了,你快回家。
……
啊！！！！
妈妈一直都叫我圆宝！
而这次出差之后,她每次回复,都叫我,圆圆。
回复信息的人,是妈妈吗
如果不是,又是谁是……弟弟吗
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将我的心脏劈得四分五裂。
别自己吓自己。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开手机摄像头,将妈妈的笔迹拍了下来。
姐,你在找什么
正当我放好照片,将相册放回床下的时候,弟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迅速起身,扭头一看,弟弟正盯着我的眼睛笑得灿烂。
3
没,没什么。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双手背在后面,悄悄将手上的灰拍掉。
是吗那你怎么到妈妈的房间来
弟弟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比我小两岁,却比我高出半头,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住。
你,你怎么……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也到妈妈的房间来了弟弟笑了笑,说道,我也是来找东西的。
你找什么我一惊,妈妈的秘密信箱是不是被他藏起来了
那姐姐你又是在找什么呢弟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眼中透出一抹怀疑的光。
没……弟弟的目光让我感觉瘆得慌,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是找妈妈的信箱吗弟弟说,妈妈的信箱在我那儿。
原来是在弟弟那儿,难怪床底下没有。
难道,妈妈写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弟弟真的让妈妈去死吗
这段时间给她打电话,她从来没接,只是回复信息说在忙。
妈妈,是不是早就出事了
妈出差的时候,专门把秘密信箱拿给了我。
他边说边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一个黑色的大盒子走过来。
弟弟这话我是不信的,妈妈的信箱本就是为我准备的,怎么可能专门拿给他
弟弟打开盒子,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各种信封。
我趁妈不在家的时候,拆了一些,我猜你肯定是想找到这些信。
他边说边拿出来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信封,双手微微颤抖,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姐,你和妈妈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啊
他走到我身边,将信封里的信纸抽了出来。
弟弟,你干什么我一把将信封从他的手里夺过来。
你凭什么拆妈妈的信我生气地冲他吼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碰那些信。
姐姐,妈妈让我照顾你,我就是在照顾你啊。
他走到我的面前,微微地弯下腰,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姐姐,妈妈不在的时候,我就是你的妈妈啊。
你胡说八道！我生气地瞪着他,伸手推了他一把。
他却纹丝不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姐,妈妈太狠心了。他再次朝我走近了一步。
妈妈狠心妈妈怎么狠心了
我听着弟弟这话,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妈妈一切都好,圆圆不要担心。弟弟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
妈妈是不是……死了。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此刻的我心如死灰。
我接过手机,左看右看,手随便乱点,翻翻相册,翻翻通话,确认了这就是妈妈的手机。
妈妈之前留下的字,已经让我心里有了七八分的猜测。
我早该知道的,妈妈的手机在弟弟的手里,这些天回复信息的人,也都是弟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病的人,不是妈妈,是弟弟。
弟弟劝妈妈去死,而妈妈真的去死了。
就算我看了妈妈留下的文字,我依然理解不了妈妈为什么要死,直到我点开了一条录音。
录音的内容是：小哲,算妈求你了,妈走了之后,放过你姐姐。
放过你姐姐……
4
放过你姐姐……
妈妈的语气是那么的卑微。
哐当一声,手机从我的手里滑落。
妈在瞎说些什么呀,姐,你可能不知道吧,妈得了抑郁症。
我伸手去捡妈妈的手机,却被弟弟抢先一步捡起来捏在手里,他说,没什么好看的。
那妈人呢
我明明害怕极了,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
听到我的质问,弟弟一愣,扬起手里的手机,回答道,妈在出差啊,你在想啥呀,这是妈的备用手机啊。
是吗备用手机我怎么不知道呢
弟弟,把妈的手机给我！我深吸一口气,低声恳求着弟弟。
弟弟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还是将手机给了我。
姐,你饿了没有啊,今晚你都没吃饭呢,吃了饭再说吧！弟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过身,慢慢走出了妈妈的房间。
只听他边走边说道,姐,快来吃点饺子吧！
饿吗饿。吃饺子吗不敢。
最好的肉馅,是什么呢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
姐快来吃饺子啊！弟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脚步声。
我给妈打去了电话,手里的备用手机的屏幕亮了。
弟弟在撒谎。
他到底瞒着我什么呢
妈妈到底去哪儿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妈妈死了,那是自杀还是他杀
妈妈那么坚强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妈妈已经快一个月联系不上了。
看着弟弟一步一步向房门靠近,我嘭地一下就把房门关上并反锁。
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我只知道本能让我对弟弟产生了恐惧。
我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疯了,我居然怀疑弟弟杀了妈妈。
他才十六岁,怎么可能杀人呢,杀的还是最疼爱我们的妈妈。
而妈妈留下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可能：弟弟想要妈妈死。
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做的一场噩梦,谁能来帮帮我
我犹豫要不要报警,如果我说我怀疑妈妈被弟弟杀了,怀疑弟弟包饺子用的肉馅是妈妈的,警察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不要相信人,要相信证据。这是身为律师的妈妈经常说的一句话。
证据
如果那肉馅就是普通的猪肉馅呢
有证据吗我没有。
我一边将门锁好,一边拨通了
110,警察叔叔,我妈妈失踪了,我怀疑她被人杀害了。
我妈妈的手机在弟弟手里。
你问我弟弟最近有没有异常
我弟弟是不是杀了我妈妈
警察叔叔,求你们救救我妈妈。
我妈妈叫何芳芳,四十三岁。
她很久没联系我了。
警察叔叔,我妈妈是不是出事了
我泣不成声,说完之后哽咽着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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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让我提供了地址,说保持电话畅通,还说有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挂掉电话之后,我收到了两条警方的短信,短信里留下了辖区派出所的电话。
……
咚咚咚！
弟弟的敲门声让我回过神来,哭是没有用的。
姐,你在里面干啥呢
快出来吃饺子啊！
弟弟,姐在学校吃过晚饭了,现在不饿！
不饿就回房睡觉呀,你咋把自己锁在妈的房间里呢
弟弟拧了一下门把手,又敲了敲门,说道,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5
我的身体抖得都快不成型了,警察会来上门调查吗
我再次拨通了报警电话,请求警方快点上门调查。
除了警察,我都不知道还应该找谁帮忙。
我将所有认识的人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最终将一个名字锁定了下来,李文池。
弟弟是他的亲生儿子,弟弟最近不对劲,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他。
喂,圆圆你怎么想起给叔叔打电话了
叔,你在忙吗
不忙啊,怎么了,圆圆
叔,你来一趟我家吧！
出啥事了是不是你弟弟又不听话,惹你妈生气了
不是……
那怎么了
妈妈……可能出事了……
出啥事她是不是又头痛了
妈妈可能死了……
什么！李叔震惊地喊道,圆圆别慌,你这会儿在哪个医院叔这就来！
在家里。
听到李叔要来,我也就放心了。
通话的时候,弟弟还在门外敲门。
姐,你给谁打电话呢你喊谁叔呢
你明天还得上学呢,快出来吧,早点回房睡觉吧！
我听到开锁的声音,急急忙忙挂掉了电话。
房门开了,弟弟拿着一把备用钥匙打开的。
他用手撑着门,一只脚迈了进来,问道,姐,谁给你打电话啊
我沉默了。
姐,你怀疑我杀了妈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搞笑了……
喊谁叔叔呢是不是报了警要来抓我啊
弟弟的语气逐渐癫狂,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恐怖。
姐,都给你说了,妈得了抑郁症,就算死了,也是自杀。
弟弟拔高了嗓音,此刻的他只让我感到陌生。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想要拔腿就跑,一双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根本迈不动。
姐,你是脑残小说看多了吧,竟然怀疑我我那儿有妈的检查报告单,你要不要看看
弟弟,我也不想怀疑你,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
妈妈跟你说什么了弟弟眼里闪过一抹讽刺的光,阴冷地问道。
妈说你是她的心肝宝贝。我尽量让自己说话显得平静。
闻言,弟弟一愣,随即露出一抹苦笑。
妈还说,是她错了,说你是乖孩子,说是她欠你的。
弟弟沉默了,松开了撑着门的手,转身向客厅走去。
他的背影,看着就像没有了魂儿一样。
何明哲,妈妈到底去哪儿了
我犹豫了片刻,也追着他去了沙发,控制不住情绪向他吼道。
害怕吗害怕。
害怕有用吗没用。
弟弟都有妈妈房间的钥匙,这个家,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他抬头,向餐桌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再也撑不住了,放声痛哭起来,他此时的沉默让我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妈妈对你那么好……
我疯了一样扑到他身上,撕扯他的衣服,抓他的脸。
妈妈活得太累了,活着也是受罪,我是在帮她。
6
你你你……
听着弟弟的歪理,我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姐,你知道吗妈妈很早以前就想死了,她想要拉着你和我一起去死,只是一直狠不下心而已。
你还记得你三岁那年,她抱着我们俩坐在窗台上的情景吗
你是不是忘了,可是我还记得呢你是不是觉得
1
岁的婴儿不会有记忆哈哈哈……
妈妈病了很久了,她太累了,你们都不懂她,只有我懂她,我在成全她。
病了就去看医生,这就是你杀了她的理由吗弟弟的话让我一愣,乍一听有点道理。
杀了她是为了帮她
但细想一下,又感觉他在强词夺理,这让我觉得恶心。
弟弟,你真是疯了,杀人是犯法的啊！
我说了,妈妈是自杀,妈妈死了,就不会有人再拖着我们俩一块死了！
她不死,我们就都得死。
什么
姐,还记得你
8
岁那年,妈妈带我们去看海吗我被海浪卷走了,你在挖沙子,而她却在海滩上睡着了,怎么就这么巧呢
妈妈一次又一次想要杀了我们,哦,不,她想杀的人是我,我是个没人要的狗杂种！
弟弟的双眼通红,一边说着,一边疯狂扇着自己耳光。
弟弟,你竟然觉得妈妈当年是故意的那明明就是意外！我对弟弟的说法难以置信。
呵呵,是,是意外,如果不是我命大,我活得到现在
弟弟发出了一声声冷笑,我说的你不信,妈妈说的你就信
弟弟站起来,从沙发旁边的柜子里一通翻找,甩给我一张医院的报告单。
何芳芳……重度抑郁我轻声念叨着报到单上面的文字,摇了摇头。
不是的,妈妈平时很喜欢笑,怎么会是重度抑郁呢而且,我还听说过,抑郁是想杀死自己,可没听说过抑郁了想杀人的,妈妈怎么可能想要杀死你呢
就算我相信了这张报告单,也没办法相信妈妈想杀弟弟的说法。
毕竟,死人又不会说话。
妈妈对人热情大方,对我和弟弟更是爱护有加,就连和她离婚这么多年的爸爸瘫痪了,妈妈都没有放弃他,怎么可能想要杀弟弟
弟弟的说法,实在是太荒唐了。
弟弟,你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
我犹犹豫豫,却说不出口。
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疯了,我告诉你,我清醒着呢,我一点没病。
弟弟从沙发上站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我看他现在,病得厉害。
姐,妈妈就是个疯子,她的秘密信箱,你是不是一次都没有看过我都看完了,她在里面放了很多忏悔信。
她说她错了,她说她想死,两个孩子又没有长大,她死了孩子怎么办所以她想要带着孩子一起死。
她说对不起我的宝贝们,妈妈只能让你们先死一下了。
她说她要把我们的脑袋敲碎,把我们磨成粉末,做成骰子。
她说她要把我们的血拿来养花,这样开出的花更艳丽。
她说她要将我们剁成馅,包进饺子里,吃进肚子里……
7
弟弟手舞足蹈地激情讲述着,随后又迅速从饭桌上端来一碗已经放凉的饺子,夹起一个就想往我嘴里塞。
呜……我紧闭着嘴唇,不肯张开一点。
弟弟的眼中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光芒,现在的他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吃啊！姐姐,你吃啊！弟弟筷子夹着的饺子在我的挣扎扭动之下掉落了。
啊啊啊啊！
我受不了了！！！
我尖叫着,一把推开弟弟,他手中的陶瓷碗顿时摔在了地上。
好,方圆圆,好得很！
看着打翻在地上的汤汤水水,弟弟愣了一下,随即拍手叫好。
你不爱妈妈吗你怎么让她在地上呢你怎么不吃呢
够了,何明哲,你疯了。
你的妈妈想把你剁成肉馅包饺子呢,你说她怎么不行动呢
我求你了,别说了！
我捂住耳朵,一个字也不想听,听到饺子我就直恶心。
弟弟蹲在地上,用筷子一个一个将地上的饺子夹进碗里,可惜了,这下只能喂狗了。
我看着弟弟,只觉得他像个魔鬼。
姐,我只是帮妈妈完成她的心愿而已,你如果真的爱妈妈,你就应该感谢我！
我说的你是不是不信
不信你就看呀,打开妈妈的信箱看啊！
弟弟将装满饺子的碗放回到饭桌上,抱着妈妈的信箱坐在地上。
姐,你打开看看啊！姐,你要相信弟弟,弟弟不会害你。是妈妈,是妈妈想要杀我们啊！你不懂妈妈,我懂,她天天都想杀死自己,也天天都想杀死我和你。
我不信,你不要说了。我捧着自己的脑袋,弟弟的话像是一阵阵魔音一样,听得我脑仁疼。
她觉得我就是一个拖油瓶,她就不应该生下我。她觉得自己都活不好,承担不了养育孩子那么大的责任。
姐姐,你以为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这十六年来,我在这个家里就像一个小丑,供人玩笑的小丑,我什么都知道,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像个傻子一样瞎乐呵。
姐,你知道的事太少了。你知道吗你爸在你不过半岁的时候,就闹着和妈妈离了婚,哈哈哈,他嫌你是女儿。
弟弟说的这个,我知道。
你以为他只是嫌你是个女儿吗他是在外边哄到了一个小姑娘,后来小姑娘那边黄了,他才又回来的。
是的,弟弟说得没错,他说的这些我都清楚。
等爸爸回来的时候,妈妈已经交了新的男朋友,怀上了弟弟。
姐,你当年哭着闹着要爸爸你还记得吗
弟弟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他的眼中闪现了一丝怨毒。
我这才意识到,弟弟恨我,也是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了那句他说凭什么他要辍学照顾爸爸,而他姐姐却可以继续读书
也是,爸爸瘫痪的时候,他才
13
岁啊,更何况那还不是他的亲爸爸,他怎么能不恨呢
8
弟弟,对不起。
我低下了头,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李文池也不是个好东西！弟弟脸上的愤恨越来越浓,他自诩是个丁克,我呸,去他妈的丁克！真丁克咋不去结扎干嘛还要让妈妈怀上他的孩子不过是个图身体爽的畜生！
弟弟……我望着弟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骂起了他生父。
你根本不懂,妈妈太蠢了,妈妈竟然相信他的鬼话,结果得到的是什么呢得到的是一句：对不起,我还没有做好当爸爸的准备。
她不仅没找到一个爱护她和你的人,还多了我这么一个拖油瓶,哈哈哈……
妈妈和李叔的过往,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弟弟病了。
姐,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不是的,弟弟,你还有李叔。想到了李叔,我摇了摇头,再怎么说,李叔也是他生父。
下一个该死的,就是他。弟弟语气十分平静,看着他眼中跃跃欲试的神情,我心里一惊。
弟弟,怕是真的疯了。
他想要杀李叔
姐,我知道你喊他来了,锅里还有好大一锅饺子呢,我在里面加了点佐料,正好用来喂狗。疯狗就应该弄死,免得咬人。
弟弟,停手吧！说完,我便站起身来,将手机在手里捏得死死的。
我想要悄悄给李叔发个信息,让他不要来了。
姐,不杀他,难道杀你吗弟弟歪着脸看我,一双眼睛通红,一把将我的手机夺走。
姐,你到底明不明白,他们都必须死,都死完了,你才能活。
我的心脏跳得厉害,面前的弟弟如同一个死神,我害怕极了。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企图感化他,说道,弟弟,等会儿你自首吧！你始终都是我的弟弟,妈妈让我不要怪你。
自首我又没犯法,我自首什么我都跟你说了妈妈是自杀,你为什么不信我呢你还报警了！你还把那姓李的喊来了！弟弟咬牙切齿地说道。
弟弟一把将我推到地上,骑在我的身上,一巴掌一巴掌向我脸上扇来。
他每扇一下,就喊一句。
你不信我！
你不信我！
是不是想死了
他扇得我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样的弟弟,是我从未见过的。
这无数的巴掌,是不是也曾经扇在妈妈的脸上
弟弟,我求你了,别这样！
也许是他扇够了,一把抓起我的头发,将我从地上拖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站稳,弟弟便再次将我扔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脚又一脚,踢在肚子上,踢在头上……
9
我感觉我的头都要炸了,我怀疑自己要死了。
警察叔叔,怎么还不来救我
咚咚咚！
正当我感到绝望的时候,防盗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弟弟的脚停了下来。
是警察来了吗
咚！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有人砸门的声音。
我看到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一巴掌甩在弟弟的脸上。
你小子疯了,这是你姐！
来的人是李叔,不是警察。
叔……我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李叔将我从地上扶到了沙发上。
弟弟没说话,只是招呼李叔在餐桌前坐下,自己则径直走向了厨房。
叔,吃饺子！弟弟端出了一碗饺子,恭敬地站在他身旁。
你这咋回事,怎么能打你姐呢你妈呢李叔摆摆手,狐疑地看了弟弟一眼,饶是再笨拙的人,也感觉到了整个屋子的古怪。
叔,这是我亲手做的！弟弟没有回答李叔的问话,只是催促着他吃饺子。
不！眼看着李叔夹了一个饺子放在嘴里,我爬下了沙发,跪坐在地上,大喊了一声。
你妈呢李叔拿筷子的手一顿,嘴里一边嚼着,咽下饺子后,李叔放下了筷子,直愣愣地盯着弟弟。
她就在你嘴里啊！弟弟笑了,他现在的笑容是那么的纯真,让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跟在我身后蹦蹦跳跳的他。
弟弟转头看向我,说,姐,我就说吧,现在只能喂狗了！哈哈哈哈哈……
李叔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就吐了,却也只是干呕,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我再问你一遍,你妈呢李叔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剁了,喂狗了！弟弟脸上逐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畜生！畜生不如！李叔站起身来,端起面前的饺子,嘭地一声就扣在了弟弟的头上。
看着汤汁在弟弟的脸上流淌,我只感到一阵反胃,止不住地干呕。
而弟弟则毫不在乎,拿手抹了抹脸,将汤汤水水擦掉,兴奋地说：还想吃吗锅里还有呢！
畜生,老子打死你！李叔突然举起拳头,向弟弟身上捶去。
叔,小心！眼见弟弟从兜里掏出了水果刀,我大喊一声。
圆圆,快报警！李叔涨红了脸,水果刀的刀尖正抵在他的胸口。
只见两个人在一起缠斗,我颤抖着手拨出了报警电话。
警察叔叔怎么还不来啊我想要催他们快点来,我怕他们再不来,李叔就被弟弟杀了。
姐,把他杀了,他死了我们才能活！弟弟癫狂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弟弟让我帮他杀人
癫了,都癫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弟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说李叔死了我们才能活。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是我弟弟啊,他才
16
岁啊,杀人啊,他怎么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扭打中,李叔占了上风。
李叔夺过弟弟手中的水果刀,正当他想要扔在一旁的时候,却被弟弟抓住了手。
弟弟抓住李叔的手,直直地将水果刀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10
不,不要！我冲过去阻止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姐,我说了,妈妈是自杀……你信我了吗弟弟看着我,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我眼睁睁看着他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当我扑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看着眼前的变故,李叔呆愣在原地,看着带血的水果刀出神。
小哲,死了李叔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明明还叫嚣着要杀死李叔,怎么反而要杀死自己
妈妈,也是这么死的吗
现在的我不能从弟弟的嘴里得到答案了。
弟弟,你没事吧我不死心,一遍一遍抚摸着他的脸庞。
弟弟,你醒一醒！
弟弟,姐姐信你！
弟弟,我求你了,你睁睁眼吧！
弟弟,姐姐错了！
弟弟！
弟弟！
弟弟！
回应我的只有空气。
他早已经没有了呼吸,弟弟死了。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弟弟！！！
我大喊大叫着,没有任何回应。
一旁的李叔现在就像一个木偶一样呆坐在地上。
我的脑袋里浮现了一盏走马灯,一幅幅画面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小时候,班上的同学欺负我,是弟弟冲过来护住我……
有好吃的,弟弟总是让我先吃……
我的第一个芭比娃娃,是弟弟帮同学做作业攒的钱给我买的……
上学的时候忘记带伞,是弟弟给我送来的……
无数的记忆瞬间将我笼罩,我的心痛得厉害。
我这才意识到,妈妈常年忙于工作,一直陪伴我的人,是弟弟。
我这才明白,弟弟对我有多重要。
弟弟,不可以死！
弟弟！
弟弟！你醒一醒！
弟弟！姐姐错了！
弟弟！姐姐信你,
弟弟,别睡了,你起来,你起来啊！
弟弟,你撑住,姐送你去医院！
弟弟,你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
我抱着弟弟,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找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这时,在一旁呆愣许久的李叔突然回过神来,一把将我的手腕捉住,将手机抢了过去。
圆圆,你想报警
李叔的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我和李叔接触不多,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李叔……
我盯着自己的手腕,他捏疼我了。
他死了,你没看到吗,是他自己要死的,不是我杀的他！
李叔说着说着,就扯着我的手腕,将我从地上拖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弟弟。
这一刻,我听懂了李叔的意思。
他以为我要报警抓他。
可是,我只是想把弟弟送到医院去。
我想救弟弟,现在医院很厉害,万一能救活呢万一呢
叔,把手机给我！
我现在就像是疯了一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打
120,我要送弟弟去医院。
圆圆,叔都说了,他死了！死了！死了！
李叔冲着我咆哮,一把将我推到弟弟旁边。
既然放心不下,不如你去陪他！我听到李叔恶狠狠的语气,顿时感觉有些恍惚。
李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11
叔……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弟弟死。
圆圆,有些事,发生了就发生了,你得学会接受它。
李叔也冷静了下来,蹲在我身边,一遍遍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大哭了起来。
李叔揽过我的肩膀,将我的头按在他的怀里,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顿感不适,挣扎着,他却将我越抱越紧,一只手向我的衣服里探去。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弟弟那句李文池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的儿子才死了啊,就死在他面前啊！
我用力推开李叔,踉踉跄跄站起来,准备往门外跑去。
李叔却一把逮住我的衣服,从背后将我拖了回来。
完了,我跑不了了。
我拼命挣扎,却毫无用处。
当李叔一手掐着我的脖子,一手撕扯我的衣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人生该结束了。
我的爸爸死了,妈妈死了,弟弟死了,我也该死了。
掐在我脖子上的力道突然变小了,李叔毫无征兆就往地上倒去,两颗眼珠子圆鼓鼓地瞪着我,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一样。
贱人,你……你……你妈……贱……救……救我……
李叔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抬起来的手臂也终究垂了下去。
我猜,他想说的是,你和你妈一样贱。
救你抱歉,没听清。
我爬到了弟弟的身边,擦拭着他衣服上的血迹。
我不知道弟弟在锅里加了什么佐料,我只知道,李叔也死了。
我一直都是一个怕死的人,这一刻,我却失去了活的欲望。
我抬头看了一眼饭桌,那里还有一碗饺子。
是不是,吃一口,就可以一家人团聚了
我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将饭桌上的饺子端起来放在弟弟身边。
弟弟,你快起来看啊,你包的饺子,姐吃。
我流着泪,抓起一个饺子就往嘴里塞。
然而,止不住的干呕,我咽不下去。
弟弟包的饺子,咽不下去,也得咽。
砰！
又是一道砸门声。
我们是警察！你在干什么！一堆身穿制服的人乌央乌央站在我面前。
警察叔叔,你们来得好晚啊！我微笑着,我要去找我妈妈了。
警察看了一眼地上的饺子,当机立断,送医院,洗胃！
我闭上眼睛,心里想着,没用的。
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醒来,却只是在医院躺了三天三夜。
医生说我只是软组织挫伤,没有生命危险。
我很快出了院,被警察带去做了笔录。
他们让我详细讲述那晚发生的事。
我将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他们还问了我很多问题,我都如实回答。
李叔的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我还不知道弟弟到底在锅里加了什么佐料。
然而,警察告诉我,我吃的那碗饺子,只是普通的猪肉饺子,没有检测到有毒有害的成分。
怎么可能
明明李叔吃了一口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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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崩溃地大哭大叫,瘫在地上一遍一遍扇着自己的耳光。
警察局里乱成一团,他们都来拉我,都让我冷静一下。
弟弟,是姐姐错了！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弟弟的呢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停地哭喊着,警察们见状纷纷摇头叹气。
发泄一通之后,我冷静了下来,拜托警察找到妈妈。
如果饺子没问题,是不是意味着,妈妈可能还活着
我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对,妈妈还没死,妈妈还活着,我要等妈妈回家……
我一遍一遍给自己洗脑,妈妈还活着。
我休学了,每天都往警察局跑,追着他们调查妈妈的去向。
三个月了,每天登门让他们看见我就开始躲了。
这天,我又来到了警察局。
警察叔叔,我妈妈找到了吗
在找,在找,你回去等消息吧。
我就知道,又是一样的答案。
我磨磨蹭蹭,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在我踏出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了身后小声的嘀咕声。
队长,你咋不告诉她真相呢
当时案发那会儿,我就告诉她了,吃的那碗饺子,只是普通的猪肉饺子,没有检测到有毒有害的成分。
然而,我们却在锅里提取到了她妈妈的
DNA,不仅如此,锅里还检测到大量老鼠药的成分。实际上,那是两锅啊,一锅没毒的猪肉饺子,一锅有毒的人肉饺子！
队长,你既然告诉她了,那她为什么每天都来问
唉,弟弟杀了妈妈又自杀,一个月内,接连死了好几个亲人,对她打击太大了,她得了选择性遗忘症,她只接受了她愿意相信的一部分,其他的,你告诉她,她也会选择性忘记。她现在以为妈妈还活着,如果不是每天盼着妈妈回家,她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唉,这么小的姑娘,真可怜。
谁说不是呢,小刘啊,以后看到她来了,就说我不在。
好的,队长！
他们胡说八道些什么
弟弟杀了妈妈又自杀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咋不说我杀了妈妈又害死弟弟呢
搞笑！
妈妈没有死,妈妈会回来的。
妈妈说过,在家里要好好的,妈妈还说,要好好读书。
我给学校递交了复学申请,我要好好读书,我要让妈妈知道,我有乖乖听她的话。
我不再每天去警察局追问妈妈的情况,而是拼命读书。
我每天不分白天黑夜地学习,终于,经过努力,我考上了南东大学。
我想,妈妈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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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大学的教室里,我还是时常会想起弟弟。
弟弟自杀了,而在他临死前我都还不相信他。
妈妈出差了,我竟然怀疑弟弟杀了妈妈,我真不是人啊。
是我错怪弟弟了,希望他能够原谅我。
大学真好啊,如果弟弟也能读大学就好了。
今天,我坐在图书馆发呆,我的桌对面坐了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原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却在抬头的时候,让我愣住了。
那张脸,和弟弟的脸,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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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的相似。
好巧啊,他也姓何,他叫何右齐。
我知道他不是弟弟,但我知道,弟弟回来了。
我开始和他套近乎,带零食,带水果,聊学习。
自从遇到他之后,我的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
我每天都对他献殷勤,想要问他：弟弟,你能原谅我吗
我没有问出口,我很清楚,他不是弟弟,再像也不是。
就这样朝夕相处几个月之后,我给何右齐发了信息,约他在孟里湖畔见面。
我给他带了一束菊花,他不知道,今天是弟弟的忌日。
方圆圆,你好可爱啊,谁会给喜欢的人送菊花啊
何右齐看到我塞进他怀里的菊花,愣了几秒,随即捧腹大笑。
他好像,误会什么了,但,那不重要。
弟弟,你能原谅我吗
我终于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藏在心里的那句话。
何右齐又是一愣,点了点头,原谅,原谅,这多大点事儿啊！
这一刻,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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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的何右齐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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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的弟弟重合了。
我感觉得到了救赎,弟弟原谅我了。
而何右齐却在这时候对我表白了,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我答应了。
又过了一年,我已经渐渐从弟弟死亡的阴影中走了过来,我现在过得很幸福。
可是,妈妈还是没有回来,我好想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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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内,何右齐坐在椅子上填着单子。
你怀疑你女朋友杀过人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吗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警察一脸严肃地询问。
没有证据,我只是怀疑,麻烦你们调查,我现在害怕极了,她现在想杀我,她说我们都该死,她求我去死,求我别逼她动手杀我！
何右齐越说越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警察示意他冷静一点。
两年前那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件早已经结案了,当时我们调查得很清楚,你是在质疑我们的办案能力吗
我没有,可是……何右齐支支吾吾,双眼有些失神。
我也是那起案件的办案人员之一,我想你对那起案件并不了解,想听听细节吗
警察看向何右齐,只见对方点了点头。
正如我们发布的通报那样,我们从受害人家里找到大量的纸质证据,证明凶手何明哲一直对他妈妈何芳芳怀恨在心,具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且在案发之前,何芳芳也有所察觉,从而留下了各种视频、语音、文字,那些都能证明他们母子两人积怨已深。
何明哲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将何芳芳碎尸之后,一部分碎肉冲进了下水道,一部分用来包了饺子。
何明哲在杀害何芳芳之后,将其手机保留,伪装成何芳芳与方圆圆交流,制造成正在出差的假象。
而你女朋友方圆圆,和她妈妈何芳芳相处和睦,不仅没有作案动机,而且还是她最早发现了异常,报了案。
她出于对何明哲的害怕,喊了何明哲的生父李文池前去处理,却同样被何明哲残忍杀害。
何明哲的所有作案工具,包括斧头和菜刀,我们都从上面提取到了他的
DNA。
至于毒杀李文池的老鼠药,我们也获得了他购买老鼠药的监控录像。
这些都是证据,你有什么证据呢
警官,我没有证据,但是,他们一家人都死了,只有方圆圆一个人活下来了,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你的怀疑我们都怀疑过,当年我们曾收集到一则录音,是何芳芳求何明哲,在她走了之后,放过他姐姐。也许是何明哲遵守对母亲的承诺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们办案是讲究证据的,不是仅仅凭猜测,不是红口白牙说人家杀了人,人家就杀了人。
警官,我恳请你们再调查一下,你们要相信我,是方圆圆杀了她妈妈。她妈妈有重度抑郁,她觉得她妈妈受了太多苦,想帮她妈妈解脱,被她弟弟何明哲看到了。何明哲出于对方圆圆的袒护,才故意制造了一系列证据链,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最后受不了姐姐杀了妈妈这个事实,才自杀的。
证据呢
是方圆圆亲口告诉我的,她还经常把我当成她弟弟,对我说,弟弟,你原谅我了吗她说她只是想帮她妈妈,没有想害死弟弟的。
唉,她是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妈妈已经死了。
警官,你要相信我,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啊！
你这年轻人怎么回事,给你说了半天,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方圆圆不是凶手。
她是！她亲口说了的！
行了,案件清晰明了,你说的那些都是子虚乌有,你回吧！
警察将何其请出了警察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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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何右齐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我怀疑他是想要分手。
过了几天,赵警官通知我,说何右齐死了。
监控录像显示,何右齐在昨天深夜走进了孟里湖。
很快警方就出了通报,他是溺水身亡。
我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脆弱。
我只是告诉他,下一个该死的,就是他。
我告诉他,我们都该死。
我求他去死,求他别逼我动手杀他。
我身边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多了也就麻木了。
真是傻子,让他去死,他就真的去死了。
不过,死了也好。
我有选择性遗忘症,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我想起自己拿着一支红色记号笔,在一张照片背后写了些什么。
写了些什么呢,我忘记了。
弟弟,你原谅我了吗
我在孟里湖畔放了一束菊花,静静地望着湖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