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检测到目标人物【裴砚】,当前攻略难度评级:SSS+(地狱级)。
我,林晚晚,一个熬夜猝死的倒霉社畜,此刻正被一个名叫【良缘】的系统,按头在这本叫《权倾天下》的古早权谋文里,攻略那位传说中心似寒潭,面若冰霜的终极反派BOSS——当朝首辅裴砚。
系统循循善诱(威逼利诱):宿主,攻略成功,奖励丰厚:顶级美貌、无尽财富、甚至……送你回家!失败嘛……它没说完,但我听到了灵魂湮灭的电流滋滋声。
行吧,为了活命,拼了!不就是娘子请自重的终极进化版吗我上!
根据系统提供的裴砚喜好大全(注:此资料由系统AI根据其行为模式推测,准确率存疑),我精心策划了第一次偶遇。
初春微寒,细雨如丝。我打听到裴砚每日下朝必经的路径,掐准时间,撑着一把绘着红梅的油纸伞,抱着几卷不小心弄湿的书卷,以一种极其做作又力求楚楚可怜的姿态,脚下一滑,精准地朝那道玄色身影摔去。
哎呀!
预想中带着冷冽松香的怀抱没等到,手腕却被一只骨节分明、力道极大的手稳稳攥住,阻止了我扑进他怀里的企图。力道大得我骨头生疼。
抬眸,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寒潭。裴砚身姿挺拔如松,墨发玉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连那点微不可查的皱眉都像是我的错觉。他穿着象征一品大员的紫色官袍,金线绣的蟒纹在细雨中泛着冷光,周身气压低得让飘落的雨丝都仿佛凝滞了。
姑娘,请自重。他的声音比这春雨还凉,没有丝毫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随即,他松开了手,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10(初始值0)。警告:负值持续累积可能导致任务提前失败!
系统的机械音在我脑子里疯狂拉警报。
出师不利!但我林晚晚是谁社畜的韧性是无穷的!
首辅大人恕罪!我慌忙站稳,脸上挤出最真诚(且无辜)的歉意,眼中适时泛起一点水光(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疼的),小女子不慎湿了书卷,心慌意乱才冲撞了大人,多谢大人援手!
我微微福身,姿态放得极低,眼神却偷偷瞟他。
裴砚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又扫过我怀中湿透的书卷,薄唇紧抿,最终只冷冷丢下一句:路滑,小心。
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侍卫径直离去。那背影,孤绝得像是雪山之巅万年不化的冰棱。
呼……我长长吐了口气,揉着发疼的手腕,系统,这就是你说的‘对柔弱女子可能产生一丝怜悯’他那眼神,看我像看路边的石头!
系统:……资料仅供参考。宿主,再接再厉!根据大数据分析,‘送温暖’策略成功率较高!
于是,我开始了花样百出的送温暖之旅。
裴砚在官署批阅公文至深夜我恰好路过,提着亲手熬的、加了双倍安神药材(苦得要命)的参汤。结果被他的贴身侍卫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外: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他感染风寒,告假在家我忧心忡忡,顶着风雪送去据说效果奇佳的秘制姜茶(里面偷偷加了点系统商城兑换的、无色无味的提神醒脑剂,绝对无害)。门房收是收了,但第二天就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附带一句:大人说,心意领了,不必再送。
我甚至在系统指导下,苦练了三天投壶,在皇家举办的一次小型春猎宴会上,不小心将一支彩羽箭失手射到了裴砚脚边,试图制造意外搭讪。结果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吩咐侍卫:拾起来,还给那位手滑的姑娘。
周围隐隐传来贵女们的嗤笑声。
叮!裴砚好感度:-20!
叮!裴砚好感度:-25!
系统!这地狱级难度是认真的吗!我内心抓狂,他油盐不进啊!连负好感都扣得这么吝啬,一次只扣5点他是觉得我不配他多给点情绪波动吗
系统:……宿主,或许你需要更‘别致’的策略。目标人物似乎对‘意外’和‘麻烦’极其排斥。
别致行!
某日下朝,我打听到几位顽固老臣正联合上书,措辞激烈地弹劾裴砚专权跋扈。我灵光一闪,换上最素净的衣裙,捧着一卷佛经,直接堵在了裴砚回府必经的宫门口。在他那冰冷的目光扫过来时,我深吸一口气,用一种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竖着耳朵的官员们听清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和坚定,朗声道:
首辅大人为国事操劳,宵衣旰食,实乃我朝肱骨!小女子虽位卑言轻,亦知‘谤议庸何伤’的道理。大人清者自清,自有青史公断!此卷《金刚经》乃小女子日夜抄录,愿为大人祈福,望大人莫为流言蜚语所扰,保重贵体!
宫门口瞬间死寂。所有官员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弹劾他的老臣更是气得胡子直抖。
裴砚的脚步,第一次因为我而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终于正眼看向我,不再是看石头,而是像在看一个……难以理解的、聒噪的、却又胆大包天的……麻烦精他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些微的波动,是纯粹的审视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冰层掩盖的诧异
他没说话,也没接经卷。只是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针,刺得我头皮发麻。就在我以为他又要甩出那句请自重时,他却极轻微地、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那声音里似乎带着点……荒谬随即,他拂袖而去,步伐比平时快了一丝。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裴砚情绪波动!好感度……呃……维持-25不变。
我:……
系统:……宿主,虽然好感度没涨,但能让他产生‘荒谬’这种情绪,已经是重大突破!这证明你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可能是负面注意。请再接再厉!
我站在原地,抱着那卷无人问津的佛经,看着裴砚消失在宫门尽头那孤绝挺拔又拒人千里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裴砚啊裴砚,我对着空气磨了磨后槽牙,眼中却燃起熊熊斗志,冰山是吧地狱级难度是吧等着瞧!‘娘子’我今天就把你这‘自重’的壳子给撬开一道缝!系统,给我兑换下一份攻略方案!要更‘别致’的!
攻略这位冰山首辅的路,注定漫长且充满荆棘(以及负好感度)。但为了回家,为了活命,更为了撬动这块万年寒冰的成就感——
这自重,我偏就不听了!
宫门口那一出佛经闹剧后,我林晚晚在京城贵圈算是声名鹊起了。人人都知道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胆敢在风口浪尖上公然声援那位手段狠戾、人见人怕的首辅大人裴砚。一时间,不知死活、哗众取宠、痴心妄想等标签牢牢贴在了我脑门上。
叮!宿主知名度+100!‘麻烦精’称号已达成!
系统欢快的提示音在我脑子里响起,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我:……这称号有加成吗比如让裴砚的好感度负得慢一点
系统:没有。但能有效提升你在目标人物视线内的‘存在感’!存在感是攻略的基础!
我:……
行吧,负存在感也是存在感。
负好感度(-25)像一道冰冷的枷锁,时刻提醒我任务的艰巨。裴砚对我的态度,从最初的视若无物变成了精准规避。只要我出现在他可能出现的方圆百米内,他的侍卫就会像幽灵一样提前出现,礼貌而强硬地请我离开,杜绝一切偶遇的可能。
系统,常规手段彻底失效,你的‘别致’策略呢我瘫在租来的小院里,有气无力。
系统光屏闪烁:正在深度扫描目标人物行为模式……分析中……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目标人物近期可能遭遇重大危机!
重大危机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睛放光,机会来了!英雄救美……啊不,是美女救英雄!雪中送炭懂不懂这好感度不得蹭蹭涨
社畜的直觉告诉我,职场危机往往是拉近关系的突破口!
系统:……理论上可行。但据分析,该危机源头指向朝中顽固派势力,手段可能极其阴险。宿主介入风险等级:极高(可能危及生命)。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系统:任务失败,灵魂湮灭。
我:……干了!富贵险中求!不,是回家险中求!
在系统耗费了大量能量进行模糊推演后,我们锁定了一个模糊的时间点和一个地点——三日后,城郊皇家别苑,一场由某位与裴砚政见不合的宗室亲王举办的赏花宴。
叮!触发限时支线任务:【破局】!阻止针对目标人物裴砚的阴谋,并成功获得其信任!任务奖励:神秘大礼包(内含巨额好感度加成卡)!失败惩罚:抹杀!
三日后,皇家别苑,百花争艳,暗流涌动。
我凭借着系统临时伪造的一张远房表亲请柬混了进去,低调地隐藏在花丛后,目光紧紧锁住宴席主位旁那道玄色身影。裴砚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周身气压比周围盛放的牡丹还要低冷几分。几位宗室和重臣正围着他,看似谈笑风生,眼神却闪烁不定。
宴至中途,变故陡生!
一名负责斟酒的侍女在靠近裴砚时,脚下突然一个趔趄,整壶滚烫的酒液眼看就要泼向他!电光火石间,裴砚身边的侍卫反应极快,一把拉开了侍女。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小小的意外吸引时,异变再生!
坐在裴砚下首的一位老亲王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发紫,指着裴砚面前的酒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随即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啊——!
亲王殿下!
酒里有毒!
现场瞬间乱作一团!尖叫、惊呼、杯盘碎裂声不绝于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裴砚和他面前那杯酒上!老亲王的随从更是目眦欲裂,指着裴砚厉声喝道:裴首辅!你好狠毒的心肠!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毒杀亲王!
栽赃!赤裸裸的栽赃!这分明是连环计!那侍女的失手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嫁祸毒杀!
裴砚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混乱的现场和那杯被指为毒酒的酒杯。他的侍卫迅速上前护住他,但面对宗室亲王的暴毙和众目睽睽的指控,形势瞬间变得对他极其不利。周围的官员们眼神惊惧,下意识地远离他,仿佛他是什么瘟疫之源。宗室一系的人更是群情激愤,眼看就要上前拿人。
叮!危机爆发!宿主!行动!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刺耳。
千钧一发之际,我知道不能再等了!我猛地从花丛后冲出,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且慢!酒里有毒不假,但绝非首辅大人所为!下毒者另有其人!
我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裴砚那两道冰冷刺骨、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视线。
哪里来的疯妇!在此胡言乱语!
宗室一系的人立刻呵斥。
此女就是上次在宫门口……
定是裴砚的同伙!
我不理会那些谩骂和质疑,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快步走到那昏死过去的老亲王身边(感谢系统临时加载的【基础急救扫描】功能)。我蹲下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迅速掰开老亲王的嘴,凑近嗅了嗅,又快速检查了他的指甲和袖口(动作全靠系统光标指引)。
你干什么!亲王的随从想推开我。
别碰她!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竟是裴砚开口了!他制止了随从,目光沉沉落在我身上,像在审视一个巨大的谜团。
我抬起头,迎着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大声道:亲王殿下中的是‘七星海棠’之毒!此毒无色无味,遇酒则烈!但此毒有一个特性——我指向亲王微微发青的指甲缝和袖口内侧一处不起眼的深色水渍,中毒者会在毒发前一刻,因剧痛下意识地抓挠胸口,指甲缝会残留毒物粉末!而毒液入口时,因痛苦挣扎,嘴角溢出的少量毒液会沾染衣袖内侧!诸位请看!
我指着亲王袖口那处深色印记:这印记颜色深褐,略带腥气,正是‘七星海棠’混合唾液后的特征!而首辅大人面前的酒杯,我转向那杯被指认的毒酒,杯沿光洁,杯内酒液清澈,毫无溢洒痕迹!若真是首辅大人下毒,毒物必在杯中,殿下饮酒时嘴角溢出的毒液为何只沾染了自己的衣袖,首辅大人的酒杯和桌案却干干净净这不合常理!
我的分析条理清晰,指出了关键的物证矛盾。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顺着我的指引看去,果然发现了亲王指甲缝的粉末和袖口内侧的深色污渍,再对比裴砚面前干净的酒杯,疑点顿生!
一派胡言!你如何证明这就是‘七星海棠’有人质疑。
我能证明!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只见太医院院正不知何时被裴砚的侍卫请了过来。他仔细检查了亲王的情况和物证,又取银针验毒(银针果然只微微发黑,七星海棠对银针反应不明显),最后捻起亲王指甲缝的粉末嗅了嗅,脸色凝重地点头:此女所言不虚!确是七星海棠!中毒迹象与物证吻合!毒源应在亲王自身携带之物上,或是……有人近距离直接下毒于其口!
院正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刚才离亲王最近的那几人。
栽赃的链条瞬间被打破!矛头立刻转向了亲王的随行人员和刚才靠近他的人。宗室一系的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混乱中,我悄悄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一抬头,正撞进裴砚深邃的眼眸里。他不再看我像看石头或麻烦精,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探究,有审视,有疑惑,甚至……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兴味他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混乱的人群中,一道寒光毫无征兆地朝我后心激射而来!是灭口!
小心!裴砚的冷喝声响起,同时,一道玄色身影以惊人的速度掠至我身前!
噗!利刃入肉的声音闷闷响起。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挡在我身前的高大身影。那柄喂毒的袖箭,不偏不倚,深深扎进了裴砚的左臂!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紫色的官袍。
首辅大人!
有刺客!保护大人!
现场再次大乱。侍卫们迅速护住裴砚,并朝刺客消失的方向追去。
我脑子一片空白,看着裴砚手臂上那刺目的鲜红,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冲上心头,有后怕,有震惊,更有一种莫名的酸胀感。他……他竟然替我挡了箭
裴砚的脸色因失血和剧毒(系统检测到箭上有毒!)而迅速变得苍白,但他依旧站得笔直,眼神冷厉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他的侍卫首领迅速给他服下随身携带的解毒丹药,并要扶他下去包扎。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裴砚为宿主挡下致命攻击!行为分析:保护行为!动机分析:复杂(可能包含对真相维护者的认可/对弱者的本能保护/对麻烦精的责任感)。好感度重新计算中……
裴砚的目光终于落回我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他抿了抿苍白的唇,声音因疼痛和毒素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那股不容置疑的冷冽: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我看着他那条还在流血的手臂,心揪成一团,脱口而出:大人!您的伤……
裴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最终,他移开视线,对身边的侍卫首领冷冷吩咐道:此地混乱,此女……一并带回府中。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看好她,别让她再惹麻烦。
语气依旧冰冷,但那份看好和带回府中,却与之前的规避和请离开有着天壤之别!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5!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激动,虽然还是负值,但直接从-25跳到了-5!史诗级飞跃!宿主!他把你带回家了!带!回!家!了!我们的‘别致’攻略终于撬开冰山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裴砚被侍卫簇拥着离开的挺拔却略显虚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点血渍(是他的血)的裙摆,心脏还在狂跳。
-5的好感度带回家看管起来
好吧,虽然过程惊险万分,结局也依旧负值当头,但……这冰山,好像终于被我撬开了一条能塞进根针的缝隙
我看着裴砚消失的方向,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眼中重新燃起斗志,甚至比之前更加炽热。
裴砚,裴首辅……你等着,进了你的地盘,这自重……我更要好好跟你掰扯掰扯了!还有这救命之恩(虽然是被迫挡箭),我林晚晚,可是要好好报答的!
裴砚的卧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苦涩的药味。烛火摇曳,将他苍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太医们早已被裴砚的心腹侍卫以大人需静养为由请了出去,此刻房间里只剩下昏迷不醒的裴砚、一个被临时抓来打下手的哑仆,以及……我这个被看管起来、名义上不得擅动却正撸起袖子忙得满头大汗的麻烦精。
系统!快!【高级清毒纳米机器人】注射到他手臂伤口附近!【万能血清】静脉推注!【强效细胞修复液】准备外敷!我一边用意念疯狂指挥系统,一边用沾了烈酒的布巾(感谢哑仆递来的)小心擦拭裴砚手臂伤口周围已经发黑的污血。那支淬了混合剧毒的袖箭虽已被取出,但毒素蔓延极快,裴砚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嘴唇呈现出不祥的青紫色。
叮!【高级清毒纳米机器人】已注入,开始捕捉分解毒素分子!【万能血清】推注中……中和血液毒素!【强效细胞修复液】已覆盖伤口,加速组织再生!
系统高效运转,光屏上裴砚的生命体征数据开始从危险的红色区域艰难地向上爬升。
我丝毫不敢松懈,紧盯着他手臂的伤口。在纳米机器人的作用下,渗出的血液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乌黑转为暗红,再慢慢变成鲜红。裴砚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丝,虽然人还昏迷着,但呼吸明显平稳有力了些。
呼……
我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双腿也有些发软。刚才那争分夺秒的救治,比任何一次加班赶进度都刺激百倍。
哑仆端来了温水和干净布巾,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感激。我接过布巾,轻轻擦拭裴砚额头的冷汗。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烛光下,他褪去了平日拒人千里的冰冷面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紧抿,显出几分难得的脆弱。这张脸……真是造物主的偏爱,即使昏迷着,也好看得过分。
宿主,目标人物生命体征已稳定,脱离危险期。毒素清除率98%,残余微量毒素将被其自身代谢清除。伤口愈合速度提升300%。
系统报告道。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就在这时,裴砚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后退几步,装作无事发生。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虽然用了点高科技外挂)!而且现在跑了,岂不是显得心虚
裴砚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初时带着刚苏醒的迷茫,但仅仅一瞬,锐利和冰冷便重新凝聚,精准地锁定了床边的我。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我脸上未干的汗渍,又落到我还沾着他血迹的袖口,最后定格在他被包扎得整整齐齐、甚至打了一个……嗯,不算太丑的蝴蝶结的左臂上。房间里浓烈的药味和残留的血腥气,以及手臂传来的、不同于普通金疮药的、带着奇异清凉感的舒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沉默着,眼神复杂地在我和他手臂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确认什么难以置信的事实。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是你
他的声音因虚弱而沙哑,但那份冷冽的质感丝毫未减,反而因这份虚弱更添了几分沉沉的压迫感。
我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回大人,正是小女子。大人为救我而受伤中毒,命悬一线,小女子略懂些……呃……乡下急救的偏方,情急之下,斗胆一试!幸不辱命!
我刻意强调了为救我和命悬一线,试图唤醒他一点点感恩之心。
裴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我这番邀功式的陈词不太感冒。他试着动了动左臂,虽然还有些虚弱无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和麻木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偏方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我看穿,何种偏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解‘蚀骨’与‘七星海棠’混合之剧毒
他的语气充满了质疑和探究。这两种毒任何一种都足以致命,混合更是无解,他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光顾着救人,忘了这毒不简单!裴砚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轻易糊弄过去
呃……这个……
我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造一个合理的解释,是……是我娘留给我的保命方子!据说是祖上偶然从一位云游神医那里得来的!非常珍贵!用了好多好多珍稀药材呢!具体配方……我也不懂,就是照方抓药捣碎了敷上……
我越说声音越小,眼神开始飘忽,额角又开始冒汗。这谎话编得我自己都不信。
裴砚没有再追问,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地看着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那眼神仿佛在说:编,继续编。
就在我快要顶不住这无声的压力,考虑要不要装晕混过去时,裴砚却突然移开了视线。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沉默了片刻。
……包扎得,尚可。
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少了点之前的凌厉。这句评价,简直比好感度+10还让我意外!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本官是说,
裴砚抬眼,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比上次在宫门口捧着佛经胡言乱语,要稍微……像样一点。
我:……
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还有,原来他一直记得宫门口的事!那他之前装什么不认识!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0!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
0!破零了!终于从负数爬出来了!历史性的时刻!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欠揍,但这句尚可和破零的好感度,简直让我想放鞭炮庆祝!冰山终于被我的救命之恩(和别致的包扎技巧)撬开了一点点!
然而,裴砚的下一句话立刻给我泼了盆冷水:不过,他语气一转,恢复了惯有的冷峻,擅自动用不明药物,未经允许触碰本官身体,此乃大忌。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离远点,念在你……初衷尚算良善,此次不予追究。下不为例。
……
我就知道!这男人的嘴,比系统商城最硬的合金还硬!刚有点温度就立刻冻回去!
是,大人。
我表面恭敬应下,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吐槽:碰你身体怎么了我那是为了救你!还初衷尚算良善裴砚你给我等着,早晚让你亲口说出娘子不必自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首领低沉的声音: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裴砚眼神一凝:进。
侍卫首领推门而入,看到裴砚已经苏醒且精神尚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严肃。他快步走到床边,压低声音:大人,刺客已追查到线索,指向……诚王府。另外,关于林姑娘……他顿了顿,目光扫了我一眼,属下已派人去查她的户籍和所谓‘远房表亲’的来历,目前……尚未找到确切记录。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完了完了,查无此人!身份要穿帮了!
裴砚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那眼神更深沉了,带着一丝了然和……更深的探究。他轻轻嗯了一声,对侍卫首领道:知道了,继续查。另外,看好她,在事情查清之前,不得离开此院半步。
这命令,比之前看好她别惹麻烦更严厉了,几乎是软禁。
是!
侍卫首领领命,又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剩下我们两人,气氛比刚才更加凝滞。
裴砚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但我能感觉到,他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思绪正在飞速运转。他在想什么怀疑我是刺客的同伙还是某个势力派来的细作或者……单纯觉得我是个身份不明、手段诡异、麻烦透顶的烫手山芋
系统,现在怎么办好感度刚破零就被软禁了!身份还要穿帮!
我内心哀嚎。
系统:叮!检测到目标人物裴砚情绪波动复杂:警惕、探究、疑惑……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好奇宿主,你的‘神秘’和‘麻烦’属性,似乎成功引起了他的深度关注!这是攻略的必经阶段!请稳住!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闭目养神的裴砚。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紧抿,即使虚弱也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峻。但不知为何,看着他手臂上那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我心底那点被软禁的郁闷忽然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强烈的挑战欲。
裴砚,你查吧。查我身份不明,查我行踪诡异。
你越查,我就越要在你眼皮子底下蹦跶。
你越觉得我麻烦,我就越要把这麻烦进行到底。
0好感度这只是开始!
我倒要看看,你这座万年冰山,到底要多久才会彻底融化,亲口收回那句娘子请自重!
裴府那方精致却冷清的小院,成了我的豪华牢笼。院门口守着两个木头人似的侍卫,眼神锐利,寸步不离。别说攻略裴砚了,我连院门都出不去,连只苍蝇飞过都要被他们盯上三秒。
系统,这就是你说的‘深度关注’这关注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我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百无聊赖地揪着花圃里无辜的小草。
系统:叮!宿主,目标人物裴砚目前好感度:0(维持稳定)。他对你的警惕指数:85%。身份暴露风险:70%。建议:静观其变,避免进一步刺激目标。
静观其变
我嗤笑一声,再静下去,他就要把我当细作处理了!我得做点什么,证明我的‘无害’和……‘价值’!
送汤送药估计还没到书房门口就被侍卫拦下了。写情诗(攻略指南)裴砚看到怕不是要直接烧了,顺便再扣我10点好感。制造偶遇院门都出不去,偶遇个寂寞!
就在我抓耳挠腮之际,目光落在了小厨房的方向。哑仆正在里面忙碌,准备晚膳的食材。有了!
一个时辰后,我端着一个盖着盖子的青瓷小盅,走到院门口,对着其中一个侍卫露出最人畜无害的笑容:侍卫大哥,劳烦通禀一声首辅大人重伤初愈,小女子特意炖了一盅补气血的药膳汤,想请大人尝尝。绝对安全!我自己先喝过一碗了!
说着,我还夸张地咂咂嘴,表示味道不错。
侍卫面无表情,像没听见。
真的!大人喝了对身体好!你看我都被关在这儿了,还能使什么坏
我继续努力,眼神诚恳。
侍卫依旧不为所动,像两尊门神。
我:……
行吧,裴砚的兵,跟他一样油盐不进!
计划A失败。但我林晚晚岂是轻言放弃之人我抱着小盅,在小院里踱步,目光最终锁定了小院与裴砚书房所在主院之间那堵不算太高的……围墙。
一个大胆(且作死)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型。
系统!兑换【初级轻身术体验卡(10分钟)】!
我咬牙切齿。
系统:叮!兑换成功!消耗能量点100。宿主,你确定目标人物书房附近暗卫数量……
闭嘴!富贵险中求!不,是回家险中爬墙!
夜幕降临,月黑风高(其实月亮挺亮)。我换了一身深色利落的衣裙,抱着依旧温热的汤盅,鬼鬼祟祟溜到墙角下。深吸一口气,默念:轻身术,启动!
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充盈四肢,我感觉身体变得轻盈无比。助跑,蹬墙,翻身——一气呵成!稳稳落在墙头!我心中狂喜:系统外挂,诚不欺我!
然而,喜悦只持续了不到一秒。我刚站稳,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主院的风景,就听到墙根下传来一声冷得掉冰渣的低喝:
你在做什么
我浑身一僵,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一寸寸扭过去。
只见裴砚不知何时站在了墙根下,一身月白色常服,衬得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身姿挺拔如松。他微微仰着头,墨玉般的眸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骑在墙头、姿势极其不雅的我。那眼神……怎么说呢三分惊愕,三分无语,剩下的九十四分全是这麻烦精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的冰冷审视。
呃……大、大人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下意识把怀里的汤盅抱得更紧,今晚月色真美啊……我、我上来……赏月!对!赏月!
裴砚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抬起那只没受伤的右手,对着我勾了勾手指,意思简单明了:下来。
我:……
骑虎难下,不,是骑墙难下!我认命地抱着汤盅,笨拙地试图往下爬。轻身术时间快到了!脚下一个不稳,我惊呼一声,整个人朝下栽去!
预想中摔个狗啃泥的惨剧没有发生。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我的腰,稳稳地将我接住,带回了地面。一股清冽的松柏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味瞬间将我包围。
是裴砚!
我惊魂未定地靠在他怀里,心脏狂跳,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某种陌生的悸动。他的怀抱和他的人一样,带着凉意,却意外地坚实可靠。
叮!检测到近距离接触!目标人物裴砚体温上升0.5度!心率上升10次/分钟!分析:生理性应激反应可能性80%,其余可能性待定!
系统不合时宜地播报。
裴砚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耳根在月光下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红晕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擅闯主院,攀爬围墙,林晚晚,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冽,但细听之下,似乎少了点之前的绝对冰寒,多了点……无奈
大人恕罪!
我连忙站稳,双手奉上那个在刚才的惊险中居然奇迹般没洒的汤盅,小女子只是想给大人送这盅汤……院门口的侍卫大哥不让进,我……我就想走个捷径……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
裴砚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汤盅上,沉默了几秒。月光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就在我以为他会直接命人把我和汤一起扔回小院时,他却忽然伸出手,接过了汤盅。
仅此一次。
他淡淡道,语气不容置疑,再敢爬墙,打断腿。
是!谢大人!
我心中一喜,连忙应下。他收了!他居然收了!
裴砚没再看我,转身便朝书房走去,背影依旧孤绝清冷。走了几步,他似乎想起什么,脚步微顿,头也没回地丢下一句:汤……尚温。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1!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雀跃。
+1!历史性的正数!虽然只有可怜巴巴的1点,但这是质的飞跃!从负数到零再到正数!我的爬墙送汤计划,虽然过程惊险无比,结果居然……成功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书房门口的背影,抱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站在原地傻笑。月光洒在庭院里,仿佛都温柔了几分。
书房内。
裴砚将汤盅放在书案上,并未立刻打开。他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个对着月亮傻笑的身影,眼神复杂难辨。刚才那瞬间的温软触感和她身上淡淡的、不属于裴府的草木清香,似乎还残留在指尖。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微微蹙眉。刚才接住她……是本能吗还是因为那盅汤或者……是因为她爬墙时那笨拙又固执的模样,竟让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养过的一只总想翻出笼子的傻兔子
荒谬。
他甩开脑中不合时宜的联想,目光重新变得冷峻。她的身份依旧成谜,她的偏方和诡异的行动力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留她在府中,如同在身边安放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未知之物。
他走回书案,打开汤盅的盖子。一股混合着药材清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汤色清亮,里面沉浮着几颗饱满的红枣和几片不知名的根茎(系统提供的补气食材)。他拿起旁边的银勺,舀起一勺,动作顿了顿。
最终,他还是将勺子送到了唇边。汤的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温润醇厚,带着药材特有的回甘,入腹后升起一股暖意,似乎连受伤后一直萦绕不去的隐隐虚弱感都缓解了些许。
他放下勺子,目光落在汤盅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似乎用指甲极浅地刻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小字:快好呀。
裴砚的指尖在那三个小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冰冷的唇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3!
系统的提示音在我脑海中炸响。
我:!!!
发生了什么人在院中站,好感天上来裴砚他……喝汤了还觉得好喝!
正当我沉浸在+3好感的巨大喜悦中时,异变突生!
咻——!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撕裂夜空的宁静!一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吐信,从书房侧后方的阴影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书房窗边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大人小心!
我失声尖叫,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初级轻身术】的剩余时间被瞬间压榨到极限,我以一种近乎瞬移的速度,朝着书房窗口猛扑过去!
裴砚的反应也快到了极致!在弩箭破窗而入的刹那,他猛地侧身,同时抄起手边一个沉重的砚台格挡!
铛!
一声脆响!弩箭被砚台磕飞,钉在了书架上,箭尾兀自震颤!但另一支弩箭几乎无缝衔接,带着更刁钻的角度射向裴砚的咽喉!
这一次,裴砚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眼看那致命的寒光就要穿透他的喉咙!
不——!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身体完全凭着本能扑到了他身前!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一道更快的黑影如同鬼魅般闪现,是裴砚的暗卫首领!他手中的短刃精准地劈飞了第二支弩箭!同时,数道黑影从各个角落扑出,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疾追而去!
书房内,一片狼藉。碎裂的窗棂,钉在书架上的弩箭,散落一地的公文和墨汁。
我惊魂未定地趴在裴砚身上,刚才那一扑用尽了我所有力气。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和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他的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护在我的后背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们离得那么近,近到能看清他眼中尚未褪去的凌厉杀意,以及……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
叮!检测到宿主为保护目标人物以身挡箭(未遂)!行为分析:极度危险!目标人物裴砚情绪波动剧烈:震惊、后怕、暴怒!好感度重新计算中……+5!当前好感度:+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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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次刺杀,好感度飙升!
裴砚的目光终于聚焦在我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你……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紧绷感,不要命了!
我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心跳如鼓,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他咧嘴一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小小的得意:大人……您没事就好。
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还趴在他身上,脸腾地一下红了,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
裴砚却没有立刻松开护在我后背的手。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那眼神不再仅仅是探究和警惕,似乎多了一些别的、更深沉的东西。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松开手,任由我笨拙地站到一边。
暗卫首领很快回来复命,脸色难看:大人,刺客……服毒自尽了。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武器是军制弩,但来源……还需详查。
裴砚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扫了一眼狼藉的书房和惊魂未定的我,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眼神锐利如刀,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
林晚晚,
他开口,声音冷硬,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疏离和命令,反而带着一种沉沉的、不容置疑的宣告,从今日起,你搬到主院厢房。没有本官允许,不得离开本官视线范围!
搬……搬到主院贴身……监视
我愣住了。这算……升级软禁还是……某种变相的保护
裴砚不再看我,转向暗卫首领,语气冰冷肃杀:加派人手,彻查!一只可疑的苍蝇,都不准再放进裴府!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裴砚冷峻的侧脸和眼中尚未散去的戾气。他站在那里,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而我,站在他身边,感受着他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怒意,心头的悸动却久久无法平息。
+8的好感度……
搬到主院……
还有那句不得离开本官视线范围……
冰山首辅大人,你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主院厢房,精致华美,一应用度皆是上乘,比之前的小院不知好了多少倍。然而,这里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源头,自然是隔壁书房那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首辅大人。
裴砚说到做到。自从我搬进来,他批阅公文、接见心腹、甚至用膳,都命人将我的软榻(他坚持这是监禁设施,不是床)搬到他视线所及之处——通常是书房角落或者隔着一道珠帘的外间。美其名曰:确保安全(他的),便于监管(我的)。
林晚晚,倒茶。
林晚晚,研墨。
林晚晚,把那份卷宗递过来。
林晚晚,安静点。
清冷无波的命令,一天能响起几十次。他似乎铁了心要把我当个使唤丫头,用繁复琐碎的杂务和无处不在的冰冷视线,消磨掉我所有惹麻烦的精力和可能。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8(维持稳定)。警惕指数:60%。行为分析:过度保护倾向叠加身份疑虑。
系统尽职地分析着。
+8的好感度像是被冻结了,纹丝不动。我一边笨手笨脚地研墨(差点把墨汁溅到他昂贵的紫檀书案上),一边偷瞄他。他端坐在书案后,侧脸线条冷硬,专注地看着手中密报,仿佛我只是空气。只有当我动作稍大,或者试图偷懒时,他那道冰锥似的目光才会精准地刺过来。
系统,这叫什么事啊!好感度卡住了!他还把我当犯人使唤!
我内心哀嚎,说好的冰山融化呢这分明是冰山成精,还进化出了奴役技能!
系统:宿主,目标人物行为模式符合‘高防御性人格’在初步接纳陌生刺激后的应激反应。他在用‘控制’来抵消内心的‘不确定感’。建议:展现无害与价值,软化其防御。
展现价值我扫了一眼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和各地呈报的灾情急报。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大人,
我放下墨锭,鼓起勇气开口,您批阅这些地方奏报,想必费神。小女子……在家乡时,曾跟账房先生学过一些整理誊录、分门别类的法子,或许……能帮大人分担一二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
裴砚抬眸,目光锐利地审视我:你会看文书
略……略懂。
我心虚地低头。全靠系统临时加载的【基础文书处理】包!
他沉默片刻,随手抽出一份关于南方水患的奏报丢给我:念,概述灾情、地方所求、疑点。
我连忙接过,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系统光屏在眼前展开,文字信息被快速扫描、分析、提炼。
回大人,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清晰,此奏报来自淮州知府张谦。概述:淮河上游暴雨,堤坝溃决三处,淹没良田万顷,受灾百姓逾五万,流离失所者众。地方所求:急拨赈灾银五十万两,粮食十万石,并请工部派员协助抢修堤坝,疏导积水。疑点:其一,溃堤位置描述含糊,未附详细图示;其二,所报淹没良田面积与往年淮州田亩册登记总数有较大出入;其三,请求工部派员,却未说明地方现有工匠及物料储备情况,似有推诿之嫌。
我一口气说完,后背微微出汗。
书房内一片寂静。
裴砚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异,落在了我身上。他显然没料到我能如此迅速、精准地抓住关键,甚至指出连他都觉得蹊跷的细节。那份奏报他刚看过,我指出的疑点,正是他心中所想!
他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如同探照灯,要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你如何得知淮州田亩册总数又如何看出推诿之意
呃……
我大脑飞速运转,田亩册总数……是、是之前听大人与户部官员议事时隐约提到的!至于推诿……小女子只是觉得,地方若有能力自救,断不会事事都指望朝廷,这知府奏报行文,看似急切,却……却有些避重就轻。
我硬着头皮解释,努力让自己显得只是观察细致、有点小聪明。
裴砚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审视,而是混合了浓厚的探究、惊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仿佛发现了一件极其有趣却又极其危险的谜题。
良久,他才缓缓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敲得我心头直跳。
倒是有几分……歪才。
他最终开口,语气听不出褒贬,却也没再追问,既如此,这些,
他指了指旁边一小摞待处理的普通奏报,按轻重缓急,分类整理,摘录要点。字,写端正些。
是!大人!
我心中一喜,连忙应下。这是……认可了虽然只是歪才,但总算不是纯粹的使唤丫头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裴砚的专属文书小助理。虽然依旧是监禁状态,但工作内容明显升级了。我使出浑身解数,利用系统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将那些冗长繁琐的奏报整理得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偶尔还能根据系统数据库的对比,指出一些数据上的微小偏差或逻辑漏洞。
裴砚对我的工作成果从不评价,但每次递上去的整理稿,他都会看得格外仔细,修长的手指划过我写得歪歪扭扭(尽力了!)的字迹时,眉头有时会微微蹙起(嫌弃我的字),有时又似乎会极轻微地点一下头(认可内容)。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10!
系统在我又一次完美整理了一份关于边关马政的复杂奏报后播报。
+10了!冰山在缓慢融化!
然而,这种和谐的工作氛围很快被打破。
一日,裴砚的心腹幕僚陈先生匆匆而来,脸色凝重地递上一份密函。裴砚拆开只看了一眼,周身气压骤降,书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跌至冰点。他猛地将密函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都跳了跳。
混账!
一声压抑着雷霆之怒的低吼从他齿缝间挤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裴砚如此外露的、近乎失控的愤怒。他眼中翻涌着骇人的寒芒,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
陈先生低声道:大人息怒!诚王此举,分明是狗急跳墙!竟敢私开边市,勾结戎狄,贩卖军械!证据确凿!只是……牵涉太广,朝中恐有他同党……
诚王!贩卖军械!通敌!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难怪裴砚如此震怒!这简直是动摇国本!
裴砚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杀意,森寒刺骨:查!给本官往死里查!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证据链务必铁证如山!本官倒要看看,是哪些蛀虫,敢在国难之时行此卖国勾当!
是!
陈先生领命,肃然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我和裴砚。那可怕的低气压并未散去,反而因他的沉默更加压抑。他站在窗边,背对着我,身影挺拔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孤寂和滔天怒意。
我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通敌叛国……这罪名太大,牵扯太深。裴砚此刻承受的压力,难以想象。他像一柄即将出鞘饮血的利剑,锋芒毕露,却也随时可能被这沉重的负担压垮。
鬼使神差地,我放下了手中整理到一半的文书,轻手轻脚地走到小厨房。哑仆不在。我凭着记忆,找出上次给裴砚炖汤剩下的红枣、桂圆,又翻出一点安神的百合和莲子(感谢系统食材识别)。笨拙地生火、烧水,将食材一样样放进去。
没有系统的高级配方,只有最简单的食材和最笨拙的心意。我想起他上次喝汤时,那紧蹙的眉头似乎松了一瞬。
当我把那碗冒着热气、散发着淡淡清甜气息的安神汤端到书房门口时,守在门口的侍卫首领(现在也负责监视我)愣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窗边那道孤绝的身影,最终没有阻拦,只是微微侧身让开。
我深吸一口气,端着汤碗,一步一步,轻轻地走到裴砚身后。
大人……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喝点东西吧
裴砚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他没有回头。
我鼓起勇气,将汤碗轻轻放在他身侧的矮几上:只是……一点红枣桂圆汤,安神的。您……别气坏了身子。那些蛀虫……不值得。
说完,我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他的反应,准备接受他的冷斥或者无视。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就在我以为他会直接命人把汤端走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端起了那碗汤。
裴砚依旧背对着我,但我能看到他微微抬起的手臂。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端着那碗普通的汤,没有喝,也没有放下。高大的背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那份沉重的孤寂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叮!目标人物裴砚情绪波动:剧烈愤怒(持续)、沉重压力、以及……一丝极淡的慰藉好感度重新计算中……+5!当前好感度:+15!
+15!一碗朴素的汤,换来5点好感度!比整理十份奏报都多!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我。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端着那碗汤。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他身上,也落在那碗氤氲着热气的汤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转过身。脸上的怒意似乎沉淀了下去,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疲惫。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审视和压迫,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审视一件突然闯入他冰冷世界的、带着温度的不明物体。
你……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顿住了。最终,他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回去歇着吧。
是,大人。
我如蒙大赦,连忙退下。走到门口,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裴砚已经坐回了书案后,那碗汤放在他的手边。他拿起一份新的卷宗,眉头紧锁,重新投入那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烛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也映着那碗袅袅升腾着热气的汤。
那一晚,裴砚书房的灯,亮到了很晚很晚。
诚王通敌案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朝堂这潭深水,激起滔天巨浪。裴砚的书房成了风暴中心,彻夜灯火通明,往来皆是心腹重臣或面色凝重的密使。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和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我依旧被安置在书房角落的软榻上,名义上还是文书小助理,实则更像一个被迫旁观的囚徒。裴砚几乎不再给我整理普通奏报,他处理的全是涉及谋逆案的核心密件,字字惊心。他周身散发的寒气比以往更甚,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深沉的戾气。他像一柄绷紧到极致的弓,随时可能断裂。
叮!目标人物裴砚压力指数:95%!健康状态:持续下降(过度劳累、旧伤未愈、精神高压)!好感度:+15(维持,无波动)。
系统发出警报。
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底浓重的青黑,我心急如焚。那碗汤带来的+5好感度像是昙花一现,很快被沉重的现实淹没。我能感觉到他刻意的疏离——他不允许我再靠近书案核心区域,甚至在我试图递上热茶时,他冰冷的目光会直接扫过来,带着无声的警告。
系统,这样下去不行!他快垮了!
我焦躁地在意识里踱步。
系统:宿主,目标人物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任何接近都可能被视为干扰或刺探。建议:提供无压力的、非言语的关怀。
非言语的关怀我目光扫过小厨房,又看看裴砚书案旁那个空了许久的青瓷汤盅。有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再试图靠近书案,也不再主动和他说话。只是在他伏案疾书,眉头紧锁到几乎要刻进皮肉里时,我会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隔开内外间的珠帘旁的小几边。
那里,我让哑仆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红泥炭炉,上面总是温着一盅东西。有时是清甜的雪梨银耳,有时是温润的桂圆莲子羹,有时只是最简单的红枣姜茶。我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添炭,确保那盅汤水始终保持着最熨帖的温度,袅袅的热气在微凉的空气中氤氲出一小片温暖的、带着食物清香的区域。
起初,裴砚毫无反应,仿佛那炉子那盅汤不存在。他沉浸在密报的刀光剑影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但渐渐地,细微的变化开始发生。
当他因震怒而猛地拍案时,眼角的余光似乎会下意识地扫过那冒着热气的小盅。
当他因思虑过度而疲惫地揉按眉心时,目光会在那氤氲的热气上停留片刻。
当他与心腹幕僚低声密议至口干舌燥,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早已冰凉的茶盏时,手指会几不可察地顿住,然后不着痕迹地收回。
他没有喝。一次也没有。但他也没有命人撤掉。
那炉火,那盅温热的汤水,像一个沉默的、固执的陪伴者,无声地存在于他冰冷高压的世界边缘。
叮!目标人物裴砚压力指数:下降至85%!健康状态:恶化速度减缓!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16!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欣慰。
+16!虽然只有1点,却是在如此高压下取得的突破!这证明我的无声关怀策略奏效了!冰山并非毫无知觉,他只是……太累了,太警惕了,不敢轻易卸下防备。
这份微弱的进展,很快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打破。
那是一个暴雨滂沱的深夜。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书房内烛火摇曳,裴砚正与两名心腹将领推演边关布防图(诚王案牵涉戎狄,边关告急)。突然!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的同时,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撞破窗户,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和刺骨的杀意,直扑书案后的裴砚!刀光在昏暗的烛火下划出死亡的弧线!
有刺客!保护大人!
侍卫的怒吼与兵刃交击声瞬间撕裂雨夜!
书房内顿时乱作一团!裴砚反应极快,一把掀翻沉重的紫檀书案作为屏障,同时抽出了藏在案下的长剑!他的动作依旧凌厉,但脸色在烛火下白得吓人,额角瞬间渗出冷汗——是旧伤在剧烈动作下崩裂了!
刺客显然有备而来,武功高强且悍不畏死,目标明确地围攻裴砚。两名心腹将领奋力抵挡,但刺客人数众多,又占了突袭的优势,瞬间险象环生!一支淬毒的弩箭刁钻地穿过战团缝隙,直射裴砚后心!
大人!
一名将领目眦欲裂,却分身乏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从角落的软榻上扑出,不是扑向刺客,而是扑向了裴砚身侧那个小小的红泥炭炉!
哐当——!
滚烫的汤盅被我狠狠砸向地面!滚热的汤汁和碎裂的瓷片四溅开来!同时,我用尽全身力气将炭炉朝着刺客的方向猛地踢翻!
啊——!
滚烫的炭火和热汤泼洒在两名刺客腿上,剧痛让他们动作一滞!那支射向裴砚的弩箭也被飞溅的瓷片稍稍带偏了方向,噗地一声钉入了裴砚身侧的柱子,箭尾嗡嗡作响!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合常理的袭击让刺客们瞬间懵了!他们显然没料到角落里那个看似无害的女子会做出如此举动!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滞,给了裴砚和侍卫们绝地反击的机会!
杀!
裴砚眼中寒芒暴涨,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剑光如匹练般横扫,瞬间逼退身前的刺客!侍卫们也怒吼着冲入战团,拼死护住主心骨!
战斗很快结束。刺客留下几具尸体,其余在侍卫的拼杀下重伤被擒(但很快服毒)。书房内一片狼藉,弥漫着血腥味、雨水的湿冷气和……淡淡的、被炭火蒸腾过的汤羹甜香。
裴砚拄着剑,剧烈地喘息着,左臂的旧伤处,深紫色的官袍已被鲜血染透,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的脸色苍白如金纸,额上全是冷汗,身体微微摇晃,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大人!
侍卫首领惊惶上前。
无妨……
裴砚的声音沙哑虚弱,他强撑着想要站直,目光却下意识地越过众人,看向角落。
我跌坐在一片狼藉之中,身上溅满了汤汁和黑灰,手臂被飞溅的瓷片划破了几道口子,火辣辣地疼。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看着他手臂上那刺目的鲜红,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
裴砚的目光落在我手臂的伤口和满身的狼狈上,又扫过地上碎裂的汤盅和翻倒的炭炉。他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后怕、以及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沉甸甸的东西。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所有伪装、所有疑虑、所有冰冷的防备,直直地撞进了我的心底。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裴砚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脱手落地。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倒去!
大人——!
裴砚!
我失声尖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侍卫首领比我更快一步,接住了倒下的裴砚。
快传太医!快!
书房内瞬间乱成一锅粥。
裴砚被迅速抬回卧房。太医匆匆赶来,诊断是急怒攻心,旧伤崩裂失血过多,兼之连日劳损过度,心力交瘁所致。情况凶险,需要立刻止血施针,静养,万不能再受刺激。
卧房内外,人影幢幢,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我被人群挤到了最外围,只能透过缝隙看到裴砚毫无血色的脸和手臂上那不断被太医按压止血的、触目惊心的伤口。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弥漫在空气里。
我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浑身发冷,手臂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了,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带着无尽的恐慌和后怕。他倒下去的那一幕,像慢镜头一样在我脑中不断回放。
叮!目标人物裴砚生命体征危急!好感度重新计算中……+10!当前好感度:+26!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26!这种时候暴涨好感度!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裴砚……裴砚他不能有事!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终于出来,神色疲惫却带着一丝庆幸:血止住了,命暂时保住了。但大人元气大伤,失血过多,需静养至少半月,万不可再劳神动怒!
众人松了一口气。侍卫首领安排好人手护卫,便让其他人散去,只留下哑仆和太医在房内照看。
我站在门外,像被钉在了原地。想进去看看他,却又不敢。我算什么身份一个来历不明、被监管的麻烦精。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哑仆端着水盆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侧身让开了门缝,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恳求
我心头一颤,再也顾不得许多,推门走了进去。
卧房内烛光昏暗,药味浓重。裴砚静静地躺在锦被之下,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唯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让人心碎。他左臂被层层白布包裹着,依旧能看到渗出的点点殷红。
太医在一旁的小几上整理药箱,对我点了点头,低声道:大人刚服了药,昏睡过去了。姑娘……若有心,可在此稍坐,若大人醒来要水或有何不适,烦请唤我一声。
我默默点头,走到床边的绣墩上坐下。太医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昏睡的裴砚。烛火摇曳,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我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那眉心也刻着化不开的沉重和忧虑。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一下他紧蹙的眉心。冰凉的触感传来,我的指尖微微颤抖。
裴砚……
我低声唤他,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你快好起来啊……那些蛀虫还没清理干净呢……你倒下了,他们岂不是更得意了
我的声音带着哽咽,连我自己都没察觉。
就在这时,裴砚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极不安稳的梦魇,呼吸变得急促,苍白的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呓语。
我连忙凑近去听。
……查……彻查……一个……不留……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堤坝……图纸……有诈……
这是朝堂之事。
……戎狄……陈兵……关隘……
这是边关军情。
他的眉头越锁越紧,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也开始不安地微微挣动,似乎被巨大的压力和痛苦攫住。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挣裂伤口,连忙轻轻按住他没受伤的右臂,低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裴砚……都过去了……先养好伤……
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在我的安抚下,裴砚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他的呓语也变了,不再是冰冷的杀伐,而是变得模糊而……带着一丝奇异的依赖感
……冷……
他无意识地低喃,眉头依旧紧锁。
我连忙替他掖好被角。
……苦……
他又含糊地吐出一个字,像是抱怨汤药。
我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小几上温着的清水。
然而,下一句模糊不清的呓语,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中了我的心脏!
……晚……晚……
我浑身剧震!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裴砚依旧紧闭双眼,陷在昏沉的梦境里。他的唇微微动着,像是在无意识地咀嚼着什么,又像是在呼唤着什么。那声音极轻,极模糊,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清晰得如同擂鼓!
……别……走……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从未在他清醒时显露过的……脆弱和……挽留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潜意识深层呼唤!情绪波动:极度不安、依赖、眷恋!好感度重新计算中……+15!当前好感度:+41!
+41!
我呆呆地坐在绣墩上,看着昏睡中依旧眉头紧锁的裴砚,听着他那句模糊不清的晚晚……别走……,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几乎要跳出胸腔!
冰山……融化了
在无人知晓的梦境深处,在那个卸下所有防备和冰冷的时刻……
他……在叫我
他……让我别走
烛火跳跃着,在他苍白俊美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手臂上渗出的血迹,像一朵开在雪地里的红梅。
我缓缓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轻轻地、坚定地握住了他没有受伤的、冰凉的手。
裴砚,
我看着他沉睡的容颜,声音轻而坚定,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决心,我在这里。我不走。
裴砚的卧房成了裴府新的风暴眼。太医进进出出,药味浓得化不开。侍卫将主院围得铁桶一般,连只飞鸟掠过都要被惊弓之影射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沉重、焦灼,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裴砚,这座支撑着风雨飘摇朝堂的冰山,此刻正脆弱地躺在那里。
我成了太医默许的助手,守在裴砚床边。换药、擦汗、喂水(他昏迷中只能勉强吞咽流食),笨拙却无比专注。哑仆将熬好的药和温热的粥食送来,我便一勺勺,小心翼翼地喂给他。他苍白干裂的唇瓣沾上温润的汤水,紧蹙的眉头似乎会稍稍舒展一丝。
叮!目标人物裴砚生命体征:缓慢回升!健康状态:稳定(重伤虚弱期)。好感度:+41(维持稳定)。宿主行为分析:专注守护,情感投入加深。
系统平静地播报着。
+41的好感度像一枚沉甸甸的勋章,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我知道,当裴砚醒来,一切都不会再一样。那句晚晚…别走…像烙印刻在心上,让我在守护时,指尖的触碰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悸动。
然而,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汹涌。
诚王谋逆案因裴砚的重伤陷入僵局。朝堂上暗流涌动,弹劾裴砚专权跋扈、养寇自重甚至遇刺自导自演的奏折如同雪片般飞向御前。裴砚一系的官员承受着巨大压力,陈先生等人每日都带着焦灼的神色在卧房外低声商议,却又不敢进来打扰。
大人再不醒,局面恐生大变!
我端药进去时,听到陈先生压抑的急语。
诚王府那边,销毁证据的动作越来越快了……
还有边关……戎狄陈兵关外,蠢蠢欲动,边军人心浮动……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我心上。我看着昏睡中依旧眉头紧锁的裴砚,他即使在昏迷中,似乎也感知到了这山雨欲来的压力。
不行!不能这样干等下去!
夜深人静,确认裴砚呼吸平稳后,我悄悄走到外间。陈先生正对着一堆密报焦头烂额,眼下乌青浓重。
陈先生,
我轻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大人昏迷前,曾提及‘堤坝图纸有诈’,‘戎狄陈兵关隘’……这些,是否与诚王案有关
陈先生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我,充满了警惕和探究:林姑娘何出此言大人昏迷中呓语,岂可当真
大人昏迷,心神不属,所言或许混乱,但未必无因。
我迎着他的目光,不退不让,大人心系国事,所思所想皆与此有关。或许……这些呓语,正是他潜意识里认为最紧要的线索
陈先生沉默,眼神变幻不定。他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只是对一个身份不明女子的建议本能地排斥。
我知道先生疑我,
我坦然道,但此刻,大人的安危、案子的进展,才是最重要的。我无意窥探机密,只想……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我的目光落在陈先生面前那堆杂乱无章的密报上,比如……整理归类大人曾说我于此道……略有歪才。
陈先生看着我坦荡的眼神,又看看那堆让他头痛欲裂的文书,最终,在巨大的压力和对裴砚的担忧下,他艰难地点了点头:……有劳姑娘,只整理,勿看内容。
好!
我立刻应下。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陈先生和裴砚心腹之间的信息中转站。他们筛选出部分不涉及核心但极其繁杂琐碎的情报(如各地官员动向、物资流动记录、看似无关的民间流言)交给我整理、归类、提炼要点。我则利用系统的强大分析能力,在不窥探内容的前提下,将这些碎片信息梳理得条理分明,甚至能根据关键词频率和异常数据点,标出可能的疑点区域。
林姑娘,这份关于江南漕运损耗的历年对比……
陈先生拿着我整理好的摘要,眼神惊疑不定,你如何看出甲字三号仓损耗异常
只是对比了数字波动和同期天气、河道状况,
我面不改色地胡诌,觉得不太合理,便标了出来。
陈先生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但眼中的警惕似乎松动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惊异和……一丝倚重他拿着我整理的材料,与同僚商议的效率明显提高。
叮!间接协助稳定裴砚势力内部运转!目标人物潜在压力减轻!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42!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肯定。
就在这紧张而微妙的平衡中,裴砚醒了。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我刚用温热的布巾替他擦完脸,正低头拧干布巾。忽然,手腕被一只冰凉却异常有力的手攥住了!
我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对上了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那眼眸不再涣散,而是重新凝聚了冰冷锐利的光,正一瞬不瞬地、带着审视和探究,牢牢地锁定了我!
裴砚……醒了!
大、大人!
我又惊又喜,声音都变了调,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他的目光扫过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刚才擦脸时没忍住),又落在我被他攥住的手腕,最后定格在他自己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锦被,以及空气中浓重的药味。他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昏迷前的一切。
……刺客
他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
都解决了!侍卫首领正在追查余党!
我连忙回答,另一只手想去拿水,您先喝点水……
你……
他却打断我,目光再次落回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哭什么
我的动作顿住了,脸腾地一下红了。总不能说是因为看到他终于醒了喜极而泣吧
……没、没什么,风沙迷眼了……
我眼神飘忽,试图转移话题,您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太医说……
裴砚没有理会我的语无伦次。他松开了攥住我手腕的手,那冰凉的触感却仿佛还残留着。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左臂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上瞬间渗出冷汗。
别动!
我下意识地按住他未受伤的右肩,动作快过思考,伤口很深,太医说千万不能用力!
语气里的焦急和关切藏都藏不住。
裴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抬眸,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带着一种全新的、复杂的目光看着我。不再是纯粹的审视和冰冷的命令,而是混杂了探究、困惑、以及……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自在
……无妨。
他避开我的目光,声音依旧冷淡,却少了之前的绝对冰寒,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别扭
太医闻讯赶来,一番诊视后,确认裴砚已无性命之忧,但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必须静养,尤其左臂,万不可再牵动。
裴砚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听着太医的嘱咐和陈先生低声汇报这几日朝堂的动荡与案情的胶着,眉头越锁越紧,周身的气压再次低沉下去。
……诚王府……销毁证据……弹劾……
他低声重复着,眼中寒芒闪烁,那熟悉的、冰冷的杀意再次弥漫开来。他下意识地想握拳,却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更白了几分。
大人息怒!
陈先生和太医同时惊呼。
裴砚!
我也忍不住喊出声,心提到了嗓子眼。
裴砚紧咬着牙关,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怒意。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疲惫。他挥了挥手,示意陈先生和太医先退下。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人。气氛凝滞而微妙。
裴砚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我站在床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那晚……
裴砚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沉默。他没有睁眼,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你扑向炭炉,引开刺客视线……很蠢。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清醒过来的首辅大人,恢复了冰冷理智,开始秋后算账了。那句梦呓……大概只是昏迷中的错觉吧
……但,
他话锋一转,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依旧没有睁眼,仿佛说出后面的话需要极大的力气,……做得不错。
我愣住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在夸我虽然用很蠢做前缀
裴砚似乎也觉得这话说得别扭,他睁开眼,目光却飘向窗外,不去看我,只留给一个冷硬的侧脸轮廓:若非你那一砸,引开刺客一瞬,本官未必能等到暗卫。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分析战报,但耳根处,似乎又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可疑的……红晕
叮!目标人物裴砚情绪波动:别扭、认可、以及一丝……羞赧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45!
+45!他承认了!虽然方式如此别扭!
巨大的喜悦冲上心头,我看着他刻意避开视线的侧脸,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能为大人分忧,是……是小女子的荣幸。
我努力憋着笑,声音里却还是带出了几分雀跃。
裴砚似乎被我这雀跃的语气噎了一下,他猛地转回头,想用惯常的冰冷眼神瞪我,却在触及我脸上毫不掩饰的、亮晶晶的笑容时,那冰封的眼神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瞬间瓦解,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他迅速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窗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生硬地转移话题:……汤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之前的……那种汤。
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别扭,……嘴里发苦。
我眨了眨眼,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根,再看看他紧抿着却透着一丝委屈()的薄唇,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我!
他……他在撒娇!虽然是以一种极其裴砚式的、别扭到极致的方式!
有!有!马上就来!
我强忍着几乎要冲出喉咙的笑意,飞快地应道,转身就往外跑,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裴砚听着她轻快远去的脚步声,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裹着厚厚纱布的左臂,又抬起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刚才攥住她手腕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软的触感。
他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昏迷时那些模糊的片段:滚烫的汤汁四溅……她扑过来的身影……还有……那句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的我在这里。我不走。,以及掌心被紧紧握住的温暖和坚定。
麻烦精……
他低低地、近乎无声地吐出三个字,冰冷的唇角却极其细微地、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冰山,终于从内部开始融化,露出了从未有人窥见过的、带着别扭温度的一角。
裴砚那句汤呢如同打开了某个隐秘的闸门。主院的气氛,在无形中悄然转变。
我成了裴砚的御用汤品供应商。红枣桂圆羹、雪梨银耳、山药小米粥……每日变着花样,用那只重新寻来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青瓷汤盅盛着,由我亲自端到他书案旁(他现在被勒令在卧房外间处理部分紧急公务)。裴砚依旧惜字如金,表情淡漠,但每次汤盅空了的速度,却诚实地反映着他的好评。
叮!目标人物裴砚健康状态:稳步恢复(伤口愈合良好,元气回升)!好感度:+45(稳定波动,小幅上升趋势)。
系统播报着令人安心的数据。
然而,平静的汤外交下,是朝堂愈演愈烈的风暴。
裴砚重伤未愈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但诚王一党显然嗅到了机会,反扑愈发疯狂。弹劾裴砚的奏章内容升级,甚至开始构陷其心腹将领。朝会上,依附诚王的御史言官唇枪舌剑,试图搅浑水,拖延案子的审理进程。更棘手的是,边关密报显示,戎狄的异动加剧,似乎在配合朝堂的乱象,不断试探着边军的底线。
裴砚靠在铺了厚厚软垫的圈椅里,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冰冷地扫视着陈先生呈上的、记录着朝堂攻讦和边关军情的密报。他周身散发着沉沉的威压,即使重伤未愈,那份属于首辅的掌控力依旧令人心悸。
大人,御史台刘琮今日在朝会上,公然指责张将军(裴砚心腹将领)在边关‘畏敌如虎,空耗粮饷’,要求彻查!
陈先生语气愤懑。
戎狄小股骑兵昨日又袭扰了北峪关,烧毁两个烽燧,守将请求增兵!
诚王府内,我们的人发现他们在连夜转移一批账册,疑似与军械交易有关,但对方守卫森严,难以截获……
一条条坏消息如同冰锥,刺向裴砚。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左手无意识地按在尚未痊愈的伤口附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旧伤处传来的隐痛和巨大的压力交织,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端着刚炖好的参鸡汤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像一头被伤痛困住的雄狮,明明虚弱,却依旧试图撑起一片摇摇欲坠的天。
大人,汤好了。
我将汤盅轻轻放在他手边,声音放得很轻。
裴砚的目光从密报上抬起,落在我身上,又扫过那盅冒着热气的汤。他眼中的冰寒似乎被那热气融化了一瞬,但很快又被沉重的压力覆盖。他没说话,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我注意到他按在伤口附近的手,以及他比平时更苍白的脸色。心头一紧,脱口而出:大人,伤口……是不是又疼了要不要让太医……
无妨。
裴砚打断我,声音沙哑而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他似乎很不愿意在我面前显露脆弱,尤其是在这种内外交困的时刻。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密报,眉头锁得更紧。
陈先生忧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书房内气氛凝滞。我看着裴砚强撑的样子,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我不能看着他一个人扛下所有!
大人,
我深吸一口气,在裴砚和陈先生略带诧异的目光中开口,关于诚王府转移账册……或许,不必强攻硬取
裴砚抬眸,锐利的目光直射向我:你有何见解
语气听不出情绪,却也没有斥责。
小女子……曾听闻一些市井手段,
我硬着头皮,利用系统快速检索古代情报战案例,比如……声东击西或者……浑水摸鱼既然他们守卫森严,正面难以突破,何不制造些别的‘热闹’,吸引守卫注意比如……放一把无关紧要的小火或者……在王府后巷制造点‘流民冲突’趁乱之时,或许能寻到机会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裴砚的脸色。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是赞同还是觉得荒谬。陈先生倒是若有所思。
还有御史台刘琮,
我鼓起勇气继续说,他如此急切地构陷张将军,自身是否就干净大人手眼通天,可否……查查他的底细或许能找到些把柄,让他自顾不暇,自然就闭嘴了
这是最朴素的围魏救赵。
裴砚依旧沉默,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圈椅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陈平,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是对陈先生说的,按她说的,去查刘琮。祖宗三代,事无巨细。另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盅参鸡汤,又落回我脸上,眼神深邃难辨,诚王府那边……制造点‘意外’,要干净,动静不必大,足够引开部分守卫即可。具体如何做,你自行斟酌。
是!大人!
陈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振奋,立刻领命而去。离开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探究和审视,似乎终于被一丝真切的认可所取代。
书房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人。裴砚没有再看密报,而是靠回椅背,闭上眼,眉宇间是深深的疲惫。他抬起右手,用力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我看着他苍白疲惫的侧脸,心头那点献计成功的喜悦瞬间被心疼淹没。我走到他身侧,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指尖带着试探,轻轻按上他紧绷的太阳穴。
裴砚的身体猛地一僵!倏然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我!
我吓得手一缩,心脏狂跳:对、对不起大人!我只是……看您头疼……
裴砚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盯着我。那眼神不再是冰冷,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翻涌着无数情绪的目光——警惕、审视、探究,还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以及更深处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时间仿佛凝固了。就在我准备收回手落荒而逃时,裴砚却极其轻微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奈。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靠回椅背。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紧绷抗拒的姿态,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许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重新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他的皮肤微凉,触感细腻。我小心翼翼地,用着前世在网上学来的、极其业余的手法,轻轻按压着。
裴砚的眉头,在我笨拙的按揉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舒展开来。他紧抿的唇线也放松了些许。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声,和他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叮!目标人物裴砚压力指数:显著下降!情绪状态:由极度紧绷转向放松!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0!
+50!突破半百大关!
我按揉着他的太阳穴,看着他难得放松的睡颜(他似乎真的睡着了),指尖传来的温度和眼前静谧的画面,让我的心也一点点变得柔软而宁静。这一刻,什么朝堂纷争,什么系统任务,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裴砚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我停下动作,轻手轻脚地替他盖好滑落的薄毯。烛光下,他沉睡的容颜褪去了平日的凌厉冰冷,显得格外安静俊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温柔的阴影。
我坐在旁边的绣墩上,静静地看着他。心中那股悸动,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再也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裴砚放在书案上的一份待批阅的紧急公文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份关于北峪关请求增兵的急报。我犹豫了一下,想到他刚才为边关忧心的样子,又想到系统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我轻手轻脚地拿起那份公文,走到远离书案的小几旁,借着烛光,集中精神。
系统,深度扫描分析此公文及关联信息库(仅限地理、军械、历史战役数据),给出增兵可行性与替代方案评估报告,以……以我能理解的方式输出。
叮!分析中……
很快,系统光屏在眼前展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被提炼成清晰的关键点:北峪关地形分析、戎狄骑兵作战特点、附近可调驻军兵力及行军路线、粮草辎重运输耗时评估、历史上类似小规模袭扰的处理案例……最后,给出一个核心结论:增兵必要,但非唯一最优解,建议辅以疑兵计与坚壁清野结合,并附上了极其详尽的战术推演和数据支撑!
我飞快地取过纸笔,凭着记忆和系统光标指引,将这份分析报告的核心内容,用我能写出的最工整(但依旧歪扭)的字迹,誊录下来。没有署名,只当作一份建议,轻轻压在了那份急报之下。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舒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裴砚,悄悄退出了书房。
翌日清晨。
裴砚醒来时,发现自己竟在圈椅里睡了一夜,身上盖着薄毯,头疼缓解了大半,精神也好了许多。他微微怔忡,昨夜那笨拙却温暖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额角。
他起身,目光扫过书案,习惯性地拿起最上面那份北峪关的急报。刚翻开,一张写满歪扭字迹的纸便滑落出来。
他蹙眉拾起。起初只是随意扫过,但很快,他的目光凝固了!越往下看,他的眼神越是震惊!那份报告条理之清晰、分析之深入、数据之详实、建议之老辣……完全不像出自一个深闺女子(或来历不明的麻烦精)之手!尤其是对戎狄骑兵作战弱点的剖析和疑兵计的运用,简直直指要害!
这……这是谁写的陈平不,陈平擅长谋略而非具体军务推演!府中幕僚无人有此等功力!难道是……
裴砚猛地抬头,锐利如电的目光射向门口侍立的侍卫:昨夜,谁进过书房
回大人,只有林姑娘送汤进来,以及……后来您歇下后,林姑娘在此守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离开。侍卫恭敬回答。
裴砚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再次低头,仔细看着那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他心上。
林晚晚……又是她!
震惊、疑惑、探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深深触动的感觉,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坚固的心防。她懂朝堂倾轧,懂人心算计,现在……竟然连边关军务都如此精通她到底是谁她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这份报告的价值,远超十份弹劾奏章!它甚至可能改变边关的局势!
就在这时,陈先生面带喜色,匆匆而入:大人!好消息!昨夜按计行事,在诚王府后巷制造了点‘小意外’,果然引开了部分守卫!我们的人趁乱潜入,成功拿到了那批关键账册的拓本!铁证如山!
裴砚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他看看手中那份关于边关的神来之笔,又看看陈先生带来的破案捷报……
昨夜那个守在他身边,笨拙地给他按揉太阳穴,又在他沉睡后留下这份惊世骇俗作业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就像一团迷雾,神秘莫测。
她就像一道暖流,熨帖着他冰冷的世界。
她更像一把钥匙,一次次为他打开看似无解的死局!
裴砚缓缓坐回圈椅,将那份关于北峪关的报告紧紧攥在手心。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震惊和疑虑都被一种沉沉的、前所未有的决心所取代。
陈平,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在。
从今日起,
裴砚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份诚王案的铁证,又仿佛穿透虚空,落在那份北峪关的报告上,所有非核心密报,包括边关军情急报……抄送一份副本,给林姑娘。
陈先生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大人!这……这于礼不合!林姑娘她身份不明……
照做。
裴砚打断他,语气冰冷,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她的‘歪才’,本官……要用。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重,仿佛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手边那个空了的青瓷汤盅上,冰封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捕捉的柔光,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度:
另外……告诉她,今晚的汤……多放两颗枣。
裴砚那句抄送副本如同在裴府投下了一颗惊雷。陈先生脸上的震惊几乎化为实质,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审视,仿佛我下一刻就要化身妖魔。府中其他心腹幕僚得知后,更是私下议论纷纷,看向我这监禁在主院厢房的麻烦精时,目光中多了十二分的警惕与探究。
压力如同实质般袭来。但此刻,我心中却奇异地平静。裴砚的信任(或者说,利用)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更广阔的、却也危机四伏的舞台。系统光屏在眼前稳定地展开,海量的信息流被梳理、分析、提炼。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50(稳定)。信任指数:显著提升(但仍存疑虑)。新权限激活:情报分析深度介入模式。
系统提示音带着一丝凝重。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将自己局限于文书小助理,而是真正融入了裴砚那冰冷而高效的权力机器。诚王府转移出的账册拓本如同最锋利的刀,指向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北峪关的军情急报则描绘着关外戎狄骑兵虎视眈眈的狰狞。我将系统分析出的疑点、关联、破局关键,用最简洁的方式标注、提炼,甚至附上基于历史数据和地理推演的战术建议(依旧顶着歪才的名头),混在每日整理好的情报摘要里,悄悄压在裴砚案头。
裴砚的反应……很裴砚。
他从不点评,更不会赞许。只是在批阅时,目光在我标注的地方停留的时间会格外长,指尖划过那些歪才建议时,会几不可察地停顿。偶尔,他会突然发问,问题刁钻而精准,直指核心,显然是在测试我的歪才极限。我则打起十二分精神,调动系统数据库,绞尽脑汁用市井听闻、杂书所载之类的借口圆过去,每每惊出一身冷汗。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1(持续微量增长)!信任指数:稳步提升!
系统的提示音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而那句多放两颗枣的指令,则成了主院内秘而不宣的温情密码。我变着花样炖汤,红枣、枸杞、桂圆……裴砚依旧沉默地喝着,只是空盅的速度越来越快。有时,他会在批阅间隙,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小炉上温着的汤盅,那冰冷的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暖意。
就在这种紧张、高压却又带着微妙暖意的氛围中,诚王案迎来了最终的雷霆风暴。
铁证如山,裴砚以雷霆万钧之势,联合忠于皇权的武将勋贵,在早朝之上,当着满朝文武和御座上面沉如水的皇帝,将诚王通敌卖国、私贩军械、构陷忠良的桩桩件件,条分缕析,公之于众!证据链环环相扣,无可辩驳!
金銮殿上,一片死寂。诚王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依附于他的党羽如丧考妣。
陛下!
裴砚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剑,响彻大殿,诚王刘显,身为宗室亲王,不思报国,反行此祸国殃民、动摇国本之逆举!其罪当诛!其心当诛!臣,裴砚,恳请陛下下旨,严惩逆党,以儆效尤,以正朝纲!
臣附议!
臣附议!
……
裴砚一系的官员纷纷出列,声震殿宇。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扫过瘫软的诚王,最终落在挺直脊背、虽面色苍白却气势如渊渟岳峙的裴砚身上。
裴卿……
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威压,你为查此案,呕心沥血,甚至身负重伤,朕心甚慰。然……
一个转折的然字,让大殿的气氛再次紧绷!
朕听闻,
皇帝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射裴砚,你府中收留了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此女不仅参与案卷整理,甚至……染指军情裴卿,你身为首辅,当知祖宗法度!此等行径,视同僭越!你作何解释!
轰——!
如同一道惊雷在殿中炸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裴砚身上,充满了惊骇、探究、幸灾乐祸!
裴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缓缓抬起眼帘,迎向皇帝那极具压迫性的目光。那眼神,依旧冰冷,却沉静得可怕,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出。
回陛下,
裴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府中确有林氏女,乃臣遇刺重伤之际,于别苑混乱中救下的一名孤女。彼时臣重伤昏迷,府中幕僚为整理如山案卷,分身乏术。林氏女粗通文墨,略识数字,臣便令其协助整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往来文书、誊录地方杂报,以解燃眉之急。此乃权宜之计,臣亦深知不妥,故其所接触,皆为最外围、最无关痛痒之信息,绝无涉核心机密与军国大事!
他条理清晰,将我的贡献轻描淡写地归结为誊录杂报,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权宜之计、深知不妥。
至于染指军情,
裴砚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凛冽的嘲讽,此等无稽之谈,不知从何而起是那些眼见阴谋败露、即将伏法的逆党余孽,临死反扑,构陷忠良的狂犬吠日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那些依附诚王、此刻面无人色的官员,强大的气场让金銮殿的温度骤降!
皇帝的脸色变幻不定,显然没料到裴砚如此强硬且滴水不漏地将矛头反指回去。
陛下明鉴!
裴砚上前一步,气势更盛,诚王通敌案,铁证如山!当务之急,是肃清逆党,稳定朝局,震慑戎狄!而非听信宵小构陷,纠缠于微末小节,寒了忠臣之心,误了社稷大事!
他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将微末小节(指我)直接与社稷大事对立起来,逼皇帝表态!
大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皇帝看着裴砚那张苍白却坚毅冷峻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退缩的坦荡(至少表面如此)和凛然正气,再想到诚王案牵扯之广、边关未稳的局势……最终,他眼中那点刻意的凌厉缓缓散去,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裴卿所言,亦有道理。
皇帝挥了挥手,诚王一案,证据确凿,着三司会审,按律严办!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裴砚,待此间事了,裴卿当约束府中,莫再授人以柄。退朝!
一场针对裴砚的风暴,被他以强硬的姿态和冠冕堂皇的理由,生生压了下去!诚王党羽面如死灰地被侍卫拖走,朝堂之上,裴砚的威望,经此一役,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裴砚回到府中时,已是深夜。他褪下繁重的朝服,只着中衣,靠在书房的软榻上,脸色比朝堂上更加苍白,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我端着一盅新炖的、特意多加了两颗枣的参汤进来,脚步放得极轻。看到他闭目养神的样子,心头涌上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轻唤:大人……
裴砚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褪去了朝堂上的锐利锋芒,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有些……疲惫和柔软。他看着我,目光复杂难辨,没有责备,没有询问,只有一片沉沉的、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的幽深。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
我连忙将温热的汤盅递过去。
裴砚接过,却没有立刻喝。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温润的盅壁,目光低垂,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
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声。
……今日朝堂之上,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陛下问起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紧张地看着他。
本官说,
裴砚抬起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那眼神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看到最深处,你只是……一个略懂文墨的孤女,于混乱中救下,为报恩,才留在府中做些无关紧要的杂事。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报恩、无关紧要这几个字,却像针一样刺在我心上。我知道这是为了自保,可……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裴砚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端起汤盅,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他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
陛下……信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信不信不重要。
裴砚放下汤盅,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重要的是,本官的话,就是定论。
那语气,带着首辅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我脸上,这一次,那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翻涌。他紧抿着唇,仿佛在对抗着什么,又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林晚晚,
他忽然唤我的全名,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到底是谁
来了!终极拷问!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系统光屏在眼前疯狂闪烁警告!
我……
我张了张嘴,无数个谎言在舌尖翻滚,却在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懂朝堂倾轧,懂人心算计,懂边关军务,甚至……
裴砚的目光扫过书案上那份被我歪才标注过的北峪关军报,懂如何用最少的兵力,布最大的疑阵。你的‘歪才’,歪得……太过惊世骇俗。
他的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
大人……我……
我手心全是汗,大脑一片空白。
你不必现在回答。
裴砚却忽然打断了我,他的目光移开,重新看向那跳跃的烛火,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疲惫的妥协,本官……也不想知道。
我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无论你是谁,从何处来,有何目的……
裴砚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无奈,却又透着一种奇异的坚定,至少……你救过本官的命,助本官破获逆案,稳定边关……你炖的汤……
他顿了一下,耳根处泛起极淡的红晕,声音几不可闻,……尚可入口。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60!信任指数:突破临界点!检测到深层情感波动:接纳、保护欲、以及……强烈的不确定性容忍!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
+60!他……他选择不问!
裴砚重新看向我,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困惑,有警惕,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沉的、如同磐石般的……决心一种无论你是谁,只要你在,我便护你到底的决绝
林晚晚,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首辅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染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温度,从今往后,你只需记住一点——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你,是裴府的人。
你,是本官的人。
只要本官在一日,便无人能动你分毫。
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从何处来’……
他微微侧过头,避开我震惊而灼热的目光,耳根的红晕似乎更深了,语气带着一丝别扭的、却无比郑重的承诺,……本官……不在乎。
不在乎!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令人震撼!
他选择接纳我的一切未知,用他首辅的权势和生命,为我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不是出于任务,不是出于感激,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愫!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我看着烛光下他略显别扭却无比坚定的侧脸,看着那泛红的耳根,心中那座名为任务的冰山,在瞬间轰然倒塌,被汹涌而来的、名为裴砚的暖流彻底淹没!
大人……
我哽咽着,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裴砚似乎被我的眼泪弄得有些无措,他生硬地转回头,端起汤盅,猛地灌了一大口,却被烫得蹙紧了眉头,狼狈地咳了几声。
那点狼狈,瞬间冲散了沉重的气氛。
我忍不住破涕为笑,连忙上前:大人,小心烫!
裴砚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恼羞成怒,却再无半分冰冷。
烛火摇曳,映照着裴砚微红的耳根和强作镇定的侧脸,也映照着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抑制不住的笑容。
冰山融尽,真心袒露。
裴砚那句本官不在乎和你是我的人,如同一道无形的敕令,瞬间平息了裴府内外所有的暗涌与猜疑。皇帝虽未再明言,但诚王案尘埃落定后,那份刻意的敲打也随之消散。裴砚的权势与威望,经此一役,如日中天。而首辅大人府中那位神秘的林姑娘,也成了京城最令人好奇又不敢妄议的存在。
主院的日子,仿佛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光。
裴砚依旧忙碌,诚王案余波未平,边关虽因疑兵计暂稳,但后续的军备、抚恤、防务调整千头万绪。然而,书房里的气氛却截然不同了。
我依旧坐在角落的软榻(现在更像专属座位),处理着裴砚授权的、范围明显扩大但仍避开最核心机密的情报。他批阅公文,我分析数据;他召见心腹,我安静旁听(偶尔被问及歪才意见);他累了,我便适时递上一盅温热的汤,有时是参汤,有时是清火的菊花枸杞,有时是……他点名要的多加两颗枣的桂圆羹。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65(稳定增长中)!健康状态:良好(伤口愈合)。信任指数:高度稳定。
系统提示音带着岁月静好的平和。
裴砚对我的歪才依旧不置可否,但那份刻意维持的冰冷疏离早已荡然无存。他会在我分析出一处关键数据漏洞时,抬眸看我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甚至有一次,他对着我提交的关于优化南方漕运损耗的建议,直接提笔批了照此试行。
大人,您……真按这个试
我有些惊讶。
嗯。
裴砚头也没抬,笔下不停,歪得有理,省下的银子,够给北疆将士多添几件冬衣。
语气平淡,却像一股暖流注入心田。
而那句你是我的人,更是彻底改变了相处模式。
他依旧不会说甜言蜜语,别扭是他的保护色。但——
当我熬夜整理边关屯田数据,趴在案几上睡着时,醒来会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他的外袍,带着清冽的松柏气息。
当太医诊脉说他仍需静养少思虑时,他会皱着眉,却默许我将那些不那么紧急的公文劫走处理,自己则靠在窗边,捧着我塞给他的闲书(虽然多半只看一页就睡着)。
当宫里赐下时令瓜果,他会指着最大最红的那颗,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太甜,本官不喜,你拿去。
点点滴滴,笨拙却滚烫的关心,如同细密的春雨,无声地浸润着我的心田。那颗因穿越和任务而始终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落回了实处,扎根在裴砚用他独有的方式筑起的港湾里。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75!检测到情感模式转变:由‘接纳守护’转向‘习惯性依赖’与‘独占欲’萌芽!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雀跃。
独占欲我正疑惑,机会就来了。
京中一年一度的赏菊宴,由皇后亲自主持,遍邀勋贵命妇及未婚贵女。帖子自然也送到了裴府。陈先生拿着帖子,有些为难地看向裴砚:大人,您素来不喜此等场合,是否……
去。
裴砚放下手中的笔,言简意赅。
陈先生一愣。
林晚晚同去。
裴砚补充道,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
我:!!!
让我去参加宫宴!还是以什么身份!
大人,这……林姑娘她……
陈先生欲言又止。
她是我裴府的人,
裴砚抬眸,目光扫过震惊的我,落在陈先生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有何不妥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陈先生压下满腹疑虑,躬身退下。
宫宴那日,我穿着裴砚命人新制的、料子华贵却不逾制的衣裙,被他以初入京城不识路为由,几乎是半强迫地塞进了他那辆象征着无上权势的玄色马车里。
车厢内空间宽敞,熏着清冽的松香。裴砚闭目养神,一身深紫色绣金蟒首辅常服,衬得他面如冠玉,气势迫人。我坐在他对面,紧张得手心冒汗,感觉这比面对千军万马的情报还难熬。
紧张
他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
……有点。
我老实承认。
不必。
他淡淡道,跟着本官便是。多看,少言。若有人不识趣……
他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自有本官。
这霸道的宣言,瞬间奇异地安抚了我。是啊,有他在呢。
宫宴果然如我所料,是个巨大的修罗场。当裴砚带着我出现时,全场瞬间安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好奇、审视、嫉妒、以及毫不掩饰的探究。皇后娘娘的目光也意味深长地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
裴砚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属于他的首位落座,并示意我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一个极其微妙,既显示亲近,又不完全等同的位置。
宴席开始,丝竹悦耳,觥筹交错。但暗地里的机锋从未停止。几位自恃身份的贵妇,借着敬酒的机会,话里话外打探我的来历。
这位妹妹瞧着面生,不知是哪家闺秀能得裴相青眼,真是好福气。
一位国公夫人笑吟吟地问。
林姑娘蕙质兰心,于本官有恩,故留于府中。
裴砚端起酒杯,语气淡漠,直接将恩情二字坐实,堵住悠悠众口。
另一位郡主则更直接,带着几分娇嗔对裴砚道:裴相,您府上这位妹妹如此灵秀,不如认作义妹也好有个正经名分,免得……惹人非议呀。
这话看似好意,实则暗藏机锋,想将我定位在义妹这种不尴不尬的位置。
裴砚放下酒杯,发出一声轻响。他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位郡主,那眼神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郡主有心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附近几桌,只是本官以为,
他微微侧头,目光极其自然地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和……温度,**她便是她,无需借任何名分。她在裴府一日,便是裴府的女主人。**
至于非议……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本官倒想看看,谁敢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花团锦簇的宴席间炸开!所有人都惊呆了!连皇后都放下了手中的玉箸,震惊地看向裴砚!
裴府的女主人!
首辅大人亲口承认!在这大庭广众、皇家宫宴之上!
那位郡主的脸瞬间涨红,又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其他还想试探的人,更是噤若寒蝉。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他……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裴府的女主人!这无异于当众宣告我是他的……他的……
裴砚却像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无视了满场的死寂和惊骇,自顾自地夹起一块精致的点心,极其自然地放到了我面前的碟子里。
尝尝这个,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带着一丝只有我能听出的、别扭的关切,御厨手艺,尚可。
整个宫宴的后半程,我如同踩在云端,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只有身边这个人沉稳的气息和那句石破天惊的宣告,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回府的马车上,我依旧晕乎乎的。
叮!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90!情感模式确认:深度绑定!独占欲公开宣告!终极任务完成度:90%!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激动人心的震颤。
裴砚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在宫宴上扔下惊雷的不是他。只是他那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一丝端倪。
马车在裴府门前停下。裴砚率先下车,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转过身,向我伸出了手。
月光如水,洒在他俊美清冷的脸上,也洒在他那只骨节分明、象征着无上权柄的手上。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里映着的、小小的、有些无措的我,心头的悸动如同潮水般汹涌。
我将手,轻轻地,坚定地,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指收拢,带着微凉的触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我稳稳地带下马车。
府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
裴砚牵着我的手,没有松开,就这样一步一步,踏着清冷的月色,向主院走去。夜风拂过,带来庭院里残留的桂花香气。
裴砚……
我低声唤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应了一声,没有回头,脚步未停。
……谢谢你。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三个字。
裴砚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一些。
月光将我们并肩而行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回到主院书房,屏退左右。温暖的烛光下,只剩下我们两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甜蜜而紧张的气氛。
裴砚松开我的手,走到书案后,却没有坐下。他背对着我,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林晚晚。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
我在。
我的心跳如擂鼓。
他缓缓转过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却无比眼熟的青瓷汤盅正是我每日用来给他炖汤的那个!
他走到我面前,将那汤盅轻轻放在书案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红绸包裹着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莹润、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佩。玉佩的样式古朴大气,中间雕刻着繁复的裴氏族徽,边缘却极其精巧地缠绕着一圈……栩栩如生的藤蔓与……红枣纹样!
这……
我震惊地看着那枚玉佩,又看看那个汤盅,再看看裴砚。
裴砚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窘迫他避开我的视线,拿起那枚玉佩,指尖在藤蔓和红枣的纹路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此乃裴氏主母信物。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世代相传。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回我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里面翻涌着紧张、期待、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他耳根的红晕蔓延到了脖颈。
本官……
他似乎觉得这个自称太生硬,改了口,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温柔
我……
裴砚……
心悦于你。
无关恩义,不问来处。
此心昭昭,日月可鉴。
今日宫宴之言,并非权宜。
林晚晚,你可愿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枚刻着藤蔓红枣的玉佩,连同他滚烫的心意,一起递到我面前,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微微的颤抖:
嫁我为妻,执此玉,掌此盅,与我共白首
叮!终极任务完成!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100%!检测到灵魂共振:强烈!永恒绑定意愿确认!宿主,恭喜!‘冰山融尽’任务圆满完成!是否选择绑定此位面,永久停留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礼炮在脑海中绽放!眼前是裴砚紧张期待、耳根通红的俊脸,手中是他滚烫的心意与象征永恒的玉佩……
我看着那玉佩上缠绕的藤蔓与红枣,看着那个承载了我们无数回忆的青瓷汤盅,再看着眼前这个为我融化了所有冰冷、许下不在乎与共白首的男人……
泪水汹涌而出,却是喜悦的泪水。我伸出手,没有去接玉佩,而是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愿意!裴砚!我愿意!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坚定,执此玉,掌此盅,与你共白首!不离不弃!
裴砚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猛地收紧手臂,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他埋首在我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我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肩头。
冰山彻底消融,化作最炽热的暖流,将我们紧紧包围。
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书案上那枚静静躺着的、刻着藤蔓红枣的羊脂白玉佩上,也洒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
青瓷汤盅里,仿佛还残留着红枣桂圆的清甜香气,袅袅萦绕,见证着这场跨越了冰冷与猜疑、任务与真心的爱情,终于修成正果。
从此,裴府的女主人,有且仅有一位。
她叫林晚晚。
她掌中玉,是裴氏主母的信物。
她手中盅,盛满了一生的甜蜜与温暖。
番外一:《坦白》
婚后的日子,如同浸在蜜糖罐里,却又带着裴砚独有的、令人心安的清冽气息。
裴砚依旧是那个权倾朝野、冷面无私的首辅大人。朝堂之上,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凌厉,令人望而生畏。然而,回到裴府,踏入主院的门槛,那周身的冰寒便如同被春日暖阳融化,只余下面对她时,那份笨拙却滚烫的温柔。
他依旧别扭。不会说想你、爱你,却会在我熬夜整理他默许的户部账册时,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看书(多半是兵书或律法),直到我揉着酸涩的眼睛放下笔,才淡淡说一句:明日再看。
然后不由分说地将我打横抱起,送回卧房。
他依旧爱喝我炖的汤。红枣桂圆是永恒的主题,只是现在,他不再需要别扭地下令,只消一个眼神扫过空了的汤盅,我便心领神会。有时,他批阅公文到深夜,我会端一碗温热的安神汤过去,他总会放下笔,接过汤盅,先舀起一勺,吹温了,极其自然地送到我唇边。
尝尝,甜不甜
他的目光落在汤上,耳根却悄悄泛红。
甜。
我笑着咽下,心里比汤更甜。
叮!日常甜蜜互动!目标人物裴砚好感度:恒定为100%!系统能量充盈,运行稳定。
系统的提示音都带着糖分。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便是在这样蜜里调油的氛围中悄然降临的。
初时只是嗜睡和胃口不佳,裴砚紧张得不行,差点把太医院所有擅长妇科的太医都拎来裴府轮值。直到老太医捋着胡子,笑眯眯地道喜:恭喜相爷,贺喜相爷!夫人这是喜脉!已近两月了!
那一瞬间,裴砚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精彩。先是愕然,随即是难以置信的狂喜,那狂喜如同冲破冰层的春水,瞬间淹没了他素来冷峻的眉眼!他猛地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一丝初为人父的、近乎傻气的无措。
晚晚……晚晚!我们有孩子了!
他声音都带着颤,一遍遍重复,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
自那日起,裴砚的紧张升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书房里铺上了厚厚的地毯,生怕我走路滑倒。
院中但凡有棱角的石桌石凳,都被包上了厚厚的软垫。
每日的汤品更是精细到了极点,食材搭配、火候大小,他都要亲自过问(虽然多半是听太医和厨娘的建议,再板着脸转述给我)。
他甚至开始翻阅一些……《孕产须知》、《育儿初识》之类的杂书!堂堂首辅大人,对着那些婴孩啼哭十二因、乳母择选八要的条目,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却看得无比认真。
夫君,
我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上,看着他紧锁眉头研究如何给新生儿洗澡,忍不住笑出声,这些事,交给嬷嬷们就好啦。
裴砚抬起头,放下书,走到我身边坐下,极其小心地将手掌覆在我尚未显怀的小腹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的眼神深邃而温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
我们的孩儿,岂能假手他人
他语气认真,带着首辅批阅奏章时的郑重,为父……自当尽心。
为父……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头发烫的力量。我看着他专注而温柔的侧脸,感受着掌心下他传递来的温热和小心翼翼,心中那个埋藏已久的念头,终于破土而出,再也无法抑制。
是时候了。
该告诉他了。
告诉他,这个他珍视的、孕育着他们骨肉的女子,究竟来自何方。
某个宁静的午后,阳光暖融融地透过窗棂洒进来。我靠在他怀里,手中把玩着那枚刻着藤蔓红枣的羊脂白玉佩——它如今被我贴身戴着,温润的玉质早已染上了我的体温。
裴砚一手揽着我,一手拿着一份不太紧要的公文,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更多的心思显然在我身上。
裴砚……
我轻声唤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立刻放下公文,低头看我,眼神专注。
我……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我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
裴砚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郑重,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些,大手包裹住我微凉的手,声音沉稳而带着安抚的力量:我在听。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盛满了全然的信任与温柔,再无半分冰冷与猜疑。这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我……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话音刚落,我清晰地感觉到裴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包裹着我的手也微微收紧。但他没有打断我,只是那双专注的眼眸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又被他强行压下,只余下更深的专注和……鼓励
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皇帝,没有首辅,没有飞檐走壁的武功……
我尽量用他能理解的语言,描述着那个光怪陆离的现代世界:高楼大厦,钢铁车辆,千里传音的手机,包罗万象的网络……以及,系统。
我……是被一个叫‘系统’的东西带来的。它的任务……就是让我……‘攻略’你,让你对我……产生足够的好感度。
我说出攻略二字时,脸上有些发烫,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裴砚的眉头紧紧锁起,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理解!这完全超出了他认知的范畴!异世任务好感度这简直比最荒诞的志怪小说还要离奇!
所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对我……所有的好,救我,帮我,炖汤……甚至……嫁给我,都只是因为……任务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眼中甚至掠过一丝受伤的光芒。
我的心猛地一揪!连忙摇头,急切地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是!不是的裴砚!一开始……或许有任务的因素,我害怕失败,害怕被抹杀……可是后来……
我的声音哽咽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后来,我看到了你的孤独,你的坚守,你的脆弱……我看到你为我挡箭,看到你金殿护短,看到你明明那么别扭却笨拙地对我好……看到你说‘不在乎’、说‘你是我的人’……我的心,早就不是系统能控制的了!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却无比坚定地看着他:我爱你,裴砚!不是因为任务!是因为你就是你!是那个外冷内热、别扭却温柔、强大又脆弱的裴砚!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系统……它早就完成了任务,可我的心,它早就选择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了!
我一股脑地说完,胸口剧烈起伏,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宣判。他会觉得我是怪物吗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欺骗吗
书房里一片死寂。阳光静静地流淌,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裴砚久久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困惑、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巨大信息冲击后的茫然。
时间仿佛凝固了。就在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时,裴砚忽然动了。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我狠狠地、紧紧地拥入怀中!那力道之大,几乎让我喘不过气!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灼热的呼吸喷洒下来,带着微微的颤抖。
所以……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沙哑和……庆幸你不是精怪不会……突然消失回到你那个……很远的地方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最大的恐惧是什么!他不在乎离奇的身世,他在乎的是我会不会离开!
不会!永远不会!
我用力回抱住他,斩钉截铁地保证,系统任务完成,它已经……休眠了。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这里有你,有我们的孩子,这里就是我的家!
裴砚的身体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放松下来。他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滚烫,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颤抖。他抱着我,久久没有松开,仿佛要将我彻底融入他的骨血,确认我的存在。
过了许久,他才稍稍松开一些,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眸里,所有的震惊和茫然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沉沉的、如同大海般包容一切的深情,和一丝……无奈的笑意
难怪……
他低声叹息,指尖轻轻拂去我脸上的泪痕,难怪你的‘歪才’如此惊世骇俗……难怪你懂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着我的脸颊,眼神温柔得能将人溺毙:林晚晚,你果然……是个天大的麻烦。
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备,只有满满的、化不开的宠溺和……庆幸。
从异世而来,带着莫名其妙的‘任务’,搅乱本官的心神,让本官为你挡箭,为你破例,为你……神魂颠倒。
他低头,额头轻轻抵上我的,鼻尖相触,呼吸交融,如今,更是揣着我裴氏的骨肉……你这麻烦,本官怕是……要背负一生一世了。
那你……还要不要
我红着眼睛,带着鼻音问。
要!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如何不要你是我裴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我孩儿的母亲!管你来自九霄云外还是黄泉碧落,既入了我裴府的门,便永生永世是我裴砚的人!
说完,他不再给我任何胡思乱想的机会,低头,以吻封缄。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试探或情动缠绵,而是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一种确认所有的霸道、一种跨越了时空阻隔的、灵魂相契的深沉爱意。
阳光暖暖地洒在我们相拥的身影上,那枚刻着藤蔓红枣的玉佩紧贴在我们之间,温润生辉。
叮!
脑海中,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响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与释然:
终极绑定确认!宿主林晚晚灵魂归属:本位面·裴砚。系统核心任务:守护。模式转换:育儿辅助系统(待激活)。能量来源:爱意(持续充盈)。祝您与目标人物裴砚,白首偕老,永沐爱河。系统……进入永久静默守护模式。
最后一丝与任务相关的牵绊,也在此刻,化作了守护新生的温柔祝福。
裴砚微微松开我,指腹依旧流连在我微肿的唇瓣上,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我带泪的笑颜。
晚晚,
他轻声唤我,不再是疏离的林晚晚,也不是威严的夫人,而是独属于他的、带着无尽缱绻的昵称。

以后……
他顿了顿,耳根又悄悄爬上红晕,语气却无比认真,给孩子炖汤时……别放那么多枣。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好,听你的,夫君。
冰山彻底成了绕指柔。
异世的孤魂,终于找到了此心安处。
而那碗见证了一切的汤,将永远氤氲着爱的清甜,滋养着裴府未来的岁岁年年。
(番外一·坦白
完)