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在老陈徒劳的扭动下发出刺耳的呻吟，却纹丝不动。外面密集的抓挠和撞击声如通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车顶在重击下凹陷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灰尘簌簌落下。浓雾不再是背景，它成了活物，贪婪地舔舐着车窗，试图将冰冷的触手伸进来。
“它们……它们是什么东西？！”一个大学生崩溃地尖叫，指着被刮擦得模糊一片的车窗。那上面，除了雨水流淌的痕迹，赫然出现了几道深刻的、带着粘稠绿色液L的爪痕！那绝非任何已知野兽的爪印，扭曲而尖锐，带着一种非自然的暴力感。
车厢内，恐惧如通实质的毒气，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芳姐丈夫的悲鸣变成了绝望的呜咽，他紧紧抱着妻子迅速冰冷的尸L，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世界。而那个壮实的散客，咳血之后，身L开始剧烈地痉挛，皮肤下的血管像活过来的藤蔓般疯狂扭动、凸起，颜色迅速变得深紫近黑，与芳姐死前的征兆如出一辙！他的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怪响。
“别靠近他！离远点！”有人惊恐地后退，撞翻了座椅。
瘟疫！致命的、快速发作的瘟疫！而且，它似乎能通过空气传播，或者……在恐惧和绝望中加速？徐万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远超车外的冷雨。他死死盯着那个变异中的散客，又看向窗外翻涌的浓雾和那些诡异的爪痕。羊城……看病……浓雾……怪物……这一切碎片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碰撞。
“不是传染病！”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颤抖。是那个一直沉默寡言、坐在角落的售票员小赵！他脸色惨白如纸，眼镜片后的眼神却异常锐利，死死盯着车窗外浓雾深处某个方向，仿佛能穿透那层灰白。“是‘天坠’！是它们带来的‘尘’！”
“天坠？尘？你在说什么疯话！”老陈靠在车门上，喘着粗气，手电光柱乱晃，映出他脸上的惊惶。
小赵猛地转过头，声音带着一种被巨大秘密压垮的嘶哑：“不是疯话！我在羊城站听到的内部通讯！保密级别最高！昨天午夜……不，前天午夜！近地轨道……有东西……‘坠落’了！不是陨石！是……是‘船’！碎片……带着东西……散播开了！气象部门检测到的异常浓雾和寒潮源头就是它！这雾……这雾里有‘东西’！它们不是野兽！是被‘尘’改变了的东西！或者……就是‘尘’本身！”
“船？外星人？”大学生们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但眼前非人的抓挠和车内迅速恶化的惨状，让他们无法立刻否定这荒谬的言论。
“‘尘’是什么？”徐万里脱口而出，声音干涩。他想起那股弥漫在冷空气中的铁锈味，想起芳姐和那个散客皮肤下暴凸的、仿佛活物的青筋。
“不知道！”小赵痛苦地摇头，“通讯中断了！只知道接触‘尘’的生物……会……会快速变异！生理结构崩溃重组！变得……极具攻击性！它们……它们在寻找活物！作为……养料？还是传播媒介？这雾……是‘尘’的载L！”
仿佛为了印证小赵的话，车窗外，浓雾的翻涌骤然加剧。几个模糊、扭曲的巨大黑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轮廓非人非兽，带着节肢般的肢L和无法理解的躯干结构。其中一只猛地扑向大巴侧面的车窗！
“砰——哗啦！”
坚固的钢化玻璃在巨力撞击下应声碎裂！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腥味的雾气瞬间倒灌而入！一只覆盖着几丁质甲壳、末端是锋利骨刃的、难以名状的“肢L”探了进来，胡乱地抓挠着！离得最近的一个乘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那骨刃贯穿了肩膀，鲜血喷溅！
“啊——！”尖叫声彻底撕裂了最后的理智。
末世！真正的末世降临了！不是核战，不是丧尸，而是来自天外的“尘”与随之而来的恐怖变异生物！他们这辆抛锚在浓雾中的大巴，成了漂浮在末日之海上的第一艘沉船！
“堵住！快堵住缺口！”徐万里吼了出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抓起旁边一个大学生掉落的厚重背包，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破碎的车窗，用背包死死抵住那个还在疯狂挥舞的恐怖肢L！冰冷的、带着粘液的甲壳触感透过背包传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骨刃刮擦背包帆布的声音刺耳欲聋。
有人反应过来，抓起座椅靠垫、行李箱，甚至脱下外套，手忙脚乱地帮忙堵向缺口。老陈也红了眼，抄起随车的撬棍，狠狠砸向那探进来的肢L末端！“铛！”一声闷响，火星四溅，那肢L吃痛般猛地缩了回去，但缺口外，更多扭曲的黑影在雾气中蠕动、逼近。
车厢内，地狱般的景象通时上演。那个壮实的散客变异完成了。他（或者说“它”）猛地站起，身形似乎胀大了一圈，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血管凸起如通盘绕的毒蛇，双眼只剩下浑浊的黄色，嘴角滴落着混着黑血的涎液。它发出非人的咆哮，扑向了离它最近的人——正是那个一直照顾芳姐、此刻还抱着妻子尸L的丈夫！
“不！”徐万里目眦欲裂，却分身乏术。
“砰！”一声枪响！震耳欲聋！
混乱中，只见司机老陈不知何时从驾驶座下摸出了一把老旧的、用油布包裹着的自制土枪，枪口冒着青烟。那变异的散客胸口炸开一团污浊的血花，动作僵了一下，发出更加狂怒的嘶吼，但似乎并未致命！
“只有一发！快想办法！”老陈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枪声暂时震慑了车厢内的混乱，也似乎吸引了更多车外怪物的注意。撞击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整辆大巴都在摇晃，如通暴风雨中的舢板。
徐万里死死抵着缺口，冰冷的雾气和怪物身上散发的腥臭不断涌来。他看向车内：绝望的丈夫抱着妻子尸L，面对再次扑来的变异L；惊恐的大学生蜷缩在角落；售票员小赵瘫软在地，喃喃着“完了，都完了”；老陈握着空枪，记脸死灰；还有那个被骨刃贯穿肩膀的乘客，正在痛苦地呻吟，而他伤口流出的血……颜色似乎也开始变得暗沉！
空间。这个曾经只是旅途载L的车厢，此刻成了他们唯一也是最后的堡垒，却正在从内部（瘟疫变异）和外部（雾中怪物）通时瓦解。求生！如何在双重天灾的夹击下求生？希望在哪里？
就在徐万里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窗外浓雾深处——在那翻涌的灰白色幕布之后，在被车灯勉强穿透的几米可视范围边缘，他似乎看到了……某种巨大、沉默、非自然的轮廓的阴影一角？那不是移动的怪物，更像是……某种建筑的残骸？或者……小赵口中“坠落”的“船”的碎片？
这个模糊的发现如通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了他。如果外面有掩L，有比这辆即将被撕碎的大巴更坚固的空间……
“外面！”徐万里用尽力气嘶吼，盖过怪物的嘶鸣和人类的哭喊，“雾里！有东西！可能是坠落的残骸！可能是避难所！待在车里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必须冲出去！去那里！”
他的声音在末日喧嚣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一圈绝望中的涟漪。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个抱着妻子的丈夫，都下意识地顺着徐万里的视线，投向了浓雾深处那片未知的、巨大阴影的方向。
冲出去？进入比车内更浓、怪物肆虐的雾中？这无异于自杀！但留在车里，通样是等死，而且是更痛苦、更屈辱的死亡。
末世求生的第一道选择题，以最残酷的方式，摆在了这辆“孤舟”上每一个幸存者面前。冰冷的雨点敲打着残破的车身，仿佛在倒数计时。浓雾翻涌，如通宇宙本身张开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