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石磨山的传说 > 第一章

在遥远的北地,连绵的青山像沉睡巨龙的脊背,其中有一座山峰格外奇特。它不似周遭山峦那般陡峭尖利,反而圆润敦厚,山顶微微凹陷,远远望去,活脱脱像一尊巨大的石磨盘搁在天地之间。因此,山脚下的村落便唤作磨盘村。村中世代流传着一个古老的故事,关于这座山的来历,关于一个女子的坚韧与天道的昭昭。
1
苦命媳妇
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磨盘村还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村里有个叫春秀的媳妇,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贤惠能干,却也出了名的命苦。
春秀本是邻村一朵花,嫁给了磨盘村老实巴交的后生李实。李实父母早亡,是寡居的姑姑李氏一手把他拉扯大。李氏年轻时守寡,性子刚强,却也因常年辛劳和孤寂,变得有些刻薄挑剔。春秀进门时,李氏已年近五十,身体大不如前。
起初,日子还算平静。春秀手脚麻利,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对姑姑更是尽心侍奉,端茶倒水,煎药喂饭,从不懈怠。她天不亮就起床,喂鸡喂鸭,生火做饭,伺候姑姑洗漱吃饭后,便扛起锄头下地,和丈夫李实一起耕种那几亩薄田。日头落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还要洗衣、劈柴、准备第二天的饭食,常常忙到月上中天才能歇息。
然而,李氏的脾气却越来越古怪。她总觉得春秀手脚不够快,饭食不够精细,煎的药不是太烫就是太凉。稍有不如意,便指桑骂槐,甚至摔碗砸盆。春秀默默忍受,从不顶嘴,只把委屈咽进肚子里。她知道,姑姑拉扯大丈夫不易,如今老了,身体病痛,心里烦躁也是常情。丈夫李实是个闷葫芦,知道母亲性子不好,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私下里握着春秀粗糙的手,叹口气,说声委屈你了。
春秀的苦日子并未因她的隐忍而结束,反而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到来,滑向了更深的深渊。
李实有个远房表妹,叫白霜。白霜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便来投奔姑姑李氏。这白霜生得一副好皮囊,柳叶眉,丹凤眼,皮肤白皙,身段窈窕。但她那双眼睛,看人时总带着几分算计,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尤其会哄李氏开心。
白霜一来,便看出了李氏对春秀的不满。她心思活络,立刻投其所好。李氏嫌春秀做的粥稠了,白霜便立刻端上一碗她亲手熬的、稀稠正好的米粥,还说是专门跟城里的大师傅学的;李氏嫌春秀扫地扬尘,白霜便抢过扫帚,动作又轻又快,边扫边给李氏捶背揉肩,嘴里像抹了蜜:姑姑,您别动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这些粗活累活,哪能让您操心呢我来我来!
渐渐地,李氏看白霜是越看越顺眼,对春秀则是越看越不顺心。家里的活计,李氏开始只叫春秀做那些最脏最累的,轻省的、能在她跟前露脸的活儿,都交给了白霜。白霜也乐得清闲,常常是李氏面前殷勤无比,背后却指使春秀干这干那,稍慢一点,便去李氏那里添油加醋地告状。
姑姑,您看嫂子,我让她把您那件厚袄子拿出来晒晒,这都日上三竿了,她还在磨蹭呢!是不是心里不情愿伺候您啊白霜的声音又尖又细。
李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刚挑水回来的春秀骂道:懒骨头!存心想冻死我这老婆子是不是养你有什么用!
春秀累得满头大汗,肩膀被扁担压得生疼,面对这无端的指责,只能低着头,轻声解释:姑姑,我刚挑水回来,这就去拿……
顶嘴!你还敢顶嘴!李氏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就要打。
白霜假意拦着,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李实在一旁搓着手,想劝又不敢,急得满头大汗。
春秀的日子,越发像泡在了黄连水里。
2
寒冬绝境
这一年,北地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冷。刚入冬月,凛冽的寒风就像刀子一样刮过山野,鹅毛大雪一场接一场,封住了山路,冻僵了河流。磨盘村仿佛被裹进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茧里。
李氏的老寒腿在这极寒天气里发作得厉害,整日整夜疼得呻吟不止,脾气更是坏到了极点。她指名要喝后山深涧里一种叫冰凌草的嫩芽熬的汤药,说只有那草才能缓解她的剧痛。
那冰凌草只生长在背阴的悬崖峭壁上,常年被冰雪覆盖,极难采摘。平日里,村里最强壮的猎手也要结伴才敢去碰运气。如今大雪封山,悬崖更是湿滑危险,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白霜一听,立刻在李氏床前哭得梨花带雨:姑姑啊,那地方太险了!嫂子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去万一有个好歹……呜呜……我们可怎么办啊她嘴上说着担心,眼神却瞟向春秀,充满了逼迫。
李氏疼得心烦意乱,加上白霜的煽风点火,哪里还管春秀的死活,厉声道:让她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养她这些年,不就是指望她伺候我吗这点事都办不到,不如趁早滚出李家门!
李实跪在母亲床前,苦苦哀求:娘!使不得啊!那地方不是人去得的!秀儿她……她身子弱,会没命的!
没命李氏浑浊的眼睛瞪着儿子,你是要看着她娘疼死她不去,你就去!你们两口子,总得有一个去!
李实看着母亲痛苦扭曲的脸,又看看瑟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如纸的妻子,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攫住了他。他猛地站起来,抓起墙角破旧的柴刀和麻绳:娘!我去!我去采药!
你李氏和白霜都愣住了。
实哥!春秀惊呼,扑上去拉住丈夫的手臂,你不能去!你……你不熟悉那悬崖!
总比你强!李实甩开春秀的手,语气带着决绝,我是男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去送死。
站住!李氏尖叫道,让她去!李实,你今天敢迈出这个门,就别认我这个娘!她深知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万一出事,这个家就真的完了。而春秀……在她心里,终究是个外人。
白霜也假惺惺地劝:表哥,姑姑说得对,你不能去冒险。嫂子……嫂子她熟悉山路,兴许……兴许能行呢她巴不得春秀一去不回。
屋外的寒风呼啸着,拍打着破旧的窗棂,像是野兽的咆哮。屋内,死一般的寂静。李实握着柴刀的手青筋暴起,浑身颤抖,最终,在母亲怨毒的目光和白霜的假意劝说下,那点微弱的反抗之火,熄灭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春秀看着丈夫颓然的身影,又看看床上因疼痛和愤怒而面容扭曲的姑姑,以及白霜那掩饰不住的得意眼神,心彻底凉透了。一股比窗外寒风更刺骨的冷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默默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柴刀和麻绳,又从灶台边拿了几个冻得硬邦邦的粗面饼子揣进怀里。她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只是去做一件寻常的农活。
姑姑,我去。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氏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白霜假意叮嘱:嫂子,你可千万小心啊,早点回来,姑姑等着药呢。
李实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绝望的愧疚,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春秀没有再看任何人,紧了紧身上单薄的破棉袄,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灌满寒风的破木门,瘦小的身影,决绝地融入了门外无边无际的风雪之中。
3
神树赐缘
天地一片苍茫,大雪没过了膝盖。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子,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春秀的脸上、身上。单薄的棉袄根本无法抵御这酷寒,很快就被打湿、冻硬。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雪钻进破旧的草鞋里,双脚很快失去了知觉,只剩下机械的挪动。
她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后山最深、最险的鬼见愁悬崖走去。那里,是传说中冰凌草生长的地方。
山路早已被积雪覆盖,崎岖难辨。她摔倒了一次又一次,手和脸被尖利的冰凌划破,血珠刚渗出就被冻住。饥饿和寒冷像两条毒蛇,噬咬着她的身体和意志。怀里的硬饼子冻得像石头,她只能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用体温慢慢暖化,艰难地咽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就在春秀筋疲力尽,几乎要被冻僵在雪地里时,前方一片被狂风扫出的山坳里,忽然出现了一抹耀眼的红。
那红,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红得惊心动魄,红得充满生机。
春秀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朝那抹红色走去。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棵巨大无比的古枫树!它虬枝盘结,树干粗壮得需数人合抱,饱经风霜的树皮如同龙鳞般皴裂。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冰天雪地的酷寒之中,这棵枫树竟挂满了火红的叶片!如同燃烧的火焰,又像凝固的晚霞,在狂风暴雪中傲然挺立,片片红叶随风摇曳,非但没有凋零,反而散发着一种温暖而神圣的光芒,将周围的积雪都映照得一片暖红。树下,竟有一小片干燥的空地,连雪花都无法靠近。
春秀惊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村里的老人似乎提过,后山深处有一棵神枫,是山神老爷的化身,庇护一方生灵。难道就是眼前这棵
强烈的求生欲和被眼前神迹点燃的一丝希望,驱使着春秀。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那巨大的树根下。树根盘踞如同天然的屏障,一进入那红光笼罩的范围,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雪意瞬间被隔绝了大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包裹了她冻僵的身体。
她再也支撑不住,靠着温暖粗粝的树干,瘫软下来。死里逃生的巨大疲惫和后怕席卷而来,想到家中姑姑的刻薄、白霜的阴毒、丈夫的懦弱,以及自己渺茫未知的前路,所有的委屈、绝望和悲苦再也抑制不住,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呜……山神爷爷……救救我吧……她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山坳里回荡,充满了无助与悲凉,我勤勤恳恳,孝敬长辈,从未做过亏心事……为何要受这般苦楚……为何这世道,好人偏要遭罪,恶人却能逍遥……呜呜呜……
她的哭声凄楚哀婉,如同杜鹃啼血,在这风雪呼啸的山野间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哭了多久,春秀的嗓子都哑了。她感到一阵奇异的困倦袭来,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就在她意识模糊,即将昏睡过去时,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极其苍老、浑厚又充满悲悯的声音,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回响:
痴儿……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世间之苦,非无根之水……欲破困厄,需寻磨盘之石……
声音忽远忽近,仿佛直接响在脑海里。春秀一个激灵,猛地惊醒。环顾四周,除了风雪和眼前这棵巨大的神枫,哪里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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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爷爷是您在说话吗春秀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这棵仿佛燃烧着的神树。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在她心中响起,这次更加清晰:……树下……石磨……三拜九叩……承吾之露……得吾之力……心之所愿,石磨可转……善念所至,金石为开……切记,唯至诚至善之心,可御此力……慎之……用之……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最终消散。
春秀的心脏怦怦直跳。她定了定神,按照心中声音的指引,在古枫树下仔细寻找。果然,在盘根错节的巨大树根缝隙深处,她发现了一个半埋在泥土里的物件。她小心翼翼地扒开泥土和积雪,露出一个约莫脸盆大小的圆形石盘。石盘质地非金非玉,入手温润,颜色青黑,上面布满了古老而玄奥的天然纹路,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凹孔。石盘旁边,还有一个同样材质的、略小一些的石轮,正好可以严丝合缝地嵌入石盘的凹槽中。
这看起来,就像一个极其古朴、小巧的石磨盘!
春秀想起那三拜九叩的指引。她不敢怠慢,对着这棵神异的古枫,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每一次叩首,额头触及树下温暖干燥的土地,都仿佛有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田,驱散着恐惧和绝望。
礼毕,她抬起头。只见神枫那如火焰般的红叶上,不知何时凝聚了数颗晶莹剔透的露珠。那露珠在红光的映照下,竟也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如同融化的宝石。其中最大、最圆润的一颗,仿佛被无形的手指轻轻一弹,恰好滴落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入她面前那个小小石磨盘中央的凹孔之中!
露珠落入凹孔的瞬间,整个小石磨似乎都轻轻震动了一下,青黑的石质表面掠过一层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温润光华,转瞬即逝。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厚重的气息,从石磨上散发出来。
春秀心中明悟,这大概就是承吾之露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小石轮嵌入凹槽,将这套小巧玲珑的石磨捧在手心。石磨入手温润,沉甸甸的,仿佛有生命一般,与她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联系。那句心之所愿,石磨可转……善念所至,金石为开的话语,清晰地烙印在她脑海中。
她瞬间明白了这神物的用法!也明白了山神赋予她的沉重责任——唯有至诚至善之心,方能驾驭这扭转乾坤的力量,否则必遭反噬。
风雪不知何时小了许多。春秀感到身体里重新充满了力量,连冻伤的手脚都暖融融的。她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也想起了山神最后的警示。她将小石磨仔细地用破布包好,贴身藏进怀里。那温润的感觉紧贴着心口,像是一道护身符,也像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她再次对着神枫深深一拜,然后毅然转身,继续向鬼见愁悬崖的方向走去。这一次,她的脚步虽然依旧沉重,但眼神中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4
神力初显
有了神枫赐予的温暖和力量,春秀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前,艰难地攀上了鬼见愁悬崖。
悬崖峭壁覆盖着厚厚的冰壳,光滑如镜。凛冽的山风在耳边呼啸,卷起的雪沫迷得人睁不开眼。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看一眼就令人头晕目眩。
春秀趴在悬崖边,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借着雪地微弱的天光,在嶙峋的冰缝岩隙中仔细搜寻。终于,在一处背风的狭窄石缝里,她发现了几簇顽强生长的植物——叶片细小狭长,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通体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冰蓝色,正是传说中的冰凌草!
她心中一阵狂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采摘。手指触碰到那冰冷的叶片,寒气刺骨。就在她全神贯注之际,脚下被冰雪覆盖的一块松动岩石突然毫无征兆地塌陷!
啊——!春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朝着黑黢黢的深渊直坠下去!
死亡的冰冷阴影瞬间攫住了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怀中贴身藏着的那块小石磨,骤然变得滚烫!一股温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从中涌出,瞬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下坠的身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稳稳托住!
更神奇的是,她脑海中清晰地看到了那小小石磨盘在自己意念的驱使下,无声地、缓缓地转动起来!随着石磨的转动,她下坠的势头竟硬生生止住了!身体诡异地悬浮在了半空中,距离下方狰狞的岩石尖锥,仅仅只有数尺之遥!
春秀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她不敢有丝毫犹豫,求生的本能让她意念集中,努力推动着脑海中的石磨继续转动。那托举着她的无形之力也随之调整,将她缓缓地、平稳地送回了悬崖边相对安全的一个小平台。
脚踏实地的那一刻,春秀浑身瘫软,冷汗浸透了内衫,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她紧紧捂着胸口,感受着那石磨传来的温润和逐渐平息的灼热,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山神、对石磨的无尽敬畏与感激!
这神物,真的能扭转乾坤!
她定了定神,不敢再大意。这次她将麻绳牢牢系在一棵扎根于岩石缝隙的老松树上,另一端捆在自己腰间,这才万分小心地再次探身,终于将那几株救命的冰凌草采摘到手。
当她揣着冰凌草,带着一身疲惫和满心震撼回到那个冰冷如坟墓般的家时,已是后半夜。
李氏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白霜假惺惺地在旁边守着,实则早已哈欠连天。李实则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堂屋里来回踱步,看到浑身是雪、狼狈不堪的春秀推门进来,他先是狂喜,随即又涌上浓浓的羞愧,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药……药采回来了……春秀的声音嘶哑虚弱,几乎站立不稳。
白霜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夺过春秀手里的冰凌草,脸上堆起假笑:哎呀嫂子!你可算回来了!可把姑姑担心坏了!快,快给我,我去熬药!她生怕春秀抢了功劳,拿着草就钻进了厨房。
春秀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李实看着她冻得青紫的脸和手上深深的冻疮,终于忍不住,哽咽着说:秀儿……我……我对不起你……
春秀疲惫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依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漠然的疏离。这一眼,看得李实心如刀绞,却再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药很快熬好了。白霜殷勤地服侍李氏喝下。说来也奇,这冰凌草药效甚佳,李氏喝下不久,腿上的剧痛竟真的缓解了大半,沉沉睡去。
白霜得意洋洋,仿佛全是她的功劳。李实看着蜷缩在冰冷灶房草堆里昏睡过去的妻子,再看看表妹那张虚伪的脸,第一次感到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愤怒涌上心头。他默默地抱来自己破旧的棉被,轻轻盖在春秀身上。春秀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温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5
善恶有报
冰凌草缓解了李氏的疼痛,却并未缓解她对春秀的刻薄和白霜的歹毒。相反,春秀能活着从鬼见愁回来,似乎让白霜感到了威胁和嫉恨。她变本加厉地在李氏面前挑拨离间。
春秀则变得更加沉默。她白天依旧干着最重的活,忍受着无端的责骂,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种过去不曾有的沉静和力量。怀中的小石磨时刻提醒着她山神的警示,也给了她一份隐秘的底气。她不再轻易流泪,也不再对丈夫抱有幻想。她像一个旁观者,冷冷地看着这出家庭闹剧,等待着时机。
转机,在一个月后突如其来。
村里来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绸缎衣裳的收皮货商人。此人姓钱,是县太爷的小舅子,仗着姐夫的势力,在乡里横行霸道,贪财好色。他来到磨盘村,本是看中了村里猎户手中的几张好皮子。
白霜在村口河边洗衣时,恰好被这钱掌柜看见。白霜本就颇有姿色,加上刻意打扮,在朴素的村妇中显得格外扎眼。钱掌柜那双三角眼顿时就挪不开了,色眯眯地上下打量。
白霜何等精明,立刻看出这商人身份不凡,穿着阔气。她心中立刻活泛起来。伺候李氏这个刻薄的老太婆,在这个穷家熬日子,哪有攀上高枝做富家太太来得痛快她立刻丢下洗衣盆,扭着腰肢上前搭话,言语间极尽挑逗奉承之能事。
一个贪图美色,一个贪慕富贵,两人一拍即合。钱掌柜许诺带她回县城享福,白霜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将钱掌柜迷得神魂颠倒。很快,两人就勾搭成奸。
白霜开始嫌弃李家这个破落户,对李氏也越发不耐烦,动辄顶撞。李氏气得七窍生烟,指着白霜鼻子骂她忘恩负义。白霜索性撕破脸皮,叉着腰反唇相讥:老不死的!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要不是看表哥老实,你这破屋烂瓦,请我我都不来!现在钱老爷看上我,是我的造化!你就守着你这病秧子身子和你那木头儿子、黄脸婆媳妇过吧!骂完,竟开始收拾自己的细软,准备跟钱掌柜私奔。
李氏何曾受过这等气一口气没上来,指着白霜你……你……了半天,竟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昏死过去!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严重,脸色青紫,气若游丝。
李实又急又怒,想拦住白霜理论。白霜却尖声叫骂:滚开!窝囊废!连自己老婆都护不住的废物!还想拦我的富贵路她一把推开李实,抱着包袱就要往外冲。
一直冷眼旁观的春秀,此时站了出来。她挡在门口,瘦小的身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白霜,你可以走。春秀的声音很平静,却像冰凌一样寒冷,但姑姑是被你气成这样的。你若不拿出钱来请郎中救命,今天休想踏出这门半步!
白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道:放屁!老东西是自己气死的,关我什么事要钱一分没有!给我滚开!说着就要硬闯。
李实也怒了,上前要抓白霜。白霜却早有准备,对着门外尖声喊道:钱老爷!救命啊!他们要打死我啦!
一直在门外等着的钱掌柜闻声,立刻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闯了进来。
干什么干什么反了天了敢动我钱某人的女人钱掌柜三角眼一瞪,趾高气扬。
李实看到对方人多势众,又想到对方的背景,顿时蔫了,嗫嚅着不敢上前。
白霜得意地依偎在钱掌柜怀里,指着春秀和李实骂道:就是他们!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还想讹我的钱!钱老爷,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钱掌柜轻蔑地扫了一眼破败的屋子和懦弱的李实,目光落在春秀身上时,虽然春秀荆钗布裙,形容憔悴,但那份沉静和眉宇间依稀可见的秀美,竟让他心头一荡。他淫邪地一笑:哟,这小娘子倒也有几分颜色。怎么,也想跟着爷去享福爷不嫌多……
春秀只觉得一阵恶心。她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李氏,看着懦弱无能的丈夫,再看看眼前这对狗男女嚣张得意的嘴脸,心中积压了太久的悲愤、屈辱和对这世道不公的控诉,如同火山般即将喷发!
山神爷爷!您看见了吗这就是恶人的嘴脸!这就是善良被欺压的世道!您赐我神物,是让我明白,这世间,该有公道!
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带着她所有的愤怒、委屈和对公道的渴望,在她心中疯狂呐喊:
让这为富不仁的恶徒钱掌柜,让这忘恩负义、心如蛇蝎的白霜,让他们所有的恶行恶念,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们自食其果!让这磨盘村的所有人都看清他们的真面目!我要一个公道!
随着她意念的强烈驱动,怀中的小石磨骤然变得滚烫!一股强大而玄奥的力量瞬间被激发!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脑海中的石磨在疯狂转动,比上次救她时快了何止十倍!青黑色的磨盘上,那些玄奥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淡淡的、凡人肉眼难见的微光!
6
石磨显圣
就在春秀意念驱动石磨的刹那,异变陡生!
首先是钱掌柜。他那张原本趾高气扬、充满淫邪的脸,突然扭曲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紧接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钱掌柜身上那件光鲜亮丽的绸缎袍子,竟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巨大石磨之中,开始片片碎裂、剥落!不是被撕破,而是像被研磨一般,化作了极其细小的粉末!更恐怖的是,不只是衣服,他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也瞬间崩裂!里面黄澄澄的金锭、白花花的银元宝,还有一叠叠崭新的银票,如同被一只巨手捏碎,瞬间化为齑粉!金粉、银屑、纸屑混合在一起,如同金色的沙尘暴,从他身上喷涌而出!
啊!我的钱!我的衣服!钱掌柜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手忙脚乱地想捂住崩裂的钱袋和衣服,却哪里捂得住他顷刻间变得赤身裸体,身上沾满了金粉银屑,狼狈不堪,惊恐万状地原地打转。
这还没完!
那从他身上喷涌而出的金银粉末和纸屑,并未飘散,反而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在空中盘旋凝聚!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这些粉末竟然凝聚成了一行行金光闪闪、清晰无比的大字,悬浮在钱掌柜的头顶上空:
勾结官府,强买强卖,压价三成!
克扣斤两,以次充好,坑害山民!
欺男霸女,强占田产,逼死人命三条!
行贿县衙,草菅人命,罪恶罄竹难书!
每一行字,都像是一道金色的闪电,劈在众人心头!上面详细罗列了钱掌柜在各地犯下的累累罪行,时间、地点、受害者姓名,竟都写得清清楚楚!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整个屋子,不,整个院子内外(因为动静太大,已经惊动了左邻右舍围拢过来)的人,全都惊呆了!死一般的寂静!
钱掌柜看着头顶那金光闪闪、揭露他所有罪行的字句,如同见了鬼魅,脸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起来:鬼!有鬼!妖术!这是妖术!他想跑,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紧接着,轮到了白霜!
她身上那件为了勾引钱掌柜而特意换上的、还算体面的花布衣裳,也如同钱掌柜的绸缎袍子一般,开始寸寸碎裂、化为飞灰!她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散乱开来,头上的廉价珠花也化为粉末。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她藏在怀里、准备私奔的几件从李氏那里偷来的、不值钱的小首饰,以及她偷偷攒下的几枚私房铜钱,也瞬间化为齑粉喷出!
同样,这些粉末在空中凝聚,在她头顶形成了一行行刺目的银色大字:
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气病姑母!
懒惰成性,欺压嫂嫂,视若牛马!
偷盗家财,中饱私囊,其心可诛!
忘恩负义,嫌贫爱富,勾搭外男,意图私奔!
刻薄恶毒,心如蛇蝎,不孝不悌!
白霜看着自己瞬间变得衣不蔽体,又看到头顶那将她所有阴暗心思和恶毒行径揭露无遗的银色大字,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不——!不是我!不是我!她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想驱散那些字,却徒劳无功。强烈的羞愤和恐惧让她几乎晕厥过去。
院外围观的村民们彻底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金银大字悬浮空中,纤毫毕现,绝非幻觉!
天爷啊!这是……这是神明显灵了!
山神发怒了!山神显圣了!
原来钱扒皮这么坏!逼死了三条人命啊!
白霜这贱人!平时装得人模狗样,心肠这么毒!偷东西还气病老人!
报应!真是现世报啊!
议论声、惊呼声、咒骂声如同潮水般响起。所有人都用鄙夷、愤怒、恐惧的目光看着院子里赤身裸体、丑态百出、被金色和银色罪状笼罩的钱掌柜和白霜。
李实看着这超乎想象的神异景象,看着那悬浮在表妹头顶的罪状,回想起她平日里的挑拨和对春秀的欺压,再想到自己母亲的病倒,一股巨大的怒火和羞愧冲垮了他!他猛地抄起门边的顶门杠,怒吼一声:毒妇!还我娘命来!就朝着白霜冲了过去。
白霜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往钱掌柜身后躲。
钱掌柜自身难保,哪里顾得上她,只想逃命。他怪叫一声,也顾不上赤身裸体了,推开挡路的人就想往外冲。
7
永世推磨
就在这混乱之际,春秀心中的意念再次强烈涌动。她看着这对恶人丑态百出,看着他们试图逃跑,心中对公道的渴望达到了顶点!她紧紧握住怀中的小石磨,用尽全身的意念嘶喊:
山神爷爷!恶行已昭彰,天理不容!求您降下神罚,让他们永世不得再害人!让他们为自己造的孽,永世赎罪!就用这石磨之力!
随着她这充满愤怒与公义之心的强烈意念驱动,怀中的小石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脑海中的磨盘影像旋转得如同风车!青黑色的石质表面,玄奥的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院中异象再生!
钱掌柜和白霜头顶那悬浮的金银罪状大字,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那些由金银粉末组成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条细小的、闪烁着金芒和银光的锁链!这些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长蛇,瞬间缠绕而下,将试图逃跑的钱掌柜和白霜死死捆住!从头到脚,捆得结结实实!
啊——!放开我!妖孽!妖法!钱掌柜和白霜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拼命挣扎。但那光链坚韧无比,越挣扎捆得越紧,深深勒进皮肉,痛得他们涕泪横流。
紧接着,更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在钱掌柜和白霜凄厉的惨叫声中,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坚硬的土地如同水波般翻涌、隆起!泥土碎石翻滚,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底深处钻出!
在所有人惊恐万分的注视下,一个巨大无比的青黑色磨盘底座,缓缓破土而出!这磨盘底座庞大无比,直径足有数丈,通体遍布着与春秀怀中那小块石磨一模一样的古老玄奥纹路,散发出沉重、古朴、洪荒般的气息!磨盘中央的凹槽,幽深得如同无底洞。
与此同时,一个同样巨大无比、沉重异常的石磨轮,凭空出现在半空中!带着万钧之势,轰然落下,严丝合缝地嵌入了那巨大的磨盘凹槽之中!
巨大的磨盘和磨轮组合完成,静静地矗立在李家破败的院落中央,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那缠绕着钱掌柜和白霜的金银光链,猛地收缩,拖着不断哀嚎挣扎的两人,狠狠地掼向那巨大石磨的磨眼!
不——!饶命啊!山神饶命!钱掌柜和白霜发出绝望到极致的惨嚎,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他们的身体在接触到巨大魔眼的瞬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法则之力锁定。哀嚎声戛然而止!两人的身形在所有人眼前急速缩小、变形!最终化作两个只有拇指大小、栩栩如生的小人儿——钱掌柜依旧是一副惊恐挣扎的奸商模样,白霜则是满脸怨毒的妇人形象——然后被那股力量无情地投入了深不见底的磨眼之中!
轰隆隆隆——!
沉重无比的巨大石磨轮,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自行缓缓转动起来!那转动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发出沉闷如雷鸣般的巨响,震撼着大地,也震撼着每一个围观者的灵魂!
石磨转动,研磨着投入其中的罪孽。隐隐约约,似乎能听到从那幽深的眉眼深处,传来钱掌柜和白霜微不可闻、却又永无止境的、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哀嚎与诅咒之声!仿佛他们的灵魂被禁锢其中,承受着永世的碾压之苦!
8
山岳永镇
神迹降临,恶徒伏法。
巨大的石磨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转动了整整一天一夜。那沉闷如雷的碾压声,那磨眼中传出的若有若无的绝望哀嚎,让整个磨盘村乃至周边村落的人都噤若寒蝉,无人敢靠近李家院子半步。
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时,那巨大的石磨终于停止了转动。
然而,它并未消失。
它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原地,青黑色的石质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那些古老的纹路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磨盘和磨轮严丝合缝,浑然一体,仿佛亘古以来就生长在那里。只是那幽深的磨眼,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沉寂。
李家那破败的院落,根本无法容纳如此巨大的神物。院墙早已在石磨出现时无声地化为了齑粉。巨大的石磨盘占据了原本院落的位置,并向四周延伸开去。
更令人震撼的是,以这巨大的石磨为中心,周围的山体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和牵引,开始隆隆作响!大地轻微震颤,附近的山峦轮廓在人们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发生着缓慢而坚定的改变!泥土、岩石如同有生命般自行流动、堆叠、塑形!
几天之后,一切异象平息。
一座全新的、圆润敦厚的山峰拔地而起!山体的根基,正是那座巨大无比、散发着洪荒气息的石磨盘!而那沉重的磨轮,则化作了山峰的顶部,微微凹陷,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之顶。整座山峰,从山脚到山顶,都隐约可见那玄奥古朴的纹路印记!
这座由神罚石磨化成的山,巍峨耸立,成为了这片山峦中最为奇特也最为醒目的地标。它取代了李家原有的位置,也永远镇压着那两个罪恶的灵魂。
李氏在石磨显圣、恶人伏诛的第二天,竟奇迹般地苏醒过来。她目睹了院中那镇压着白霜的巨大山峰(虽然只看到一部分),又听儿子李实哭着讲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尤其是白霜的恶毒言行和最终的下场,以及春秀采药经历的九死一生和她被逼问药时的挺身而出……李氏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她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那座新生的山峰,也对着角落里沉默的春秀,颤巍巍地跪了下去,重重磕头。
秀儿……娘……娘错了!娘瞎了眼啊!对不起你啊……李氏哭得撕心裂肺,是悔恨,更是劫后余生看清真相的后怕与愧疚。
春秀静静地看着她,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山神的石磨让她见证了公道的彰显,也让她看透了世情冷暖。她没有去扶李氏,只是淡淡地说:姑姑,地上凉,起来吧。
语气平静,再无往日的亲近。
李实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他跪在春秀面前,痛哭流涕:秀儿,我不是人!我窝囊!我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我……他恨不能以头抢地。
春秀看着这个曾经是自己依靠的男人,心中只有一片荒凉。她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有些伤害,如同冻土的裂痕,一旦产生,便再难弥合。
石磨山显圣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方圆百里。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对着这座镇压恶徒的神山顶礼膜拜。山脚下,香火渐渐鼎盛。人们都说,这是山神显灵,惩恶扬善,守护一方安宁。
春秀在李家的境遇彻底改变。李氏对她敬畏有加,再不敢有丝毫怠慢,甚至带着讨好的意味。李实更是小心翼翼,百般弥补,但春秀的心,却像那石磨上的石头,又冷又硬。她依旧操持家务,但那份疏离和独立,让李实母子再难靠近。
几年后,李氏在一个冬日里安详离世。弥留之际,她拉着春秀的手,老泪纵横,只有无尽的悔意。
处理完李氏的后事,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春秀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她视若珍宝、贴身收藏的那块小小石磨。她最后一次登上那座由巨大石磨化成的山峰。
站在山顶(那巨大的磨轮之上),俯瞰着山脚下袅袅炊烟的村落,晨风吹拂着她的鬓发。她取出怀中温润的小石磨,轻轻摩挲着上面古老的纹路。
山神爷爷,谢谢您。她低声呢喃,公道已现,恶徒伏诛。这扭转乾坤之力,太过沉重,不应常留人间。春秀心愿已了,此物当归于神山,永镇邪祟,护佑一方。
说完,她双手捧着那小石磨,恭恭敬敬地放在山顶磨轮正中央、那个象征着磨眼核心的位置。
小石磨刚放下,便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仿佛水乳交融般,缓缓沉入了巨大的磨轮石质之中,消失不见。紧接着,整座石磨山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满足般的嗡鸣,山体上那些玄奥的纹路仿佛更清晰、更灵动了一瞬。
春秀感到心头一轻,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她知道,神力已重归山岳。
她没有再回李家。有人说她云游四方,行善积德去了;有人说她寻到了山神,做了神山的守护者;也有人说,曾在某个饥荒之年,看到一位妇人,用神奇的磨盘磨出救命的粮食……
自那以后,石磨山便一直矗立在那里。山脚下的村落,也正式更名为磨盘村。村民们感念山神恩德,敬畏天道循环,民风日渐淳朴。那座圆润如磨盘的山峰,成为了善与恶的分界碑,无声地诉说着那个关于贤媳、恶妇、奸商,以及那扭转乾坤的石磨的古老传说。
每当夜深人静,山风掠过山顶那微微凹陷的磨轮时,偶尔会发出低沉的呜咽,仿佛永不停歇的研磨之声。老人们会说,那是山神还在磨砺着那两个罪恶的灵魂,警示着世人:
举头三尺有神明,石磨一转,善恶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