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春寒未散的抉择
1978年的早春,寒风依旧裹挟着残雪掠过北京城的胡同。十八岁的周明远站在自家四合院斑驳的砖门前,手中攥着街道办事处下发的知青下乡通知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通知书上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字样在晨光中刺得他眼睛生疼,母亲在屋里传来的啜泣声像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
明远,再去求求街道办的王主任父亲戴着老花镜,反复摩挲着儿子的高中毕业证书,镜框在颤抖的手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这个在国营工厂当了三十年钳工的男人,此刻却像株被霜打蔫的白菜。周明远望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去年冬天,父亲为了给他凑买辅导书的钱,偷偷去废品站卖了祖传的铜烟壶。
胡同里此起彼伏的告别声穿透晨雾。隔壁赵家的女儿昨天已经启程,三轮车远去时车上绑着的大红花在风中翻卷,像滴落在青石板上的血。周明远转身进屋,将通知书压在枕头下——他早就听说,这一年高考恢复的传闻正在知青群体里疯传,可街道办的王主任却板着脸说:政策没下来,该下乡就得下!
离出发还有七天,周明远开始偷偷收集复习资料。他趁着夜色溜进学校图书馆,借着月光在故纸堆里翻找数理化课本;又厚着脸皮向已经考上大学的表哥借英语教材,书页间密密麻麻的笔记让他既羡慕又焦虑。母亲默默为他收拾行李,把积攒了半年的粮票缝进蓝布棉袄的夹层,嘴里念叨着北大荒的严寒,泪水却滴在叠好的毛衣上。
出发那日,北京站挤满了送行的人群。周明远在拥挤的人流中与父母挥手,突然瞥见站台角落站着几个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他们警惕的目光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书包深处的复习资料。绿皮火车的汽笛声撕开薄雾,载着无数年轻人未知的命运,缓缓驶向北方的雪原。
第二节:北大荒的初雪
火车在铁轨上摇晃了三天三夜,当周明远踏出车厢时,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细雪扑面而来。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十二团的操场上,红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穿着厚重棉袄的知青们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列,听着连长用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大嗓门训话:欢迎大城市来的娃子!从今天起,这儿就是你们的家!
周明远被分到五连,住进了用土坯和茅草搭建的知青点。屋里的火炕还没烧透,潮湿的霉味混着二十几个人的汗味让人窒息。同屋的老知青李建国拍着他的肩膀:别嫌弃,过阵子你就习惯了。这个来自哈尔滨的汉子,已经在北大荒摸爬滚打了五年,眼角的皱纹里嵌满了岁月的沧桑。
垦荒的日子远比想象中艰难。天不亮就要扛着锄头下地,冻土硬得像铁块,一镐头下去只留下个白印。周明远的手掌很快磨出了血泡,血痂混着泥土结成厚厚的茧子。晚上收工后,他还要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复习功课,借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在膝盖上摊开皱巴巴的草稿纸。
十月的北大荒提前迎来初雪,周明远在深夜的煤油灯下解数学题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推开门,同连队的女知青陈秀兰蹲在墙角,冻得通红的手指捏着一封家书。我爸病了,可我连张车票钱都凑不出来...她哽咽着说。周明远默默摸出母亲塞给他的五块钱,塞进了她颤抖的手心。
兵团的广播里不时传来关于高考的消息,却始终没有正式文件。知青们在田间地头议论纷纷,有人赌咒发誓要复习到底,也有人绝望地把课本扔进火堆:别做梦了,咱们这辈子就烂在这儿了!周明远把自己的复习资料用油布包好,埋在知青点后墙根下,每天深夜偷偷挖出来学习,煤油灯的油烟把他的脸熏得漆黑。
第三节:暗夜里的星火
1978年深秋,北大荒的寒风裹挟着冰碴子扑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刮擦。周明远弓着背在田里挥舞锄头,冻土块被砸开时迸溅的冰屑刺痛了他的眼角。突然,远处传来连部大喇叭的嘶鸣声:全体知青注意!全体知青注意!中央正式宣布,恢复全国高等学校招生考试!
锄头重重砸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周明远直起腰时眼前一阵发黑,他扶着锄头喘着粗气,看着远处三三两两的知青扔下农具往连部狂奔。风卷着枯叶掠过空荡荡的垄沟,他的耳边嗡嗡作响,恍惚间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无数个深夜里做过的梦。
当晚的知青点像炸开了锅。二十几平米的土坯房里挤满了人,煤油灯的火苗在穿堂风里摇曳不定,墙上晃动着无数激动的影子。有人翻出压在箱底的课本,泛黄的纸页簌簌作响;有人用树枝在地上反复写着数学公式;角落里几个女生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泪水在冻裂的脸颊上凝成冰晶。
明远,接着。李建国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将一本边角卷起的《高等数学》塞进他怀里。这本用报纸包着书皮的教材已经被翻得不成样子,扉页上密密麻麻写满批注。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李建国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点烟时手微微发抖,你不一样,你脑子活,一定要考上。
窗外的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洒进来,给屋内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陈秀兰坐在靠窗的位置,借着月光捧着英语课本轻声诵读。她白天在医务室帮忙给知青们打针换药,晚上就成了最刻苦的复习者。寒气从窗缝里钻进来,她冻得通红的手指在单词本上写写画画,呼出的白气在书页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这群满怀希望的年轻人当头一棒。兵团规定,知青每日必须完成定额工作量才能休息。天还没亮,周明远就要跟着生产队出工,挥舞着铁锹在冻土上开垦荒地,手掌磨出血泡也不敢停下。收工后常常是月上中天,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知青点,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却还要强撑着复习到后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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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棘手的是复习资料极度匮乏。周明远和几个知青凑钱写信到省城书店,得到的回复却是教材早已脱销。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轮流抄写借来的课本。钢笔水在零下二十度的气温里常常结冰,他们就把墨水瓶揣在怀里焐热;纸张不够,就把旧报纸翻过来当草稿纸用。李建国不知从哪弄来一台旧收音机,每天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收听英语广播讲座。
考试前一个月,高强度的劳作和熬夜终于拖垮了周明远。他在田间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醒来时已经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他却仍攥着英语单词本,在高烧中迷迷糊糊地背诵着。陈秀兰端着一碗姜汤推门进来,眼圈红红的:你要是倒下了,我们这些人就没盼头了。
那碗姜汤的温度至今让周明远难忘。红糖的甜混着姜片的辛辣,顺着喉咙一路暖到胃里。陈秀兰坐在床边,用湿毛巾给他擦脸降温,轻声说:你安心养病,我把白天的笔记整理好了,等你好了就给你。窗外北风呼啸,屋内却弥漫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温暖。
考试那天,北大荒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周明远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袄,踩着厚厚的积雪向考场走去。考场设在团部的礼堂,窗户的缝隙里灌进刺骨的寒风,冻得人握不住笔。他看着试卷上的题目,手心沁出冷汗,那些在煤油灯下熬过的夜、在田间地头默背的公式、在医务室吊瓶下强记的单词,此刻都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交卷铃声响起时,周明远放下笔,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他知道,这场考试不仅是对知识的检验,更是对过去几个月来所有艰辛付出的见证。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期待。远处,知青点的炊烟袅袅升起,在雪幕中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这群年轻人不屈的希望。
第四节:希望与绝望的交织
高考结束后,知青点陷入了漫长的等待。周明远白天继续在地里干活,晚上却再也无法静下心来。他开始频繁往团部跑,希望能第一时间得知录取结果。路边的白桦树叶子渐渐变黄,又在寒风中飘落,而录取通知书却迟迟没有踪影。
听说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通知书了。陈秀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英语成绩优异,却担心因为出身问题被卡住。周明远安慰她:别瞎想,你那么努力,一定会有好结果。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每次看到邮递员的自行车从知青点门前经过,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等待的日子里,连队里渐渐出现了分化。几个成绩不理想的知青开始破罐子破摔,喝酒打架,甚至偷偷跑到县城赌博。李建国却显得异常平静,他帮周明远修补漏风的窗户,教他如何在寒冬里保存复习资料:考不上也没啥,日子还得继续过。
终于,在一个飘着小雪的清晨,邮递员的自行车铃声划破了知青点的寂静。周明远冲出门时,看到陈秀兰已经颤抖着拆开了信封,泪水夺眶而出——她被哈尔滨师范学院录取了!而周明远的通知书却依旧杳无音信。
可能是路上耽搁了。李建国拍着他的肩膀,但声音里充满无力。周明远开始失眠,整夜在雪地里徘徊,看着满天繁星,想起母亲临别时的叮嘱,想起父亲卖掉的铜烟壶,泪水混着雪水淌进衣领。
第五节:柳暗花明又一村
北大荒的十一月,寒风如同千万根钢针,穿透周明远单薄的棉袄。他机械地挥动着锄头,目光却始终望向连队通往团部的土路——那里每一次扬起尘土,都能让他心跳骤然加速。自从高考结束,这样的期待与失望已经循环了无数次,此刻的他,连吞咽唾沫都带着苦涩的铁锈味。
周明远!连长的吼声撕破暮色。这个平日里总板着脸的东北汉子,此刻举着一封电报冲进知青点,冻红的鼻尖沁着汗珠,北京大学招生办来电话,说你的档案被遗漏了,让你立刻去团部核对信息!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周明远手中的碗当啷摔在地上,稀粥溅在他补丁摞补丁的棉鞋上。他看着连长被寒风皴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直到李建国重重拍了下他的后背:愣着干啥!跑啊!
通往团部的三公里土路,周明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完的。暮色中的白桦林化作模糊的黑影,寒风灌进喉咙,像无数碎冰在刮擦。当他跌跌撞撞冲进团部办公室时,电话听筒还在桌上微微颤动。
周同学你好。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京腔的温和嗓音,你的数学118分,语文112分,在黑龙江考区名列前茅。但档案里缺少体检表,现在补还来得及,明天一早去县医院,所有流程我们已经沟通好了。
周明远的膝盖突然发软,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时已转为深蓝,他望着自己在墙上颤抖的影子,突然想起母亲在灯下为他缝补书包的模样,想起父亲把祖传铜烟壶塞进废品站时佝偻的背影。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来,滴在电报单上,晕开了北京大学四个烫金大字。
回到知青点时,油灯早已熄灭。李建国裹着棉袄蹲在门口,脚边堆着几个被雪打湿的烟头:我猜你没吃饭。他变魔术般摸出三个馒头,又从怀里掏出用毛巾裹着的铝饭盒,白菜炖粉条,特意多留的。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炕桌上,李建国蹲在地上修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零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车链子断了,我连夜修。明天一早你骑车去县城,快。他说话时没有抬头,粗糙的手指被扳手划破了也浑然不觉。周明远望着这个相识半年的老知青,突然发现他鬓角不知何时添了白发——那是被北大荒的风雪染白的岁月。
凌晨四点,周明远跨上自行车。车铃铛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惊起了树梢的寒鸦。李建国举着油灯一直送到村口,灯光在雪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放心去!你的工分我全包了!寒风卷着话音消散在旷野,周明远蹬车的手却越发有力,车轮碾过结冰的车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县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与煤烟混合的气味。周明远呵出白气搓着手排队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明远!转身看见隔壁连队的王建军,这个总在田间地头背单词的知青此刻满脸通红,眼镜片上蒙着一层白雾:我也是档案出了问题!
不远处,几个同样风尘仆仆的知青正围在一起核对材料。有人的棉鞋开了胶,用麻绳胡乱捆着;有人的书包磨破了边角,露出里面卷边的复习资料。当他们的目光交汇时,不需要任何言语,只是相视一笑,眼里却闪着劫后余生的泪光。那笑容里,藏着无数个挑灯夜战的夜晚,藏着在寒风中互相鼓励的温暖。
体检结束时已近正午。周明远站在县城街道上,望着街边挂着冰棱的糖葫芦,突然觉得恍如隔世。新华书店的玻璃橱窗在阳光下泛着光,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去,买下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墨绿色的封面上,烫金的为人民服务字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翻开扉页,钢笔尖悬在空白的纸面上许久,终于郑重地写下: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返程的路上,周明远特意绕道去了陈秀兰家。那是一间用茅草和木板搭建的小屋,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炊烟。陈秀兰正在院里收拾行李,看见他时眼睛亮得惊人:我收到哈尔滨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她举起一个红绸包裹的搪瓷缸,这是我攒了半年的粮票,你带着路上用。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覆满积雪的菜畦上。陈秀兰指着天际线:等我们都考上大学,一定要在天安门广场合影!她说话时,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在余晖中闪着细碎的光。周明远望着这个曾经在煤油灯下为他抄写笔记的姑娘,突然觉得北大荒的寒冬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归程的自行车铃声清脆,惊起一群觅食的麻雀。周明远迎着夕阳骑行,雪地反射的光芒刺得他眯起眼睛。他知道,这场与命运的较量远未结束,但此刻胸腔里涌动的,是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的力量。远处,知青点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在为每一个不屈的灵魂呐喊助威。
第六节:离别的月台
1978年底,录取通知书终于陆续抵达知青点。周明远如愿收到了北京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李建国拍着他的肩膀,笑得比自己考上还开心:好小子,没白熬那些夜!陈秀兰也来送行,送给他一本手抄的英语词典,扉页上写着:愿我们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离别的那天,整个知青点都沸腾了。考上大学的知青们把行李装上卡车,没考上的则围在车边,有人哭,有人笑。周明远最后一次望向这片生活了大半年的土地,雪原上的脚印被新雪覆盖,就像他们留下的青春印记。
在火车站,周明远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来自不同连队的知青们在这里相聚,分享着各自的喜悦。火车启动时,站台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歌声中,有人挥手告别,有人默默流泪。
周明远靠窗而坐,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白桦林。他想起初到北大荒时的迷茫与恐惧,想起那些挑灯夜战的日子,想起雪中互相取暖的情谊。这一年的知青岁月,像一本厚重的书,记录着一代人的挣扎与希望。
第七节:新征程的起点
1979年的早春,北京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周明远站在北京大学朱红大门前,仰头望着门楣上遒劲的北京大学匾额。他的军装洗得发白,肩膀处还留着在北大荒劳作时磨出的补丁,背包带子也用麻绳仔细修补过。未名湖畔的垂柳抽出嫩黄的新芽,玉兰树缀满欲绽的花苞,空气中浮动着泥土与草木苏醒的气息,这一切都与记忆里冰封的北大荒形成鲜明对比。
跨进校门的瞬间,周明远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想起三年前攥着知青通知书时的绝望,想起在煤油灯下冻僵的手指,想起李建国塞给他的那本卷边的《高等数学》。此刻校门口熙熙攘攘的新生中,许多人都带着与他相似的神情——既有对新生活的憧憬,又藏着历经岁月磨砺的沉稳。
中文系的第一堂课,教室里坐满了年龄跨度极大的学生。前排戴着老花镜的工人师傅认真地记着笔记,后排扎着羊角辫的年轻姑娘不时低头翻着词典。老师在讲台上讲《诗经》,讲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时,周明远望向窗外摇曳的柳枝,恍惚间竟看见北大荒的白桦林在风雪中挺立。课后,来自四川的知青老张拍着他的肩膀:兄弟,咱们能坐在这里听课,不容易啊!
宿舍生活成了最温暖的记忆。八人间的宿舍里,高低床的铁架在深夜翻身时会发出吱呀声。来自不同省份、不同职业的年轻人,常常裹着棉被彻夜长谈。上海知青用带着吴侬软语的普通话讲述工厂里的技术革新,陕北老农的儿子分享黄土高原上的放羊岁月,周明远则说起北大荒的垦荒生活和高考时的惊心动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水泥地上,那些故事里有泪水,有欢笑,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课余时间,周明远总泡在图书馆。他翻开在北大荒时用报纸装订的日记本,冻裂的手指写下的字迹依然清晰。他开始系统整理那段岁月:记录下凌晨四点出工时,雪地上蜿蜒的脚印如何被朝霞染成金色;描绘李建国教他辨识野草时,布满老茧的手指如何在冻土上比划;回忆陈秀兰在医务室值夜班,借着月光为他朗读英语课文的温柔嗓音。这些文字寄出去后,陆续收到回信。陈秀兰在哈尔滨师范学院的信纸上画着松花江的冰雕,李建国的信里夹着北大荒新麦的照片,信末总写着:替我多听几堂课。
校园里的日子充实而忙碌。周明远选修了古代文学、现代汉语等课程,还加入了校文学社。他的第一篇散文《北大荒的雪》发表在校刊上时,收到了二十多封读者来信,其中一封来自遥远的新疆建设兵团,字迹稚嫩却滚烫:我也要像您一样,在这片土地上寻找希望。这让他深刻意识到,那段知青岁月早已超越个人经历,成为一代人共同的精神烙印。
毕业多年后,周明远站在中学讲台上,望着台下年轻的面孔。当他讲述1978年的知青岁月时,教室里总是格外安静。窗外的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课桌上,他的声音平静却有力:那个年代教会我们最重要的,是永远不要放弃希望,永远相信奋斗的力量。有时课后,会有学生红着眼眶递来纸条:老师,您让我明白了坚持的意义。
如今,周明远的书房里,始终摆放着三样东西:一本卷边的《高等数学》,一个刻着知青留念的搪瓷缸,还有那张泛黄老照片——1982年,他与陈秀兰、李建国终于在天安门广场合影,背后的五星红旗猎猎飘扬,每个人的笑容都比春日的阳光更灿烂。这些物件无声诉说着一个时代的故事,也见证着无数年轻人用热血与坚持书写的壮丽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