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凌晨一点,我坐在儿子书桌前,手心里全是汗。
那鼓声又来了——咚!咚!咚!
我儿子陈阳耳朵贴着桌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爸……我听不清了。他声音发抖,不是题难,是脑子里嗡嗡响。
我知道,那是神经性耳鸣。
医生说的。
可我还能怎么办
楼上那个红衣大妈王秀梅,每天晚上六——八点在小区凉亭大鼓队排练,回家九点准时开始穿高跟鞋跳舞、打鼓,一敲就是两个小时,震得天花板直往下掉灰!
她家在五楼,我家四楼。
每一下震动都是在脑袋上敲一闷锤。
我妻子小刘是护士,值夜班去了,家里只剩我和儿子。
高考只剩不到三个月,这他妈的还怎么复习
我冲上五楼,门都没敲就进去了。
客厅地上铺着红毯,她正站在那儿扭屁股,穿着荧光红运动服,。
王阿姨!我咬牙喊她,能不能轻点孩子要高考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家孩子高考关我屁事这是我家,我想敲就敲!
我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这是扰民!
我60多岁了,谁敢管我她叉腰站定,嘴角咧到耳根,你报警啊,警察来了也拿我没辙!
说完,她抄起鼓槌,对着地板又是一通猛砸。
咚!咚!咚!
我拳头捏得咔咔响,但没动手。
我知道,一旦动了手,吃亏的一定是我。
02
回家后我就报了警。
两个年轻警察跟着我上楼,看样子才二十出头,脸嫩得像豆腐。
大妈,高考期间不能制造噪音。一个警察开口。
你们懂个屁!她瞪眼,《噪声污染防治法》第三条写着呢,家里归我个人所有,我想干啥干啥!
另一个警察试图劝她:您年纪大了,也该体谅下邻居。
体谅谁体谅我她一拍大腿,我孙子也在上学,我这是为了带孙儿!
警察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临走前,其中一个低声对我说:我们能怎么说她年纪大,真闹起来我们也难做。
我点头,送他们出门,转身回来时,听见楼上鼓声比刚才还响。
第二天,我又去了一趟物业。
前台是个小姑娘,刚毕业的样子,说话轻声细语。
王阿姨确实有点吵……但我们也不能强制她不让她敲啊。她递给我一杯水,您试试协商
我试过了。我说,她当面答应,回头更狠。
那……她迟疑了一下,实在不行,您可以考虑搬出去住一阵
我盯着她,她低下头,不敢看我。
我知道,没人愿意得罪这个红衣大妈。
03
她抖音账号叫鼓乐夕阳红,粉丝快一万了。
视频里她穿着高跟鞋,在客厅跳得像个疯婆子,配文全是老来俏,谁也管不着。
她根本不在乎别人死活。
接下来几天,鼓声越来越频繁。
傍晚她在小区凉亭组织大鼓队打鼓,晚上回家继续练。
有时候半夜都能听见她在跺脚,仿佛整个楼都在颤抖。
有一次我看到她带着一群老太太在凉亭排练,穿得花枝招展,鼓槌挥得跟打仗似的。
王队长,咱们节奏慢点吧一个阿姨喘着气问。
不行!她大声吼,想进市老年艺术团就得拼命练!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她是想上台露脸,刷存在感。
她丈夫早就不在家住了,听说是下乡养山鸡去了。
她儿子也不管她,孙子由儿媳一个人带。
她住这儿,说是照顾孙子,其实就是为了加入这些团体,结果因为太霸道,被人排挤,最后自己拉了个鼓队,自封队长。
她图什么虚荣呗。
我开始失眠。
每天夜里听着那鼓声,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老婆不在家,我只能一个人扛着。
那天晚上,我下楼散步,正巧碰上王秀芬带着她的鼓队在凉亭排练。
锣鼓喧天,人影晃动,几个老太太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挥着鼓槌,像打仗一样卖力。
一二三!一二三!她站在中间,扯着嗓子喊,一脸得意。
我看了一眼表,晚上七点整,正是高考冲刺期,我家儿子还在书桌前死磕数学题。
我忍无可忍。
第二天,我约了几个家里有中考、高考学生的家长,在小区门口碰头。
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说,她不讲理,我们就用她的办法对付她。
你是说……也搞噪音一个中年男人皱眉。
没错。我点头,买几面锣,每天傍晚在凉亭敲,打断她们练习。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同意了。
我们凑钱买了三面铜锣,藏在楼下车库里。
那天傍晚六点半,我们几个大人带着几个学生,悄悄来到凉亭外。
王秀芬和她的鼓队已经就位,正准备开始训练。
我们站在凉亭外围,一人一面锣,举起木槌。
咚!
第一声锣响,像一记闷雷炸开。
鼓队节奏一滞。
咚!
第二声更响,直接压过了她们的鼓点。
王秀芬猛地转头,看见我们站在那儿,眼神瞬间变得血红。
你们干什么!她怒吼,谁让你们在这儿敲锣的!
我们也想练练。我淡淡地说,正好跟你们合奏一下。
放你妈的屁!她冲出来,手里还拎着鼓槌,指着我鼻子骂,你们这是故意捣乱!
你天天在凉亭打鼓,我们听了一年多。我冷笑,今天让你也尝尝被人吵的滋味。
鼓队成员都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站着。
敲!我一声令下。
三面锣同时响起,震得树叶都在抖。
咚!咚!咚!
王秀芬彻底疯了。
她抄起鼓槌,朝我冲过来。
老子今天打死你!她一边骂一边扑。
我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滑,直接摔在地上。
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泥地上,眼前一阵发黑。
几个家长赶紧扶我,有人喊:别打了!报警!
但她不管不顾,举着鼓槌就要往我身上砸。
你他妈才是扰民的祖宗!她边骂边挥舞鼓槌,像是要把我拍进地里。
几个邻居冲上来拦住她,才没让她继续动手。
警察来了,问了一圈,说是邻里纠纷,双方都批评了几句,最后让我们各自回家。
但我知道,这一战,不只是冲突。
而是正式宣战。
05
那一晚,我坐在阳台上抽烟,望着对面楼黑压压的窗户。
风很冷,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知道,靠别人是不行的了。
我必须自己想办法。
不能再忍了。
我儿子的模拟考成绩出来了。
数学,91分。
他以前稳稳在135以上的。
我看着那张卷子,手抖得厉害。
不是题难,是他耳朵嗡嗡响,根本听不清老师讲什么。
晚上睡不着,白天上课也像梦游一样。
爸……我不想考了。他把头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太吵了,脑子转不动。
我坐在床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我去学校接他放学,班主任把我叫住。
陈老师,你家孩子最近状态很不好。她递给我一份成绩单,听力测试也出了问题,医生说是神经性耳鸣,建议静养。
我点头,嘴上说谢谢,心里却像被人拿刀捅了一样。
回家路上,我又去了物业。
前台还是那个小姑娘,看见我来了,眼神有点躲闪。
王阿姨那边……我们已经说了。她小声说,但她不听啊。
你们是真不想管吧我冷笑一声,她敲鼓的时候你们在哪儿我们家长联合敲锣抗议,你们又在哪
她低着头,没说话。
我儿子要高考了。我说,你们知道这三个月对他意味着什么吗
她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憋出一句:我们会再协调一下。
协调个屁!
我转身就走,门都没关。
那天晚上,我下楼散步,碰上了几个邻居。
他们围在小区门口抽烟,脸色都很差。
老陈,听说你也去敲锣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问我。
我点点头。
你胆子够大。他说,我女儿初三,天天被那老太太吵得睡不着,我也想找她理论,可我家婆娘说别惹事。
我也是。另一个女人叹气,报警报了多少次,警察来了都只能劝,她还变本加厉。
她以为自己年纪大,别人就不敢动她。有个中年男人咬牙切齿,我上次差点跟她打起来,结果她直接躺地上喊‘杀人啦’!
我们都沉默了。
没人愿意出头。
谁都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她是那种仗着年纪大、脸皮厚、不怕闹事的老太太,谁敢惹
我回到家,儿子还在书桌前写作业。
但他笔尖停了很久,头一点一点的,像是随时会睡过去。
我蹲下来问他:阳阳,你还撑得住吗
他摇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那一刻,我终于彻底明白了——
不能再等了。
靠别人不行,靠法律也不行。
我要自己动手。
06
我开始观察王秀梅的生活规律。
每天早上六点半,她准时出门,拎着鼓包去凉亭练鼓。
中午回来吃饭,下午两点又出去,继续练。
晚上六点到八点大鼓队集体排练。
晚上九点开始,就在家里穿高跟鞋跳舞、敲鼓,一直敲到十一点多。
她的某音账号更新得频繁,视频里她穿着荧光红运动服,在客厅跳得像个疯子,配文全是不服老、谁也管不着。
她不是为了健身,也不是为了孙子,她就是想刷存在感,博关注,装逼。
她丈夫五年前搬走了,儿子初中辍学,现在混网吧。
孙子由儿媳带,她借口照顾孙子买了这套学区房,其实就是为了加入社区活动团体。
但因为她性格太霸道,很快就被排挤了,最后干脆自立门户,拉了个鼓队,自封队长。
她不是老人,她是毒瘤。
我决定反击。
不能硬拼,得智取。
我先从鼓队下手。
那个鼓队里有一个叫张阿姨的,技术最好,节奏最准,平时话不多,但总被王秀梅指挥得团团转。
我找了个机会,请她喝咖啡。
那天晚上,我站在阳台,看着对面楼上的灯光。
我知道,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了。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投诉、只会忍让的父亲。
我是猎人。
而她,是我的目标。
我盯了张阿姨三天。
她练鼓的时候最认真,节奏也最稳。不像王秀梅,一激动就乱拍,像疯子打铁似的,咚咚咚,没个准头。
我知道,她是鼓队里真正懂行的。
而王秀梅,不过是个靠嗓门大、脸皮厚当上队长的泼妇。
第二天中午,我在小区门口偶遇张阿姨。
她拎着鼓包,正准备回家吃饭。
张姐,能请您喝杯咖啡吗我笑着打招呼,我儿子最近晚上睡不着,想请教下您怎么练鼓才不吵人。
她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坐在小区外那家便宜奶茶店,我点了两杯拿铁,她看着我,眼神有点疑惑。
其实我不是真来学敲鼓的。我开门见山,我是想找您聊聊王阿姨的事。
她眉头皱了皱,没说话。
她在抖音上发视频,说自己是‘鼓乐夕阳红’,可我看她打鼓,节奏总是飘。我说,张姐,您才是真正有水平的人,为什么甘心听她指挥
她低头搅拌咖啡,手指微微收紧。
我知道,这话戳中她了。
她不懂节奏,也不尊重别人。我继续说,前几天排练,她让你跟着她的拍子走,结果整段都乱了。大家心里都有数。
张阿姨终于开口了:她以为自己是队长,谁都得听她的。
您才是真正的核心。我笑了笑,要不……咱们换个方式练比如,您带着大家练
她没回答,但眼神变了
次日起,凉亭里的气氛就不一样了。
王秀梅还在喊口号:一二三!一二三!
但张阿姨已经开始冷着脸看她表演。
有一次,王秀梅让她配合一段快节奏的鼓点,张阿姨直接说:你这节奏不对,再练也没用。
王秀梅当场炸了:你说什么!我练了这么久,还用你教我!
不是教你。张阿姨淡淡地说,是你根本不会。
周围几个老太太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但我知道,火已经点起来了。
但我还不满足。
我要让她更膨胀,更疯狂。
07
我偷偷找了几个毕业的学生,在她抖音评论区刷好评:
绿衣鼓神!
求白天加练!
这才是真正的夕阳红!
她果然飘了。
第二天起,她白天练鼓时间延长了两个小时,晚上回家还要跺脚一个小时。
她走路开始一瘸一拐,膝盖估计是废了。
但她不管,反而更来劲了。
我趁热打铁,找了那几名个学生联系更多的毕业生,在王秀梅的抖音评论区疯狂刷好评。
绿衣鼓神!
这才是老年人的精神风貌!
求白天加练,我们愿意围观!
老来俏,谁也管不着!
她果然飘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她就拎着鼓槌冲出楼道,直奔凉亭。
以前她最多练一个小时,现在延长到了两个半小时。
她甚至开始在视频里炫耀:今天又加练啦!感谢粉丝支持,我要冲击市老年艺术团!
她走路开始带风,眼神里全是得意。
但代价来了。
几天后,我在电梯里碰到她,她瘸得厉害,膝盖肿得像馒头。
怎么了我明知故问。
没事!她咬牙,练鼓练多了,小伤。
她嘴上这么说,但动作明显慢了。
那天晚上,我听见她在家里跺脚,比以前更狠,像是要把地板踩穿。
咚!咚!咚!
震得天花板灰簌簌地往下掉。
我儿子缩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塞,却还在颤抖。
我知道,她这是在赌气——
张阿姨那边越来越不买账,鼓队成员也开始阳奉阴违。
她必须证明自己还能掌控一切。
所以她疯了一样地练。
哪怕膝盖废了,她也要继续跳。
但事情还没完。
那天下午,我路过凉亭,正好撞上鼓队开会。
王秀梅站在中间,声音嘶哑:你们是不是都不服我!
没人说话。
张阿姨抱着鼓槌,冷冷地看着她。
我给你们机会,谁想当队长,站出来!王秀梅吼。
空气凝固了几秒。
一个年轻的阿姨小声说:张姐节奏最好,我们都愿意听她的。
王秀梅脸色瞬间白了。
好啊……你们居然敢背叛我!她指着所有人,你们等着!我会让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说完,她摔鼓槌就走了。
08
第二天开始,她不仅白天加练,晚上还穿着高跟鞋在家里跳舞。
咚!咚!咚!
整栋楼都在晃。
她膝盖已经肿到不能弯曲,走路一瘸一拐,但还在跳。
她不是在练鼓。
她是在拼命。
她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
她王秀梅,还没倒!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头顶传来的震动声,嘴角缓缓扬起。
她越疯,我就越轻松。
因为她离崩溃,已经不远了。
我儿子搬走了。
我在学校旁边租了套小房子,让他住进去,他妈也跟领导请假串班暂时先只上白班。
那里安静,离考场近,最重要的是——听不见那他妈的鼓声。
但他临走前看了我一眼,说:爸,你真的不打算停手了吗
我没说话。
我知道他担心什么。
但我已经走上这条路,就没打算回头。
当晚,我把新买的低音炮音箱悄悄装进了天花板夹层里,连上了智能控制器和一张存满《安塞腰鼓》录音的SD卡。
我没有设置固定的播放时间,而是通过一段程序,让它根据楼上传来的动静判断王秀梅是否已经上床、是否正在入睡。
它会在她呼吸渐稳、动作停止后的几分钟内悄然启动——正是将睡未睡、意识模糊的那个临界点。
突然,一声沉闷而震颤的鼓声从头顶传来:
咚!
紧接着是几声毫无规律的敲击,错乱、突兀,像一场失控的节奏伏击战。
咚!咚咚咚……咚!
每次响动都恰在她快要沉入梦乡的瞬间,仿佛谁在黑暗中轻轻推了她一把,让她一次次从浅眠边缘跌落。
那一夜,她的睡眠被撕成了碎片。
我在楼下静静听着,嘴角微微上扬,戴上耳塞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走路更慢了,眼神也飘,像是随时会倒下。
没过几天,她在电梯里撞见我,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
是你干的吧她压低声音,半夜放鼓声,是不是你
我不可能。我笑了笑,我儿子都搬走了,我还放什么鼓
她咬牙,嘴唇哆嗦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是我,但她拿我没辙。
因为音量没超限,法律上根本管不了我。
10
她开始找物业。
你们得管管陈老师!她冲进办公室,拍桌子,他半夜放鼓声,吵得我睡不着!
前台小姑娘抬起头,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王阿姨,您自己不是也天天敲鼓吗
那是练习!她吼,我是为了艺术!
可规定是晚上十点后不能制造噪音。小姑娘继续说,您每天敲到十一点多。
我……她一时语塞,脸色由红转青。
要不……物业经理慢悠悠开口,咱们可以一起协调一下
协调个屁!她摔门就走。
晚上,我听见楼上动静不对。
她来回走动,脚步急促,像是在找什么。
然后是开灯的声音,翻东西的声音,还有骂人的声音。
她失眠了。
从那以后,她的作息彻底乱了。
白天精神萎靡,练鼓节奏越来越乱。
有一次凉亭排练,她甚至打错了整整三段鼓点。
张阿姨站在一旁冷笑:节奏都跟不上,还当什么队长
她瞪着眼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她撑不住了。
但她不会认输。
她只会更暴躁。
果然,第二天起,她开始报复性地跺脚。
晚上九点一到,她就开始穿高跟鞋在家里跳,像疯了一样,咚咚咚地踩,仿佛要把地板踩穿。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头顶传来的震动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快崩溃了。
那天晚上,我收到一条微信。
是一个邻居发的:
老陈,你真狠。王大妈这几天像疯了一样,白天敲鼓,晚上跺脚,整个人都变了。
我回了个嗯。
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不是狠。
我只是被逼到了墙角。
11
有一天我路过小区门口,看见她正拎着鼓槌往凉亭走。
她走路一瘸一拐,膝盖肿得比馒头还大。
但她还是去了。
鼓队早散了,只剩她一个人。
她站那儿,敲着鼓,像个孤魂野鬼。
没人陪她练,也没人看她表演。
她还在坚持。
因为她已经没有退路。
那天夜里,我打开音响,照常播放《安塞腰鼓》。
楼下几个邻居发来消息:
老陈,你这是要逼死她啊。
我回了一句:不是我要逼她,是她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
我知道,她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以前她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觉得自己年纪大、脸皮厚,谁都不敢惹她。
但现在,她发现所有人都在疏远她。
鼓队解散了,抖音评论区也开始有人阴阳怪气。
怎么最近不更新了想你白天加练的样子。
听说你膝盖废了别练了,保命要紧。
她开始删评论。
但她删不过来。
那天她又来找我。
在楼梯口堵住我,眼神空洞,语气也不再嚣张。
陈老师……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现在满脸疲惫,眼神涣散。
我说:你该歇歇了。
说完,我绕过她,上了楼。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啜泣。
我不知道她是真哭了,还是演戏。
但我知道,她已经输了。
王秀梅瘸了。
不是装的,是真的走不了路。
那天早上我看见她扶着墙下楼,手里拎着鼓槌,脸上却还挂着那副倔强的笑。
没事儿。她对我喊,练鼓练多了,老胳膊老腿吃不消。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小区门口。
我知道,她去医院了。
而我,早就在她常去的那家社区医院安排好了人手。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段视频。
是她在诊室里拍的——膝盖肿得像馒头,医生拿着片子说:积液严重,建议卧床休息。
她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绿衣荧光都暗了,像是被抽干了魂儿。
我把这段视频发到了业主群里。
一句话都没加,只发了个标题:
老人健康堪忧,大家多体谅。
群里炸了。
有人开始阴阳怪气:
这老太太还能敲鼓吗
不是说‘谁也管不着’吗怎么现在倒下了
活该。
但也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
年纪大了,确实要注意身体。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为了带孙子。
我冷笑一声,回了一句:
她孙子都不来看她。
这话一出,群又安静了。
12
第二天,我在小区门口碰见了她的儿子。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破洞牛仔裤,耳朵上戴着耳钉,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上班族。
你是陈老师他问我。
我点头。
我妈那段视频……他咬牙,你真够狠的。
是你妈自己作死。我说。
他沉默了几秒,低声说:我女儿不会再来看她。我媳妇说她丢人。
说完,他转身走了,连鼓槌都没拿。
王秀梅彻底崩了。
她不再去凉亭,也不再敲鼓。
但她也没闲着。
她开始在家里来回走动,摔东西,骂人,甚至半夜大声唱歌。
可没人理她。
物业贴出了公告:
高考期间禁止噪音,违者报警处理。
她站在公告前看了很久,最后冷笑了一声,转身回家。
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整栋楼都在颤。
鼓队彻底散了。
张阿姨带着几个成员去了市老年艺术团,据说表现不错,还上了区里的节目。
她们现在提起王秀梅,都是一个字:
疯。
但我知道,她还没完。
她还在等,等一个机会。
她不会甘心就这样被人踩在脚底。
那天我去超市,看见她一个人在冷鲜柜前面站着,手里拎着一袋速冻水饺。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空洞,却又藏着一股子恨意。
你赢了。她声音沙哑,这局,你赢了。
我没接话。
因为我知道,她不是认输。
她是准备翻盘。
那天夜里,我又听见她在家走来走去的声音。
但这次不是跺脚,也不是跳舞。
她好像在找什么。
我站在阳台上,望着五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我心里明白,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她已经输了面子、输了尊严、输了所有支持她的人。
但她还有最后一招。
我不知道是什么。
但我能感觉到。
她在酝酿一场反击。
而这,才是真正的高潮。
高考前七天,我干了一件事。
一件所有人都等着看的事——
我联合了七个有孩子的家长,一起报警。
警察这次没再轻描淡写地劝解。
因为证据太硬。
王秀梅的抖音还在更新,视频里她穿着荧光红运动服,在家里敲鼓跳舞,配文还是那句老来俏,谁也管不着。
可现在是高考前夜!
物业也站了出来,把之前我们投诉的所有记录交给了警方。
最后,警察直接冲进她家,当着她的面,没收了她的鼓具。
还罚了她五百块。
13
那天我在楼下看着,看见她站在五楼阳台上,脸贴着玻璃,像一只被困的老鹰。
我知道,她不是怕罚款。
她是第一次被人当众打脸。
而且是彻底的、毫无保留的那种。
接下来几天,整栋楼安静得像无人居住一样。
没有鼓声,没有跺脚,也没有高跟鞋敲地板的声音。
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我儿子搬回来了。
他坐在书桌前,眼神专注,耳朵也不再嗡嗡响。
我问他:能集中精神吗
他点头:爸,终于清静了。
我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也知道,这一切不是靠忍耐换来的。
是我们拼出来的。
高考那天,我送他进考场。
他回头看我一眼,笑了笑。
那一笑,比什么都值。
考试结束那天晚上,我回家时,发现楼道口围了几个人。
物业张经理,还有几个邻居。
他们看见我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我走进电梯,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到了四楼,我打开门,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快递包裹。
寄件人是——王秀梅丈夫,李建国。
地址是乡下。
我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书。
内容很简单:
要求分房产,理由:王秀梅长期闹事,影响家庭名誉及财产安全。
我愣住了。
然后忍不住笑了。
这他妈才叫讽刺!
她为了带孙子买学区房,结果孙子不认她;
她为了老年人权益死磕到底,结果老公从乡下寄来离婚协议;
她以为自己是鼓神,是夕阳红,结果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
当晚我在小区散步,听见几个老太太在长椅上议论。
听说王秀梅要离婚了
可不是嘛,她老公实在受不了她那套。
她现在都不敢出门。
活该!谁让她当初那么疯。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意。
反而有点空。
我知道,这场战争结束了。
但她输了,不只是输给我。
她是输给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