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玻璃幕墙外,暴雨如注。林悦攥着烫金的入职通知书,指尖在纸角捏出褶皱。通知书上“国际新锐设计师培养计划”的烫金字样在落地灯的照射下泛着冷光,这曾是她服装设计专业本硕连读七年来梦寐以求的机会。
手机在包里震动,母亲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杂音:“悦悦,你外婆把绣庄关了,天天对着那些绣品发呆……”话音未落,屏幕上跳出苏然的消息:“听说你拒了XX设计?疯了?”
侯机厅的电子屏突然切换画面,某快时尚品牌的广告跃入眼帘——印着廉价刺绣图案的卫衣,模特摆出夸张的姿势,广告词“国潮新势力”刺得她眼眶发烫。林悦猛地起身,行李箱的滚轮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故乡的青石板路还留着梅雨的湿润,林悦拖着行李箱拐进巷口时,正撞见“锦绣阁”的卷帘门轰然落下。褪色的木牌上,“刺绣定制”四个字被“房屋出租”的红幅粗暴覆盖。
“阿婆,李记绣庄真的关门了?”她拉住路过的老邻居。
白发老人叹了口气:“现在年轻人都网购快消品,谁还穿手工绣的衣裳?你外婆上个月把机器都卖了......”
行李箱的滚轮在青石板上磕出刺耳声响。推开老宅木门,霉味混着熟悉的丝线香扑面而来。堂屋八仙桌上,外婆的老花镜下压着半幅未完成的《百鸟朝凤》,金线绣的凤凰尾羽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指尖抚过细密的针脚,十七岁那年的场景突然鲜活起来。暴雨夜,她举着全省设计大赛金奖证书冲进绣庄,外婆却将一杯凉茶推到她面前:“刺绣不是炫技,是把日子绣进布里头。”
手机又开始震动,工作群里弹出新消息:“@所有人
明日上午九点签约仪式,请准时到场。”林悦盯着屏幕,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商场看到的场景:记墙印着“非遗联名款”的T恤,所谓刺绣不过是机器压出的扁平线条。
她走到窗边,对街奶茶店的LED屏正滚动播放“国潮风限量款”,印着廉价刺绣图案的帆布包挂在橱窗最显眼处。那些图案空洞无神,与外婆绣品里仿佛要破布而出的花鸟截然不通。
“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苏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何时,他竟出现在老宅门口,西装裤脚还沾着泥点,“我查过数据,传统手工艺的线上搜索量年增长300%,但真正能出圈的作品不到1%。”
林悦转身,目光落在墙角积灰的绣架上:“你知道吗?外婆能在蝉翼纱上绣出三百种针法,可现在连买绣线的年轻人都寥寥无几。”她顿了顿,“如果传统刺绣注定只能躺在博物馆里,那我们学设计的意义又在哪里?”
苏然打开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报表:“你看,短视频平台上,#非遗技艺
话题播放量超百亿,但用户停留时长平均只有8秒。我们需要的不是复刻老物件,而是让传统活在当下。”
老宅的座钟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林悦弯腰捡起外婆遗落的银针,针尖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她想起毕业设计时,导师那句刺耳的评价:“你的作品太像博物馆展品,没有生命力。”
“让个实验吧。”林悦突然开口,眼中燃起久违的光亮,“用外婆的双面绣技法,结合现在流行的赛博朋克元素,让一组跨界设计。”她望向苏然,“敢不敢赌一把?”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百鸟朝凤》的残稿上投下斑驳的影。林悦铺开设计稿,铅笔尖在纸面沙沙作响,第一笔勾勒出的,是凤凰燃烧着数据流的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